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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庚新 -【悍戚】《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3 09:37 PM     標題: 庚新 -【悍戚】《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4-5-21 08:33 PM 編輯

【小說書名】:悍戚

【小說作者】:庚新

【作者簡介】:庚新,男,河南 - 鄭州,

  經歷:曾赴日本與歐洲學習,曾在台灣實體書奮鬥多年,文筆沉穩,細膩.腦海裡卻是海闊天空.寫過多本知名小說。

喜歡一種無拘無束的生活方式。常流連於山水之間,崇尚魏晉名士的狂放不羈。喜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一個與現代

生活格格不入的老古董,常把現實和夢境混淆的清高小儒。雖屢戰屢敗,卻又堅定地懷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


【內容簡介】:願以天下獨步之鐵騎,踏遍這萬里河山。

  武者,戰死疆場,馬革裹屍,幸也!

  就以我大漢皇叔之名,前方便刀山火海,亦將鐵蹄踏平之!

  我是劉闖,這是我的故事!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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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3 09:39 PM

序之章

炎夏將至,《悍戚》登場!

 一轉眼的功夫,近兩個月的時間過去。

在糾結和不斷調整中,新書《悍戚》終於火熱出爐。兩個月裡,數次易稿,開篇更是換了一個又一個,希望能尋找到一個完美的開篇和狀態……
  很辛苦,但確實值得。

  在經過一遍又一遍的調整過後,總算是有了一個滿意成果。

  嗯,是滿意!

  也希望讀者們能夠感到滿意。

  +++++++++++++++++++++++++++++++++++++++
  曾經以為,第三次重拾三國,應該很容易。

  三國時期的事件,人物,地點幾乎都印在腦子裡,經過惡漢和曹賊兩次創作,自認為應該到了一個爐火純青的地步。可是當真的提筆創作時,才發現並非如此。

  要寫出新意,要找到更好的切入點,盡量避免以前出現過的橋段。

  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而更困難的是,要提起自己對三國的激情……兩部三國作品,的確會讓人產生莫名的倦怠。而且就現在的狀態來說,想要找到激情,的確是非常痛苦。

  從《宋時行》跟過來的朋友,應該知道一些事情。

  12年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幸運的年份。這一年經歷了許多事情,以至於宋時行最終不得不提前結束,整個人的狀態,也處於一個極度低潮的時期。

  所以,當提筆準備創作悍戚的時候,總會出現許多狀況。

  個人的情感是一方面,但最難受的,莫過於受到《宋時行》文風的影響,遣詞造句很容易被帶到宋時行的節奏當中。這種影響,實在是太過強烈,以至於在創作之初,經常會不自覺的出現『小底』之類的詞句,弄的自己也很不舒服。

  於是備受煎熬的四月底,不得不決定推遲更新。

  背著行李,一個人跑去成都……期間,還大病一場,搞得自己非常狼狽。

  五月回家後再次提筆,感覺舒服很多。

  也許,這是自08年以來,最為艱難的一次開篇。

  《悍戚》將會從建安元年正月切入,故事之處,發生在徐州東海郡的朐縣,也就是現在的江蘇省連雲港。
  也許有讀者會說,曹賊似乎也是從建安切入。

  不過我可以保證,悍戚和曹賊,會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熱血,將會是這部作品的主旋律。

  老新也將竭盡所能,展現一幅更真實的三國畫卷。許多大家耳熟能詳的人物,也會做出新的讀解。

  個人以為,這會是一部好書,一部能超越《曹賊》,甚至超越《惡漢》的好書。

  而這也是老新這些年來,一直苦苦追尋的目標。

  不斷超越自己,也許失敗,也許成功,但不嘗試一下,又怎可能知道結果?

  說了這麼多,中心思想只有一個:《悍戚》是一部好書,希望大家鼎力支持。

  迷茫而痛苦的12年過去,13年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也許這個時候說這句話有點晚,但我還是要說,就讓這個新的開始,從《悍戚》出發。

  三國雄起,《悍戚》雄起!

  經歷那許多事情,《惡漢》時的心境已經變化,但老新這一腔熱血又重新沸騰。

  東漢末年分三國,讓我們隨著主角,一起步入《悍戚》那波瀾壯闊的時代吧!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3 09:42 PM

本帖最後由 zx135790 於 2013-5-29 10:52 AM 編輯

第一章 你是何方神聖(上)


  太陽將要落山。

  斜陽殘紅,透過小小的囚窗照進囚室,平添幾分淒然。

  從東海吹來的風,帶著一絲海水的腥味吹進來,把瀰漫在囚室裡的腐爛之氣吹散。也不知道是如何扎根,囚窗上一根不知名的野草頑強的露出一絲嫩芽,把春的氣息投入囚室之中。

  嘩稜稜!

  劉闖緩緩睜開眼,再次打量起眼前這間囚室。

  不過十餘平方的面積,角落裡堆放著枯草,就成了一張簡易的床鋪。

  腰間,鎖著一根兒臂粗細的生鐵鎖鏈,鎖鏈的一頭釘在牆上。兩手兩腳,也掛著燎烤,身體只要輕輕一動,便會發出聲響。劉闖就這樣被鎖在囚室裡,能夠活動的空間,不過寥寥十餘步距離。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太過在意。整個人都沉浸在這一連串的詭異遭遇當中……

  ++++++++++++++++++++++++++++++++++++++++++++++++++++++++++==
  劉闖,二十六歲。

  中州省某縣城公務員,不過是那種清水衙門的公務員。

  一個月一千多的工資,再加上零七碎八的補助,約兩千多軟妹幣。在縣城裡,算不得巨富,但也是衣食無憂。住著福利房,每天朝九晚五,看看報紙,喝喝茶,亦或者呼朋喚友的瀟灑一番。計劃著過幾年結婚成家,生兒育女,這一輩子也就這麼悠哉悠哉的過去。可誰成想,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讓劉闖的命運發生改變,最終走上了一條血腥的不歸之路……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劉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生平唯一好友,對他有過救命之恩的兄弟自殺了!

  這讓劉闖有些措手不及,連忙向單位請假,趕去數百里之外的好友家中。

  法醫鑒定,好友屬於自殺。

  可劉闖不相信,那麼樂觀向上的朋友,怎麼可能突然自殺?

  好友的父母也不相信,後來千方百計打聽,總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一個很老套的故事,老友的女友搭上了書記公子,而書記在縣裡一手遮天,公子更是囂張跋扈。在偶然機會下,好友得知真相,就跑去找那女人說理。哪知道醉醺醺的書記公子勃然大怒,找來一群社會渣子,把好友群毆致死……這是一個強權世界,所謂公理幾近湮滅。

  強權自然不能允許寶貝兒子受到懲罰,於是便動用手中權力,製造出一樁所謂的自殺案件……

  劉闖身在公門,自然清楚其中奧妙。

  他想要為好友討回公道,但也知道難度很大。

  可就在這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情,使得劉闖那原本風輕雲淡的性子,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好友父母不甘愛子屈死,要討回公道。

  紈褲公子一怒之下,使人縱火燒燬了好友父母的家園,好友父母也葬身火海,屍骨無存。

  劉闖怒了!

  他那種風輕雲淡的性子,本來就沒什麼朋友。唯一好友被殺,一家三口斃命,卻無處訴說公理,劉闖又如何不怒?既然沒人能夠給好友一個清白,那他就要為好友一家報仇雪恨。

  好在,他沒有結婚,父母也走的早,沒有任何牽累。

  劉闖表面上裝作無事人一樣,返回工作的縣城。依舊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只是每逢週末假期,他就會偷偷前往好友的那座城市,觀察、打探,尋找各種機會。一年後,劉闖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溜進書記家中,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把書記一家六口人殺死,而後縱火焚燒了房子。

  次日,劉闖趁縣城大亂,摸到好友前女友,也就是紈褲公子情人家中,將其一家四口殺死……

  十條人命,兩場大火,令中州省震動。

  而報仇雪恨,心願已了的劉闖,並沒有趁亂逃走。

  在殺了這許多人之後,他祭奠了好友一家,便施施然投案自首。

  如此大案,結果可想而知。

  一審判決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劉闖沒有上訴,早在他決定為好友報仇的時候,便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在監獄裡悠悠然渡過生命中最後三十天後,劉闖迎來了那最後一聲槍響……

  ++++++++++++++++++++++++++++++++++++++++++++++++++++++++++++++++++++
  本以為生命就此結束,可誰想到睜開眼睛,卻躺在一間簡陋的房舍中。

  沒等劉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一群人從屋外衝進來,把他按倒在地上,繩捆索綁關進大牢。

  劉闖當時就懵了!

  因為捉拿他的人,全都是一身古裝打扮。

  他想要掙扎,卻被對方一棍子打昏過去,醒來時便被所在這間囚室。

  一晃三天,劉闖終於弄清楚狀況。

  這裡名叫朐縣,靠近海邊,屬於東海郡治下。

  他穿越了……

  如此離奇荒誕,只在小說和電視裡發生的事情,竟然落到他的身上。

  說來也巧,他附身的這個傢伙,也叫劉闖,而且和他前世一樣,父母已經不在,唯一不同的,便是這個劉闖,還有一個叔父,是朐縣麋家的一個管事。而劉闖之所以被抓,據說是他勾結郁洲山海賊,殺了一個名叫芽兒的婢女,更在他家中找到了殺人的匕首和一件血衣。

  因殺人而被殺,重生後又因殺人遭遇牢獄之災。

  劉闖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後,便忍不住笑了!

  殺一個婢女還要勾結海賊?

  要知道,他附身的這個傢伙,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是個正經人高馬大的魁梧壯漢。

  近190公分的身高,實實在在的膀大腰圓。

  劉闖前世最喜歡籃球,看著籃球場上那些人高馬大的傢伙,就忍不住羨慕嫉妒恨。只是他身子骨太弱,170公分的身高,體重不過110斤,怎樣都無法和健壯扯上關係。而今這具身體,卻是令他感到吃驚。一個生活在古代的人,居然有這種塊頭,的確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這種體魄要殺一個婢女,不費吹灰之力。

  近五十斤的鐐銬掛在身上,也沒有感覺特別吃力,這具身體的前主人,可想而知是何等強壯。

  再說了,誰會在殺了人之後,把凶器和血衣藏在家中?

  反正換做劉闖,是絕不可能做出這麼弱智的事情……更何況,從這具身體殘留下來的記憶碎片中,劉闖大致可以判斷出,這並不是一個傻子。他似乎練過武,而且氣力更極為驚人。

  若這樣的話,所謂殺人一事,就透著幾分古怪。

  劉闖用三天時間,消化了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碎片,更逐漸適應了這具身體。

  不過,身體主人的記憶並沒有告訴他,這是怎樣一個時代。東海郡,朐縣……劉闖大致可以推斷出,如果這是真實歷史的話,那麼他應該是身處於南北朝之前的某一個時期。而根據他身上所穿的襜褕短襖判斷,似乎屬於東晉之前。但具體哪個時期,還需要再做判斷。

  這傢伙的記憶非常簡單,似乎除了練武,就是和一個女孩兒的交往經歷!

  按照這傢伙的記憶,他最大的夢想,便是能娶『小姐』為妻。可這位『小姐』,似乎地位很高,所以這傢伙便希望能夠練好武藝,闖出一番事業,而後便能夠與『小姐』結為伴侶……
  還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3 09:45 PM

本帖最後由 于子晴 於 2013-5-14 01:59 PM 編輯

第一章 你是何方神聖(下)


  
劉闖並沒有留意這傢伙稚嫩的情感世界,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套名為『龍蛇九變』的引導術上。引導術,是漢魏時期練氣士修仙煉氣的功法,說是練到極致能排山倒海,呼風喚雨……可劉闖知道,那只是傳說。不過這引導術,的確是可以強身健體,或許還能延年益壽。

  每個男人,內心裡都有一個武俠夢。

  劉闖前世沒有機會接觸這些,不成想重生之後,居然得到了這種機會。

  身體的原主人,似乎是從小開始習武,而且頗有成績。劉闖這幾日,就是在整理這些東西,順便思考一下,他即將要面臨的危險。所謂殺人,不可能是無中生有,如果不是這傢伙所為,那就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偏偏這個傢伙頗有些頭腦簡單,雖練了一身好武藝,更天生驚人神力,卻非常膽小,而且心地善良。這麼一個人會殺人?劉闖打心眼裡也不太相信。

  誰?

  是誰要陷害他?為什麼要陷害他?

  靠在冰冷的土牆上,劉闖沉思不語……

  忽然,牢室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劉闖抬頭看去,卻見一個身著灰色襜褕短襖的老人,從牢室外的甬道走過來,在牢房門口停下腳步。這老人鬚髮花白,手裡還拎著一個精美的食盒。

  「孟彥,可還好?」

  孟彥是這身體原主人的表字,但劉闖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

  「小娘子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只是恰逢二老爺從下邳回來,一時間無法脫身,所以不能前來探望。小娘子要我轉告你,不要擔心,她會設法為你洗刷冤屈。再過幾日,勇哥便要回來,到時候自然不會再有人為難你……小娘子害怕你在牢裡受苦,要我帶些酒食與你解饞。」

  老人的聲音非常溫和,令人感到溫暖。

  小娘子?

  劉闖旋即就反應過來,這所謂的小娘子,怕就是那個『小姐』了。這個時代,小姐是富貴人家未婚女子的稱呼,只有比較親近的人才能使用。而那些奴僕和地位稍低的人,則要稱呼『小娘子』。

  婚後女子稱之為『大娘子』,未婚女子則喚作『小娘子』,倒也能區分的明白。

  沒想到,這傢伙還挺有女人緣嘛!

  看起來這個『小姐』地位不低,否則也不可能派人出入牢室如此輕鬆。

  劉闖道:「還請代為謝過小娘子。」

  牢房外的老者一笑,示意獄吏上前打開牢門,拎著食盒走進囚室。不過在進屋的一剎那,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似乎對這牢室的環境頗為不滿。把食盒擺放在地上,老人有溫言道:「孟彥,住在這裡可有什麼要求?一併講來,我回去之後稟報小娘子,自會有人代為關照。」

  關照?

  能關照到什麼地步?

  劉闖看了一眼這囚室,心道:我想要一張席夢思,你們也弄不來啊!

  不過這心裡,還是有些感激,便朝著老人拱手道:「多謝老丈,這裡一切尚好,請小娘子莫太牽掛。」

  他依照著這個時代的人說話方式回答,只是抬手時,身上的鐐銬嘩稜稜作響,顯得有些不太協調。老者顯然也不想在囚室中久留,又溫言寬慰了劉闖幾句,便轉身邁步走出了囚室。

  「敢問,而今何年何月何日?」

  劉闖見老者要走,忍不住開口詢問。

  這大牢裡並沒有關押多少犯人,獄吏也不可能和他交談,這兩日可是把劉闖憋得不輕。

  老者一怔,回過頭向劉闖看過來。

  劉闖忙道:「被人打了一棍子,所以腦袋有些糊塗。」

  老人露出憤怒之色,「這些混帳東西,怎能對你下此毒手……如今是建安元年,正月初二。」

  建安元年?

  好熟悉的年號!

  劉闖前世作為文史檔案館的管理員,每天接觸的多是縣志典籍,文史資料。雖然算不上什麼專家,可是對『建安』這個年號,確是在熟悉不過。前世好友出事前,他正準備寫一篇名為《建安風骨論》的文章。為此,他可是查閱了許多資料,所以對建安二字,並不陌生。

  這是東漢末年,也是三國的前奏。

  歷史上,人們習慣把三國從黃巾之亂,或者董卓之亂算起,乃至於包括建安在內,都列入三國時代。可實際上,如果按照歷史劃分,三國應該起源於公元220年,也就是曹操病死,曹丕建立魏國開始。在此之前的時期,都應該算作東漢。只是一部三國演義,讓許多人產生了錯覺。

  劉闖自然不會犯這樣一個錯誤,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身處東漢末年,一個名將輩出,鐵馬金戈的亂世。

  東海郡、朐縣、麋家……

  他好像捕捉到了一些頭緒,卻又模糊不清。

  一時間,劉闖失神坐在原處,甚至沒有向老者道謝。而那老者也沒有太過在意,回答了劉闖之後,便匆匆離去。

  伴隨著牢房大門落鎖,大牢中再次恢復了寧靜。

  窗外,一輪皎月升起,銀白色的月光從囚窗透進囚室,恍如在地上蒙了一層薄薄的銀霜。

  劉闖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站起身透過囚窗,朝外面看去。

  我居然來到了東漢末年!

  東海郡、朐縣……那豈不就是徐州嗎?

  對了,徐州而今應該是被劉備佔居。印象裡,他應該是在去年從陶謙手中接掌了徐州……

  我別的本事不成,確熟知歷史進程。

  若我現在投靠劉備,或許比不得關張趙雲……不對,趙雲現在好像還沒有投靠劉備。可這一身的氣力,總能在劉備帳下立足。咱和關張比歷史,和孫乾簡雍比武力。這年月,講的是一個綜合素質,等將來劉備謀取了西川,怎麼著也算是個元老功臣,榮華富貴不在話下。

  也許是受三國演義的影響,劉闖對劉備的感官不錯。

  當他弄清楚了狀況後,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抱住劉備的大腿……

  有道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憑自己的本事,去投奔缺兵少將的劉備,想他也不會拒絕。

  嗯,就這麼決定!

  劉闖總算是鬆了口氣,便坐下來,把食盒提到跟前。

  這三天他雖然故作冷靜,但內心裡還是有些惶恐……人最怕就是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之中。如今已經弄清楚了狀況,而且這個世界對於劉闖而言,似乎也不算是太過於陌生,倒真讓他放心下來。至於眼前的困境,應該不難渡過。小娘子既然要出手,聽那老人的話,自家叔父好像也有些地位,自然不用太過於擔心。當然了,究竟是誰陷害自己,這筆帳還要計較。

  把食盒打開,裡面擺放著一鼎牛肉、一盤魚和一摞麥餅。

  劉闖抄起筷子,剛要開動,卻不知為什麼,心裡突然有一種莫名的厭惡和煩躁。

  目光從食盒裡的飯食掃過,最後落在了那盤魚上。雖然劉闖已經控制住了這具身體,可這具身體似乎殘存一種本能,讓他對那盤魚,產生了莫名反感。看樣子,身體的原主人不喜歡食魚。

  劉闖搔搔頭,剛準備把目標轉移到牛肉上,心裡卻突然一動,停下了筷子。

  這酒食,是『小姐』著人送來。

  以原主人殘留的記憶來看,他和『小姐』很熟悉,甚至不止一次一起吃東西。若這樣的話,『小姐』應該非常清楚劉闖的飲食喜好。劉闖不喜歡吃魚,『小姐』為何要送來這盤魚呢?

  除非,這酒食並不是『小姐』安排。

  可若不是『小姐』安排,又會是何人送來呢?

  劉闖突然間打了個寒蟬,手中的筷子,也不自覺的放在了一旁。

  就在這時,忽聽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小子,怎麼看出破綻了?」

  「誰?」

  劉闖呼的扭頭,順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大牢裡的光線昏暗,在劉闖所在囚室斜對面的位置,有一間大牢房,一個身著黑衣的中年男子,靠坐在碗口粗的囚室柵欄上,正朝著劉闖打量,髒兮兮的面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齒。

  「看樣子,你這小子並不愚蠢。

  這兩日看你坐在那裡發呆,也不開口說話,還以為是個傻子……嘿嘿,原來還算清醒!不過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好命活著出去。看這架勢,你的敵人已經下定決心,要置你於死地了。」

  劉闖瞪著那人,突然問道:「你又是何方神聖?」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3 09:48 PM

第二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上)


  黑衣人沒有回答劉闖的問題,卻饒有興趣打量劉闖半晌。

  「倒生的一副好皮囊,膽色也不錯。

  不過你那日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注定死路一條。聽我勸說,不如看開一些。而今年月,似你我這樣的小人物,怎是那些大人物的對手?該吃喝時便吃喝,總好過做一個餓死鬼。」

  劉闖神色一冷,看了看食盒裡的酒食,伸手把裡面的酒肉拿出,倒在角落裡。

  「我命由我不由天,真要我死,拿命來換。」

  說完,他不再理睬黑衣人,緩緩退回去,靠著土牆坐下。

  好皮囊嗎?

  劉闖到現在還不清楚,他究竟是長得什麼模樣。

  不過想來也不太差,否則這黑衣人也不會誇讚他生得『好皮囊』。死過一回,便更加珍惜生命,劉闖嘴角微微一翹,閉目凝神,不再言語。莫名其妙被人陷害,又莫名其妙的被人算計。

  這筆帳肯定要好好計較,但前提條件,便是要活下去。

  如何才能活下去?

  劉闖已經有了主意……

  這是最壞的年月,也是最好的年月,是一個『殺一是為罪,屠萬即為雄』的年月。

  想殺我?那就準備好被我所殺!

  黑衣人見劉闖不說話,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笑著搖搖頭,便悄然無聲的復又退回囚室陰影之中。

  我命由我不由天嗎?

  這與大賢良師的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又是何其相似。可惜這少年晚生了十年,否則必能成就一番事業。

  想到這裡,黑衣人又搖頭苦笑。

  自身尚且難保,又何苦為他人操心?可恨薛州,明明說好了在朐縣碰面,卻突然失約,以至於自己受此牢獄之災。幸好還沒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則必有殺身之禍,的確有些麻煩。

  不成,要想辦法通知薛州,讓他救我出去。

  這牢獄中多待一刻,便會多一分凶險,朐縣絕不是什麼久留之地。

  黑衣人閉上眼睛,開始盤算計較。

  大牢中又恢復早先的寂靜……靜的,讓人有些心悸。

  夜越來越深,囚窗外傳來了刁斗聲響。

  梆!

  一更天了。

  牢房外幽暗的甬道裡,傳來一連串的聲響,似乎是有人打開了牢門。緊跟著,腳步聲傳來,聽上去有些雜亂。有人在低聲交談,聲音很小,讓人無法聽得真切。劉闖靠牆而坐,好像睡著一樣,一動不動。腳步聲越來越近,劉闖的身體也隨之微微低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沒有任何變化,可實際上,身體卻已經繃緊,進入一種最佳的攻擊狀態,隨時會發出致命突襲。

  「就是這裡。」

  來人在牢門外停下腳步,低聲交談。

  「看樣子已經昏過去了……嘿嘿,我就說主公太謹慎了些,不過是個沒膽匪類,又何必要咱們四人行動?」

  「休囉唆,趕快動手,把這廝解決了再說。」

  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緊跟著有人拿出鑰匙,打開牢門。

  劉闖的眼角微微一跳,心裡頓時緊張起來。他微微睜開眼,從眼睛的縫隙向外看,就見四個身著青色短襖襜褕的男子,手持尖刀邁步走進囚室。月光皎潔,把這四個人的相貌照映清楚。劉闖原以為自己不會害怕,可真面對對方的時候,手心還是忍不住滲出汗水,感到了一絲緊張。

  居然派了四個人行動,看樣子那陷害他的人,是鐵了心要置他於死地。

  想到這裡,劉闖身子輕輕動了一下,身上的鐐銬嘩稜稜一聲輕響,令那四個人立刻停下腳步。

  不過,見劉闖沒有動靜,更傳來低弱鼾聲,四個人又鬆懈下來。

  「放心吧,闕叔在酒食裡下的藥可以蒙翻一頭老虎……趕快動手,不要在耽擱時辰。」

  蒼老的聲音響起,腳步聲陡然加快。

  一名男子翻腕子亮出了手中尖刀,快步向劉闖走來。越來越近,劉闖甚至已經可以感受到這男子身上的殺氣。眼見男子到了跟前,舉刀便要落下。說時遲,那時快,劉闖忽然動了!

  魁梧壯碩的身體,好像一枚炮彈一樣飛出,撞在那男子身上。

  劉闖行動的一剎那,手肘向前,正搗在男子的心窩上。好像被一柄大錘擊中,男子甚至沒能來得及做出反應,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身體飛出,蓬的便摔在一旁的枯草堆裡,眼見著就沒了生氣。

  其餘三人也是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過他們不動,卻不代表劉闖會停止攻擊……他撞死了一個殺手之後,身體在地上一滾,順手抄起那殺手掉落在地上的尖刀,猛然長身而起,抬手一擊,尖刀便沒入另一個殺手的面門。

  殺手發出一聲慘叫,仰面倒在地上。

  腦門上,還插著一口尖刀,刀柄裸露在外,輕輕搖擺。

  這說起來,似乎很慢。

  但實際上不過三五息的工夫……剩下兩個殺手也反應過來,年長的殺手二話不說,挺刀便刺向劉闖。而這時候,劉闖剛站直了身子,眼見這殺手衝過來,腳下一個錯步,雙手一纏,把手腕上的鐐銬纏在手上,迎著那尖刀便揮出。鐺的一聲響,尖刀刺在鐐銬上,火星飛濺。

  劉闖則趁著殺手一愣神的功夫,腳底下一劃,抬肘便打在殺手臉上。

  殺手的臉,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凹陷,眼眶、鼻子還有顴骨在剎那間被打得粉碎,眼珠子更爆裂出來,一頭便倒在地上。四個殺手,瞬間被劉闖擊殺三人……剩下那殺手剛打算動手,卻見三個同伴便被劉闖殺死,頓時被嚇傻了。劉闖的殺人手段,實在是太過凶殘,而且乾淨利落。

  除了最先被他殺死的那個殺手死相好看一些之外,另外兩個殺手,無一不是被打得面目全非。

  當劉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殺手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誰讓你來殺我?」

  劉闖沉聲喝問,可是殺手卻大叫一聲,轉身想走。

  濃眉一蹙,劉闖邁步想追。卻聽得嘩稜稜一聲響,身比被腰間的鎖鏈扯住。原來,在他不知不覺殺了三個人後,已經無法繼續前進。這鎖鏈一響,好像提醒了那個殺手。他猛然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劉闖,臉上頓時閃過一抹猙獰之色,探手從身上取下一支手弩,對準劉闖。

  「小子,去死吧。」

  他取出一支弩箭,想要搭在手弩上。也許是太緊張,亦或者是被劉闖嚇破了膽,以至於在搭箭的時候,手一抖,弩箭便掉在地上。他連忙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再次取出一支弩箭。

  劉闖見此,也是一驚。

  這傢伙居然有弩箭……若是剛才這幾人在牢門外用弩箭攻擊,只怕他此刻已經成了死人。對方顯然是做了萬全準備,是定要將他殺死。殺手站在牢門口,劉闖身上掛著鎖鏈,根本無法再向前半步。眼見殺手搭上弩箭,劉闖也急了!死過一回,才重生兩日,怎可以這麼死了?

  他邁步想要向前,可是鎖鏈牢牢的拖住了他的腳步。

  鐵鎖華稜稜直響,釘在土牆上的鐵釘,更因為劉闖的掙扎,開始鬆動起來。

  手弩,已經對準了劉闖。

  殺手看著劉闖,露出一抹猙獰笑容,「就算你再厲害,也難逃我家主公的算計,給我去死吧。」
  機括張開,弩箭嗖的射出。

  劉闖雙目圓睜,眼見弩箭向他飛來,便狠狠在地上一跺腳,只聽轟得一聲響,伴隨著他這跺腳發力,身後的土牆似乎有些無法承受住從鎖鏈上傳來的巨力,突然塌陷一角。土牆倒塌,煙塵瀰漫,將劉闖的身形籠罩在塵煙之中,更遮擋住了那殺手的視線。殺手也大吃一驚,露出慌亂之色。他撤步閃身便想要從牢房裡退出來,哪知道一隻腳才賣出牢室的大門,一個巨大的黑影從煙霧中衝出來,眨眼間便到了他的身後。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4 09:22 AM

第二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下)

  「你家主公,又是何人?」

  一隻大手,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劉闖沉喝如雷,雙目圓睜。

  那殺手被劉闖扣住了脖子,只覺一陣莫名的心驚肉跳,到了嘴邊的話,竟然說不出口來。

  只見他嘴巴張了張,一口氣沒接上來,被劉闖活生生的嚇死。

  而對面牢室中的黑衣人,看到這一幕也大吃一驚:當年若有如此猛將,大賢良師又豈能失敗?

  「到底說不說。」

  劉闖並沒有覺察到殺手已經死了,見這殺手不回答,頓時大怒,厲聲喝問。

  黑衣人輕聲道:「小子,別問了……這廝已經被你嚇死了。」

  「啊?」

  劉闖一怔,這才注意到殺手已經沒了生氣,不由得勃然大怒。好不容易抓了個活口,沒想到居然是個膽小的傢伙,竟然被他活生生嚇死。如此一來,那幕後黑手豈不又要無從查找?
  這也讓劉闖惱怒不已。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被人陷害,卻連敵人是誰都不清楚。

  心中怒火越來越熾,他舉起那殺手的屍體,狠狠砸在了牢門上,而後剛要上前洩憤,卻聽得牢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似乎有人打開了大牢。

  黑衣人臉色一變,忙開口道:「小子,快回牢裡坐下。你這樣子,最容易給人借口,到時候被人壞了性命,才是得不償失。」

  劉闖聽罷,也立刻冷靜下來。

  他二話不說,便退回牢房中,在牆角抱頭坐下。

  幾十個獄吏手持兵器,衝進大牢。

  看到眼前這一幕,也不禁大吃一驚。

  牢房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四個殺手倒在地上,氣息全無。囚室的土牆,塌了一半,看上去觸目驚心。其中兩個獄吏,眼中閃過一抹戾色。正要開口,卻聽得有人道:「大熊,怎麼回事?」

  說話的,是一個身著灰色襜褕的壯漢。

  他邁步走進囚室,目光掃過眼前狼藉,最後落在了劉闖身上。

  劉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壯漢眸光中的關懷和驚詫之色。

  「亥叔!」

  他脫口喚出了壯漢的名字,心裡卻是一怔。

  腦海中,旋即浮現出這壯漢的來歷:此人名叫朱亥。

  當然了,此朱亥並非劉闖所熟悉,那個在歷史上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的信陵君門下食客。

  兩年前,劉闖和他的叔父劉勇在偶然中遇到了當時重病臥床,險些被客棧夥計趕出去的朱亥。劉勇替朱亥還了賬,還請了醫生為朱亥治病。後來朱亥便留在朐縣,在縣衙裡討了個賊曹差事。

  賊曹是東漢時期郡縣所屬門下五吏之一,主緝拿盜賊等事宜,類似於後世的警察局長。

  這朱亥以一介外來人,在鄉土意識極其濃重的朐縣做上賊曹,能力可見一斑。根據劉闖的記憶,這朱亥武藝高強,勇力過人,甚得朐縣令黃革所重。自他出任賊曹以來,朐縣治安良好,雖不說路不拾遺,但很少有人在朐縣犯事。其最為著名的一戰,便是任賊曹後一個月,朐縣遭遇盜匪襲擊。朱亥執斧出戰,斬殺強人二十三人,令盜匪落荒而逃,不敢再犯。

  看得出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和朱亥關係極為親密。

  朱亥這一出面,兩個獄吏立刻低下頭。

  「大熊,可無恙?」

  朱亥走到劉闖身邊,拉著他上下打量,目光中透出關切之色。

  劉闖心中,頓升起一股暖意,「亥叔,有人想要殺我。」

  不知為什麼,劉闖看到朱亥,便有一種想要親近的衝動。不過他知道,這不是他的衝動,而是這具身體所產生出來的本能。由此也可以看出,朱亥和劉闖叔侄的關係,應該很親密。
  朱亥露出一抹笑容,輕聲道:「大熊休怕,亥叔在此,誰也害你不得。」

  他猛然轉過身,目光從那幫獄吏臉上掃過,「我出門不過十天,朐縣大牢竟然變得如此鬆懈,刺客可以輕而易舉闖入大牢殺人,果然是好本事!爾等給我聽清楚,我侄兒蒙冤被抓,早晚會洗刷冤屈。若大熊在這裡受半點委屈,落一根毫毛,我認得爾等,可手中大斧卻不認!

  給我把話傳出去,誰害我侄兒,我定滅其滿門……」

  一番話,說的殺氣騰騰,令眾獄吏為之色變。

  朱亥一句話,就把事情定了性質。

  是刺客謀殺劉闖不成,反被劉闖所殺……這樣一來,那四個殺手就算白死,更無法再去找劉闖的麻煩。

  朱亥雖無法把劉闖放出去,但卻可以保護劉闖周全。

  畢竟劉闖的事情,是縣尊黃革親自過問。除非劉闖叔侄不想繼續留在朐縣,朱亥就沒法徇情。不過,放不走劉闖,卻能保證劉闖在牢中不受委屈。此前朱亥因公務不在朐縣,如今他回來了,劉闖自然不會再受到半點委屈。連帶著,他的性命也因朱亥返回,變得安全了。

  怪不得那些人要在今天動手,原來是朱亥的緣故。

  想必陷害劉闖的人也知道,朱亥回來,再想要害劉闖性命,就不太可能。

  有朱亥坐鎮大牢,要想壞劉闖的性命,就要過朱亥這個坎兒。可是,誰能打得過朱亥呢?

  土牆倒塌,囚室自然不能再用。

  朐縣本就是個小縣,人口不多,規模不大。

  如此一個小縣,牢房自然不會太大,裡面的囚室也不會太多。

  此前劉闖被關在小房,如今小房不能繼續使用,就只能安排在大牢之中。

  伴隨朱亥一聲令下,一幫子獄吏忙不迭收拾大牢,把裡面的污穢清除掉,更有人取來了乾淨的被褥。

  朱亥的個頭,和劉闖差不太多。

  不過塊頭卻比劉闖小了一圈……
  他檢查了那四人的死因,也不僅生出幾分驚詫。

  這四個人死在劉闖手中不假,但是從傷口來看,劉闖在動手的時候,可是招招斃命,堪稱心狠手辣。

  這與劉闖此前的性子大不一樣。

  朱亥很清楚,劉闖原來性子溫和,膽子也很小。

  殺人這種事情,對劉闖顯然有些不可想像,更不要說殺得如此乾淨利落,看上去不像是初哥所為。

  朱亥很關心劉闖,但說實話,對劉闖也非常不滿。

  劉闖的膽小,劉闖的懦弱……雖然劉勇教給他的功夫不差,但礙於劉闖原來的性子,始終無法有大突破,算不得真正勇士。為此,劉勇很失落,而朱亥也頗為失望。沒想到被關進大牢,竟然激發了這孩子的兇性。而且看劉闖現在這狀況,只怕距離突破,也不會太遠了。

  人世間最大的快樂,莫過於就是親人的成長。

  朱亥沒有婚配,也無子嗣。

  在他眼中,劉闖就好像他的孩兒,能夠有所進步,無疑是一樁好事……

  至於那四個刺客,死便死了!

  在這亂世中,死幾個人又算得什麼?反正在朱亥看來,死得好,若落在他手中,定要千刀萬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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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你這小子,竟然如此毒辣。」

  坐在被打掃乾淨的牢房裡,黑衣人看著正爆啃豬頭的劉闖,嚥了口唾沫,然後發出一聲感嘆。

  豬頭,是朱亥命人給劉闖準備。

  雖然比之後世美食,這只是經過簡單加工的豬頭肉算不得美味,可對於一晚上沒吃飯的劉闖而言,無異於美食。這具身體,因為習練武藝,食量驚人。加之十七歲的年紀,哪怕換了一個主人,卻並不影響身體的發育。越是如此,就越能吃。整一個豬頭吃下去,不過是墊肚子而已。

  劉闖抬起頭,看了一眼黑衣人,「一起來啊,我不會與你客氣。」

  黑衣人本還想推辭一下,可是看到劉闖風捲殘雲般的吃飯速度,也忍不住了,上前抓起一塊烤肉,大快朵頤。

  劉闖一邊吃,一邊含糊道:「既然想要殺我,就要做好被我殺的準備……這又算什麼毒辣?」

  黑衣人嘿嘿一笑,也不說話,隻狼吞虎嚥把那塊足有半斤重的烤肉啃得乾乾淨淨。

  「你究竟是誰?」

  「我?」

  黑衣人擦去嘴邊的油膩,「和你一樣,一個倒霉之人。」

  「哦?」

  「半月前,我路過朐縣時,吃醉了酒,錯過夜禁,便被你那亥叔逮了個正著,被丟在牢中。

  可恨我的戶貫還有隨身錢財被人偷走,以至於無人能夠證明我身份,便被關在這裡……你說,我是不是倒霉之人?」

  被偷了錢財,丟了戶貫?

  劉闖馬上反應過來,所謂戶貫,就如同後世的身份證一樣,代表著一個人的身份。

  不過而今亂世,流民四起,天曉得你這傢伙有沒有戶貫在身。

  劉闖也沒有當真,只嘿嘿一笑,又悶頭吃起肉來。

  黑衣人倒是酒足飯飽,伸了個懶腰道:「某家名叫黃召,豫州汝南人氏。

  此來朐縣訪友,想來親友也在尋我。可惜無人能夠代為告之……卻不知兄弟能否幫我一回?」

  「嗯?」

  黃召靠在牆上,一副懶散模樣。

  「等你出去之後,請為我告之親友,請他前來救我。」

  「為什麼是我?」劉闖抬起頭,沉聲道:「我現在和你一樣,身陷牢獄之中,背著殺人之名,如何能夠出去?」

  黃召笑道:「難道你沒看出來嗎?」

  「看出什麼?」

  「呵呵,那些人急著要殺你,就是因為沒辦法置你於死地,只好通過這種方式取你性命。而今你亥叔回來,看樣子也不是簡單人物,定然會為你洗脫罪名。還有那勞什子小娘子,似乎和你關係不差,而且頗有地位。你現在沒出去,定是她還不清楚狀況。等她得到消息,又怎可能坐視你被人冤枉?雖然不是很清楚小娘子是何來歷,可我肯定,她有能力救你。」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小娘子是誰!

  劉闖放下手中的烤肉,沉默許久後,突然道:「我可以幫你,但你也要幫我。」

  「哦?」

  「我想知道,是誰要害我。」

  黃召聽了一愣,半晌後啞然笑道:「你都不知道是誰害你,我又如何知道?」

  劉闖看著黃召,「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我有一種感覺,你一定猜到了什麼,對不對?」

  這個黃召,絕非等閑!

  他剛才那一番話,聽上去好像沒什麼問題,可如果不是智謀之士,絕不可能想出頭緒。

  黃召沉默了!

  劉闖也不催他,只大口吃肉。

  半晌,黃召輕聲道:「方纔那些刺客,曾提起一人,不知你可有印象?」

  「誰?」

  「闕叔。」

  劉闖愣了一下,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點頭稱是。

  四個刺客動手之前,好像的確是提到了『闕叔』其人,應該就是那個給他送來酒食的老者。

  黃召輕聲道:「那老兒送酒食時,雖做奴僕打扮,卻還是露出破綻。

  他一身管事打扮,卻穿了一雙靴子,顯然不是一般人。而他雖刻意掩飾,卻掩飾不住他身上的行伍之氣,也就是說,他是個領兵之人。若闕叔是那老兒,而這個『闕』又是他姓氏的話,便只有一個可能。小子,你可聽說過闕宣其人?我想害你的人,和此人必有些關聯。」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4 01:27 PM

第三章 老羆出囚籠(上)


  闕宣是誰?

  劉闖還真不知道這個人,甚至沒有任何印象。

  包括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似乎也不清楚闕宣的來歷。也難怪,原主人說穿了很像後世的宅男,除了練武之外,就是和『小姐』出遊。所以在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有關闕宣的資料。
  黃召道:「不過那害你的人,想來也沒太多手段。

  若換做是我,當初把你抓進來的時候,有很多辦法壞你性命。就算要今日害你,只需讓小吏在你飯食中下毒,何必要個行伍中人出面?很簡單的事情,被他們弄得複雜無比,生生壞了大事。」

  劉闖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點頭,同意黃召的這番話。

  畫蛇添足,這些人的行為,充分演繹了『畫蛇添足』這個成語的含義。黃召說的沒錯,殺一個人不需要那麼複雜,有太多方法取他性命。就比如說,如果換個人送來那盤魚,劉闖未必會在意。這些人偏偏要和『小姐』扯上關係,卻不想引發出這具身體原主人的強烈反抗。

  劉闖心裡冷笑一聲,拿起一方粗布擦拭手上的油膩,而後在床褥上坐下。

  「黃先生,闕宣究竟何人?」

  躺在褥子上,劉闖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黃召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古怪笑意,「你這小子,竟不知闕天子?」

  「我叫劉闖,我尊你先生,你怎可以還是『小子,小子』的喚我,這算不算失禮呢?」

  「這個……」

  黃召啞然而笑,「倒是我疏忽了,對了,我聽那賊曹喚你大熊,可是你的表字?」

  「這個,尚無表字。」

  黃召看著劉闖道:「看你模樣,已過了及冠年紀?」

  「今年十七,已經及冠。」

  「那可有表字?」

  劉闖搖搖頭,「尚無表字。」

  「那不如,我贈你一個?」

  劉闖眉頭一皺,心裡有些不快。

  這黃召,好無禮!

  要知道,古人表字,多是長輩或賢能贈予。你一個身份不明的傢伙,竟然要贈我表字,著實無禮。

  不過沒等他開口,黃召似乎也覺察到了不妥,連連搖頭道:「還是算了,我雖年長與你,但聽方纔那朱賊曹說,你家中尚有長者。想來你家長者,已經有了腹案,我剛才那些話,倒是有些冒昧了,你也不要見怪。那闕天子,名叫闕宣,乃泰山人氏。興平元年,此人曾聚眾數千人在徐州作亂,自稱天子,甚至攻破了任城、費縣等地,也算是有些本事……

  但此人連勝之後,有些忘乎所以,竟率部殺入下邳……他若在泰山作亂,陶謙那老兒未必會在意。可他攻入下邳,便是挑戰了陶謙的權勢。他手裡那些兵馬,又如何是陶謙老兒對手?」

  劉闖恍然,哪能聽不懂黃召話中含意?

  陶謙嗎?

  雖然後世人對陶謙的感官很普通,甚至有不少人覺著,陶謙引狼入室,是個昏庸老兒。可事實上,能在東漢末年這個亂世中做到一方諸侯,又有哪個簡單?

  「如此說來,闕宣被陶謙所敗?」

  黃召道:「這是自然……後來闕宣逃往郯縣,被陶謙部將曹豹所殺。所部在闕宣帳下大將張闓的率領下,被陶謙所並。所以說,這人若不知天時地利人和,早晚會招來滅頂之災。原以為闕宣死後,其部曲已經不在。不過看今日情況,似乎還有後人在世,仍舊懷有勃勃野心。」

  張闓?

  劉闖脫口道:「可是那個殺了曹嵩一家的張闓嗎?」

  「正是。」

  黃召笑道:「竊以為,所謂張闓謀奪曹巨高財貨,未必是實。

  當初張闓投降陶謙,本就迫於無奈。我聽人說,闕宣在世時,對張闓頗有恩義,那張闓又豈會輕易投降?若是如此,張闓殺曹嵩一家,也在情理之中。曹操借口報仇,殺入徐州……陶謙請來劉備等人抵禦,雖令曹操收兵,但也令他對徐州的掌控大大削弱……闕家趁此機會生事,所為不過重整旗鼓。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你又如何妨礙了闕家,令其對你產生殺意?」

  劉闖驚愕看著黃召,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張闓殺曹嵩,其背後真的如此複雜嗎?反正在劉闖的記憶裡,張闓殺死曹嵩,不過是為了曹嵩的財貨。但後來這張闓再也沒有出現過,是被曹操所殺,亦或者是被陶謙殺死?史書中沒有任何記載。至於闕宣,若不是黃召今天說起,劉闖甚至不知道歷史上真有這麼一個人。

  闕宣、闕天子、闕叔、張闓……

  劉闖躺在褥子上,閉著眼睛,腦袋裡卻不停浮現出這幾個名字來。

  按道理說,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怎麼會和闕宣這些人扯上關係?而且,劉闖也無法想像,以這身體原主人的宅性,能礙著闕宣這些人什麼事情。他心裡充滿疑惑,甚至沒有留意到黃召在一旁偷偷關注。突然間,劉闖腦袋裡閃過一道靈光,莫非這件事,和那位『環小姐』有關?

  嗯,倒是有可能!

  以原來那個劉闖的宅屬性來看,肯定是在不知不覺中,妨礙了闕宣後人的事情,以至於有這場牢獄之災。

  不過,哪有怎樣?

  劉闖嘴角一翹,閃過一抹森然笑意。

  既然你招惹了我,那就等著我的報復吧……但願得,這闕家的人,不要太過無能。畢竟這也是劉闖重生之後,要面對的第一個對手。若是太無能了,又如何起到磨刀石的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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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亥的及時返回,的確讓劉闖的環境發生了變化。

  小房囚室的土牆倒塌,自然也驚動了朐縣縣長黃革。當他聽聞有賊人出入大牢如入無人之境的時候,更勃然大怒。要知道,他是朐縣的父母官,雖說而今世道混亂,漢室威嚴不復當年。可他畢竟是這一縣之長!而今居然有強人闖入他治下大牢殺人,實在是太過猖狂。

  縣長一怒,動靜自然不會小了。

  在發生刺殺後的第二天,黃革便開革了六名當值獄吏,更嚴令賊曹朱亥,徹查刺客的同黨。

  朱亥自然不會心慈手軟,調動麾下人手,把個朐縣攪得雞犬不寧。

  平日裡在朐縣游手好閑的潑皮,都得到了朱亥的關照。

  但誰也沒想到,正因為朱亥這麼一鬧騰,竟歪打正著的發現了劉闖被冤枉的線索。原來,朱亥在收拾一個潑皮的時候,無意間從那潑皮口中得知,縣城裡有一個名叫張勝的破落戶,在前些時候酒後失言,說他找到了一條財路,還勾搭上了一個女子。據潑皮交代,張勝口中所說的女子,正是那個被殺死的麋家婢女芽兒。朱亥聞聽之後,就立刻生出一絲警惕。

  隨後,朱亥帶人在伊蘆鄉把那張勝找到,三木之下,張勝吐出實情。

  這傢伙雖說家道破敗,卻生了一張好面皮,還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他勾搭了麋家婢女芽兒之後,便唆使芽兒從麋家偷來貴重器皿,再通過伊蘆鄉的黑市賣出。一次兩次還好,時間久了,張勝的慾望越來越大,而芽兒也越來越害怕,於是就趁著和張勝幽會時,告訴張勝她不想再做,並提出要張勝與她私奔。

  東漢末年,似芽兒這樣的奴婢,大都屬於主人家的私產。

  麋家雖不是什麼官宦家族,但也是朐縣有數的豪強。其三代經營,資產逾億,門僕更多達數千人。

  張勝如果拐帶走了芽兒,就等於得罪了麋家。

  若張勝是真喜歡芽兒也就罷了,問題就在於,他只是想通過芽兒撈錢,順便滿足一下生理慾望,對芽兒並無愛意。芽兒三番兩次催促張勝,甚至威脅張勝,使得張勝起了殺心,將芽兒殺害!

  只是,張勝並不清楚是誰栽贓嫁禍劉闖,他殺了芽兒後,便逃到伊蘆鄉,根本不清楚後面的事情。

  如此一來,所謂劉闖殺人,便水落石出。

  黃革雖說算不得清官,但也不算糊塗。得知劉闖與殺害芽兒的事情沒有關係,立刻下令釋放劉闖。

  於是,在入獄七天之後,劉闖便重獲自由。

  當朱亥把他從牢獄中接出來時,劉闖站在大牢門口,忍不住一聲大叫。

  七天,整整七天!

  也許對許多人而言,七天算不得什麼,可是對劉闖來說,這七天的時間,讓他和這具身體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更通過這七天時間,從黃召的口中,對這個時代有了一個大致瞭解。

  這七天對劉闖來言,可謂至關重要。

  所以當他從大牢裡走出來的那一剎那,甚至感到有些恐懼。

  因為他很清楚,從他邁出大牢的那一刻起,他和這個時代,就算是真真正正,連接在一起。

  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那個來自於後世的公務員劉闖!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5 11:42 AM

第三章 老羆出囚籠(下)


  正月初五,陽光明媚。

  劉闖的家就在朐縣城西,位置相對較高。

  那是一個獨門小院,夯土築城的院牆並不算太高,只到劉闖胸口的高度。

  站在院子外,小院一覽無餘。

  靠著門口,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柳樹,枝椏從院子裡探出來,柳條低垂,隨風搖曳。時值初春,東海的氣溫還有些潮冷,不過在那些柳枝上,已經出現了一抹嫩綠色,透著盎然生機。

  院子裡一南一北有兩幢小屋。

  南面一幢,共兩間房舍,是劉闖和他叔父劉勇居住的地方。

  而北面那幢小屋,則是朱亥的住處。當初朱亥決定在朐縣定居,劉勇便提議,兩家住在一起。

  朱亥也沒有推辭,便答應下來。

  隨後他出錢在院子的北面空地上蓋起了一座小屋,屋頂用白色茅草鋪蓋,並沒有使用太多磚瓦。畢竟在這個時代,磚瓦都屬於富貴人家才會使用的東西。對於普通人而言,成本的確是有些高了……朱亥搬進來以後,著實讓劉闖感覺熱鬧不少。原來他和劉勇住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冷清。劉勇不擅言辭,話也很少,是一個沉默寡言之人,和朱亥截然不同。

  看著這綠柳下的獨門小院,劉闖有些緊張。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柴門,隨著朱亥一同走進院子。

  「衣服就放在榻上,水也燒熱,還放了柚子葉。

  一會兒自己清洗一下,把這晦氣洗掉……。」

  朱亥把事情交代完畢,就匆匆走了。

  畢竟身在公門,哪怕他身為賊曹,也要遵守規矩。

  再者說了,沒弄清楚是誰陷害劉闖,朱亥這心裡總歸不太安生。這次事情發生太過突然,若不是他提前返回,弄不好劉闖還會遇到更多麻煩。至少在短時間內,劉闖不太可能出獄。過幾日劉勇就要回來,若被他知道劉闖受了委屈,少不得那個老實人,也會發雷霆之怒。

  朱亥出門後,劉闖一個人在庭院中站立片刻,便邁步走進屋裡。

  朐縣靠著大海,空氣潮濕。

  所以在建造房舍的時候,人們會習慣性把地榻撐起來,離地較高,以防止風邪入體。劉闖家裡的地榻,也是如此,高出地面足足半米距離。地板使用朐山特產的毛竹製成,成本不是很高。上面會鋪上一層草編床榻,有些類似於後世某島國的榻榻米,不過製作不太精良。

  地榻上,鋪著被褥,一旁還擺放著一張兩人合抱的木樁,權作桌子。

  這可是原汁原味的東漢建築格局,透著一股子濃濃的古樸之意。劉闖赤足走上地榻,看到木樁子上放著一身乾淨的衣服,心裡又是一暖。朱亥這人,看似五大三粗,卻是個極為心細的人。劉闖站在銅鏡前,把頭上的帕頭取下,看著銅鏡中那有些模糊的影響,突然笑了。

  不管怎樣,至少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開始。

  等叔父劉勇回來之後,在和他商量投奔劉備的事情,日後飛黃騰達,就在此一搏。

  相信憑借自己叔侄的本事,再加上自己對於歷史的預知,一定可以在劉備帳下,混出個樣子。

  初臨異世的緊張心情,隨著這些天已漸漸消失。

  劉闖在一旁廂房裡的木桶中洗了個熱水澡,而後換上一身乾淨的襜褕,神清氣爽站在銅鏡前梳理頭髮。

  銅鏡中的少年,有一張胖乎乎的圓臉。

  笑起來時,眼睛會瞇成一條線,使得他看上去,更多了幾分憨厚和淳樸的氣質。

  這身體,有二百多斤的重量吧!

  劉闖朝著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把頭髮擦乾,而後挽了個庶人髻,並用帕頭把頭髮紮好。

  算不得英俊,卻別有一種和善的感受。

  劉闖又整理了一下衣衫,蹬上木屐剛準備出門,目光卻在不經意間落在了一件放在屋角的事物上。那是一根棍子,大約有三米長短,靜靜靠在屋子的角落中。棍子的直徑,應該在6厘米左右,正好能被劉闖手掌一握。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促使劉闖上前,把棍子拿在手中。

  好沉!

  棍子入手,劉闖心裡就是一驚。

  他的氣力可不算小,四五十斤的鐐銬掛在身上,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可這根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的棍子,卻沉甸甸有些壓手。也就是說,這根棍子的份量,至少百斤出頭。把棍子橫在身前,身體本能的有了反應,一腳在前,一腳在後,而後把那根棍子在手裡一順,用盡腰腹之力,奮力一振……嗡,就聽棍子發出一聲悶響,鼓出一道罡風。

  這應該是他平日練武時所用的器具!

  可這麼長的棍子,又是練什麼招數?

  劉闖這心裡不免感到疑惑,因為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他有練過什麼棍術。

  記憶裡,似乎除了那套龍蛇九變的功夫之外,叔父劉勇就沒有傳授過其他的功夫。除了抖桿練勁之外,好像也只有朱亥傳授過他一些拳腳和兵器的功夫。不過,朱亥傳授給他的功夫,多以刀斧為主。院子裡有一支六十斤重的大斧,就是朱亥傳授他武藝時,所使用的兵器。

  可是,手中這根大棍,應該不太簡單……

  這棍子應該是什麼稀有木料製成,浸泡過桐油,上面裹了披麻灰,更刷了大漆。看樣子,自己應該經常用它,否則也不會產生如此熟悉的感受。若只是普通的棍子,不會有如此繁瑣的工序。劉闖拿著大棍,依照記憶中的練法抖了十幾下,便感覺全身發熱,氣息隨之加重。

  槊?矛?亦或者是槍?

  劉闖心中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把大棍靠牆放好。

  劉勇既然做出這種器械,想來必有用處……只是時機不到,所以才沒有告訴劉闖其中真相。

  神秘的引導術,威力驚人的龍蛇九變,以及這根奇怪的大棍。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昭示一件事,那個劉闖重生以來,至今未曾見過的叔父,似乎也不是個普通人!

  想到這裡,劉闖心裡不由得暗自苦笑。

  自己重生一回,卻好像墜入迷霧之中。自身的古怪且先不說,但只是那神秘的闕天子後人,也是撲朔迷離。看起來,自己這週遭還有很多秘密,便是朱亥叔父,似乎也有一些故事。

  不過,劉闖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恐懼。

  相反週遭這種種迷霧,讓他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受。

  越是神秘,就越是不簡單;越是不簡單,豈不是說明未來的日子,也會是精彩紛呈,不會太過無聊。

  前世,已經過夠了那種平淡的生活。

  如今,不管怎樣也要搏一回,活他一個精彩出來……

  劉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出了房門。

  屋外,陽光明媚,也預示著一個好天氣……朱亥臨走前,讓劉闖安頓好了之後,去衙門找他,一起吃飯。看看日頭,也差不多快到飯點兒,這時候出門,正好能趕上和朱亥去吃飯。

  他出了院門,回身正準備合上柴扉。

  就在這時,從旁邊突然竄出一個人來,朝著劉闖便撲去…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5 01:29 PM

第四章 麋繯,麋夫人?


  一抹淡淡的香氣,縈繞在鼻端。

  那是少女處子特有的體香,雖不馥郁,但別有韻味。

  對劉闖而言,這香氣即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為,他從未聞到過這種體香;熟悉則因為,他而今這具身體,好像非常熟悉。香氣逼近,劉闖本能做出反應,身體向旁邊輕輕一閃,抬手就把來人抓住,腳下順勢一個拌蒜,就聽得來人啊的發出一聲驚呼,便朝地上栽下去。

  劉闖閃躲還擊,是出於本能。

  不過當來人發出驚呼之後,身體的本能卻讓他不由自主的一個墊步,舒展猿臂,把來人攔腰摟住。

  「笨熊,你瘋了!」

  溫香軟玉入懷,還沒等劉闖來得及回味,就聽到一個帶著嗔怒之意的悅耳聲音在耳邊響起。

  低下頭,劉闖這才看清楚懷中俏佳人。

  看那模樣大概十五六歲,瓜子臉,柳葉眉,明眸皓齒,卻是個俏佳人。

  此刻,俏佳人粉靨微紅,撅著小嘴,露出一臉怒色。不過這生氣的小模樣,更是動人,令劉闖心裡怦然一動。

  「繯小姐?」

  劉闖脫口便喚出了眼前少女的名字。

  不過,他可以肯定,他是頭一次見這女孩兒,之所以能喚出她的名字,恐怕還是因為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所致。忙不迭把少女扶起來,劉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雖說歷經兩世,也經歷過風花雪月。可不知為什麼,當他看到這少女的時候,心裡卻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悸動。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最大的理想便是能和眼前這少女在一起。

  劉闖嚥了口唾沫,輕聲道:「繯小姐,你沒事兒吧。」

  繯小姐瞪了他一眼之後,惡狠狠道:「笨熊,今天怎地變得聰明了?以前我這樣偷襲,你可是躲不過去的。」

  不是躲不過去,是原來的劉闖,不願意躲閃。

  那純純的小處男最希望的就是眼前少女能開開心心,哪怕有的時候做一個小丑,也心甘情願。

  劉闖吶吶,想著如何措辭回答。

  哪知道未等他開口,少女便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許叫我繯小姐。」

  她好像突然覺察到了什麼,向後退了一步,眼中露出警惕之色,「笨熊,你今天好像不太正常?」

  「不正常?」

  劉闖一怔,低下頭打量自己的裝束,似乎並無失禮的地方。

  少女突然問道:「笨熊,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喚我什麼?」

  「臭丫頭!」

  劉闖再次不經思索,脫口而出。

  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一幕畫面:一個胖乎乎,看上去憨厚的童子,被同齡的夥伴們孤立。原因就是因為,這童子比同齡的孩子個子大,力氣大,而且有些膽小。別人敢去河裡抓蛇,可是童子卻不敢。雖說都是一些小孩子,也會存在群體。一個看上去很高很壯,卻膽小如鼠的孩子,自然不會受人待見。而那個膽小的童子,正是劉闖佔居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河邊,童子偷偷落淚。

  這時候,卻突然跑來一個少女,笑嘻嘻遞給他一個果子。

  「臭丫頭,才不要你可憐。」

  這是童年劉闖,和繯小姐的第一次相逢。

  繯小姐似乎在朐縣很有地位,其他的孩子根本不敢招惹她。加之她聰明伶俐,而且有任俠之氣,被所有的孩子尊為大姐頭。繯小姐並沒有責怪劉闖,反而把果子塞進劉闖的手裡,拉著他跑到那群孩子當中……從那以後,劉闖和繯小姐便成了朋友,慢慢長大,直至而今。

  對了,繯小姐姓麋。

  麋繯便是她的名字……

  麋繯?

  劉闖心裡一動,看著眼前的少女,一時間竟癡了!

  反倒是麋繯聽得劉闖說出正確答案後,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她見劉闖呆呆看著她,頓時臉一紅,上前狠狠踢了劉闖一腳,疼的劉闖抱著腿在原地直蹦。

  麋繯,笑了。

  「笨熊,還以為你被妖魔附了身呢。

  哼,不過想想也是,若那個妖魔附了你這笨熊的身子,定然也會笨死……嘻嘻,不過你好像變厲害了哦。以前我這樣偷襲你,你根本躲不掉,這次居然能躲過,看樣子真是長進了。」
  麋繯張口笨熊,閉口笨熊,並沒有讓劉闖生氣,反而心裡湧出一股暖意。

  「繯……三娘子。」

  眼見麋繯眼睛一瞪,劉闖忙改了稱呼。

  三娘子,是麋繯的另一個稱呼。在朐縣,幾乎和劉闖一般大的同齡人,都習慣稱呼麋繯做『三娘子』。蓋因麋繯家中行三,而娘子這個稱呼,除了彰顯她出身不俗之外,更有敬重之意。

  麋繯也很喜歡這個稱呼,若稱呼她繯小姐,十有八九會不高興,但若喚一聲『三娘子』,卻會讓她心滿意足。

  「你何時回來的?」

  劉闖記得,前幾日麋繯似乎去了下邳。

  麋繯道:「還不是因為你,家裡傳信說,芽兒被你害死,兩位哥哥很生氣,便準備殺了你償命。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所以便和兩位哥哥說,先回來打探情況。誰想到剛一進城,就聽人說你沒事了……哼,卻耽擱了我在下邳看好戲!你自己說,這件事該如何補償我呢?」

  一副含怒帶笑的嗔怪模樣,更讓麋繯平添了幾分韻味。

  這小丫頭發育的可真不錯!

  劉闖目光從麋繯胸前那鼓囊囊的豐腴掃過,不由自主的伸出,撓了撓頭,露出憨厚的笑容。

  「笑,就知道傻笑。」

  麋繯氣呼呼又踢了劉闖一腳,不過並未用力。

  「不過笨熊,你真的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麋繯歪著頭想了想,輕聲道:「你剛才閃躲出手的時候,目光很冷……好像要殺了我一樣。」

  說著,麋繯粉靨閃過一抹恐懼之色。

  不知為何,劉闖心裡一痛,脫口而出道:「三娘子,我這輩子怎麼也不會傷害你。」

  麋繯臉一紅,哼了一聲。

  只是當她轉過臉的時候,眼中卻透著一抹甜蜜。

  「進了一回大牢,居然學會說好聽話了……哼,這次便饒你一次,以後可要多小心些,莫得罪人,免得被人陷害。

  對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亥叔方才說,要我和他一起吃飯,我正要去衙門找他。」

  「亥叔?」

  麋繯那精緻的小鼻子一皺,「可我剛才路過衙門時,看到亥叔帶著人正要出城……聽說是十里坡和羽山鄉發生械鬥,估計亥叔過去,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你去了衙門,也找不到他的。」

  十里坡和羽山,都屬於朐山治下。

  也不知怎地,這兩個地方的人,經常會發生械鬥,據說是百年恩怨。往往一點小事,就會鬧出一場大型械鬥。不過,既然官府讓朱亥帶人前去解決,想來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傷亡。

  畢竟朱亥在朐縣以勇武而著稱,頗有威望。

  有他出面,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這樣一來,劉闖卻為難了。

  朱亥出城平息兩鄉械鬥,這午飯又該如何解決?

  「笨熊,既然亥叔出城了,不如去看看我這次在下邳得來的禮物?」

  「禮物?」

  麋繯頓時來了精神,拉著劉闖的手便走。

  一邊走,麋繯一邊道:「笨熊,下次再去下邳,你也一起過去。

  下邳真的好熱鬧,有許多好玩的事務。對了,這次我隨大兄去下邳,你猜我見到了什麼人?」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6 09:39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章 麋繯,麋夫人(下)

  劉闖一怔,便問道:“你見到了誰?”

  “九原虓虎!”

  九原虓虎?

  劉闖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過,麋繯並沒有讓他迷惑太久,停頓了一下便接著道:“嘻嘻,你肯定不知道九原虓虎是誰。

  笨熊,我說過你好多次,不要整日埋頭習武,也要多關注一下外面的事情。

  大丈夫當胸懷錦繡乾坤,持三尺劍立不世工業……你整天躲在這裡,哪怕武藝再好,也當不得豪傑。那九原虓虎名叫呂布,表字奉先。此人武藝高強,當初二十二路諸侯討伐董卓時,此人在虎牢關單人獨騎,殺得各路諸侯束手無策。不過,我聽人說,這個人反覆無常,雖有一身好武藝,卻當不得真英雄。我這次在下邳,便正好見到了他,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麋繯說的興高采烈,劉闖這腦子裡,卻是嗡的一聲鳴響。

  呂布,已經到了徐州?

  依稀記得,這廝在到徐州不久,便把劉備打敗,奪走了徐州。

  此後,劉呂二人時而為敵,時而結盟,持續數年之久。最終,劉備惶惶如喪家之犬,直至十年後,才算有了立足之地。而呂布,後世大名鼎鼎的三姓家奴,也被曹操斬殺於白門樓。

  一場動亂即將拉開序幕,我又該如何,從中牟利?

  劉闖不由得偷偷向麋繯看去,卻見她仍在興高采烈的說著她在下邳的見聞。

  心裡,突然一痛。

  他已經猜出了麋繯的真實身份,恐怕就是那歷史上,隨劉備輾轉流浪,最後慘死於長阪坡的麋夫人。而麋繯所說的大兄,應該就是麋竺。此時麋竺正為徐州別駕,在徐州頗有名望。

  朐縣麋家……

  百年經營,只怕最終換來的,只是一場空吧。

  “笨熊,在發什麼呆,怎不說話?”

  “啊?”

  劉闖被麋繯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

  他強笑道:“如此說來,呂布到了徐州,那劉使君豈不是如虎添翼?”

  麋繯一蹙眉,搖搖頭道:“那也未必,我聽大兄說,呂布,虎狼也,不可與之謀。劉使君仁善,卻恐被小人算計。而且,我看劉使君帳下的關張二人,似乎對呂布也頗有戒備之心……呂布那日方至下邳,張三將軍就和他發生衝突。若非劉使君在,說不得便要打將起來呢。”

  “張三將軍?可是那涿郡張飛張翼德?”

  麋繯一怔,旋即笑道:“笨熊,沒想到你也聽說過三將軍之名。

  嘻嘻,還以為你平日習武,不關心外面的事情呢。那我考考你,既知三將軍之名,可知二將軍何人?”

  劉闖一笑,“怎會不知,關羽關雲長,對不對。”

  麋繯的眼睛笑成了彎月,格外好看。

  她頗為高興道:“笨熊,你真的開竅了,知道瞭解身外之事……嘻嘻,這樣最好,將來才能做一番事業。”

  劉闖卻沒有半點高興之意,忍不住問道:“那你看劉使君如何?”

  “劉使君?”

  麋繯歪著頭,想了半天道:“看上去倒是一個和善長者……對了,他還送了我一匹馬,便是我要帶你去看得禮物。”

  長者?

  在麋繯眼中,劉備不過是個長者?

  劉闖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受,既然是個長者,應該不會做出老牛吃嫩草的事情吧。劉備生卒之年,劉闖已記不太清楚。只依稀記得,劉備在得了荊州時,應該有五十多歲。也就是說,此時的劉備,應該有三十多了吧……雖然不知道歷史上,麋夫人最終如何嫁給了劉備。可既然自己重生為劉闖,就不可能再把麋繯拱手相讓……了不起,我就助他奪回徐州?

  嗯,便是如此!

  劉闖想到這裡,頓感念頭通達。

  在他的印象中,劉備求賢若渴,屬於那種為賢才,妻子可以如手足的人。

  如此人物,斷然不會有太多兒女私情。只要自己能幫助劉備奪回徐州,他定不會糾纏麋繯。

  看著麋繯的背影,劉闖下定了決心。

  ++++++++++++++++++++++++++++++++++++++++++++++++++++++++++++++

  麋家,是朐縣豪強。

  想當初,麋家的祖先只是個販賣私鹽的鹽販子。可他們這祖先有眼界,率先想出了官商勾結的辦法。兩漢以來,對鹽鐵控制極為嚴格。特別是鹽,大都有官府壟斷。不過隨著朝綱敗壞,外戚和宦官輪流擅權,鹽政也逐漸被毀。麋家的先人通過巨額錢帛的賄賂,勾結官吏,設立鹽場,私自產鹽,並販賣兩淮流域……隨著生意越做越大,麋家逐漸成為東海巨商。

  恰逢朝綱不振,天下大亂。

  麋家便迅速崛起,並且憑藉麋竺的名望,成為東海豪強。

  雖說,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比如海西徐氏、廣陵陳氏……可憑藉其財力和人力,還是在徐州有了立足之地。

  隨後,麋家幫助陶謙穩固徐州,麋竺被陶謙征闢為別駕,使得麋家的權勢更熾。

  在朐縣,麋家的實力甚至比官府更大。不過麋竺也頗懂得做人,從不干涉朐縣官府的事務。

  如此大的家族,自然設有馬場。

  麋繯帶著劉闖出城,直奔設立在朐山腳下的麋家馬場。

  這馬場面積並不算太大,加之南方本就不是產馬之地,所以看上去,並不算太起眼。

  “笨熊,這匹馬本來是呂布送給劉使君的禮物,後來劉使君見我喜歡,便又送給了我……嘻嘻,據三將軍說,這可是大宛良駒,汗血寶馬呢。”

  麋繯唧唧喳喳的說著話,劉闖在一旁,只笑呵呵的聆聽。

  看著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劉闖這心裡就覺得非常舒服。兩人很快來到馬場門口,麋繯正要帶劉闖進去,卻聽到有人遠遠喊道:“繯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派人與我說一聲?”

  馬蹄聲傳來,就見一匹快馬從馬場裡風馳電掣一般馳來。

  那馬上的騎士,一眼便看到了劉闖,眼中閃過一抹戾色,陡然催馬加速,朝著劉闖便衝過來。

  劉闖萬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加速,也是大吃一驚。

  要知道,麋繯可就在身旁,萬一傷了麋繯,又怎生是好?

  他沒有猶豫,見那匹馬快要到他跟前,便邁步迎上前。

  身後,傳來麋繯焦急的呼喊聲:“笨熊,快閃開。”

  我若是閃開了,傷到你怎麼辦?

  不管是他本意,還是這具身體的本能,他對麋繯說過‘絕不會傷害你’,既然說出了口,便要做到。

  眼看那匹馬就要撞上來,卻猛聽得馬上騎士一聲呼哨,戰馬希聿聿一聲長嘶,猛然停下,仰蹄直立而起。若劉闖不躲開,便要被戰馬踢中。可若是躲開了,豈不是顯得劉闖膽小?

  劉闖深吸一口氣,單腳踏步頓足,勁從丹田氣,力從腰間發,一招霸王舉鼎,雙手蓬的便攥住了那戰馬前蹄,口中發出一聲如沉雷般的巨吼,兩膀一用力,“給我趴下!”

  那匹戰馬長嘶一聲,竟然被劉闖的神力,生生扳倒在地。

  馬上的騎士也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種結果,在他記憶中,劉闖這個膽小鬼遇到這種事情,只怕早就嚇得屁滾尿流。戰馬噗通一聲翻倒在地,馬上的騎士也算是反應迅速,縱身從馬上跳下,在地上一個就地十八滾,方才沒有被戰馬壓在身下。可即便如此,這騎士也狼狽不堪。月白色的衣衫沾滿了灰塵,髮梢上,還掛著一根枯草,令人不由得為他那模樣發笑。

  “笨熊,你沒事吧!”

  麋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待她反應過來後,連忙撲到劉闖身旁。

  劉闖只覺得手臂有些發酸,剛才猛然發力,並沒有做好準備,以至於肩膀出現了輕微拉傷。

  看著麋繯那緊張的模樣,劉闖心裡暖暖的。

  他正要開口回答,耳邊傳來一個聲音,“該死的賤種,竟敢傷我坐騎,給我拿命來。”

  說話間,身後傳來一股金銳之風,劉闖心頭不由得一沉,臉上頓時閃過一抹森冷的殺意……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6 09:44 PM

第五章 龍蛇九變(上)


  「宮黎,住手!」

  劉闖背對,看不到身後狀況,可麋繯卻看的清清楚楚。

  那騎士從地上站起來後,看著前腿折斷,已經殘廢掉的戰馬,頓時惱羞成怒。

  本想教訓劉闖,在美人面前露些臉面。哪知道卻被劉闖反擊,折了坐騎不說,還在美人面前丟了臉。這騎士名叫宮黎,是麋繯二兄麋芳妾室的遠房親戚。因家道中落,所以投奔朐縣麋家。若是從這層關係算來,這個宮黎,倒可以算得上麋繯表兄,故而平日也極為囂張。

  如果在往常,麋繯這一聲呼喚,宮黎說不得會顛顛的罷手。

  可這時候,宮黎是急了眼,哪裡聽得進麋繯阻攔。只見他拔出寶劍,墊步上前便向劉闖砍來。

  劉闖從那金鋒之氣便覺察到了危險,按道理說,他有各種閃躲的辦法,可偏偏身前站著麋繯,他若閃躲過去,便很有可能會傷到麋繯。劉闖心中頓生殺意,兩腿微微向下一彎,兩腳錯動,身體好像彈簧一樣向後一靠……這就是龍蛇九變中,牛形引導術裡的莽牛靠。在大牢的三天時間裡,劉闖對記憶中的龍蛇九變,進行了一個非常系統的瞭解,乃至於熟練……

  後世末武時代,武術已演變成為舞術。

  而武術的真諦,格殺搏鬥逐漸被湮沒,甚至失傳,只存在於民間的少數國術高手的手中。

  只要是讀過武俠小說的男人,心裡便有一個武俠夢。

  可惜在後世,武俠夢只能是一個夢,除了國術的沒落之外,更有世俗法規的束縛。劉闖更是因為身體的緣故,從未接觸過武術。沒想到死了一回,重生之後,竟然有機會接觸到真正的搏殺術。

  東漢時的武術,更準確應該稱之為搏殺術,是赤裸裸的殺人技法。

  而劉闖所學的龍蛇九變,更是一種極其高明,集搏殺引導養氣修身為一體的功法。所謂龍蛇九變,便是模仿九種動物的動作而產生的搏殺術。當然了,其中還牽扯到煉氣的法門,若練到高深處時,威力驚人。這種功法,和後世所言的五禽戲很相似,但威力似乎更大……

  劉闖,也就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已練到了第四變,莽牛變。

  這劉闖聯繫龍蛇九變,已有十二年。

  按照他的記憶,五歲時開始修煉第一變雞形引導術,又名金雞變;七歲時轉而猴形引導術,又名蒼猿變。至此,劉闖的成長還算正常。可誰想到在他八歲開始修煉馬形引導術後,體型開始發生變化。吃的越來越多,長的越來越高,體型越來越胖……而至十二歲開始修煉莽牛變,至今已有五年。按道理說,他早就應該晉級到虎形引導術,也就是第五變猛虎變了。可因為性子膽小謹慎,體會不出猛虎出山時那睥睨天下的氣勢,便遲遲滯留在莽牛變。

  劉闖接受了這具身體,同時也承受了這具身體的記憶。

  他性子沉冷,或者說有些淡漠……雖然算不得睥睨天下,可是這膽子卻大得驚人。

  否則的話,他不可能殺死那麼多人。

  這骨子裡的冷酷,讓他逐漸觸摸到猛虎變的真諦。只不過重生時間尚短,劉闖還無法突破。

  牛形,練力!

  劉闖雖然還不能說完全掌控了這具身體,可對這具身體中所蘊含的神力,卻極有信心。

  他這一退,宮黎的劍隨之落空。

  而劉闖卻趁此機會搶入宮黎懷中,後背有一個極為微小的抖動,便狠狠撞在宮黎的身上。

  耳邊傳來喀吧一聲輕響,那宮黎慘叫一聲,便飛出去十幾步遠,蓬的摔在了地上。劉闖這一記莽牛靠,何止六七百斤的巨力,結結實實撞在宮黎身上,直接就撞斷了宮黎兩根肋骨。而巨大的衝擊力,更使得宮黎口吐鮮血,在地上滾了十幾滾,才算停下來,再也無力站起。

  「少……管事!」

  馬場門口的衝突,終於驚動了馬場中的人。

  最早出現在宮黎身邊的四個男子,眼見宮黎倒地不起,胸前還沾著鮮血,也不禁嚇了一跳。

  宮黎也沒想到,這個前不久還被他欺負的沒有還手之力,膽小如鼠的劉闖竟然會做出這樣犀利的反擊。一直覺得,這廝雖有一身力氣,而且整日習武,可膽子太小,難成大器。原本想著好好教訓劉闖一頓,誰想到這廝竟然做出了反擊,而且出手如此狠辣,與從前大不一樣。

  一種從未有過的羞怒,湧上心頭。

  宮黎嘶聲吼道:「給我殺了他!」

  四個馬場管事二話不說,便向劉闖撲來。

  一旁麋繯也大驚失色,連忙閃身攔在了劉闖身前,剛要開口阻止,卻不想一支臂膀環在她腰間,劉闖把麋繯抱起,推到一旁,看著那四個撲來的馬場管事也不說話,雙膝一屈,噌的便撲上前去。

  這四名管事,不一般!

  只看他們沉穩步履,便知道他們武藝不俗。

  不過,這四個管事似乎是以宮黎馬首是瞻,從他們剛才的行動來看,根本沒有在意麋繯的存在。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闖自然不可能讓麋繯出面。

  眼見一個管事已到跟前,不等對方動作,他猛然一個高抬腿,「野馬踏營!」

  一隻腳蓬的踏在地上,那管事只覺腳下地面一震,心頭不由得頓時一亂,劉闖的拳頭已經到了跟前。蓬一聲悶響,管事只覺胸口被一隻大鐵錘砸中一樣,哇的噴出一口鮮血,便倒地氣絕身亡。

  一招,只一招!

  那管事就被劉闖打得吐血而亡。

  剩下三名管事一愣,就是在這一愣的功夫,劉闖卻錯步閃身,猶如一頭蒼猿在山間跳躍,呼的便出現在另一名管事身前。不過,這管事顯然已有了準備,見劉闖靠近,二話不說就拔出寶劍,分心便刺。

  「扎花環。」

  劉闖此時,竟變得格外平靜。

  先前一拳打死那管事,好像沒事兒人一樣,面容平靜,雙手傳花蝴蝶晃動,啪的打在管事的手腕上,旋即錯身一閃,便闖入管事中宮,抬肘刺在管事胸口,而後猛然回步旋身,蓬的一聲,單腳落地,雙拳一前一後擺在身前,眼中透出一抹森冷殺意,凝視剩下兩個管事。

  蒼猿探爪,內閃肘刺胸。

  和先前的莽牛靠一樣,這同樣屬於龍蛇九變中的殺招。

  劉闖雖然得到了龍蛇九變的傳承,但若說靈活運用卻還遠遠不夠。只是這具身體,十二年間從未間斷龍蛇九變的練習。以至於每一個動作,只需要劉闖念頭一起,身體便會做出反應。
  被刺中胸口的管事,直挺挺倒在地上,胸口呈現出一個明顯的凹陷。

  從外表來看,便知道他的胸骨已經被徹底擊碎。劉闖連殺兩人,只覺胸中有一股氣息往頭頂撞,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怒吼,雙腳連環踏動,每一步邁出,身上的殺氣就會增加一分。
  猛虎下山,睥睨天下。

  這世道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軟。

  既然如此,便做一個殺人之人……

  如果說在此之前,劉闖心中還存有幾分顧慮的話,當宮黎那一聲大吼『殺了他』出口時,劉闖再也沒有任何顧慮。不殺人,便被人,既然如此,那就讓我殺了你,就看誰比誰更狠。
  積壓在胸中的一股悶氣噴薄而出,劉闖身體猛然舒展,騰空而起,「虎跨澗!」

  「傻熊,快停手。」

  「劉兄弟,手下留情……」

  眼見劉闖又要殺人,麋繯在經過最初的震驚之後,也反應過來,迅速撲上前,一把抱住了劉闖的胳膊。

  與此同時,從馬場中飛奔而出一名男子,眨眼間便到了跟前,攔在劉闖和那兩個管事中間。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7 09:52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五章 龍蛇九變(下)

  “劉兄弟,同是為東主做事,還請手下留情。”

  馬上男子說話間,便縱身跳下,攔住那兩名管事,拱手道:“你殺了兩人,氣也出了,何必在咄咄逼人?宮管事也是一時衝動,所幸並未造成麻煩,不如就此罷手,當作沒發生過,如何?”

  “張承……”

  宮黎大怒。

  什麼叫做沒有造成麻煩,這廝把我打得如此悽慘,還殺了我兩個手下,怎能就這麼放過他?

  張承卻沒有理他,而是對那兩個管事道:“還不帶宮管事回去療傷。”

  “你……”

  宮黎還要咒罵,兩個管事已上前架著他往裡走。

  這時候,劉闖也停下來,看了一眼這名叫張承的青年人,突然憨憨一笑,“既然如此,就罷手吧。”

  張承鬆了口氣,也露出一絲笑意。

  “三娘子,可是來看馬嗎?”

  麋繯這時候哪裡還有心情看馬,拉著劉闖的胳膊道:“大熊,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嗯,那我們回去。”

  劉闖點了點頭,便隨著麋繯往回走。

  張承則目送麋繯劉闖離去,直至看不到背影,這才如釋重負,轉過身朝地上的屍體看了兩眼,輕輕嘆口氣,搖了搖頭。

  “來人,把他二人拖出去埋了吧。”

  “喏!”

  從馬場聞風趕來一群護衛,聽到張承吩咐,便上前把那兩個管事的屍體抬走。

  “張管事,這劉闖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兇狠?”

  一個護衛走上前,輕聲道:“我聽說,這廝膽小如鼠,平日裡更不敢和人爭執。可看他剛才出手,有些不一般啊。心狠手辣,而且出手毫不留情,倒像是個經過世面,見過血的狠角色。”

  張承眉頭一蹙,想了想道:“告訴下面的人,不要去招惹這廝。

  派個人,給我盯住他……闕叔去羽山見我父親,在他回來之前,不可再生是非,免得惹出麻煩。”

  “這倒是好辦,可少主那邊……”

  張承也露出為難之色,沉吟片刻後道:“少主那邊,自有我去勸說。

  方才那劉大熊把少主打傷,短時間內也難以下床,正好消停一陣子。等闕叔回來之後,再請他老人家定奪。”

  “喏!”

  護衛轉身便走了。

  張承拉住馬繮繩,正準備上馬,卻又突然停下。

  “劉闖……劉闖……”

  他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廝若活著,終究是一個禍害。究竟是刻意隱藏,還是突然爆發?若以前那膽小如鼠是刻意隱藏的話,又所圖何也?劉闖,劉勇……這叔侄都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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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子,你怎麼不說話?”

  在迴轉朐縣的路上,麋繯一直很沉默。

  如果換個人,也許會安慰一番,畢竟剛才的一幕,對於一個少女而言,實在是太具震撼力了。偏偏劉闖是個拙於言辭的人,他知道麋繯被嚇到了,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勸說。說到底,他前世也是個宅男。也許愛情動作片看過不少,可揣摩女孩子的心,卻不是他的強項。

  麋繯突然停下腳步,凝視著劉闖。

  “你不是笨熊。”

  “啊?”

  “笨熊不會像你剛才那樣,肆無忌憚的殺人。”

  “我……”

  “可你的確是笨熊……”麋繯臉上,流露出一抹迷茫之色,彷彿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不是笨熊,但你又的確是笨熊……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只是覺得,你而今變化好大。”

  “我,我只是不想你被傷到!”

  劉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麋繯卻突然笑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只是,我只是一下子無法接受你這種變化。

  笨熊,我先回去了。等我想明白之後,再來找你玩兒。對了,你在家老實些,剛才殺了兩個人是我家的管事,我回去後會設法為你解決此事。但你不能再殺人了,否則麻煩就大了。”

  “我,知道了!”

  劉闖和麋繯走到了朐縣城門口,把她送回麋家老宅。

  麋家雖不是那種望族,但也是朐縣豪強。

  一座老宅,是朐縣最好的建築,看那氣派,甚至比縣衙的氣派還大。

  也難怪,首富嘛!

  以麋家的財力,自然不會委屈了自己。特別是隨著麋竺的崛起,麋家成為豪門的希望,也隨之增加許多。聽人說,麋竺甚得劉備所重,說不得將來,一定會成為東海郡首屈一指的豪門。

  看著麋繯走進麋家老宅,劉闖突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受。

  麋竺,麋芳,麋繯……

  沒想到,自己居然和三國竟然是如此接近。

  他站了一會兒,便轉身往家走。

  卻不知,當他剛轉身離去的時候,麋繯的身影突然從角門後閃出,看著劉闖的背影,一臉疑惑!

  他,真的是笨熊嗎?

  ++++++++++++++++++++++++++++++++++++++++++++++++++++++++++++++++++

  回家的路上,劉闖買了兩斤麥餅。

  已經是午後光景,這一天幾乎是水米未進,早就饑腸轆轆了。

  把麥餅用水泡了一下,就胡亂吃了一頓,算是墊了肚子。不是他不想吃好的,而是這身上真沒什麼錢。東漢末年,歷經戰亂之後,物價飛漲。徐州屬於錢糧廣盛之地,但經過曹操一番洗掠,也變得有些貧瘠。而今市面上,一斤牛肉便要30錢,而劉闖身上滿打滿算,也不過十大錢而已。這還是早上朱亥走時,放在那摞乾淨衣服上,否則劉闖連買麥餅的錢都沒有。

  家裡雖有些食材,可劉闖卻不會使用這時代的工具。

  那火灶如何燃起來?又該放多少柴火?要知道,柴火也要錢,劉闖對此也是頗為無奈。

  吃飽了肚子,換了一身短打扮,赤著胳膊,便在院子裡耍起了斧頭。他的斧頭,是朱亥傳授,翻來覆去不過八個招式,而且非常簡單。可是劉闖,卻把這八個簡單的招式,練了整整兩年。

  劉闖耍了一會兒斧子,覺得有些無趣,便丟在一旁。

  他雙足站定,又練起了龍蛇九變。龍蛇九變之間有著極其微妙的聯繫,每一變都有承前啟後的作用。比如你練不成金雞變,就無法練後面的蒼猿變;若練不成蒼猿變,就無法繼續野馬變,乃至於莽牛變。此前劉闖已練成了莽牛變,卻遲遲無法練下去。可今日不知為何,竟一路順暢,一鼓作氣練到了虎跨澗的動作,身體猛然一舒展,做出猛虎咆哮的姿態,身體的骨骼嘎巴一連串爆響,而後順理成章,便做出了猛虎抖身的動作,氣機流轉四肢百骸。

  猛虎變!

  劉闖心裡一動,也不猶豫,忙順著猛虎變的動作繼續練下去。

  可惜,當他做完虎從風的動作,準備騰身而起往下一個動作做的時候,氣機戛然而止,身體好像是受到一股力量的牽引,噗通一聲便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蒼熊抱月!

  那是蒼熊變,也就是龍蛇九變中第六變熊形引導術的起手式。

  劉闖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暗地裡偷笑:果然貪心了……這傢伙練了三年的莽牛變,都未能突破。而今我才掌控住這具身體,便突破了猛虎變,已經是一個意外之喜。

  三年厚積薄發,才有今日虎變。

  若再奢求連跨兩級,實在是太過於貪心了……

  劉闖趴在地上,直等身體逐漸恢復了氣力,才慢慢爬起來。

  把身上的灰塵拂去,他用井水沖了一下身子,而後回到房間裡坐下。

  對了,今天出獄的時候,黃召曾托我去伊蘆鄉薛家店找人保他出獄……這廝,恐怕也不是個好人。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但卻能感受出,這傢伙絶對是個心思狠辣的主兒。罷了罷了,既然答應了他,便走一遭吧。山不轉水轉,權作結個善緣,說不定以後還要有求於他。

  想到這裡,劉闖倒釋然許多。

  只是這一整天只吃了兩斤麥餅,下午又練了一趟功夫,早就消化乾淨。

  怪不得會這麼胖……兩斤麥餅啊!劉闖饑腸轆轆站起來,準備到伙房裡找些東西填飽肚子。

  天將黑,劉闖剛走出房門,卻見朱亥拎著一條足有十幾斤重的牛腿進來。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7 09:5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六章 伊蘆(上)

  夜已經深了!

  屋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雖已入春,但朐縣的雨夜依舊寒冷,甚至比寒冬時節還要冷一些。

  劉闖坐在厚厚的墊子上,就著火塘子裡炭火的光亮,翻看一卷殘破竹簡。那竹簡上並沒有書名,不過裡面的內容,大體上可以猜出,這應該是一部兵書。但究竟是什麼兵書?劉闖並不清楚。畢竟他前世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哪怕兵書戰策滿世界飛,也沒有太大興趣。

  兵書是朱亥送給劉闖,據說是他早年間遊歷時,在無意中獲得。

  幸好前世幹的是文宣工作,對於古漢字,劉闖也不算太陌生。這年月,讀書並非一樁簡單的事情,由於種種原因,書籍大多被世家高門所壟斷,普通人想要讀書,也非常的麻煩。

  夜間又沒什麼娛樂活動,也只有這麼一部兵書殘卷,可以消磨時間。

  劉闖看了一會兒書,睏意上湧,便一頭倒在榻上,酣然入夢。

  這一覺,睡得很香甜。

  劉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陣聲息驚醒。

  窗戶仍黑著,火塘裡的炭火也滅了……天還沒亮,屋子裡黑乎乎的。翻身坐起,只聽到屋外傳來一聲聲悶雷似地的聲息,頓時引起了劉闖的好奇。他披衣而起,登上木屐便走到門旁,拉開房門。

  雨,已經停了。

  但仍有幾分寒意……

  劉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向屋外看去,只見一道黑影在院中舞刀。

  朱亥光著膀子,正舞動一口大刀,在夜色中練武。他身體的動作並不快,可是手中大刀卻舞成一個光團。每一刀揮出,就發出一聲沉雷悶響。刀氣四溢,劉闖站在門後,也能感受。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朱亥收刀而立。

  扭頭看到劉闖站在門口,他倒也沒有露出驚奇之色,而是把大刀靠牆放好,自顧自的洗漱起來。

  劉闖這才有機會看清楚這口大刀。

  朱亥這口刀,長約八尺,也就是185公分長短。

  豎起來,幾乎和劉闖的身高接近,差不多到鼻子的位置。刀柄長約三尺,首為大環。刀身長五尺有餘,寬約有一個巴掌。大刀單面開封,刀背厚約一指,刀口呈現出流線型的弧度,寒氣逼人。

  斬馬劍?繯首刀?

  劉闖頗有些好奇,忍不住伸手把大刀拎起。

  刀入手,他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好重!

  劉闖使的斧子,是專門打造,重四十八斤。可這口刀入手之後,比那斧子還要壓手,估計比自己那柄大斧還重。

  “此刀名為甲子劍,重六十三斤。”

  劉闖聽罷,差點吐出一口鮮血。

  六十三斤?

  朱亥說的六十三斤,肯定不是後世的度量衡,而是東漢末年時的度量衡。劉闖曾看過一些相關的文章,漢代一斤,約等於後世一斤六兩。所謂半斤八兩,大致上也就是由此而來。

  六十三斤的甲子劍,豈非就是一百斤?

  我的天,那朱亥的氣力,可真個是驚人……

  不過,相傳關老爺的那口青龍偃月刀重八十二斤,豈不是有一百多斤的份量嗎?劉闖看著這口大刀,腦海中不知為何想起了關老爺的青龍偃月刀。目光在不經意中掃過刀口,他突然一怔,好奇道:“亥叔,這刀口怎麼不修復一下?”

  刀口上,有兩三個不起眼的缺口。

  朱亥聞聽,臉色微微一變,他從劉闖手裡奪過大刀,猶豫一下後,他輕聲道:“留著吧,這樣我每次看到,都會心生警惕。曾幾何時,我以為我天下無敵,哪知道卻敗在一個人的手中。

  也就是那次,讓我險些喪命……

  算了,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大熊你天生神力,你叔父從小為你打熬筋骨,更傳授你天底下最上乘的功夫。不過切莫因此而生自大之心。需知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亥叔我當初,就是吃了這坐井觀天的苦……”

  有故事!

  劉闖腦筋急轉,從朱亥這一番話中,聽出了別樣的意味。

  亥叔恐怕也不是一個普通人,他這一身武藝,卻寧肯待在這小小朐縣,定然是遭遇了什麼打擊。

  可朱亥不說,劉闖也不好追問。

  “大熊以後還要勤加習武,莫妄自尊大。

  可惜,我找不到當初打造這甲子劍的匠人,否則便為你打造一口出來。我傳你的八式殺法,你要好生練習,將來我這口甲子劍,便只能交由你來使用。不過,你叔父傳你的功夫,比之我那刀法要高明百倍。你還是當以槍為主,以刀為輔,將來一定能超過我與你叔父。”

  槍?

  劉闖腦海中,突然閃過屋中那根沉甸甸的棍子。

  莫非,那根棍子,就是朱亥所說的‘槍’?

  搔搔頭,他答應一聲。

  此時,天邊露出魚肚白的亮光,朱亥從伙房裡取出昨晚剩下的牛肉羹,熱了一下之後,就著麥餅當作早飯。原本,這時代大多數人並沒有早飯習慣。可由於家裡三個男人,都是練武之人,所以對伙食也極為重視。朱亥昨日調解十里坡和羽山鄉的矛盾,得了一根後腿。總算是顧住了兩人的早食。

  “亥叔,我今天想去伊蘆鄉走一趟。”

  “去伊蘆幹什麼?”

  劉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解說。

  畢竟他幫那黃召傳信,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朱亥未必會答應。

  好在朱亥也沒有太過深究,問了一句後,便又開口道:“也罷,待會兒我讓人把車送過來,你趕車過去吧。原本我正打算往伊蘆鄉走一遭,昨日十里坡和羽山鄉械鬥,縣尊要我今日陪他再走一趟……你就代我去伊蘆,把東西送到鹽水灘,交給一個叫裴紹的人,也省得我再跑一回。”

  “好!”

  劉闖並沒有去追問朱亥要他送什麼東西,只記住了裴紹的名字。

  吃罷早飯,朱亥就趕去縣衙應卯。

  劉闖在家休息了一會兒,便聽到門外傳來車馬的聲響。

  一個差役趕著一輛大車停在門口,套車的馬,是一匹老馬,看上去頗為瘦弱。這年頭,人都吃不飽,又如何讓馬吃好?車上堆放著兩口箱子,並且用繩索固定在車上。

  “亥叔還有吩咐嗎?”

  “沒什麼吩咐,只說讓你早去早回,別在路上耽擱。”

  劉闖點點頭,答應一聲,便接過了繮繩。

  差役走後,劉闖又拾掇了一下,便牽著馬準備上路。剛跳上車轅,拿起馬鞭,便聽到遠處一陣馬蹄聲響。順著蹄聲看去,只見朝陽中,一匹白馬風馳電掣般從遠處馳來,眨眼間便到了馬車前,攔住了劉闖的去路。

  “傻熊,你要去哪兒?”

  脆生生的聲音,讓劉闖一怔,旋即臉上露出憨厚笑容。

  “三娘子,我正要去伊蘆……這就是你說的那匹馬嗎?”

  馬上端坐的,赫然正是麋繯。

  只見她頭紮墜馬髻,身穿翠綠色禪衣,月白色內袴,顯得格外俏麗。

  一夜工夫,麋繯的情緒似乎已經好轉,俏臉上更帶著燦爛笑容,用馬鞭一指劉闖,頗有些得意道:“是啊,你看如何?”

  白馬的年歲應該不大,看上去神駿威武。

  個頭和劉闖拉車的那匹老馬還要大一些,顯然是一匹罕見的寶馬良駒。

  劉闖不由得露出羨慕之色,點頭道:“果然是好馬。”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8 09:5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六章 伊蘆(下)

  大宛良駒啊!

  這在後世,也不多見。

  劉闖騎過馬,但大都是那種耕馬或者引馬,和眼前這種大宛良駒相比,簡直就是渣渣……

  “要不,你來試試?”

  “我……算了吧,我還要趕去伊蘆,再晚可就回不來了。”

  麋繯撅著小嘴,“好端端,去伊蘆幹什麼?”

  “這不是幫亥叔送點東西,順便去辦些雜事。”

  麋繯眼睛一亮,“那我和你一起去!”

  “啊?”劉闖心裡自然非常樂意,可麋繯畢竟是個女孩子,雖說伊蘆並不是太遠,但終究有些不太方便。

  “三娘子要去,我當然高興,可是……”

  “嘻嘻,你答應就好!”麋繯不等劉闖說完,便鼓著小嘴,一臉不快之色道:“二兄回來,便忙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根本沒人陪我。反正伊蘆不遠,我著人與他說一聲就是了!”

  說著,她回頭大聲叫道:“麋沅!”

  從前方拐角處,跑來一個青年,“三小姐有何吩咐?”

  “我要去伊蘆,你回去與二兄說一下,天黑前一定回來。”

  那麋沅一聽,頓時大驚,“三小姐萬萬不可……伊蘆那邊很亂,而且這時節正是海賊出沒之時,萬一出了差池……”

  麋繯哼了一聲,“昨日我險些出了差池,怎不見你阻攔。

  再說了,傻熊和我一起,肯定會保護我周全……傻熊,你說是不是這樣?”

  麋繯鼓著嘴,看著劉闖。

  這時候,劉闖不管怎樣,都必須點頭應下,“那是自然,我當然會保護三娘子周全。”

  麋繯笑了!

  那笑容,燦爛無比。

  她對麋沅道:“就這麼說……再說了,不是還有麋涉跟著,路上也不會出什麼事情。麋涉,麋涉。”

  跟在麋沅身後的青年,站出來拱手道:“三小姐有何吩咐?”

  “你來趕車。”

  “啊?”

  麋繯才不管麋涉是什麼表情,招手對劉闖道:“傻熊,你騎我這匹馬,我騎麋涉的馬……嘻嘻,你不是一直說想要學騎馬嗎?正好趁此機會,我教你騎馬?嘻嘻,就是不知道你能否學會。”

  麋涉哭喪著臉,心裡是萬般不情願。

  可是麋繯既然已經開了口,就算是不願意,也只能捏著鼻子答應。

  劉闖也很頭疼,因為他是真的不會騎馬。前世騎的那種駑馬,當然無法和戰馬相比。而且,當劉闖走到馬跟前,才發現這白馬的身上,只有一副用蜀錦做成的軟墊,繫在馬背之上。馬鞍一側,只掛了一個馬鐙,和劉闖印象中的馬鞍馬鐙,完全不同。好在白馬性子還算溫順,對劉闖並沒有太大牴觸。在麋繯的催促下,他踩著繩鐙上馬,頓時有一種彆扭感受。

  沒有馬鞍雙鐙,就必須要靠腰腿之力坐穩。

  好在劉闖習武多年,腰腿之力自然不會欠缺。

  麋繯則騎上了麋涉的馬,一邊指點劉闖騎馬的要訣,一邊看著劉闖笨拙的模樣咯咯笑不停。

  “兄長,這可怎麼辦?”

  麋沅看著麋涉,一臉為難。

  麋涉嘆了一口氣,坐在馬車上,看著劉闖的背影,突然啐了一口唾沫。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他輕聲道:“二老爺吩咐,要我們聽從三小姐的吩咐,還能怎麼辦?你這就回去,通稟二老爺,把經過與二老爺說明。我自跟隨三小姐和那野小子前往伊蘆。”

  也不知三小姐是著了什麼魔,竟對個野小子這般友善……我得盯著那小子,以免壞了老爺大事。

  想到這裡,麋涉揚鞭駕車,催馬車朝劉闖麋繯二人追去。

  ++++++++++++++++++++++++++++++++++++++++++++++++++++++++++++++

  伊蘆鄉距離朐縣,不過三十里。

  若快馬加鞭,一個時辰足以抵達。可惜,遇到劉闖這麼一個騎術等級為零的初哥,怎麼也不可能加快速度。相反,走走停停,不斷調整。平日裡一個半時辰的路程,竟走了近三個時辰。

  直至正午,才抵達伊蘆鄉。

  劉闖幾乎是從馬背上滾下來,站在地上好一陣活動。

  以前總覺著騎馬是一樁輕鬆的活計,但真的嘗試之後,劉闖就再也不覺得輕鬆了。且不說沒有馬鞍馬鐙,單靠著腰腿之力保持在馬上的平衡是一件何等辛苦的工作。就說操縱馬匹,也不是得駕喔吁四個字就能解決。必須要熟悉馬的性情,順著馬的力道駕馭,更不能惹得馬匹不快。

  路上若遇到什麼突發事件,更要反應機敏。

  劉闖從馬上摔下來兩次,一次是因為沒有控制好韁繩的力道,被白馬掀翻馬下,還險些被踹了一蹄子;另一次則是因為路邊突然竄出一隻兔子,驚了白馬,把劉闖再一次從馬上甩下來。

  不過,兩次落馬,倒是給了劉闖足夠的經驗。

  至少在快抵達伊蘆鄉的時候,已經騎得似模似樣。

  “好什麼好,不過是在馬上坐穩罷了,活脫脫像一頭胖熊……”

  劉闖的狼狽,惹得麋繯一路上歡聲笑語不絕於耳,“笨熊,你這樣的騎術,實在是太差勁了!莫說兩軍陣上,馬上搏殺,就說這千里奔襲,恐怕你也無法做到。等回去以後,我定要好好訓練你才成。否則的話,連帶著我也要被人恥笑。還有啊,這匹馬就放在你那邊照拂。”

  “啊?”

  劉闖大吃一驚,看著麋繯,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可是聽朱亥說過,這年月馬匹的價格非常昂貴。莫說是這種大宛良駒,就說是車馬、耕馬,一匹也要在8000到兩萬錢不等。普通的戰馬,大約在兩萬至十萬錢,而麋繯這匹白馬,價格估計在十二萬到十五萬之間。麋繯說是讓他照顧,倒不如說,是要把這匹馬送給劉闖。

  如此珍貴的禮物,讓劉闖感到受寵若驚,有些不知所措。

  就連趕車的麋涉也皺起眉頭,“三小姐,這匹馬可是劉使君所贈。”

  麋繯臉一沉,“那又如何?既然他把馬送給我,就是我的馬……我現在交給大熊照顧,與他何干?”

  “這個……”

  “你休要多嘴,信不信我回去之後,讓二兄把你趕去鹽場。”

  麋涉姓麋,只是他這個‘麋’,卻非本家‘麋’,而是家生子賜姓為麋。他父親,是麋家的老人,因為勞苦功高,得了‘麋’姓。這也是世家豪強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可說到底,他與麋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只不過是一個家生子的奴僕,在麋家更沒有任何的地位可言。

  鹽場,是麋家的根本。

  麋家依靠私自製鹽,販鹽起家,對鹽場自然非常看重。

  只是,鹽場的工作很辛苦,麋涉也心知肚明。哪怕是去鹽場做個管事,也是個極辛苦的事情,而且還沒有什麼油水可撈。而今他跟隨麋芳做事,在朐縣大小也是個人物。若真的去了鹽場,那才是真正的倒霉……反正這件事,早晚會被大老爺知道,我又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

  想到這裡,麋涉便閉上了嘴巴。

  麋繯則看著劉闖,“笨熊,你要好好照顧珍珠才好。”

  珍珠,是那匹白馬的名字。

  因其雙眸色澤如珍珠般光潤,故而麋繯給它起了珍珠之名。

  劉闖看了看白馬,又看了看麋繯,突然展顏一笑,“三娘子,你敢送我就敢要,你可別後悔。”

  嬌俏的小鼻子一皺,麋繯笑道:“若是委屈了它,定要你好看。”

  她也從馬上下來,牽著珍珠,和劉闖並肩行走。

  “咱們去哪兒?”

  “鹽水灘!”

  麋涉在後面道:“三娘子,最好還是在集鎮裡找個歇腳的地方,我與大熊把東西送過去就是。

  那鹽水灘極為混亂,龍蛇混雜,可不是一個善於之地。”

  麋繯笑道:“怕什麼,反正有笨熊在,他才不會讓我吃虧……對不對,笨熊?”

  劉闖憨厚一笑,點頭表示贊成。

  遇到這麼兩個主兒,麋涉也只能苦笑。

  既然麋繯拿定了主意,便隨她去吧……反正出了事,還有劉闖頂著。若這時候得罪了這位大小姐,那才是吃不了兜著走。罷了,了不起多加小心!憑我麋家名號,誰又敢來招惹我們?

  想設這麼想,可手底下還是做了準備。

  麋涉反手從腰間拔出一口繯首刀,放在身旁,揚鞭催馬跟上。

  “三娘子?”

  “嗯?”

  “你,不生氣了?”

  麋繯一怔,旋即扭頭看了一眼劉闖,“昨天我回去後想了很久,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有如此巨大的變化。可笨熊還是笨熊,我知道,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會和從前一樣幫我,保護我,對不對?”

  劉闖想要去牽麋繯的小手,卻又無法鼓足勇氣。

  不過,他還是用力的點頭,“笨熊永遠是三娘子的笨熊,三娘子也永遠都會是笨熊的三娘子。”

  麋繯的笑容,更加燦爛。

  “那就是了,我怎還要生你的氣呢?”

  劉闖的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暖流。

  他和麋繯並肩走著,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鹽水灘。

  所謂鹽水灘,本來是一座廢棄的鹽場。

  因河水苦鹹,故而有了鹽水灘之名。這裡據說,曾經是楚漢時期一代名將鐘離昧的故鄉……鐘離昧死後,原來的房舍被徹底推平,官府把這塊地征為官田,更開設了伊蘆鄉鹽場。

  後來,伊蘆鄉鹽場的規模太小,以至於無法供應兩淮食鹽。

  時任楚王為加大食鹽產量,廢伊蘆鄉鹽場,改而在鹽瀆設立鹽場。慢慢的,伊蘆鄉鹽場,就變成了如今的鹽水灘。又因為伊蘆鄉毗鄰海西縣,地處朐縣和海西之間,治理頗為麻煩,於是便被官府所忽視。黃巾之亂以來,鹽水灘逐漸演變成一個黑市,混跡許多亡命之徒。

  才一進入鹽水灘,劉闖就感到了空氣中瀰漫的緊張氣息。

  那感覺,就好像《倩女幽魂》三裡,小和尚十方帶著一座金佛走進市集之中的忐忑和緊張。

  入目所見,儘是衣衫襤褸之輩。

  或手持刀劍,或是面目猙獰……

  當劉闖三人走進鹽水灘後,一雙雙目光頓時落在三人身上。

  那眸光中充斥著貪婪,兇殘之色,直令麋繯心驚肉跳,下意識靠近劉闖,拉住劉闖的胳膊。

  而麋涉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張小臉變得煞白。

  劉闖也覺察到情況不妙,正要安慰麋繯,卻不想有人突然從路旁衝過來,麋涉一個措手不及,待他反應過來想要停下馬車,卻見那人慘叫一聲,便倒在了地上,還在地上滾了兩滾。

  麋涉停下車,便跳下來。

  他剛要上前查探,哪知從週遭呼啦啦圍上了一群人,把三人圍在中間。

  “怎麼,撞了人還想跑嗎?”

  一個面目兇殘的彪形大漢,上前一把就抓住麋涉的胳膊。

  還有一人則走到那躺在地上,翻滾哀嚎的男子身旁,蹲下來裝模作樣的檢查一番後道:“大兄,小馬的腿斷了。”

  “什麼?”

  彪形大漢頓時大怒,更不肯放開麋涉。

  “你們撞了人,哪能一走了之,還不賠錢。”

  “對,賠錢!”

  圍觀者七嘴八舌的叫嚷著,大有不賠錢便不罷休的架勢。

  劉闖伸手把麋繯拉到身後,讓她靠著車轅,而後冷冷看著勢態發展。

  突然,他上前一步,鼓足丹田氣,大喝一聲:“裴紹,若再不出來,見了血可就要傷了和氣。”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8 09:55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七章 人善被人欺(上)

  鹽水灘魚龍混雜,混亂不堪,朱亥想來也不是不知道。

  可是,在託付劉闖送東西的時候,他沒有過多交代,只說讓劉闖到了鹽水灘後,找一個叫裴紹的人。

  這就說明,裴紹在鹽水灘,絕非默默無聞之輩!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弄個不好就要混戰。劉闖自然不害怕,卻不得不顧慮麋繯的安全。

  眼前這一幕,他並不陌生。

  不就是後世常說的‘碰瓷’嘛……說來有趣,他前世沒遇到過碰瓷,沒成想重生一千八百多年之後,居然遇到了這種事情。他在一旁觀察了一陣,發現圍觀的人雖然不少,可真正叫嚷的也就是那四五個人。別看只四五個人,打起來的話,劉闖並不在意,但卻會惹來麻煩。

  這幾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混跡鹽水灘的潑皮。

  或許他們混的並不算好,人頭也不太熟。但若真的打傷了他們,只怕鹽水灘的人也不會善罷甘休。

  “裴紹,若再不出來,見了血可就要傷了和氣。”

  劉闖一聲沉喝,猶如巨雷炸響,周圍亂糟糟的聲音,頓時無影無蹤。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閃身便到了麋涉身旁,探手一把從麋涉手裡奪過繯首刀,刀尖朝上,倒執在手。

  集市上,一陣沉寂。

  麋繯心怦怦跳,小手緊緊抓著劉闖的衣袖,不過臉色倒還算正常。

  片刻後,就聽人群外有人喝罵道:“哪個混帳東西喚老子名號,口氣不小,倒要好生領教領教。”

  人群往兩邊一分,一個魁梧的大漢,帶著兩個布衣漢子便走過來。

  那大漢,身高在八尺開外,個頭和劉闖相差不多。但體型比之劉闖,顯得瘦許多,不過也算得上是虎背熊腰。他身穿一件淡青色短襟細腰窄袖襜褕,下身著一條黑袴,足蹬一雙白底黑面的布靴。

  腰繫大帶,脖子上還繫著一條黃色頭巾。

  “讓我看看,誰這麼大的膽子。”

  大漢走出來,便透著一股濃濃煞氣。

  劉闖眼皮不由得一跳,從這大漢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和朱亥極為相似的氣質,不過相比朱亥,那股殺氣明顯要弱了幾分。

  “大熊……”

  麋繯在劉闖輕聲道。

  麋家在朐縣地位很高,不過對鹽水灘的影響力,相對較小。

  若換做別的地方,說不得麋繯會亮出身份。可是在鹽水灘,麋家的名號,有時候反而會變成累贅。

  麋繯是個很聰明的女子,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應該閉嘴。

  “小子,你是誰?喚老子作甚?”

  黃巾大漢,一口濃濃的青州口音,顯然是個外來戶。

  不過看周圍人的態度,劉闖就知道,這個傢伙一定是鹽水灘一霸。否則的話,也不會他才出面,其他人便閉上了嘴巴。而且從他言語中,劉闖更能夠感覺出來,這廝其實並無殺意。

  “你是裴紹?”

  “不錯,正是你家裴老子。”

  劉闖道:“亥叔讓我來給你送東西,東西就在車上,讓人取走吧。”

  “你……便是劉闖?”

  “你知道我?”

  裴紹突然笑了,點點頭,“自然知道,只是聞名不如見面,你看上去似乎和傳聞有些不同。”

  “哦?”

  裴紹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

  他一擺手,身後兩個大漢便邁步走上前,解開了車上的繩子,一人一口箱子,便扛在了肩上。

  “小子,東西我收下了……不過,這鹽水灘有鹽水灘的規矩。

  你撞傷了人,就要賠償。我雖說與大兄相識,不過畢竟是在這裡討生活,所以也幫不得你。”

  劉闖眼角抽動一下,也笑了。

  “裴紹,我喚你來,並不是讓你幫我,只是想你為我做個見證。”

  裴紹一怔,“如何做個見證?”

  “照你的說法,撞傷了人就要賠錢。

  只要我賠了錢,就算是全了這個道理……好,我賠錢可以,但是你必須為我做個見證,可好?免得我最後賠了錢,你們又不依不饒。壞了你鹽水灘的規矩不說,傷了人可就有些不妙。”

  裴紹一雙濃眉扭成一個川字,凝視劉闖半晌,便點頭道:“好,我給你做見證。”

  “大熊……”

  “三娘子別怕,沒什麼大礙。”

  劉闖輕輕拍了拍麋繯的柔荑,便走到了那個被‘撞’傷的男子身邊。

  “你想作甚?”

  傷者身旁的男子,橫身攔住劉闖去路。

  劉闖笑道:“你別擔心,我沒什麼惡意,只是想看看他的傷勢。”

  “看什麼看,腿斷了!”

  猙獰男子大聲道:“我這兄弟平日裡就是靠著與人跑腿為生,你斷了他的腿,以後如何討生活?”

  “那依你說,該怎麼賠償?”

  “這個……”猙獰男子眼中透出貪婪之色,看了一眼馬車,又看了一眼麋繯手裡的珍珠白馬。不過他也知道,能牽著馬,趕著車來鹽水灘的人,這身家必然不差。只是訛點吃酒錢而已,若真把對方惹惱了,哪怕鹽水灘為他撐腰,日後恐怕也別想再鹽水灘上再討生活了。

  再說,眼前這胖子,似乎和裴紹認識。

  這裴紹來鹽水灘的時間不算長,但拳腳硬,手底下更有一幫弟兄,顯然是一群亡命之徒。他們在鹽水灘擺了一家雜貨行,說穿了就是販賣一些違禁物品。平日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如果真的惹了他們,那絕對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當初曾有一個鹽水灘的大哥,想要尋裴紹等人的麻煩。結果當天晚上,裴紹帶著一幫人找上門,把那大哥全家殺得乾淨。

  屍體沉入鹽水河,早就成了魚蝦的食物。

  從那之後,整個鹽水灘都知道,裴紹這些人不好惹。

  罷了,還是見好就收……

  想到這裡,這面目猙獰的漢子臉色一鬆,“我這兄弟的腿斷了,只怕以後也難以做工。

  他一家老小,就靠他吃飯……這樣吧,你拿一千錢出來,算是賠償我兄弟,以後便不再追究。”

  “一千錢?”

  “要不,八百錢也可以。”

  “八百錢,好像有些多了,我最多給你五百錢。”

  漢子猶豫了一下,一咬牙道:“那就五百錢。”

  “大家可都聽好了,他可是說了,他兄弟以後難以做工,我賠償他五百錢,這件事就算了了。”

  圍觀眾人,詫異不解。

  而劉闖則轉身來到麋繯身旁,輕聲道:“三娘子,與我五百錢。”

  他說的很直接,赤裸裸向麋繯討要。

  可不知為何,麋繯心裡卻是甜滋滋的,從腰間取出一個錢袋,遞給劉闖,輕聲道:“出門時沒想到回來這裡,所以只帶了一千錢。笨熊,你真的要賠償他嗎?那個人,可能是在訛詐。”

  “放心吧,他討不得便宜。”

  劉闖朝著麋繯憨憨一笑,便打開錢袋子,點了五百錢出來,走到那漢子身前。

  “點一下吧。”

  “這個……”

  “讓你點就點,上好的五銖錢,可別少了。”

  那漢子心裡面有一種不祥之感,但看著面前的五銖錢,卻有些抵擋不住。

  清點清楚之後,他對劉闖道:“五百錢,不多不少……今天看著裴大兄的面子上,此事就這麼算了吧。”

  裴紹臉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他正要開口,卻見劉闖一把拉住了那漢子,“慢著,你先別走。”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9 12:47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七章 人善被人欺(下)

  “你要作甚。”

  劉闖呵呵笑道:“兄弟,錢你已經拿到手了,害怕我反悔不成?”

  說著,他就走到那‘傷者’跟前,看了一眼仍躺在那裡,哼哼唧唧裝死的傢伙,突然問道:“他那條腿斷了?”

  “啊?”

  “這條腿嗎?”

  劉闖一指那傷者的左腿,見對方點頭表示沒錯之後,輕聲嘆了口氣,“兄弟,以後招子放亮一點,今天你是碰到了我,若換個人,只怕你這條腿,就要白白斷掉。以後啊,可要多小心。”

  話音未落,就見他抬起腿,朝著那傷者的左腿,一腳踩下去。

  “你幹什麼……”

  “啊!”

  漢子大驚失色,想上前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而那傷者,更是全無提防。

  他哪想到劉闖前腳還是一臉的憐憫之色,怎地後腳就變了臉?

  嘎巴-

  一聲脆響!

  傷者的左腿,呈現出一個明顯的彎曲。劉闖習武十二年,龍蛇九變已突破第五變,氣力比之昨日,更增長了幾分。這一腳下去,何止千斤。傷者這一回,是真斷了腿,而且是粉碎性骨折。劉闖這一腳,直接把傷者的腿骨踩碎……在這年月,如此傷勢,想恢復已不可能。

  那傷者疼的一聲慘叫,便昏過去。

  圍觀者,一個個目瞪口呆。

  麋繯小臉發白,張著小嘴,吃驚不小;而裴紹則眼睛一亮,看著劉闖平靜的模樣,突然笑了……

  “你這混蛋!”

  漢子驚怒交加,那還顧得許多,猱身便撲向劉闖。

  而劉闖這一次卻沒在退讓,迎著那漢子一記蠻牛衝撞,讓過漢子的拳腳,便把撞出去十幾步遠。

  “想動粗?”劉闖冷笑道:“你說你兄弟殘了,我便按照殘了的程度賠錢。

  這年頭,人名賤如狗,莫說是殘了,就算要他性命,也不過二三百錢。你這廝卻不知好歹,以為我真好欺負嗎?不過我也不想壞了鹽水灘的規矩,你收了殘廢的錢,就給我變殘了才成。”

  說完,他轉過身,頭一揚,“姓裴的,你怎麼說?”

  裴紹眼睛一眯,沉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兩個同夥本想動手,可聽到裴紹呼喝,便立刻退到一旁。

  裴紹緩步走到劉闖身前,兩個人個頭相差不多,不過和劉闖那腰闊十圍的身材相比,裴紹並不佔上風。他咬著嘴唇,抹著下頜黑黝黝的短鬚,片刻後突然笑道:“你這傢伙,說的有理。”

  “那我可以走了?”

  “自然!”

  “裴掌櫃,不能放他們走……”

  被劉闖打飛出去的漢子,這時候終於緩過氣來,在同伴的攙扶下站起身。

  聽聞裴紹要放走劉闖,那漢子頓時急了,“這夯貨跑來鹽水灘鬧事,若這麼放他走,豈不是壞了規矩?”

  裴紹笑呵呵道:“他賠錢了沒有?”

  “啊?”

  “你看,你說你兄弟腿斷了,要人家賠錢。

  人家二話不說,把錢賠了……不過,這小子說的沒錯。他既然把錢賠了,你也收了錢,那你這兄弟的腿,就必須斷掉才成。否則傳揚出去,豈不是讓人恥笑我鹽水灘的人,沒有規矩?”

  “這個……”

  “你若是不答應,只管找他麻煩。

  不過,醜話我說前面!這小子今天是來找我的,而今他給我面子,全了規矩,那接下來就是你們和他的事情。閒雜人等誰敢插手,就是和裴老子過不去。和裴老子過不去,嘿嘿……”

  裴紹沒說下去,但那一聲冷笑,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內容。

  圍觀者立刻退後幾步,圍成了一個圓圈。

  這時候,是人都看得出來,劉闖別看年紀不大,恐怕和那裴紹一樣,也是個狠角色。

  況且看人家這行頭,來路也不小。

  有背景,又心狠手辣……這樣的對手,最好還是別招惹。更不要說,還有個凶神惡煞似地裴紹。

  那漢子眼看沒人出面,也慌了。

  而這時候,劉闖手腕一翻,繯首刀刀尖指向那漢子。

  “方才,我只是斷了他的腿。

  這一次再來,可別怪我手裡這口刀,不認得你們。”

  陽光,照在繯首刀上,折射出森森冷意。

  幾個潑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下意識後退幾步。

  從外表看,劉闖體型臃腫,面容憨厚。

  但是在那憨厚之下,卻隱藏一顆冷酷的心……

  “算你狠!”

  潑皮終究是不敢上前,便惡狠狠咒罵了一句,抬著那仍舊昏迷不醒的‘傷者’,狼狽的離去。

  劉闖啐了口唾沫,耍了個刀花,便把繯首刀遞給麋涉。

  從頭到尾,麋涉一直在旁邊旁觀。

  說不緊張那是假話,但說實話,他倒也不是太擔心。

  不過,劉闖的表現還是讓他有一種幾近恐懼的感受……這傢伙絕對是個笑面虎,而且是殺人不眨眼的笑面虎。

  他可是聽說過,劉闖此前曾被人陷害,在監牢裡便殺了四個人。

  出獄當天,就在馬場連殺兩人,令許多人都為之側目。

  昔日膽小如鼠的劉闖,怎地一下子就變得如此兇殘和冷酷?麋涉比劉闖大三歲,也算是和劉闖同齡人。對劉闖,他非常瞭解!所以這心裡面更是詫異,想不明白劉闖為何變成這模樣。

  劉闖和麋繯牽著馬,走出鹽水灘。

  麋涉則趕著大車,緊緊跟隨。

  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裴紹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此時,圍觀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裴紹一擺手,就見一個青年跑到他身邊。

  “你去告訴渠帥,就說……我可以暫留此地。

  不過那件事,我還要考慮一下才能與他答案……當年數萬兄弟,而今只剩下三十六人,怎地也要考慮清楚才成。還有,與渠帥說,我喜歡這小子!只是他還遠遠不足以讓我向他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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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鹽水灘出來,已過正午。

  劉闖又來到伊蘆鄉集鎮,找到了那間薛家店。

  比之鹽水灘的裴紹,薛家店顯然更容易尋找一些。進了集市,就可以看到在集市入口旁邊的薛家店幌子。

  麋涉在集市外面等著,劉闖則與麋繯進走進集市,直奔薛家店而來。

  “客官,做衣服?”

  薛家店是一家布行,劉闖和麋繯一進門,便有夥計上前招呼。

  和鹽水灘比起來,伊蘆鄉集市雖然也很亂,但是卻多了些許秩序,不似鹽水灘那般魚龍混雜。

  但若以為伊蘆鄉很乾淨,那才是真錯了!

  伊蘆鄉靠海,也是海賊銷贓之地。

  在這個集市裡,實力最大的,便是那鬱洲山的海賊。

  所以,哪怕是裴紹等人,也不敢在這裡鬧事……鬱洲山數萬海賊,絕非一個能夠忽視的力量。

  “我不買東西。”

  “哦?”

  “我是受人之託,來轉告一句話。”

  “受人之託?”

  這時候,一直在櫃檯後面坐著的管事走過來,“卻不知受何人所托,來轉告什麼話語?”

  “那傢伙叫黃召!”

  “黃召?”

  管事一怔,露出疑惑之色。

  劉闖才不管他是什麼表情,自顧自道:“黃召和我是在朐縣大牢相遇,我出獄時,他托我來伊蘆鄉薛家店,找一個叫做薛管事的人交代一句話:姓薛的,再不救我出去,便與你拚命。”

  他學著黃召的語氣,一旁麋繯咯咯笑個不停。

  管事沒有笑,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不過,他旋即拱手,“原來黃先生被關進朐縣大牢,若不是兄弟告知,薛大管事說不得還在四處打探。

  有勞兄弟辛苦一遭,此事我會立刻轉告薛大管事,請他前去朐縣解救黃先生……來人!”

  管事招手,示意夥計過來。

  “去櫃檯上取一鎰金餅,請兄弟買雙鞋子,權作感激。”

  劉闖曬然一笑,“算了吧,我也是看那姓黃的可憐,才跑這一趟。

  金餅不金餅的就不用了,我話已經帶到,便不再打攪。三娘子,咱們走吧。”

  麋繯點頭,也不管那管事挽留,便跟著劉闖走了。

  “笨熊,為什麼不要金餅?”

  “你道那金餅好拿?”劉闖苦笑道:“我卻有些後悔,不該跑這一遭。”

  “為什麼?”

  “你不覺得,一個小小的布行,卻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一鎰金餅,是什麼來頭?

  這布行怕不簡單,那黃先生也不簡單……若收了金餅,才是麻煩,咱們最好別趟這渾水才是。”

  麋繯也很聰明,馬上便明白了劉闖的意思。

  忍不住扭頭,又看了一眼那寫著一個‘薛’字的黑布幌子,秀眉輕輕一蹙,但旋即便露出釋然之色。

  她是個聰明女子,從那個‘薛’字,已經猜出了端倪。

  劉闖說的沒錯,這攤子渾水,還是別摻和的好……

  “笨熊,剛才在鹽水灘,嚇壞我了!”

  “嗯?”

  “你當時那副模樣,就和昨日在馬場上的時候一模一樣,我險些……險些有些不認得你了。

  笨熊,我只是不明白,你怎會……”

  “怎會突然變得如此兇殘?”

  麋繯用力點點頭,而後疑惑看著劉闖。

  劉闖笑了笑,輕聲道:“以前我怕惹事,總覺著凡事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可我卻想錯了……越是怕惹事,就越是有事情找上門。就好像這一次,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這好端端我怎會變成了殺人兇手?甚至在我坐牢的時候,還有刺客上門,要置我於死地。

  三娘子,我真不明白!”

  劉闖知道,麋繯早晚會問他這個問題,所以也想好了答案。

  “被抓進大牢那天,我被人打了一棍子。也許,就是那一棍子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劉闖眼中,閃過一抹哀色。

  “馬瘦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我越想寧人息事,就越是被人欺負上門!在牢裡那幾日,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殺人放火金腰帶,鋪路修橋無屍骸。三娘子,我不會再怕事,更不願再被人欺負!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持三尺青鋒,立不世功業……我不笨,論武藝也不差,又何苦居於人下,苟且一生?”

  說到這裡,劉闖突然激動起來。

  他拉著麋繯的手,“三娘子,我定會建立不世功業,到時候娶你回家。”

  “啊?”

  麋繯的臉,騰地一下子羞紅。

  她那能料想到,平日裡拙於言辭的大笨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語來……

  被劉闖拉著手,麋繯這心裡是一陣惶恐,更感到手足無措。

  “笨熊,你亂說什麼?我又何時說過,要嫁給你?”

  劉闖笑了,“除我之外,誰又能配得上三娘子!”

  “你……真個好沒羞,才不會嫁給你……”麋繯掙開了劉闖的手,扭頭就走。不過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回頭,朝著劉闖嘻嘻笑道:“笨熊,過兩個月大兄要比武招賢,若你到時候能夠奪魁,說不得本姑娘會考慮一二。若你到時候輸了陣,或是臨陣退縮,以後便別再找我。”

  “哈,這有何難,三娘子只等好消息便是。”

  麋繯在前面跑,劉闖在後面緊緊跟隨。

  突然,他停下腳步。

  比武?

  莫非麋竺,已經做出了決定?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19 02:22 PM

第八章 叔父(上)


  入夜,下起了雨。

  在北方,會有春雨貴如油的說法,但是對於東海郡而言,入春之後淅淅瀝瀝的小雨,卻會讓人感到萬般憂鬱。

  麋芳已過而立之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

  身材不算高大,只能算作是中等個頭。生的頗有姿容,唇上兩撇小鬍子,更平添幾分穩重之氣。

  他認真聽完了麋涉的匯報,卻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之色。

  「這麼說來,那劉家小子倒是個狠人。」

  麋涉恭敬道:「何止狠人,我看這小子簡直就是心狠手辣。

  前次在監牢中,力斃四名刺客,昨日又在馬場赤手空拳,擊殺兩個管事。若非三娘子派人重金安撫,說不得馬場那些管事,便要出來鬧事。今天在鹽水灘,這小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打斷了那潑皮的腿。若不是親眼看見,小人也無法想像,他就是那個膽小如鼠的劉闖。」

  麋涉言語中,還是透出幾分挑撥之意。

  哪知道麋芳卻微微一笑,輕聲道:「這又算得什麼?說不定是那小子開了竅,所以才做出改變。

  他那件事我也聽說了,明顯是被人陷害。

  馬瘦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嘿嘿,這小子說的卻也不差。以前老實本分,到頭來卻陷入牢獄之災。這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個血氣方剛的傢伙?此事,就這麼算了吧,沒必要太過深究。至於馬場那邊,我會再派人過去,讓他們老實一些。最近,可不能鬧出事來。」

  麋涉猶豫一下,「可大老爺那邊……」

  「大兄雖有吩咐,但也不必太過在意。

  唉,當初父親臨終時,曾要我們好生照顧小妹。哪知道最後……小妹的性子活潑,難得有人能和她玩到一處,便隨她去吧。只要不鬧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也就算不得什麼。以後你不必再跟著小妹,讓她痛痛快快的玩耍一陣子……也許過些時候,就再沒機會這般快活了。」

  麋芳既然吩咐下來,麋涉自然不敢反駁。

  「小人遵命。」

  「不過……留這小子在家,也不是長久之計。

  對了,過些日子有一批貨物要送往淮陰,就由你來負責押送。順便帶上那小子一起去……既然有如此勇力,不用倒是可惜了。這樣一來,也算是提拔了那小子,小妹那邊也不會怪罪。」

  麋涉點頭道:「二老爺果然神機妙算。」

  「神機妙算?」麋芳一笑,「怎比得大兄運籌帷幄?好了,就這麼說吧,你且下去休息。」

  麋涉躬身退出,麋芳臉上的笑容旋即不見。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

  屋外,細雨靡靡,潤物無聲。

  庭院中的竹林,在風中搖曳沙沙作響,更顯得靜謐。

  「為我麋家百年基業,便只好委屈你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閉上眼睛,臉上浮現出一抹愧疚之色。

  +++++++++++++++++++++++++++++++++++++++++++++++++++++++++++++++++++++

  雨過,天晴!

  劉闖一覺醒來,天將大亮。

  只是睜開眼,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連忙翻身坐起,就看見房門口地榻上擺放著一個包裹,一桿長槊靠牆而立,格外醒目。

  長槊,也就是後世人們大都聽說過的蛇矛。矛首長約兩尺,近半米的長度,而矛桿則有兒臂粗細,通體黑亮,長約一丈五尺,差不多有三米多的長度。這桿蛇矛,就擺放在那根大桿旁邊。劉闖先一怔,披衣站起,邁步走上前,伸手就把蛇矛拿起……好重!長矛通體用生鐵打造,份量比那根大桿不遑多讓,應該有小二百斤的份量,令劉闖更感到幾分震驚。

  此前,朱亥的甲子劍便有一百多斤。

  而這桿蛇矛,顯然比那甲子劍更重……

  若非臂力超絕之士,恐怕根本無法使用。更不要說這蛇矛的長度,看著就讓劉闖有些頭暈。

  丈八蛇矛,這可是正經的丈八蛇矛。

  就在劉闖為這桿蛇矛吃驚時,房門拉開,從外面走進一人。

  劉闖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想要把蛇矛橫在身前,哪知道來人卻開口道:「孟彥,怎地醒了?」

  孟彥?

  劉闖一怔,旋即醒悟過來,這『孟彥』不就是他的表字?

  其實,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一個表字,所以之前黃召說要給他表字的時候,才會嚴詞拒絕。只不過,不管朱亥還是麋繯,都習慣喚他的小名。以至於當來人喚出『孟彥』二字的時候,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劉闖定睛觀瞧,只見來人身高八尺,體格壯碩。

  一張黑臉,卻黑的頗為滋膩。那種歷經風吹日曬而形成的古銅色肌膚,透出幾分豪放之氣。

  頭上裹著黑色頭巾,也叫做蒼幘。

  生的濃眉虎目,鼻直口方,頜下一部短髯。

  他身穿一件黑色窄袖襜褕,腳下蹬著一雙木屐。整個人站在那裡,透出凝重之氣,舉手投足,更顯得無比沉穩。

  「叔父?」

  劉闖脫口而出。

  他不認識眼前這男子,但是他知道,眼前這男子,恐怕就是他在這個時代唯一的親人,叔父劉勇。

  劉勇咧嘴笑了,「這孩子,怎這副表情,莫非認不得我了?」

  「怎會認不得,只是……叔父,你何時回來的?」

  「昨晚入城,回家時見你已經睡了,便沒有把你吵醒。

  快點來吃飯,我剛做好了牛肉粥,正打算喚你起來,你卻自己醒了。」

  劉勇一笑,令劉闖頓感如沐春風。

  毫無疑問,這桿蛇矛定然是劉勇的兵器。他把蛇矛靠牆放好,也登上一雙木屐,和劉勇走出屋子。

  一夜小雨過後,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

  劉勇的手藝相當不錯,一大鍋牛肉粥,劉闖自己便喝了一半,順便又吃了兩大張麥餅。不知為何,看到劉勇,劉闖這心裡面一下子安寧許多。雖然此前有朱亥,可總覺得提心吊膽。而劉勇的出現,才算是讓劉闖感受到了家的滋味。他喝著粥,和劉闖坐在門檻上說著閑話。

  不知為什麼,劉闖發現了一樁怪事。

  劉勇雖然對他很親切,可是言語之中,卻流露出一種很奇怪的恭敬。

  而這種恭敬,絕非叔侄之間應該有的態度。那感覺,那感覺就好像劉勇不是他的叔父,更像是他的奴僕下人。

  錯覺嗎?

  劉闖也無法解釋清楚。

  吃完早飯,劉勇把碗筷收拾好,而後道:「你這幾日的遭遇,我聽你亥叔說了。

  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經此一事,想來你也成熟許多,說起來倒也是一樁好事。我還聽你亥叔說,你功夫精進了?呵呵,厚積薄發,你如今突破莽牛變而入猛虎變,也算是真正登堂入室。不過,切莫就此滿足,還要更加努力才是……對了,去屋裡把我的包裹和盤龍棍拿來。」

  盤龍棍?

  劉闖馬上反應過來,劉勇所說的盤龍棍,應該就是那根大棍。

  他連忙應了一聲,轉身跑回屋內。

  先抄起盤龍棍,而後又轉身拎起包裹……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怎麼拎在手裡,會如此沉重?

  劉闖心中疑惑,便拎著棍子和包裹出來。

  卻見劉勇站在院中草棚外面,打量著草棚內的珍珠。

  啊,險些忘了,還沒有給馬喂草……

  劉闖想到這裡,連忙走上前道:「叔父,東西在這裡,我先給馬兒把喂些草料。」

  「這白龍馬,哪兒來的?」

  「啊,是三娘子寄放在這裡……」

  看劉闖從草棚裡抱起一摞乾草,劉勇連忙上前阻攔。

  「孟彥,你這草料喂耕馬和車馬還成,給這匹白龍馬恐怕就不太合適。

  這是戰馬,雖算不得純種的大宛良駒,但也是少有的好馬。似這**匹,需要配置專門草料。你先把這些草料放一邊,過一會兒我去草場街那邊買一些精料,不然真要被你喂壞了。」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20 09:40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八章 叔父(下)

  “叔父懂得飼馬?”

  劉勇走上前,輕輕拍了拍珍珠的大腦袋。

  “算不得懂,但卻知道一些……還有,既然三娘子把馬寄放在這裡,便要好生對待。戰馬不似車馬和耕馬,需要精心照料。從今天起,你就專門負責照顧它,每天要幫它刷洗,還要喂養草料。早上,中午和傍晚,要帶它出去走走,若養在這棚子裡,早晚會把它養廢掉。”

  劉闖聽了,不禁一臉茫然。

  他前世是個文員,哪裡懂得飼養馬匹?

  可聽劉勇這話的意思,好像這養馬並不是給它吃草料,還有許多學問在裡面。

  搔搔頭,劉闖便點頭答應下來。

  而劉勇則走出草棚,拿起那根‘盤龍棍’,在手裡轉了兩圈以後,放在一旁,打開包裹,從裡面取出一支通體黑黝澄亮,鋒利無比的槍頭。

  “這槍首,是我這次運送貨物,途經竹邑時請當地一名工匠專門打造。

  配上槍首,才是真正的盤龍槍……你莫小看這盤龍槍,槍桿是用牛筋木製成,當初為打造這槍桿,著實費了我不少心思。如今總算是完成了心願,你過來試試,看這盤龍槍是否合適?”

  盤龍槍!

  劉闖愕然上前,從劉勇手中接過大槍。

  他深吸一口氣,而後站好陰陽步,根據這身體殘留的記憶,耍了一套槍術。只是這大槍,似乎還有些壓手,份量很重。使了一套槍術之後,饒是劉闖氣力驚人,也不禁輕輕的喘息。

  “叔父,重了!”

  “我知道。”

  劉勇上前接過盤龍槍,上下打量。

  “你如今才突破猛虎變,尚未練成蒼熊變。

  待你練成蒼熊變之後,筋骨大成,氣力必然會再上台階。那時候,這盤龍槍的份量剛剛好。

  從今天開始,你要每天用它練習槍術,不可有半點懈怠。

  你基礎打得很好,雖然剛突破了猛虎變,但估計很快能夠練成蒼熊變。趁此機會,正好熟悉一下這桿大槍。說不得以後,這桿槍就是你的隨身兵器,若不好生熟悉,如何能夠使用?”

  劉勇說的是自信滿滿,讓劉闖也不知道該如何反對。

  “過兩天,我要走一趟泰山郡。

  我走了之後,你可不要懈怠,待我回來時,再考校你的武藝。”

  和劉勇在一起待了甚至不到一個時辰,劉闖這心裡,卻有一種濃濃的眷戀。

  這不是他眷戀,而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似乎對劉勇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和依賴,以至於雖然換了一個靈魂,可這種依賴感,卻沒有任何減少。

  “叔父,又要走嗎?”

  劉勇笑道:“你突破猛虎變,本是一樁好事。

  可是從猛虎變到蒼熊變,單靠苦練還是不成,需要有一些外力幫助。泰山郡而今不太平靜,所以賞錢也比平常多出許多。只要多跑兩趟,就可以買下那根遼東老參,可以為你補充氣血。”

  劉勇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張寫滿了字的錦帛,遞給劉闖收藏。

  劉闖大眼看了一下,上面寫的大都是一些藥物的名稱,想來就是劉勇剛才所說的‘外力’。

  心裡很不捨,但卻無法勸阻。

  劉闖只能點點頭,輕聲道:“叔父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失望。”

  +++++++++++++++++++++++++++++++++++++++++++++++++++++++++++++++++++++++

  天亮了,一輪朝陽升起,新的一天又拉開了序幕。

  劉勇出門,給珍珠配備草料。

  而劉闖則待在家裡,手持盤龍槍,在院中練習。

  對面廂房的門,突然開了。

  朱亥從裡面走出來,看劉闖一個人在練槍,便笑嘻嘻問道:“大熊,你叔父呢?”

  “出去買草料了……亥叔,你躲在屋裡聽了半晌,難道還不清楚?”

  剛才劉勇和劉闖說話的時候,劉闖就看到朱亥躲在門後面偷聽。不過,他不好說破……甚至他相信,劉勇肯定也發現了朱亥的動作。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朱亥不肯出來,而是躲在裡面。

  朱亥哈哈一笑,抬頭道:“今天這天氣,真不錯!”

  “亥叔,你有什麼事,便直說好了,幹嘛偷偷摸摸?”

  朱亥的臉一紅,“你這小子,怎不知給你亥叔留些臉面……剛才你叔父給了你一張丹方,讓我看看,成不?”

  “丹方?”

  劉闖倒也沒猶豫,轉身回屋,把那副錦帛拿出來。

  他倒是不怕朱亥偏他丹方,雖然和朱亥認識不過幾天時間,可是根據這具身體的反應來看,朱亥決不可能害他。而且,以朱亥和他叔侄的關係,就算劉闖不給他看,他也可以去找劉勇要。所以,劉闖沒有考慮太多,把丹方遞給朱亥,便轉身繼續練槍。朱亥則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又把劉闖喚來,一臉尷尬之色道:“大熊,你亥叔我不怎麼識字,可否為我抄錄一下?”

  “亥叔,你要這個丹方作甚?”

  “你莫管那麼多,只管為我抄錄一份就是。”

  劉闖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他把丹方抄錄好,然後遞給了朱亥。

  朱亥則是小心翼翼,把丹方揣進了懷中,而後對劉闖道:“大劉這廝端地好人,心眼好,人也爽直,但卻有些死板。這件事,你別和他說,至於我要這丹方做什麼,將來你自然明白……

  挺簡單的事情,非要弄的這麼複雜。

  你這個叔父啊……”

  朱亥一邊說著話,一邊匆匆離去。

  劉闖看著他的背影,眉頭一蹙,把那丹方拿出來又看了好半天,卻最終也未能看出什麼端倪。

  一個二個的神神秘秘,真不曉得在搞什麼!

  他撓撓頭,又拎起大槍,在院子裡舞動起來……

  兩天時間眨眼即逝,劉勇再次動身。

  想當初,他帶著劉闖千里迢迢來到朐縣安家,就投在麋家門下,做了一個普通的管事。

  當時麋家當家的人,還不是麋竺和麋芳,而是兩人的父親。

  按道理說,劉闖今年十七歲。

  當初跟隨劉勇投到朐縣,至少也有五歲。五歲的年紀,理應記得一些事情,但是從劉闖得來的記憶來看,卻似乎沒有這方面的內容。唯一的記憶,就是他在五歲時開始習武……不過那時候,應該已經到了朐縣,而五歲之前的事情,卻一點記憶都沒有,宛如一張白紙一樣。

  劉闖叔侄祖籍何處?

  他們又從何處來,為何來到朐縣?

  劉闖隱隱約約可以猜出,他們之所以來到朐縣,應該是和黃巾之亂有關。

  五歲,豈不正是中平元年?也就是黃巾之亂爆發的時期……若這樣一想,一切倒也能解釋清楚。

  逃難嘛!

  劉闖旋即,也就釋然。

  劉勇走之後,劉闖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狀態。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在朱亥的監督之下練習龍蛇九變。天亮之後,為珍珠刷洗,喂些草料,而後帶著珍珠出城遊玩。

  有時候,麋繯會跑來找他玩耍,或是看他練功,或是拉著他出城練習騎術。

  到了晚上,劉闖則會在家中練槍耍刀,每次練完刀槍,都會感到萬分疲憊,累得好像死狗一樣,躺床上就睡下,一覺睡到天亮。可奇怪的是,不管頭天怎麼累,第二天醒來時,精力好像一下子恢復過來,繼續在朱亥的嚴格督促下練功。有時候劉闖就覺著,朱亥的要求,可真是嚴格。

  日子,一天天過去。

  劉闖除了練功,也在時刻留意著時局發展。

  呂布抵達徐州之後,一開始表現的極為謙卑,對劉備也是萬分感激。

  可問題是,劉備雖然對呂布頗為友善,他那些部下,卻是對呂布極為提防……

  正月十二,呂布入徐州不過十天,張飛率人搶走了呂布重金買來的戰馬,險些引發嚴重衝突。

  劉闖聽聞消息之後,不禁暗自感慨:這張三爺,還真能惹事。

  後來,劉備出面平息了衝突,並責令張飛把馬匹還給呂布。可問題是,已經出現的裂痕,便再也無法彌補。劉闖知道,呂布和劉備之間,必然會爆發更大矛盾,所差的不過是一個合適的契機。

  呂布,世之虓虎,又豈是善與之輩?

  劉備雖然頗有權謀,可此時的他,想要壓制收服呂布,勿論是資歷名氣還是能力上,都顯然不夠。

  不過,這不正是劉闖所期盼的結果?

  劉闖心裡清楚,呂布和劉備必然會成水火之勢。

  就算呂布沒有這個能力,可他麾下八健將,更有老謀深算的陳宮為他謀劃。劉備哪怕有徐州世族支持,恐怕也難以逃脫過陳宮的算計吧……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21 09:43 AM

本帖最後由 于子晴 於 2013-5-21 09:48 AM 編輯

卷一 徐州亂 第九章 雛虎初鳴(上)
  
時間,在悄然無聲中流逝。

  正月十五過後,劉闖卻收到了一份意外的工作。

  “讓我去淮陰?”

  劉闖放下手中的碗筷,詫異看著朱亥,“去淮陰作甚?我又不是他麋家僮客?”

  所謂僮客,就是食客的意思。

  昔有孟嘗君養三千食客,在獲得供養的同時,也要承擔起相應的義務。劉闖不是麋家的僮客,甚至包括劉勇,也是因當年得了麋老太公的恩情,所以留在麋家做管事,並非麋家的奴僕。

  準確的說,劉勇更像是麋家聘用來的合同工。

  而且他這個合同工,也沒有什麼限制。想走的時候,麋家也不可能出面阻攔。

  劉闖重生已有十九天,對這個時代的社會結構,也大致上有了一個認識。按道理說,似他這個年紀,應該出來賺錢養家。憑他這一身力氣,哪怕做不得管事,做個長工問題也不大。

  可不知為何,劉勇並不同意劉闖出來打工,態度也非常強硬。

  朱亥曾勸說過劉勇,要劉闖到衙門做事。憑他賊曹的身份,安排劉闖進衙門,也不是一樁難事。但劉勇還是沒有同意,甚至和朱亥吵了一架,迫使得朱亥最終,不得不放棄了念頭。

  但原因?

  劉勇不說,便無人知曉。

  總之,對於這件事,劉闖也非常奇怪。

  劉勇看上去並不是一個溺愛之人,至少對劉闖習武讀書,非常重視。

  偏偏在打工這件事情上,劉勇表現的非常倔強。勿論劉闖也好,朱亥也罷,都無法說動劉勇。

  朱亥道:“大熊你不必擔心,麋家這次要你去淮陰,並不是要你做他家僮客,而是僱請。

  你叔父此前不同意,想必也是擔心你做了麋家僮客,會影響日後前程。不過這次既然是僱請,也就沒許多周折。你走一趟淮陰,就算是完成任務。麋家出了五千錢,倒也不算吝嗇。”

  五千錢?

  這價錢確實不低。

  建安元年,由於連年動盪,物價飛漲。

  一石樑米,也就是優質小米,約四百錢。

  在朐縣,物價偏低,但也差不多有三百二十錢左右。五千錢,就是十二石樑米,約二百四十斤左右。聽上去或許並不算多,但實際上,對於一個普通人家而言,二百四十斤梁米可算是一筆不菲收入。

  一百斤梁米,可以兌換五百斤粟米。哪怕是朱亥在衙門效命,一個月也不過十一石的收入,而且是粟米,不是梁米。從朐縣到淮陰,往返不過十五天時間。五千錢,就等於是劉闖用半個月的時間,賺取朱亥兩個月的收入,這筆帳不管怎麼算,對劉闖而言都算是划得來。

  劉闖想了想,覺著這差事倒也不差。

  整日待在朐縣無所事事,雖然說有劉勇和朱亥照拂,可以保證衣食無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出去走走,順便增長一下見識,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亥叔以為,我接還是不接?”

  朱亥笑道:“接,為何不接?這等好事可是難得……再者說,你整日待在家中習武,如同閉門造車,終究難以突破。此去淮陰,路途不遠。雖說路上不算太平,但以你而今的本事,想來也足以應付。你前兩日還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習武也是如此。多出去走走,總歸有好處。”

  劉闖也覺著,他的確是需要歷練一番。

  雖說對三國時代不陌生,但要說風土人情,還是要親眼見過才成。

  後世的電視劇電影,大都是臆想出來。若不親自領略一番,又如何算得上是掌握這個時代?

  想到這裡,劉闖旋即釋然。

  “既然如此,還請亥叔做主。”

  由於劉勇不在,麋家便通過朱亥聯絡。

  麋家也知道,朱亥和劉闖叔侄住在一起,關係密切。

  至於為什麼突然想到讓劉闖去淮陰,朱亥也曾認真考慮過。但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頭緒來。畢竟劉闖一窮二白,麋家似乎也沒有什麼圖謀,又怎可能對他生出不利的心思呢?

  去,出去走走,多見識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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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劉闖爽快應下這趟差事,在朱亥告訴他的第三天,便整理行囊,啟程出發。

  他的行李非常簡單,一匹馬,一桿槍,一柄大斧,還有兩件換洗的衣服,以及三五百錢五銖錢,和一些乾糧。槍,並非盤龍槍!劉闖現在雖然也能使盤龍槍,可終究還是不太趁手。

  盤龍槍太重了!

  劉闖粗略估計了一下,若按照後世的度量衡,這桿盤龍槍,當在二百斤上下。

  用這桿槍出戰,只怕不等殺死敵人,自己便要累死。正如劉勇所言,若不能突破蒼熊變,想要把盤龍槍使好,難度很大。所以,朱亥就從朐縣武庫裡,挑選了一桿五十斤重的鐵戟蛇矛。長度和盤龍槍相差不多,劉闖也能勉強使用。一桿槍,一柄斧,劉闖倒是頗有自信。

  天還沒亮,劉闖跨上白龍馬,直奔朐縣城外。

  麋家商隊已經在城外集結完畢,領頭的人,正是麋涉。

  除麋涉之外,還有麋沅隨行。麋涉對劉闖的態度還好些,可麋沅看到劉闖,卻嘴角一撇,撥馬就走,根本不理睬劉闖。對此,劉闖倒也沒有生氣……賤人就是賤人,矯情的很!他不理我,我還不想理他呢。反正就是一趟差事,等從淮陰回來,大家各奔東西,誰又會在意?

  劉闖在馬上和麋涉還禮之後,車隊便啟程上路。

  當車隊消失在黎明的地平線時,一匹快馬從城內疾馳而出,直奔麋家馬場方向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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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大亮。

  麋家商隊行至十里坡,忽然停下。

  麋涉縱馬上前,“前面發生何事,為何停止不前?”

  “麋管事,十里坡前,有人攔路,說是要找劉闖說話。”

  劉闖便跟在車隊之中,聽聞那管事回答,不由得一愣,“誰要找我?”

  說著話,他便縱馬來到車隊前,勒馬向前觀瞧。

  只見十里坡前,有三人橫刀立馬,攔住車隊的去路。

  為首一人,劉闖卻認得,赫然是伊蘆鄉鹽水灘的裴紹。

  他怎麼來了?找我又有什麼事情?

  劉闖心裡不免感到奇怪,因為他自認和裴紹並無太多交情,只見過一面,甚至沒說過幾句話。

  “怎地是他?”

  麋涉來到劉闖身旁,一眼便認出裴紹。

  劉闖搔搔頭,一臉迷茫之色,“我哪裡知道?待我問他便是。”

  說著話,他便催馬上前,距離裴紹尚有十步左右時,勒住了白龍馬。

  “裴老大,何故在此攔阻車隊?”

  裴紹騎著一匹青驄馬,身著一件看上去破舊不堪的紅色兕皮甲,頸中則繫著一根土黃色頭巾。

  他催馬上來,在馬上一欠身,“你道我想來嗎?

  只因為你這小子頭次出門,有人擔心你路上出事,所以要我隨你同行,免得你路上出意外……真不知你這小子哪兒來這麼大的排場。不過是走一趟淮陰,卻要你裴老子跟著你受罪。”

  劉闖,愣住了!

  “是亥叔所請?”

  “廢話,若不是他,誰還會這般關心你?”

  心中,湧動著一股暖流,劉闖臉上再次浮現出那憨厚笑容,“如此,倒是辛苦裴老大。”

  “我不同意!”

  哪知劉闖話音未落,麋沅縱馬上前,大聲喝止。

  “大兄,這幾人來路不明,怎可以輕易讓他們混入商隊?”

  麋涉心裡也有些不太情願,雖說他認識裴紹,但畢竟對裴紹瞭解不多。這傢伙混跡鹽水灘,顯然也是個亡命之徒。若他心懷不軌,在路上使壞的話,說不定就會造成巨大的損失……

  本來,麋涉打算私下裡和劉闖商量。

  誰料想麋沅跑出來這麼一吼,頓時讓麋涉亂了分寸。

  二弟啊,你既然知道這些人來路不明,怎可以吼出來?萬一惹怒了對方,豈不是平添爭紛?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21 09:53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九章 雛虎初鳴(下)

  果然,不等麋涉開口,裴紹的臉,唰的一下子便沉下來。

  “混帳東西,你裴老子在鹽水灘本過的逍遙快活,若非受人所托,誰耐煩趟這渾水?”

  “鹽水灘?”

  麋沅冷笑道:“我道是何方人物,不過是鹽水灘偷雞摸狗之輩,也敢在你家麋二爺面前張狂?”

  裴紹眼中閃過一抹冷芒,“偷雞摸狗?”

  他冷冷一笑,“奴心,便讓這傢伙知道咱們這些偷雞摸狗之輩的厲害。”

  話音未落,就見從裴紹身後衝出一人,躍馬擰槍,便衝向麋沅。這人是隨同裴紹前來的兩個同伴之一,看年紀大約在二十出頭。個子不高,跳下馬也就是172左右的身高,卻生的極為渾實,一臉精悍之色。他的馬非常快,眨眼間便到了麋沅身前,二話不說,擰槍就刺。

  麋沅也是麋家家生子,但卻素來高傲。

  從小練習槍馬,武藝也相當不錯……早在聽說對方來自鹽水灘時,便沒有把對方放在心上。卻不想,裴紹等人說打就打,等他反應過來,那名叫‘奴心’的男子,已經到他近前……

  那桿長槍撲棱棱一顫,分心便刺。

  麋沅拔刀相迎,就聽鐺一聲脆響,麋沅這才反應過來,這名叫奴心的傢伙,手中長槍竟然是通體生鐵打造。

  刀槍交擊,麋沅就覺一股巨力傳來,手中大刀一下子脫手飛出。

  麋沅不由得大驚,連忙撥馬想要閃躲。可這奴心顯然經驗豐富,不等麋沅閃躲,大槍一招撥草尋蛇,直奔麋沅心口扎來。

  一旁麋涉嚇了一跳,連忙想要上前阻止。

  卻聽劉闖喊道:“兄弟,槍下留情。”

  奴心冷哼一聲,槍勢隨之變化,改扎為撥,啪的一下子,把麋沅從馬上打下來。

  雖說是手下留情,可這勁道卻不小。

  麋沅慘叫一聲,從馬上摔下來,直摔得頭暈眼花。

  “這次只是警告你方才的出言不遜,別以為使得一回刀,就能天下無敵。

  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若早些年,就衝你方才那一句話,老子便要取你項上狗頭。

  以後說話,小心點。”

  說罷,奴心撥馬,緩緩退回裴紹身後。

  幾名麋家管事上前攙扶麋沅起來,那麋沅此刻,臉通紅,眼中閃爍著仇恨之光。

  裴紹看他這模樣,虎目一瞪,手指麋沅道:“小子,若再敢瞪我,老子便取你狗命。”

  “二弟,還不向裴老大道歉。”

  “讓我向他道歉?”

  麋沅瞪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麋涉嘆了口一口氣,這個兄弟什麼都好,就是太傲了些,不知進退。

  劉闖這次跟過來,說實話也沒太大的意義。只是他留在朐縣,三娘子就有事沒事的找他玩耍。二老爺就是不想讓兩個人接觸太多,才讓劉闖隨行前往淮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實裴紹他們跟不跟的,並不重要。方才看奴心出手,麋涉便知道,裴紹這三個人,不好對付。

  不過轉念一想,若有這三個好手跟隨,路上豈不是更加安全?

  再者說了,裴紹是朱亥介紹過來……有劉闖在隊伍裡,他們也不可能有不軌企圖。

  想明白這件事,麋涉心裡其實挺樂意裴紹三人隨行。可誰想到麋沅居然是這麼一個態度,讓麋涉非常不滿。

  “裴老大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在情理之中。

  劉闖兄弟說起來也是自己人,有他在,又怎可能出事?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明輸了,卻惡語相向,非大丈夫所為。這次去淮陰,你就不用隨行了……回家中與二老爺表明,若是我處置不當,回來後自然會在二老爺面前領取責罰。就這樣吧,你現在就回家去吧。”

  麋涉輕描淡寫,語氣非常平靜。

  麋沅漲紅臉,惡狠狠看著麋涉,突然轉身跳上馬,打馬揚鞭,離隊而去。

  見麋沅走了,麋涉立刻露出笑臉,“裴老大,方才我兄弟多有得罪,還請裴老大你能夠多多包涵。”

  裴紹眼睛一眯,看了麋涉一眼,半晌後笑問道:“那我可不可以隨行?”

  “裴老大既然願意隨行,我求之不得。”

  “好了,既然這樣,方才的事情就這麼算了……”

  裴紹說著話,便擺手示意身後兩人跟上。

  他來到劉闖跟前,“少了個不順眼的傢伙跟著,倒也清靜不少……怎樣,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劉闖微微一欠身,“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我們走吧。”

  就這樣,車隊再次上路,朝淮陰方向緩緩行進。

  麋涉坐鎮車隊中央,劉闖和裴紹三人,則落在車後押隊。

  路上,裴紹向他介紹了那兩個隨行的同伴,那名叫奴心,出手教訓麋沅的青年叫做裴煒,乃荊州人士。奴心,是裴煒的表字;另一個青年叫常勝,豫州人氏,跟隨裴紹已有多年……用裴紹的話,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心腹。這次朱亥請他前來,自然也不好帶太多人隨行。

  劉闖向裴紹表示了感激之意,一路上更有意無意,暗中觀察常勝和裴煒二人。

  看得出來,這兩人都非善類,手裡絕對攥有人命,是見過血的亡命之徒。

  不過,看他二人的舉手投足中流露出來的氣質,頗有行伍之氣。裴紹是個亡命之徒,他身邊跟隨的自然也是亡命之徒。可不知為什麼,劉闖總覺著裴紹這幾人,並非等閒亡命之徒。

  翻遍了記憶,劉闖實在想不出,三國時期有這三人的信息。

  其實不止是裴紹三人,包括朱亥在內,劉闖也覺得非常陌生。可若說他們是普通人?劉闖卻不太相信。特別是朱亥……當初朱亥曾說,他是被刁奴陷害,以至於家破人亡,落難朐縣。

  真的是這樣嗎?

  劉闖不信!

  看朱亥的氣度,也是豪勇之士,哪裡有半點他自己所說的‘縉紳’之姿?

  劉闖覺得,朱亥也好,裴紹也罷,都像是那種久經沙場的悍將。若論勇力,朱亥或許和劉勇相差不多,甚至可能遜色於劉勇。但劉闖卻未從劉勇身上,感受到如朱亥等人這樣的殺氣。

  有蹊蹺!

  劉闖深信,自己沒有判斷錯誤。

  但他也相信,朱亥絕不會害他……

  雖然朱亥沒有說明,可劉闖卻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他的食物中配有名貴的藥材,否則也不可能每天被操練的好像死狗一樣,一覺醒來,便恢復如初。聯想到之前朱亥討要走的那個藥方,劉闖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只怕是朱亥拿了藥方之後,依照藥方偷偷配製藥物,並夾在平日的飲食之中。

  就憑這一點,劉闖就相信,朱亥不可能害他。

  只是,他又生出幾分好奇。

  他曾拿著藥方裡一味主藥去藥房詢問,一支二十年的遼東參,差不多要一金的價格。這一金,就是15000錢,憑朱亥的收入,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錢。加之劉勇執意不肯接受朱亥的幫助,甚至寧願自己辛苦一些,走危險商路來賺取錢帛……難不成,朱亥暗中做了無本買賣?

  再聯想之前朱亥讓劉闖送東西到鹽水灘,劉闖就越發懷疑。

  那鹽水灘,說穿了就是個黑市。

  朱亥又要送什麼東西,去鹽水灘呢?

  不過,劉闖也只是懷疑了一下而已,並沒有去考慮太多……心裡暗自發誓,有朝一日定要好好報答朱亥這份情意。

  從朐縣到淮陰,並不複雜。

  出東海郡,經曲陽之後,便可以直抵淮陰。

  自黃巾之亂以後,徐州歷經戰火,更遭受曹操洗掠,以至於流民四起,盜匪橫行。

  從曲陽到淮陰,一路上並不太平……不過麋家的旗號在徐州還算響亮,所以車隊並未遭遇太多麻煩,甚至說是一路風平浪靜,順利抵達淮陰縣城。

  提起淮陰,劉闖就會想起漢初三傑之一的韓信。

  只是昔日一字並肩王,早已化為塚中枯骨,而淮陰城,在歷經歲月洗禮,更成為淮水下游的名城。

  勒馬淮水河畔,劉闖看淮水東逝去,腦海中浮現出一首古詩,忍不住放聲高歌。

  “天色混波濤,岸陰匝村墅。

  微微漢祖廟,隱隱江陵渚。

  雲樹森已重,時明鬱相拒……”

  詩,名《渡淮河寄平一》,是唐代詩人祖詠所作。

  劉闖前世編撰縣誌的時候,曾讀過這首詩詞,與眼前景色卻也相和。

  一旁裴紹三人,乃至於麋涉在內,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詫異向劉闖看去,心中疑惑頗多。

  裴紹三人是從朱亥那裡得知劉闖的情況,說起來對劉闖並不是特別熟悉。

  但麋涉卻不一樣,他和劉闖可說是一起長大,雖然彼此間沒有太多交集,可是卻瞭解頗深。

  曾幾何時,這胖子居然變得如此文采飛揚?

  就在麋涉心生疑惑的時候,卻忽聽從河面上傳來歌聲相和。

  麋涉抬頭看去,就見一葉扁舟,正緩緩靠過來……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21 09:58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章 潁川陳長文(上)

  “敢問方才,何人賦詩?”

  從船上走下一個青年,看年紀大約在二十三四模樣,一身青色禪衣,博領寬袖,衣袂飄揚。

  劉闖一怔,忙下馬上前。

  “方才是在下見淮水滔滔,一時忍不住呱噪,攪了先生雅興。”

  從對方的衣著穿戴來看,這人應該不是普通人。

  雖則看似行囊簡陋,但氣度不凡。

  在青年身後,還有幾個隨從。只是那青年沒有發令,所以隨從便留在船上,並未隨青年一起登岸。

  “咦?”

  青年看到劉闖,愣了一下。

  眼中流露出一抹古怪之色,彷彿自言自語道:“像,真像!”

  不過,他旋即就恢復了正常,微微一笑,“敢問閣下方才所作詩詞,出自何人之手?”

  “這個……”

  劉闖露出猶豫之色。

  說實話,他並不願意做一個文壇大盜。

  方才吟詩,也只是突發感慨,並無其他意思。

  可是當這青年到跟前發問,劉闖突然意識到,這是他揚名立萬的絕佳時機。

  東漢末年,想要建立功業,錢帛其實並非最重要的環節。在這個時代,家世、名氣和才學,才是立身之本。這才學又有文武之別,對於一個普通人而言,想要立身處世,這文采不可或缺。名氣,便是從這文武才學而來,當然也有人命好,憑藉家世,便可以獲得偌大名聲。

  劉闖本想否認這詩詞是他所作,可話到嘴邊,突然又改變了主意。

  “先生可是問方才那首臨淮水寄平?”

  青年道:“原來這詩叫做臨淮水寄平……呵呵,不知是何人所作?”

  “乃在下初臨淮水,心生感慨而作,倒是讓先生恥笑。”

  “是你所作?”

  青年上上下下打量劉闖,露出一抹懷疑之色。

  也難怪,劉闖的形象實在不像是一個能夠吟詩作賦的風雅之士。一身灰黑色的窄袖襜褕,頭裹蒼幘,怎麼看都好像是個農夫,全無半點書卷之氣,青年心生疑竇,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劉闖一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在下雖是個粗人,但早年間也曾讀過幾本聖賢書,知一些人間道理。再者說,詩賦小道,便偶爾為之也算不得大事,如何比得先生才學高妙,在下方才,確是有些班門弄斧的嫌疑。”

  青年眼睛一眯,“你認得我?”

  “確不認得先生何方高人……不過觀先生儀表不凡,姿容俊美,舉手投足有高士之氣,在下猜想,先生定非等閒。”

  青年聽罷,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手指劉闖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你這傢伙所言確有道理,而且這眼力也頗為不俗。這一路上鬱悶,難得遇到閣下這等妙人。在下潁川陳群,還未請教,足下高姓大名。”

  陳群?

  劉闖聽罷,心頭不由得一動,眼中旋即露出驚訝之色。

  眼前之人便是陳群?

  也許在三國演義中,陳群之名並不算顯赫,甚至沒有過幾次出場。但是在三國志中,陳群卻是曹魏少有的人才。他出身於潁川高門陳氏,祖父便是東漢末年極有名氣的陳寔,與鐘浩、荀淑和韓韶三人,並稱‘潁川四長’。而陳群父親陳紀,曾官拜侍中、大鴻臚;叔父陳諶,曾為司空掾,可算得是滿門高士。故而史書記載,陳氏父子三人,並著高名,世稱‘三君’。

  世語新說中曾記載有: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

  元方,就是陳紀,季方便是陳諶。而說這句話的人,正是兩人的父親陳寔,於是便有了難兄難弟的典故。

  至於陳群,或許不似其父輩那般有賢名,但若以才學而言,不輸於父輩。

  他的才幹更多是體現在治世方面,雖然三國演義中沒有幾次登場,但是在歷史上確有不小的名氣。

  後世大名鼎鼎的九品中正制,就是由陳群一手建立起來。

  而他的識人之明,更是在三國時期享有極高的聲譽,堪稱是賢才。

  不過,他不是應該在潁川嗎?怎麼會出現在徐州,出現在這淮陰城外?

  劉闖不敢怠慢,忙道:“原來是潁川陳氏三君之後,方才在下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先生海涵。

  我叫劉闖,東海郡朐縣人氏。”

  劉闖究竟是何處人?

  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最清楚的人,應該是劉勇,但卻從未與他說過……

  劉闖?朐縣人?

  陳群聽罷,微微一愣,旋即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原本以為是故人之後,沒想到……不過,他卻不會有失禮表現,“人言東海人傑地靈,先有麋子仲德才兼備,而今又有兄台這等妙人。呵呵,此去下邳,能與君相識,也算是一場緣分。

  只是在下還要趕路,便不與兄台盤桓。

  他日若有緣再相聚,定要與兄台浮一大白……”

  陳群彬彬有禮,話語中更是得當。不過那言語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疏離之意,劉闖又如何聽不出來?也難怪,在這個社會等級極為森嚴的時代,似陳群這種高門之後肯停下來與劉闖面對面談話,已經是給足了劉闖面子。或者說,陳群是給那首《臨淮河寄平》和‘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面子。兩人地位懸殊甚大,雖有折節下交的說法,也落不到劉闖身上。

  劉闖倒也沒有生氣,忙與陳群道別。

  陳群復又登舟,扁舟緩緩離岸,朝對岸行去。

  孤帆遠影碧空盡……當扁舟從視線中消失,劉闖忍不住長出一口濁氣。

  這是他第一次,自他重生三國以來,第一次和三國名人面對面的交集……雖說此前有麋竺麋芳,而且和劉闖關係頗大,但畢竟沒有見過,更沒有過交談。倒是陳群,肯棄舟上岸與劉闖說話,還是讓劉闖心中生出一絲波瀾。可惜,這波瀾方起,陳群就已經告辭離去了……

  還是名氣不大啊!

  如果自己有些許薄名,也許就可以和陳群進一步拉近關係。

  別看陳群方才說的客氣,但劉闖很清楚,他和陳群之間的交集,已經結束。除非有朝一日,他能夠爬到更高的位子,獲得更為顯赫的名聲,否則的話,劉闖和陳群,就如平行線一般,永遠也無法再產生交集。

  心裡,頓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受……

  只是當劉闖回過身,準備上馬的時候,卻發現麋涉和裴紹等人,正面露驚訝之色,一旁上下打量。

  “小子,還有這等本事?”

  裴紹忍不住上前,一巴掌拍在了劉闖的肩膀上,“看你這模樣,卻真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才學。”

  常勝,是豫州人。

  而潁川,就屬於豫州之下。

  他或許不知道陳群是何許人也,可是方才劉闖提到了潁川‘三君’,常勝卻是如雷貫耳。

  所以,在劉闖和陳群寒暄的時候,常勝已偷偷摸摸,把陳群的來歷告訴了裴紹。連帶著麋涉,也知道了陳群的身份,心裡頓有一絲緊張和惶恐。別看麋家在東海郡呼風喚雨,在徐州頗有地位。可實際上,麋家不過是豪強之家,與那世家大族,名門縉紳有著天壤之別。

  單只是徐州,比地位高於麋家的世族便有許多。

  廣陵陳氏,海西徐氏……這些個家族,才能稱之為真正望族。

  而麋家,一個靠販賣私鹽發家的豪強,就算家產比陳氏徐氏多,但也只能居於這世家之下。

  廣陵陳氏、海西徐氏,不過是一州望族。

  但潁川陳氏,卻是天下名門,哪怕如今落魄,也不是麋家能夠相提並論。

  當麋涉弄清楚了陳群的身份之後,這姿態便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好幾分。劉闖雖說是一介白身,卻能在陳群這等名門之後面前侃侃而談。不管麋涉此前對劉闖如何看不起,可經此一事之後,卻由不得他再張狂。先前那些優越感,隨著劉闖和陳群一席交談,已經蕩然無存。

  劉闖先有些糊塗,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弄明白了其中玄機。

  自家事自家最清楚!

  別看陳群和他方才相談甚歡,可劉闖知道,陳群絕不可能給他有任何幫助。

  不過這樣也好,回朐縣後,自己的地位至少能高一些,或者說,麋竺麋芳能因此對他高看一眼,他和麋繯的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嗯,不管怎麼說,這始終都算得上一樁好事,不是嗎?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21 06:39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章 潁川陳長文(下)

  麋涉等人雖然對劉闖態度發生變化,但卻無改劉闖目前的狀況。

  車隊在渡過淮水之後,直奔淮陰縣而去。

  在傍晚時分,便來到淮陰縣城之外。

  “大熊,你們今晚便在城外紮營,看護車仗。

  我入城和對方聯繫,待明日把貨物交接後,你們可以在城裡玩耍兩日,三日後咱們迴轉朐縣。”

  “要在這裡,停留三日?”

  “是啊!”麋涉對劉闖的態度,發生巨大變化。

  若在此前,他根本不會與劉闖做什麼解釋。但是現在……

  麋涉道:“咱們這次來淮陰,是以貨易貨。

  呵呵,明日對方收到貨物之後,還要做些準備,把咱們需要的貨物準備妥當,估計也要一兩天時日。只有收到對方貨物,咱們才能回去……不過這次差事,倒也順利,想必不會出現差池。”

  易貨貿易!

  東漢末年,經濟崩壞。

  特別是在董卓發放了無文小錢之後,令整個社會的貨幣體系徹底崩壞。

  許多商家交易時,或以真金白銀來作為交易貨幣,或者就是以貨易貨,而不願使用市面上流通的錢幣。

  也難怪,自桓帝起出現桓帝五銖錢之後,東漢的貨幣體系歷經剪輪五銖、挺環五株、四出五銖,再到董卓的無文小錢,五銖錢雖然作為主要的流通貨幣,但信用已經跌至谷底。甚至到了三國時期,五銖錢也一度混亂不堪,使得當時的經濟發展,受到難以估量的巨大破壞。

  劉闖沒有再去詢問,麋涉說這些,已經給足他面子。

  於是便答應下來,和裴紹三人自顧自返回小帳歇息……這一路顛簸,也著實有些辛苦。

  就這樣,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麋涉帶著一些人來到營地,把營地中的貨物拉走。

  而後,他就宣佈大家可以自由活動,除了一些麋家護衛留守營地之外,似劉闖裴紹等人,還有一些僮客管事,都離開營地,步入淮陰縣城之中。

  淮陰始於秦,歷經四百年光陰,已初具規模,成為淮河下游一座大城。

  不過這個‘大’,也是相對而言。若與朐縣相比,淮陰無疑是一座大城。可若是與雒陽、長安……甚至下邳相比,也不過一座小城而已。四百年光陰,淮陰縣城依舊保留著極為明顯的楚地風韻。劉闖是第一次來淮陰,對淮陰縣城一無所知。但看裴紹輕車熟路的模樣,卻不是第一次前來。

  “前面,便是千金浦。

  相傳當年韓信落魄時,得瓢母一飯之恩,方得活命。

  後來功成名就後,便回鄉尋找瓢母,卻苦尋不得……最後不得不將千金置於河中,順河而下,算是償還瓢母一飯之恩。似韓信這等有情義的人物,方為真英雄,令人為之唏噓感嘆。”

  裴紹站在這名為千金浦的河邊,感嘆不已。

  劉闖卻嗤之以鼻,輕聲道:“有什麼好唏噓,說穿了,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徒。”

  裴紹露出不快之色,“你怎可這般說淮陰侯?”

  “本來就是個沽名釣譽,識人不清,不知天時的狂妄之輩。

  想當初他韓信用兵數十萬,坐擁齊魯之地……大可以左右逢源,取漁人之利,謀取天下。偏為了一個勞什子一字並肩王,幫助高祖成事;後來更不知天時,看不清楚局勢。連留侯都要退隱,偏他還要爭那勞什子虛名。到頭來,被呂雉所害……你說他是英雄末路,依我看,是咎由自取。”

  “你……”

  裴紹大怒,卻拙於口舌。

  劉闖冷笑道:“想當初他明明有機會逐鹿天下,偏為那虛情假意而協助高祖。

  人言楚霸王有婦人之仁,他韓信便是個果斷之人嗎?該得的卻要讓走,到頭來倒霉的便是自己。

  我是覺得,大丈夫生於世上,便要勇於爭先。是我的,誰也得不走,不是我的,也要爭他一回,免得到了最後,空悲切不說,還要落個被女人所殺,屍骨無存的結果,豈不是一樁憾事?”

  裴紹,不由得沉默了!

  歷史上韓信曾有許多次機會逐鹿天下,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放棄。

  可不管是什麼原因,天下最終是劉邦獲取。成王敗寇,當初他韓信也是一方諸侯,劉邦又怎可能容他活著?哪怕是呂雉不殺他,恐怕劉邦也會尋由頭,早晚取他人頭。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韓信在後世曾被許多人稱讚,可是在劉闖看來,始終都是一個失敗者。

  我才不要做韓信!

  他日若有金鱗化龍之時,我怎地也要爭他一回,哪怕最後落得個粉身碎骨,也絕不會輕言放棄。

  看著潺潺流淌的河水,劉闖在心中,暗自起誓。

  “這位兄台好見解!”

  劉闖等人正要離去時,卻忽聽有人在身後說道:“在下方才聽聞兄台言語,倒是頗有收穫。”

  停下腳步,劉闖回身看去。

  只見一個青年書生,站在不遠處,正朝他拱手一揖。

  這青年的年紀,大約在二十五六的模樣。

  看他相貌,頗有幾分姿容,只是面黃肌瘦,把那幾分姿容也抹消的乾乾淨淨。

  “你是……”

  青年見劉闖搭腔,忙上前幾步,面帶笑容道:“在下淮陰步騭,是本地人。

  方才見幾位兄台相貌不俗,故而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看幾位兄台似乎是第一次來淮陰,不知是否需要嚮導?在下不才,對淮陰瞭若指掌,各處風景和典故,也瞭然於胸。若幾位兄台不棄,在下可為幾位做些指引。我淮陰美食,天下聞名,不過若不熟悉,卻難吃到正宗。”

  裴紹聞聽,眉頭一皺。

  “確是個牙人。”

  他沉聲道:“這廝好沒有眼力價,我雖不是淮陰人,但是對淮陰也不陌生。

  大熊你若是想要找那美食,我便帶你去就是,不必找個牙人領路,平白花費錢兩,豈不可惜?”

  青年白淨的臉上,閃過一抹羞紅。

  他眼中流露出黯然之色,輕聲道:“既然如此,卻是在下冒昧了,打攪之處,還望三位海涵。”

  說完,他轉過身,步履蹣跚便要離去。

  裴紹帶著裴煒和常勝也準備走,哪知道劉闖臉上卻露出古怪笑容,衝著那青年道:“若求先生指引,需幾多錢?”

  “啊?”

  青年一怔,愕然回身。

  裴紹則一臉不快之色道:“大熊,我說過我對這裡非常熟悉,不用人來嚮導。”

  劉闖笑道:“裴老大,你所知者,估計不外是一些酒肆妓館。

  我聽人說,淮陰風光秀麗,許多地方都有典故流傳。若只是吃酒,倒不需要人來指引,但若是走訪名勝,還是找個本地人嚮導為好。這位兄弟,卻不知要你嚮導一日,需幾多錢呢?”

  青年頓時露出驚喜之色,連忙道:“所需不多,一日五十錢足以。”

  裴紹還想開口,卻被劉闖攔住。

  只見他從懷中拿出錢袋,取出一百錢遞給那青年,“既然如此,便煩勞先生兩日,還請先生費心。”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22 09:47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一章 淮陰步子山(上)

  淮陰美食,歷史悠久。

  後世稱淮陰為淮安,便有淮安茶饊名揚天下。

  這茶饊,又稱饊子。屈原在楚辭中曾提到粔籹,便是最早的饊子……用蜂蜜和米麵,搓成細條,組之成束,而後用熱油煎熟,便是人們所說的饊子。饊子,還有寒具、膏環的說法。

  當然了,淮陰美食不知淮安茶饊。

  西漢時期,曾有辭賦大家枚乘作《七發》,裡面就有一段盛讚淮陰美食為天下之至美的描述。

  “雛牛之腴,菜以筍蒲。肥狗之和,冒以山膚。

  楚苗之食,安胡之飯。摶之不解,一啜而散……”

  也許是得了佣金,青年步騭顯得非常興奮,一路走,一路與劉闖解說,手舞足蹈,頗為歡喜。

  劉闖則帶著憨厚笑容,不時點頭附和。

  裴紹帶著裴煒和常勝二人跟在身後,忍不住啐了口唾沫,“確是個敗家玩意兒,自己還沒賺到錢,便大手大腳。此等人物,如何做的大事?渠帥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確是瞎了眼睛。”

  說罷,他猛然回頭道:“這次回去後,我便要與渠帥告辭。

  我聽人說,汝南那邊有昔日黃巾力士起事,便成不得事,總好過在這窮鄉僻壤等死。想當初,渠帥何等英雄?被徐和那廝坑害一回之後,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而今又守著這小子,實不知是何主意。

  奴心,常勝,你們如何選擇,是與我走,還是留在此地?”

  裴煒和常勝相視一眼,沉默片刻後,常勝突然道:“裴帥不要生氣,其實依我看,劉闖這麼做,恐怕是別有深意。”

  “哦?”

  常勝道:“這一路上,裴帥可曾見劉闖大手大腳?

  我覺著他這個人頗有心計,而且不是你我外表看去那麼簡單。此前,他在淮水畔賦詩一首,雖說我聽不得好壞,但是能引來潁川三君之後相和,足以見不是等閒。可在此之前,誰聽過他賦詩來著?還有,從前這劉闖膽小如鼠,依我看也是隱藏,其心機之深沉,非你我能測。

  這次突然間如此作為,也不一定是大手大腳。

  我覺著,那個步騭說不定有特別之處,所以才使得劉闖突然改變行事作風。現在言他未來,為時尚早。以我之見,倒不如再觀察一段時間,觀其作為,裴帥再做決定,也不算遲啊。”

  裴紹沉默了!

  半晌後,他狠狠一頓足,“也罷,就聽小常之言,再觀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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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紹三人的心思,劉闖自然不知道。

  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太放在心上……此時,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邊這個名叫步騭的青年身上。表面上,他聆聽著步騭的解說,可腦子卻飛速轉到,回憶著步騭這個人的情況。

  步騭,字子山。

  三國時期東吳重臣,官拜丞相。

  三國演義裡,步騭也曾登場,但戲份同樣不多,而且是以一個反派角色出現。

  赤壁之戰的時候,諸葛亮遊說江東,舌戰群儒。步騭,便是那群儒之一,曾力主投降曹操。

  但是在真實的歷史中,步騭卻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他曾協助孫權鎮守交州,平息叛亂,斬殺交州太守吳巨;後鎮守西陵二十載,使得荊南穩定。陸遜死後,步騭接替他為東吳丞相,雖只短短一年,卻為東吳穩定了陸遜去世後的混亂局面。

  這個人,在三國志裡的評價非常高。

  至於三國演義當中那個無膽小人,是羅貫中為突出諸葛亮光輝形象而設計,與事實並無干係。

  沒想到,會在這裡與步騭相逢。

  看步騭的狀況,好像混的並不是太好,甚至是非常落魄。

  每一個喜歡三國的人,都有收集名人的癖好。劉闖也不例外……只是他很清楚他而今的情況,莫說關張趙雲呂布這樣的超一流名人,就算是一些小人物,也未必能聽從他的召喚。

  人家跟隨你求什麼?

  或是為建功立業,或是為前程遠大。

  實在不成,至少能賺個盆滿鉢滿,也不算委屈了人家。

  可是劉闖呢?

  他而今還靠著叔父劉勇養活,雖然這次能賺五千錢,但是在這個時代,五千錢又算得什麼?

  出身?

  更不可能……

  劉闖的出身,甚至還比不得步騭。

  依稀記得,步騭好像也是個淮陰大族步氏子弟,而步氏的祖先,曾官拜淮陰侯,劉闖又怎能相比?好吧,要身份沒身份,要地位沒地位,要錢沒錢……你就算說的天花亂墜,人家又憑什麼跟隨你?

  劉闖很清楚自己的狀況,所以並沒有想過要收服步騭。

  但是,似這樣一個牛人平白錯過,似乎有些浪費。我無法收服你,但是我可以和你拉近關係。天曉得步騭什麼時候就飛黃騰達,給自己尋一條後路,結一個善緣,似乎也沒有錯誤。

  午飯時,劉闖在步騭的帶領下,走進一家路邊小店,點了幾個當地美食,飽食了一頓。

  裴紹倒是沒有再反對什麼,而是在旁邊冷眼旁觀。

  他倒是想要弄清楚這個步騭有什麼好,可說實話,怎麼看都看不出步騭的出奇之處。

  這廝如同一個餓死鬼,單是牛肉粥,就喝了兩碗,還吃了三把粔籹,吃的比裴紹還多。可是劉闖卻沒有責怪,反而溫言與步騭交談,還不時為步騭夾菜。不過裴紹注意到,劉闖會在不經意間,旁敲側擊詢問步騭的情況。三言兩語之後,這步騭的來歷,便被劉闖打探清楚。

  東漢年間,曾有一個步姓人家為淮陰侯,也就是步騭的祖先。

  只是到後來,這位淮陰侯家道中落,已不復當年興盛局面。步騭是淮陰步氏家族的旁支,過的就更加悽慘。他早年父母雙亡,靠著一個嬸嬸撫養,才算是長大成人。但因為他惡了主家,以至於倍受壓迫,甚至想要在淮陰找個差事都很困難。為此,步騭曾多次想要離開淮陰,可是嬸嬸年邁,讓他不忍遠離。加之還有個堂妹年紀尚小,於是便咬著牙留在淮陰。

  這廝,倒是個大戶人家,還有些故事。

  裴紹聽了步騭的情況後,對步騭多了幾分同情,態度上也就改變不少。

  加之步騭確有幾分本事,一路介紹下來,頭頭是道。哪怕裴紹不止一次來淮陰,可很多典故,還是從步騭口中知曉,心中更不由得多了幾分認同。這一百錢,花的倒也不算是冤枉。

  下午,眾人登高家堰觀賞景緻。

  這高家堰,就是後世人們所說的洪澤湖大堤。

  一年前,廣陵人士陳登出任廣陵太守,命人修築高家堰,以防禦淮河洪水,保護農田灌溉。

  此時的高家堰才修築了一半,遠不似後世的洪澤湖大堤那般雄偉。

  不過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這一座高家堰,便足以讓人們牢記住陳登的名字……

  步騭對陳登也是多有讚賞,劉闖則負手而立,眺望洪澤湖景觀。

  他突然道:“我觀子山兄才華出眾,聽說劉使君虛懷若谷,在下邳招賢納士,子山何不投奔?”

  步騭一怔,側臉打量劉闖一眼。

  他沉默半晌後,輕聲道:“孟彥賢弟,非是我不想投奔,實不能爾。”

  “此話怎講?”

  若劉闖和步騭初識,步騭是不會坦誠相告。

  不過,經過這一天的接觸,步騭已經弄明白,劉闖絕不可能是劉備的屬下。

  他猶豫片刻,壓低聲音道:“不瞞賢弟,我以為劉使君,並非徐州之主。”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22 12:37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一章 淮陰步子山(下)

  “哦?”

  “劉使君為人謙和,有長者之風。

  但他聲名不顯,當初陶使君將徐州讓給他,本也是無奈之舉。憑他而今的實力,根本無法震懾徐州豪強,哪怕有麋家之助,也難有大作為。偏劉使君野心甚大,又將呂布引來。看似呂布是一強援,實則是一頭吃人猛虎。徐州戰亂,只在旦夕,便是劉使君恐怕也自身難保。”

  呂布之患,在徐州並不是一個秘密。

  步騭說出這番話語,其實也是勸說劉闖,不要投奔劉備。

  因為從劉闖剛才的話語中,他聽出了一些端倪。

  對於這個豪爽的胖子,步騭也頗有好感,實在不願意讓劉闖陷入這個泥潭。否則的話,步騭又怎可能說出這些話來。

  劉闖何嘗不知道,這徐州不是久居之地。

  可他卻清楚,劉備雖然無法在徐州立足,但是在將來,確是蜀漢之主,與曹操齊名的奸雄。

  他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步騭,難不成告訴步騭,他知道劉備將來會成為漢昭烈帝?

  恐怕連劉備這時候,也不是太清楚未來的發展吧……

  “呵呵,當然了,這也只是我一家之言,胡亂猜測罷了。

  孟彥賢弟也不必太往心裡去……天色不早,咱們今天便這樣吧。明日一早,我在千金浦等候,到時候再帶你們去轉一轉其他去處,也是別有滋味。我家中還有事情,便與孟彥告辭。”

  劉闖也沒有挽留,與步騭道別之後,便返回營地。

  “大熊,那廝似乎頗有本事啊!”

  在回去的路上,裴紹忍不住開口道:“我看他舉手投足,言談舉止,與先前那陳群不遑多讓。”

  “呵呵,我倒是沒有留意這些,只覺得此人見識不俗。

  今日回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還要玩耍……這次出門,收穫不小,著實見識了不少事情。”

  裴紹是想要探劉闖的口風,可惜劉闖根本不接招,讓他好生難過。

  不過,他對劉闖的態度倒是發生了一些改變,至少不會再把劉闖當作一個不學無術,大手大腳的敗家子。

  ++++++++++++++++++++++++++++++++++++++++++++++++++++++++++++

  第二天,天還沒亮,劉闖就起身了。

  在小帳中打了一趟龍蛇九變,只是在練到跨步擰身的時候,氣息便會隨之中斷。

  龍蛇九變引導術自有其獨特之處,整套引導術,完全是以氣息為主。若氣息中斷,便無法繼續修煉下去。劉闖知道,這也是猛虎變和蒼熊變的瓶頸所在。想要突破,就要不斷強大氣息,磨練筋骨,強壯氣血。但這個過程,無法一蹴而就,需要慢慢打磨,不停的修煉才成。

  最重要的是,修煉龍蛇九變,不能心急。

  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越是著急,就越是進展緩慢。

  劉闖別的沒有,可這耐性卻是足夠。否則的話,前世他也不可能隱忍一年,才下手報仇雪恨。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前世在閒來無事的時候,最大的樂趣就是閲讀佛道經典。

  所以在面臨這種平靜的時候,劉闖非但不著急,反而任其發展。練不下去就不練,但是心態一定要保持好。否則的話,這功夫越來越危險,弄個不好瓶頸無法突破,還要搭上性命。

  練完龍蛇九變,天已經大亮。

  劉闖出了小帳,把裴紹三人叫上,臨出營門的時候,還在伙房裡拿了幾張熱乎乎的肉餅,用布包裹起來。

  “這一大早,子山恐怕也沒有吃早食。

  一晌午空著肚子陪我們轉悠,若不吃飽了肚子,豈不是麻煩?”

  裴紹連連點頭,“大熊這話說的在理。”

  他已經不再糾結於昨日劉闖的大手大腳,更好奇那步騭,還有什麼稀奇之處。

  “大熊,昨日步子山那番話,你以為如何?”

  “嗯?”

  “我是說,關於劉使君的那番評論。”

  劉闖想了想,輕聲道:“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子山所言劉使君而今所面臨困境倒是不假,只不過劉使君此人性情堅韌……不是他拿不到徐州,而是徐州不是劉使君化龍之地。風雲未起,焉知劉使君日後,沒有騰飛之時?”

  裴紹愣了一下,點點頭,沒有再言語。

  四人再次進城,直奔千金浦。

  遠遠,就看到步騭站在千金浦,正呆呆發愣。

  劉闖上前道:“子山兄,怎地在此發愣?”

  “啊……”

  步騭回過頭,露出赧然之色,“原來孟彥兄弟……呵呵,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一時間有些出神,賢弟勿怪。

  對了,今天咱們就在城裡走走,我帶你們品嚐一下淮陰小食。”

  劉闖倒無所謂,他今日來見步騭,說穿了只是想要和步騭進一步結交。

  至於是遊山玩水,還是在城中小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和步騭拉近關係,打好基礎。

  淮陰城不大,五個人在明媚的陽光裡穿大街走小巷,領略著這座有四百年歷史的古城風韻。

  雖說漢代秦,已有四百年。

  但這淮陰城裡,卻依舊保留許多當年楚國風韻。

  步騭滔滔不絕的講述著淮陰城的歷史,便是裴紹三人,也不禁聽得入神。

  倒是劉闖,並沒有聽進去。

  他在暗中觀察步騭,不由得暗自感嘆:這同樣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史書說他性格寬雅深沉,能夠折節降志,屈己辱身。劉闖覺得,步騭比那個能忍受胯下之辱的韓信更強悍,因為他時時刻刻能夠調整心態,能夠明白自己的處境,做出各種適應的舉動,這絕對是個人才。

  要不要把他引介給劉備呢?

  不過看步騭的態度,似乎對劉備沒什麼興趣。

  就如步騭昨日所說的那樣,而今的劉備,還沒有安身立命的資本。

  竊據徐州,對劉備而言並非一件好事……劉備真正的崛起,是在他獲得皇叔身份之後。可在此之前,劉備雖然有些名氣,但卻無法真真正正的震懾住那些真正的牛人。仔細想來,劉備初期似乎只有關張和孫乾簡雍跟隨。到了徐州之後,也只有麋家兄弟,才算是捨家投奔……

  其餘時候,則多是吸納一些黃巾餘孽,劉闢龔都之流。

  而他真正崛起,卻是在獲得皇叔稱號,遇到了諸葛亮之後。

  所以,此時的劉備,恐怕真不能吸引步騭。哪怕步騭是個落魄士族,也未必能看得上劉備。

  可惜,真的是可惜了!

  五人在淮陰城走了一個晌午,都有些累了。

  於是,便在一家小食店中歇腳。

  這家小食店,位於淮陰鬧市,不遠處便是千金浦所在。

  正午時,也是淮陰最為熱鬧的時候。商舖紛紛開張,過往行人川流不息,呈現出一派繁華景象。

  裴紹要了一罈子淮陰特產的蘭英酒,又點了幾個小菜,便坐在酒店裡一邊歇息,一邊聊天。

  劉闖做出一副虛心的模樣,不斷向步騭請教。

  而步騭也接受了劉闖這一份善意……說實話,他不是沒想過劉闖這樣待他,是另有圖謀。可回家後仔細一想,他一介窮書生,劉闖又圖他什麼?要錢沒錢,要權沒權,人家至少還能僱傭他做事,可是他呢?若不是劉闖昨日僱傭他,更爽快的把佣金支付,恐怕昨天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家交代。

  想的多了,卻是想的有些多了!

  步騭和劉闖說笑著,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外面的街道。

  突然,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緊跟著呼的一下子長身而起,快步向外面走去。

  “子山,子山兄發生何事?”

  劉闖連忙呼喚,可是步騭卻恍若未聞。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衝到了街上。順著步騭走的方向看去,劉闖眉頭一蹙,緊跟著也站起身來。

  “大熊,發生何事?”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5-23 12:39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二章 贈金(上)

  鬧市中,圍著一群人。

  十幾個身著華美衣袍的青年,把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圍著中間,拉扯推搡,更嘲諷不停。

  少女的衣著非常樸素,衣裙已洗得發白,看得出家境並不算太好。

  烏黑亮麗的長髮,梳了個墮馬髻,一雙彎彎的柳葉眉,明眸皓齒,確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這美人兒此刻臉上帶著幾分驚恐之色,看上去楚楚可憐。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閃著淚光,卻倔強的忍著,不肯讓眼淚流出來。

  “步仁,你想幹什麼!”

  步騭如同一頭憤怒的獅子,衝上去把人推開,站在少女身旁。

  “子山的妻子嗎?”

  裴紹頗有興緻,站起來走到酒肆門旁,抄著手饒有興緻的看起了熱鬧。

  他和步騭並沒有太多交集,而且也不想招惹什麼麻煩。畢竟這次來淮陰,是受了朱亥的託付。反正劉闖只要不出事,裴紹就不會動手。包括裴煒和常勝在內,和裴紹也是一樣想法。

  劉闖也站起來,走到裴紹身旁。

  “那是什麼人?”

  他拉住一個酒肆的夥計問道。

  “客官說的,可是步小姐?”

  “步小姐?”

  夥計搖搖頭,一臉悲憫之色,“步小姐說來也是可憐,她出生不久,父親便過世,家中田產更被族人分個乾淨,還被趕出祖屋,住在城南。老夫人倒是個好強之人,硬是不肯向任何人求助。不但養大了步小姐,還收養了步三公子……只是那步家人,卻不肯放過他們三人。”

  “為何?”

  “步小姐的父親,在城外有一處田產,就在步小姐名下。

  步家的人想要那塊田產,可老夫人卻始終不肯答應。不過,步家也算是一霸,放出話來,誰敢給老夫人幹活,就要誰好看。老夫人她們雖有田產,畢竟孤女寡母,更無人照拂。如此一來,誰敢去她家的田地幹活?二十畝良田啊,就那麼白白的荒廢掉,真讓人感覺可惜……”

  這夥計的言語中,帶著些同情。

  只是他話未說完,就聽身後有人道:“小八,不去幹活在這裡胡說什麼?難不成想要找死嗎?”

  回頭看,就見酒肆的掌櫃一臉驚慌。

  夥計一縮脖子,朝劉闖一笑,忙轉身走了。

  看劉闖眉頭緊鎖,掌櫃上前低聲道:“客官莫要管閒事……步家雖不比以前,但畢竟是個大家族,不好招惹。那幾個人,便是步家五虎,說起來還是子山的堂兄。這五個傢伙平日裡就橫行霸道,仗著家裡有些勢力,誰也不放在眼裡。客官是外鄉人,切莫和這些潑皮交惡。”

  潑皮!

  堂堂淮陰侯後人,在這時代怎麼說也是官宦子弟。

  可到了掌櫃的口中,卻變成潑皮……裡面固然有掌櫃對這些人的厭惡,但同時也透露出了一個信息。步家,真的是沒落了!否則的話,掌櫃又怎可能如此稱呼淮陰侯的後人?想來步家已沒什麼權勢,完全是靠著祖輩餘蔭生存。若他們但有半點爭氣,恐怕也不會被稱作潑皮。

  潑皮,可是連紈褲都比不得的存在啊!

  裴紹似乎對這種破落戶很看不上,嘴一撇,冷笑道:“若淮陰侯知道後人如斯,只怕會從土裡鑽出來,把這些人……劉闖,你要做什麼?”

  他話未說完,卻見劉闖突然衝向人群。

  原來,就在裴紹吐槽的時候,步騭那邊的局勢卻突然發生了變化。

  一個看上去頗為魁梧的青年上前一把將步騭打倒在地,而那位步小姐,則好像一隻憤怒的小貓一樣撲上去,抱住那青年的胳膊,一口便咬上去。青年吃痛,大叫一聲,抬手就把少女打倒。

  “你這賤人竟敢咬我,今天若不好好教訓你們,便不叫步勇。”

  一干潑皮一擁而上,對步騭便拳打腳踢。

  步騭一介書生,又怎是這些潑皮的對手?可他卻沒有逃跑,而是護著少女,拚死抵抗。

  在裴紹眼裡,這些人不過是小孩子打架,根本不值得他去關注。他和步騭沒交情,也就是僱傭關係,何苦強自出頭?可是劉闖卻不同,一來他深知步騭的才幹,二來他實在是看不慣那些潑皮的作為。

  跑出去兩步,劉闖突然停下來。

  酒肆門前,有一根旗旛。

  應該是酒肆掌櫃為招攬生意而專門設立,三米多的高度,更有碗口粗細。

  劉闖上前,彎腰便抓住了旗杆底部。

  “這廝要作甚?”

  一個夥計滿臉疑惑,忍不住開口道:“莫不是想要把那旗杆拔出來嗎?不可能的……當初這旗旛立起來的時候,我曾試了一下,入土差不多五尺之深,根本不可能拔出來……啊,這不可能!”

  就在這夥計絮絮叨叨說話的時候,劉闖卻發出一聲如雷巨吼。

  腳下使了個千斤墜,身體成弓狀猛然發力,那入土一米多深的旗杆,竟被他硬生生給拔出來。

  若不是親眼看見,夥計怎麼也無法相信,這世上還有如此神力。

  而掌櫃的更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語道:“這廝,莫不是楚霸王再世嗎?”

  裴紹看到這一幕,也暗自吃驚。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出手相助,那邊劉闖已經舉著旗杆衝上一記橫掃。

  一個正圍毆步騭的潑皮,被旗杆砸中,慘叫一聲便飛出去老遠。

  潑皮們一怔,忙回身看過來。而這時候,劉闖已經到了近前,衝著步騭大聲道:“子山,趴下。”

  步騭本能的拉著少女往下一蹲,就見劉闖猛然舉起旗杆,發出一聲如雷巨吼,振臂將旗杆投擲出去。那旗杆,足有百十斤的份量,被劉闖凝聚全身氣力投擲出去,發出一陣風聲。

  呼!

  兩個潑皮被旗杆砸中,噗通便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趁著這些個潑皮驚慌失措的剎那,劉闖已經到了跟前。也不見他動手,只身體輕微一抖,頓時產生出一股巨力,把一個潑皮狠狠撞到,便衝到步騭身前,抬腳又踹翻一個正要動手的潑皮。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淮陰鬧事。”

  步勇大聲叫喊,可還沒等他聽到劉闖的回答,只覺腦後一股風吹來。

  裴紹見劉闖動了手,就知道少不得要有一場麻煩。不過,裴紹畢竟是久經沙場的人,甚至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讓裴煒和常勝兩人衝過去把步仁制服,而後又衝到了步勇身前,一拳將步勇打翻在地。

  那步仁步勇兄弟雖人多勢眾,但一開始被劉闖接連幹翻五人,早已經是膽顫心驚。

  而裴紹三人的出現,更讓這些個潑皮知道情況不妙。若只是劉闖一個人還好,可現在又多了三個人,剩下那些個潑皮,又如何敢再生事?也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尖叫,一干潑皮便一聲發喊,扭頭就跑。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淮陰鬧事,不怕惹來麻煩嗎?”

  步仁被嚇得面皮發白,不過仍可以壯著膽子威脅。

  劉闖剛把步騭和少女攙扶起來,聽到那步仁的威脅,二話不說轉身一拳就打在步仁的臉上。

  他這一拳,何止百斤巨力。

  步仁被打得一聲慘叫,鼻梁骨被打斷,鮮血順著鼻腔汩汩流淌,一頭便栽倒在地上。

  “劉闖,你怎地這麼衝動?”

  裴紹一蹙眉頭,露出不快之色。

  劉闖出手實在是太狠了,被他打倒的五個潑皮,倒在地上哭號不停,沒有一個人能爬起來。而步仁更慘,直接被劉闖打昏過去,滿臉是血,悽慘無比。至於步勇,更沒有半點‘勇’氣。見劉闖朝他看來,竟嚇得尿了褲子,大叫著想要掙脫裴煒二人之手,卻被死死按住。

  “些許毛賊,難不成裴老大怕了?”

  劉闖淡然一笑,看了裴紹一眼。

  從朐縣一路過來,雖然裴紹沒有對他的過去透過半句口風,但劉闖也能感覺到,這傢伙絕對是一個心狠手辣,膽大包天的貨色。只看他平日裡的言辭,就知道這廝根本是無所畏懼。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3 12:10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二章 贈金(下)

  “我怕?”

  裴紹的臉頓時漲的通紅,瞪著劉闖,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小子太可惡了,我只是好心提醒,卻被他這般奚落,實在是氣煞人也。

  可不知為何,裴紹心裡對劉闖又多了些許好感。這小子倒真是膽大,天曉得那些朐縣人為何說他膽小如鼠。這般樣子若是膽小如鼠,那天底下還有不怕事的人嗎?想到這裡,裴紹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再開口。看得出來,劉闖這是下定決心,要為步騭兄妹出頭了!

  劉闖說完之後,也沒有再理睬裴紹。

  “大兄,可還好嗎?”

  步騭被打得鼻青臉腫,卻沒有半點懼色。

  看著步仁步勇兩兄弟,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你們實在是太過分了……我與嬸嬸讓著你們,躲著你們,卻不是怕你們,實在是不想生事。可你們卻這般咄咄逼人,實不為人子。”

  步騭並不是個長於言辭的人,否則也不會在三國演義中,被當做反面角色,被諸葛亮辯駁的啞口無言。不過越是老實人,發起火來就越是兇狠。他衝上去,一腳便踹在了步勇臉上,把步勇踹的滿臉是血,呼痛不停。

  虧得少女反應及時,把步騭拉住。

  步騭又狠狠踹了步勇幾腳,這才算是鬆了口氣,臉上旋即露出一抹黯然之色。

  他拱手一揖,“家門不幸,卻讓孟彥看了笑話。”

  劉闖只笑了笑,而後看了步仁和步勇一眼,“子山接下來,有何打算?”

  步騭猶豫一下,回頭看了看身邊少女,臉上流露出一抹憐惜之色。

  他咬了咬牙,輕聲道:“今日若非孟彥出手相助,我便要被他們打死……步家人看樣子已不把我們當做族人,是鐵了心要謀奪嬸嬸手中的田契。若繼續留在這裡,只怕會招惹更多是非。”

  劉闖心裡一動,恨不得大聲道:來投奔我,來投奔我吧!

  可這也只能是心裡的意淫……他現在一無權勢,二無金銀,便是他自己,也要為五斗米折腰,又如何能收留步騭一家人?估計就算他開口,步騭也不會同意跟他走。倒也不一定是看不起劉闖,更多是害怕給劉闖添麻煩。這一點,劉闖倒是能想的通透,故而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步騭拉著那少女的柔荑,輕聲道:“淮陰,是呆不下去了。

  小鸞,咱們這就回去,勸說嬸嬸和咱們離開這裡,若不然的話,這些人肯定會得寸進尺。”

  “可是,我們去哪裡?”

  少女怯生生開口,聲音非常好聽。

  柔柔的,帶著些許淮南口音,好像黃鸝鳥兒鳴唱。

  “徐州,咱們是呆不下去了……依我看,這裡早晚會被戰亂波及,現在離開倒正是時候。咱們渡江,去曲阿!我在那邊有一好友,正好可以投奔,先求個容身之處,再做其他打算。”

  “渡江嗎?”

  少女顯得有些擔憂,“可咱們哪兒來的路費?”

  從淮陰南下,前往曲阿,必須要渡過大江。且不說別的,一家三口的渡江費用,也都不在少數。

  步騭已淪落到給人當牙人的地步,有哪兒來的積蓄?

  只是這時候,步騭不想讓步鸞擔心,於是咬咬牙,輕聲道:“小鸞不用擔心,我手裡還有些錢,足夠咱們前往曲阿。”

  說罷,他再次向劉闖一揖,“孟彥拔刀相助,這份情誼,騭牢記在心。

  他日若有機會路過曲阿,定要與我知道,騭定掃榻相迎,以償今日恩義……不過,步家雖已沒落,比不得當年聲勢,可畢竟在淮陰也是百年大族。孟彥最好儘快離開,以免受到牽累。

  騭還要回家收拾東西,便不囉嗦,今日與君一別,他日再聚,騭定不忘孟彥之情。”

  說完,步騭拉著少女就要走。

  卻聽劉闖在身後道:“子山,且慢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劉闖當然清楚,他不可能帶著步騭一起走。雖然早有準備,可心裡面還是有些失望。不過,也算不得大事!人各有志,留一份情誼在,說不得日後便能夠用上。

  他轉身朝裴紹看了一眼,猶豫一下後道:“裴老大,身上可有錢帛?”

  裴紹一怔,從腰間解下一個牛皮錢袋來。

  “不太多,這次出門本就匆忙,只帶了半金而已……孟彥若用,只管拿去。”

  半金,也就是七千五百錢。

  若按照正常匯率,一斤金是一萬錢。

  但在民間,金價時常會有波動。太平時,一斤金可能只有六千錢,但若是在亂世,一斤金便能換來一萬五千錢,乃至於更多。加之五銖錢貶值,造成了金價上揚。徐州相對好些,而淮陰地區,也沒有遭受過太多戰火波及,故而一斤金,也就是在一萬二到一萬三千錢上下。

  裴紹卻是個爽快人,劉闖向他討要,便二話不說拿出來。

  而劉闖呢?

  更沒有和裴紹半句客氣話。

  這種草莽漢子的脾氣,劉闖多少也有瞭解。

  你若是與他客氣,他便會不高興,認為你看他不起。所以,沒必要和他客氣!裴紹既然把這錢拿出來,便已經表明態度。若再要客氣,反而會讓他心生不滿,絶不是劉闖所願結果。

  劉闖接過錢袋,在手裡掂量一下,又解下腰間布袋。

  那布袋裏,還有幾百錢,是朱亥給他在路上使用……劉闖把兩個錢袋子一併塞到步騭手中,嚇得步騭連連擺手。

  “孟彥,這怎使得?”

  “大兄你才學出眾,絶非池中之物。

  今日便當作是小弟與大兄結一善緣,還望大兄萬勿推辭。再說了,此去曲阿路途遙遠,若只大兄一人也就罷了,還要帶上你那嬸嬸和這位娘子,路上少不得要有花銷。有道是窮家富路,大兄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嬸嬸和這位小娘子考慮。兜裡有些錢帛,總不至於太難堪。”

  步騭的眼睛,紅了!

  而一旁少女的明眸中,更是閃爍淚光。

  步騭看了一眼劉闖,而後深吸一口氣,接過劉闖遞來的錢袋子,揣在懷中,“孟彥,大恩不言謝!騭也不客氣,只是將來孟彥若有用到我步騭之處,騭粉身碎骨,也難報答這份情意。”

  “好了,大兄莫再囉嗦,早些走吧。”

  “珍重!”

  步騭的聲音有些顫抖,若不是他控制力不差,恐怕早就流下淚水。

  少女則瞪大眼睛,盯著劉闖仔細看了一會兒,又隨著步騭向劉闖微微一福,轉身匆匆離去。

  “這些人怎麼辦?”

  劉闖目送步騭兄妹背影消失,悵然若失。

  忽聽裴紹開口,劉闖驀地清醒過來。

  四周,有許多圍觀者,卻一個個躲得很遠,噤若寒蟬。步家兩兄弟和一干潑皮躺在地上哀號不停,令得劉闖眉頭一蹙。

  他突然一聲苦笑,輕聲道:“裴老大,看起來咱們要有麻煩了!”

  “麻煩?”

  裴紹眼中凶光一閃,“有甚麻煩,把這些腌臢貨殺了就是。”

  “殺了倒是簡單,可這樣一來,恐怕會惹來更大麻煩……”劉闖目光掃過步仁步勇兩兄弟,突然上前一人一拳,把兩人打昏過去。

  子山,你倒是好算計!

  他心裡苦笑一聲,已明白了步騭的想法。

  步騭方才帶著少女匆匆離去,想來是希望劉闖等人把步家人拖住。怪不得他臨走時說出了粉身碎骨也難報答的話語,這心裡面懷得就是這麼一個心思。罷了,送佛送到西,既然已經脫身不得,也只好硬撐著頭皮幫步騭解決這個麻煩。否則的話,步家人追上步騭,會更危險。

  “奴心,速去營中通知麋涉,就說咱們在這邊和人衝突,請他幫襯一二。”

  裴煒一怔,向裴紹看去。

  裴紹朝他點點頭,裴煒這才轉身飛奔離去。

  “你以為,麋涉會幫忙?”

  “不是他幫不幫的問題,而是他麋家臉面的問題!”

  劉闖笑了笑,反而沒有了先前的慌亂。當下,他和裴紹常勝兩人便守在鬧市,以免步仁步勇兄弟去找步騭的麻煩。至於麋涉能不能解決這麻煩?劉闖倒不是特別擔心。雖說步家是淮陰侯後裔,在淮陰縣城頗有根基。但畢竟已經沒落,而且不是一般的沒落……麋家商賈出身不假,可麋竺乃徐州別駕,更兼家財逾億,其勢力之大,絶不是一個沒落步家可以相比。

  不過,麋涉真會出手相助嗎?

  說實話,劉闖心裡也沒有太大把握……

  他是在賭,賭麋涉會出手相助!

  麋家這時候跑來淮陰易貨,相信也不會是普通的貨物。

  劉備雖佔據徐州,但實力卻算不得強橫。身為劉備最忠實的擁躉,麋家現在的所有行動,恐怕都是圍繞著幫助劉備增強實力為主。所以從某種程度而言,麋家而今就是劉備的代表。

  自己雖麋家前來,相信麋家也不會任由自己被當地豪強所欺凌。

  那一來,劉備的顏面何存?

  劉闖想到這裡,也就輕鬆下來。

  他和裴紹低聲交談,而常勝則站在一旁,保持警戒狀態。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

  “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竟然在淮陰生事!”

  腳步聲雜亂,人群驀地向兩邊分開。緊跟著,就見一個彪形大漢,身披暗紅色皮甲,赤幘抹額,手持一口繯首大刀,帶著三十多個巡兵便闖進人群。那為首大漢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步仁步勇兄弟,臉色頓時大變。他二話不說,舉刀遙指劉闖三人,厲聲喝道:“便是你們三個殺才在這裡鬧事?”

  “鬧事不敢,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耳!”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那大漢臉色更加難看,惡狠狠道:“想逞英雄,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方。

  打了我兄弟還敢留下,你們三個倒真是膽大……來人,給我把這三個反賊拿下,若敢抵抗,格殺勿論。”

  大漢身份似乎不一般,開口就把劉闖幾人定了罪名。

  劉闖眸光一冷,“閣下何人,怎可如此不問是非緣由?我等不過仗義出手,你又有什麼證據,說我三人就是反賊。”

  說著話,他抬手壓住了裴紹。

  因為在大漢要動手的一剎那,裴紹和常勝都做出準備搏命的姿態。

  大漢聞聽,哈哈大笑,“不長眼的毛賊,連爺爺是誰都不知道,也敢在淮陰鬧事?

  嘿,爺爺便是步家五虎之一,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步義大爺便是!至於證據……嘿嘿,真是笑話。你家步義大爺要抓人,還用得什麼證據?在這淮陰城裡,你家步三爺便是律法。”

  劉闖臉色微微一變,還想開口拖延一下時間,卻聽得人群外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步家五虎,好大名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步義有何德何能,敢說出這等張狂話語,難道就不怕為你步家惹來滅頂之災?在這淮陰城裡,你步三爺便是律法,可知淮陰也是我大漢治下!”

  “哪個混蛋,在此呱噪?”

  步義勃然大怒,回身向人群外看去。

  十數個跨刀負弓的護衛,簇擁一個年約三旬左右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那男子分開護衛,走上前來,瞄了步義一眼之後,冷笑道:“某家廣陵陳登,步三爺所言之混蛋,不知要治某何罪?”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4 12:07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三章 湖海之士(上)

  陳登?

  劉闖的眼睛頓時睜大,向那男子看去。

  這個人,就是陳登?

  在三國演義當中,陳登的戲份不多,出場也沒有太多精采的表現。他是廣陵望族陳氏子弟,其父陳珪,乃廣陵名士。而陳登本人,也素有聲名,二十五歲入仕為東陽長,後拜典農校尉。

  陳登的政治立場非常模糊,甚至很難界定他歸屬於何方。

  劉備在徐州時,他對劉備頗為讚賞,甚至言生平僅佩服三人,劉備便是其中之一。但後來呂布驅逐劉備,陳登又迅速投靠了曹操,拜廣陵太守之職。不過,他又時常協助劉備,對抗呂布,同時又和呂布暗地勾結,謀取更多利益。這樣一個人,忠奸難辨,令人無法琢磨……

  不過,劉闖還是很興奮!

  不管怎樣,陳登是當今名士,若能結好此人,倒也是一條捷徑。

  只是陳登走出來後,並沒有理睬劉闖等人,卻目光灼灼,凝視步義等人。

  步義也嚇了一跳,當他聽聞陳登的名字,頓覺形式不妙。步家在淮陰也許有些聲望,但是和廣陵陳氏相比,實在是相差太多。以至於陳登自報家門後,步義便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陳登年紀,也就是二十七八。

  身材不算太高,體型單薄而瘦弱。

  一襲青色長衫罩在身上,他負手而立,盯著步義道:“小小一介步弓手,也敢妄言代表淮陰,真是好大膽子。若淮陰侯地下有知,定會被你這廝氣得吐血。想淮陰侯,當年也算得豪傑,怎就有你這等子弟?不學無術便罷了,還敢橫行街市,莫非以為這淮陰便無人能治你們?”

  陳登聲音不大,但氣勢卻是咄咄逼人。

  步義被罵的頓時冷汗淋淋,忙躬身道:“先生有所不知,非我張狂,實……”

  “爾還不住口!”

  陳登不等步義說完,眼睛一瞪,聲音陡然轉厲,“自家做得好事自家明白,連族人都容不得,還要鬧到這街市上惹人笑話,你不要臉,我陳登還照拂廣陵人的麵皮……還不給我滾開。”

  陳登這一發火,步義被嚇得面色如土,忙不迭讓人抬著步仁步勇兄弟,攙扶一干潑皮狼狽而走。

  劉闖猶豫一下,上前躬身剛要開口,卻聽陳登冷哼一聲,“你這少年,生的好相貌。

  既有一身好武藝,為何不思報效國家,反而在這街市中逞強鬥狠?今日若非看你是仗義出手,定要讓你好看。以後還需老實本份,莫仗著學了些拳腳武藝,就行事肆無忌憚,早晚惹來殺身之禍。”

  說完,他也不理劉闖,拂袖就走。

  劉闖愣在當地,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別看陳登和他說話時的語氣比之與步義等人溫和,但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以及暗藏於話語中的不屑之意,讓劉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孟彥,孟彥!”

  裴紹上前,連聲呼喚。

  劉闖總算是反應過來,再看陳登時,卻發現陳登一行人的背影,已消失在長街拐角處。

  突然苦笑一聲,劉闖心裡暗自嘆了口氣。

  這不是後世,講什麼人人平等的時代……這是東漢末年,世家門閥已初具規模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人分三六九等。似陳登這種望族出身,又豈能真的是為他一介平民出頭?他今天之所以站出來,恐怕也是為步家著想……步義那番話傳出去,弄個不好便會惹來禍事。他今日站出來訓斥步家,便等於把這件事擺平。說一千,道一萬,陳登還是為步家的未來著想。

  畢竟,步家也算是淮陰望族!

  湖海之士!

  不知為何,劉闖腦海中突然跳出這麼一個詞來。

  在後世,這個詞被很多人認為是一個褒義詞。但劉闖曾在明人所著《幼學瓊林》中看過一段相關解釋。

  無係累者曰江湖散人,負豪氣者曰湖海之士。

  豪者,驕橫也……

  若以這個解釋來看,湖海之士並非一個褒義詞。

  偏偏在《三國志·魏書》中對陳登有這樣一段評價:陳元龍湖海之士,豪氣不除。

  按照幼學瓊林之中的解釋,便是陳登這個人,乃驕橫之人,而且一輩子不改其驕橫,難以親近。

  如此驕橫的人,會講道理嗎?

  劉闖不由得啞然失笑,回頭對裴紹道:“裴老大,看起來……我想的實在是太簡單了!”

  裴紹一怔,露出不解之色。

  他不明白劉闖為何突然間發愣,更不明白為什麼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就在他吶吶不知如何開口時,劉闖展顏一笑,“不管怎樣,倒是多虧了陳元龍解圍,否則又少不得是一個麻煩。

  走吧,想來子山已經帶著家人離開,這裡也沒咱們什麼事了。

  回營休息一下,明日便返回朐縣,了結這樁差事。”

  “那步子山他們……”

  “放心吧,陳元龍這一出頭,步家五虎短時間內,也不敢再有張狂之舉。”

  說罷,劉闖拔腳就走。

  裴紹搔搔頭,一臉糊塗之色,和常勝緊跟在劉闖身後向城外走去。

  這世家望族的心裡,裴紹想不太明白。

  不過劉闖卻看得很清楚,特別是陳登出現之後,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態度,更讓劉闖對這時代,有了深刻認識。

  陳登表面和善,卻又暗地裡拒人千里之外。

  說穿了,無非聲名作祟……包括步騭,便真的看不明白劉闖的心思嗎?而今想來,只怕未必!只是劉闖沒有那個資格,更沒有那個威望。君不見劉玄德落魄時,如喪家之犬般惶惶,可身邊卻始終跟隨一幫謀臣名將。名聲,名聲!在這年月,名聲就是一個人的敲門磚啊!

  劉闖捫心自問,若現在投奔劉備會如何?

  思來結果,卻讓劉闖心中苦澀……哪怕是有麋家人可以做跳板,那劉備也未必會真正看重他。

  現在投奔劉備,為時尚早。

  劉備而今正風光無限,便投奔過去,也是錦上添花。

  倒不如等呂布驅趕走了劉備之後再去投奔,那就是雪中送炭,想來受到的待遇,也不會一樣。

  只是,呂布會何時動手?

  劉闖搔搔頭,最終發出一聲幽幽嘆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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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淮陰城後,劉闖有些悶悶不樂。

  裴紹和常勝倒是看出劉闖心情不好,但卻猜不出其中緣由。

  不過,兩人和劉闖原本就沒有什麼交情。裴紹之所以來,是看在朱亥的情面;而常勝,則是因為裴紹的緣故而來,在此前甚至沒有見過劉闖,更不要說交情。所以,只要劉闖平安無事返回朐縣,兩人的任務就算完成。至於劉闖的心情如何,說實話裴、常二人倒真不在意。

  回營的路上,正遇到麋涉。

  他原本做完了交易,收取了貨物,正打算休息一下,明日迴轉朐縣。

  哪知道裴煒卻匆匆趕來,告訴麋涉說,劉闖在城裡遇到了麻煩。

  麋涉,本不想理睬。

  可劉闖畢竟是二老爺麋芳安排進來,又有三娘子麋繯的關係在裡面,麋涉思忖片刻後,還是決定出手相助。

  至於幫到什麼程度?

  麋涉沒有考慮……正如劉闖所猜測的那樣,步家雖說出了個淮陰侯,卻已是百年前的事情。百年之前,麋家還是個私鹽販子,而今已成為東海豪強。可步家呢?這百年之中,卻沒有出現一個傑出人物,早已經沒落。哪怕麋家在名望上比不得步家,卻也不是步家能夠抗衡。

  劉闖是從麋家營地裡走出去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麋家。

  麋涉很清楚,如今正是麋家崛起的關鍵。

  麋竺身為徐州別駕,深得劉使君所重。越是這種時候,麋家就越是要強硬,不能露出半點軟弱。

  否則的話,麋竺的臉面便不太好看。

  正是懷著這樣一種心思,麋涉趕來為劉闖解圍。

  哪知道,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劉闖,讓麋涉不由得有些吃驚。

  “大熊,你怎地在此?麻煩解決了?”

  劉闖張嘴想要解釋,但話到嘴邊,卻突然改變了主意,笑呵呵道:“已經解決了!”

  麋涉臉色一變,“你不會又殺人了吧。”

  說著話,他還上下打量劉闖三人,心裡面頓時緊張起來。

  朐縣大牢之中,劉闖以寡敵眾,斬殺四名刺客;出獄之後,又在馬場下狠手,轟殺了馬場管事。

  兩次殺人,無不顯露出劉闖的心狠手辣。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4 12:15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三章 湖海之士(下)

  麋涉是真有些擔心了!

  如果只是和步家衝突,問題倒是能夠解決。在淮陰和麋家交易的人,本身也是廣陵望族,地位比之步家,不曉得要高出多少。到時候只要請得那家人出面,步家絶不敢再窮追不捨。

  可如果殺了人……

  劉闖笑道:“麋管事說笑了,那可是在鬧市,好端端我怎會殺人?”

  “那你們……”

  “只是貴人相助罷了,步家那些廢物,焉敢再出來鬧事?”

  “貴人?”

  麋涉聞聽,頓時一愣,“何方貴人?”

  劉闖微微一笑,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輕聲道:“廣陵陳元龍。”

  嘶!

  麋涉倒吸一口涼氣,驚訝看著劉闖。

  只是劉闖沒有再和他解釋,只輕輕一點頭道:“麋管事,我們轉了一天,也累了,先回營歇息。”

  說完,他拔腳就走。

  裴紹也喚上了裴煒和常勝,連忙跟上。

  陳元龍?

  那豈不就是陳登!

  劉闖知道陳登其人,卻不清楚陳登在徐州的聲望。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一位名人!也許在劉闖看來,陳登更像個有能力的投機主義者。可是在麋涉眼中,陳登和他背後的陳氏家族,便是徐州最大的豪強,哪怕陶謙在世,也不敢招惹。

  陳登此人,機敏高爽,博覽載籍,雅有文藝。

  劉備曾說過:若元龍文武膽志,當求之於古耳,造次難得比也。

  也就是說,陳登這個人文武雙全,膽略和志向過人。這樣一個人物,也只有古人聖賢可以相比,當世之中,沒有人能夠與他相提並論。

  麋家是東海豪強,可陳登卻是徐州望族。

  怪不得劉闖三人能平安無事出來,原來是陳登出面……不對,陳登此人素來驕橫,放眼而今徐州,除了劉使君之外,便無人能入他法眼。而且此人眼界很高,非高士不得與他同席。

  這麼一個人,為什麼會為劉闖出頭?

  麋涉越想,就越覺得不正常,心裡面便有些緊張起來。

  回去後,要稟報二老爺知曉此事。看起來,劉闖這廝並非如表面上看去那麼簡單!先是在淮水河畔賦詩,引來陳長文與之相和。而今又有陳登為他出頭……嗯,這傢伙,定不簡單!

  回到營地之後,劉闖自回小帳歇息。

  裴紹和裴煒常勝兩人也進了自家的小帳,方一落座,就聽常勝道:“裴帥,這個劉闖,不簡單!”

  裴紹一怔,抬頭問道:“伯林此話怎講?”

  常勝笑了笑,而後一臉若有所思之狀道:“裴帥難道沒有看出,那劉闖方才與麋涉說話時,借了陳登的勢。”

  “哦?”

  裴紹仔細回憶,而後笑道:“如何借了陳登的勢?”

  “那陳元龍是什麼人,想來裴帥也聽說過。

  此人家世深厚,更兼文韜武略過人。雖則年方二十七歲,確是徐州治下難得的賢才。我聽人說,便是那劉玄德對此人,也非常尊重。麋家雖說是東海豪強,可論底蘊,遠不如陳氏。

  劉闖方才含糊其辭,說什麼陳登為他出頭。

  可實際上,陳登真是為他出頭嗎?呵呵,恐怕在陳登心裡,十個劉闖也未必比得上一個步家的廢物。偏偏這種情況下,劉闖借了陳登的名頭。麋涉比你我更清楚陳登代表的實力,他回去後,也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麋家之人。我敢肯定,這劉闖回去後,必會得麋家重視。”

  不等裴紹開口,裴煒一聲怪叫。

  “這廝,竟如此奸詐?難道不怕麋家人找陳登詢問?”

  常勝哈哈大笑,“奴心,你以為陳登,會向麋家人解釋嗎?”

  陳登是個極其自負的人,更兼負豪氣,驕橫過人。

  他做事,根本不會顧及別人看法,麋竺如果真的過去詢問,十有八九也是吃一個閉門羹。

  這,就是世族子弟的驕傲。

  裴紹輕輕點頭,露出若有所思之狀。

  半晌後,他突然開口道:“伯林,你想說什麼?”

  常勝是裴紹的下屬,但實際上,又是裴紹身邊的智囊。

  這傢伙原本是豫州寒門子弟,讀過書,識得字,頗有幾分見識。

  常勝道:“裴帥,之前亥帥決意報恩,寧可留在那窮鄉僻壤,讓弟兄們著實心寒。

  汝南都帥和闢帥相邀,說實話我原本贊成前去。可現在看來,似乎也不必急於決定……今曹操迎還漢帝於雒陽,聲勢正隆。其麾下兵強馬壯,絶非都帥和闢帥可以抗衡。原本咱們投奔汝南,是因為走投無路,不甘心。但我覺得,這劉闖頗有意思,不如留下來再觀察一下。

  若都帥成事,咱們前去投奔,都帥也會重用。

  若他們成不得事,咱們便過去了,也用處不大……但說心裡話,我以為都帥他們難成大事。”

  裴紹,沉默了!

  他閉上眼睛,半晌不語。

  片刻後突然開口道:“伯林的意思是,亥帥之所以留在朐縣,是另有打算?”

  常勝點點頭,“想當初,咱們隨亥帥縱橫青州,官軍莫不避讓。可自從北海之後,先有曹孟德打壓,後有徐和謀逆,數萬大軍而今只剩下咱們這些人。想來亥帥也因此變得謹慎,不願意輕舉妄動。

  既然如此,咱們便等上一等,再看一看局勢。

  若亥帥別有謀劃,還不如留在這邊輔佐亥帥……依我看,是個龔都劉闢,也比不得亥帥之能。”

  裴紹沒有開口,只輕輕點頭。

  半晌後,他說道:“既然伯林這麼說,那咱們就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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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陰步家,沒有再出來鬧事。

  不過,他們隨後趕去步騭家中,卻發現步騭帶著他的嬸嬸和小妹,已棄家而走,不知去向。

  到頭來,那份地契還是沒到手。

  不過對於步家而言,地契沒到手就算了,反正步騭一家人已經跑了,那塊土地便歸於他們所有。如果步騭不知死活,再回來鬧事。憑藉步家在淮陰的能量,收拾步騭倒也不是難事。

  而劉闖等人的身份,步家隨後也打聽出來。

  可步家如今已經沒落,如何比得上如日中天的麋家強勢。加之陳登的警告,倒是讓步家不敢輕舉妄動,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至於步家人的真正想法?沒有人知道!劉闖更不會在意。

  東漢末年,三國時期,似乎除了一個步騭之外,步家再也沒有傑出人物出現。

  而在三國之後,淮陰步氏也隨之湮沒於歷史長河之中,再後來,更沒有聽說過相關的信息……

  對於這樣一個家族,劉闖又豈能放在心上。

  一夜好睡過後,第二天他精神抖擻起床,收拾了一下行李,便牽著珍珠出營,和麋涉等人匯合。

  看得出來,麋涉對他的態度,的確是有不小變化。

  此前,麋涉對劉闖始終有一絲疏離感,甚至在言語中還會帶著些許不屑。

  可今天,麋涉雖然依舊沒有太過於親熱的舉動,但在舉止中卻不經意的,增添了幾分敬畏。

  昨日借力,大功告成!

  劉闖心裡暗自得意,不過在表面上,依舊是一派平靜之色。

  在收整了營地後,商隊便緩緩啟程。

  當天渡過淮水,至淮水北岸休整一夜,第二日便踏上回歸的道路。

  只是,這回程之路似乎並沒有來的時候那麼順利,到第三天的時候,一場大雨倏忽達至……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5 12:12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四章 軍械(上)

  轟隆!

  雷鳴電閃。

  人道春雨貴如油,可劉闖現在卻覺得,這場惱人的春雨,來得實在不是時候。

  春雷乍響,萬物復甦。

  這本是一個極好的兆頭,但卻給商隊平添了許多麻煩。

  大雨傾盆而下,把道路澆的格外泥濘。雖然身披蓑衣,但是在這瓢潑大雨中,根本產生不得用處。

  劉闖啐了一口唾沫,抹去臉上的雨水。

  他催馬緊走幾步,到裴紹身邊大聲喊道:“裴老大,你看這雨還要下多久?”

  裴紹此時和劉闖的情況差不多,已經被澆成了落湯雞的模樣。他穩住戰馬,扯著嗓門回答道:“難說……看這樣子,恐怕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他娘的,這個時候怎會下這麼大的雨水,可是從未遇到過的事情。我估計,這雨要下到天黑,弄不好要下一整夜,真是麻煩。”

  古人有看天象的本事,能從一些氣象特徵中,推測出天氣的變化。

  天亮時,裴紹便提醒過,可能會有大雨。

  不過當時艷陽高照,無論是劉闖還是麋涉,都沒有在意,執意催促車隊上路。哪知道行至正午,風雲變色,一場瓢潑大雨忽至,讓劉闖等人措手不及。可問題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荒郊野外中也沒有避雨之處。明知道在雨天行進艱難,還是咬著牙要堅持著往前走。

  但這道路……

  劉闖暗自咒罵了一句,催馬往前走,趕到麋涉身旁。

  “麋管事,看著雨勢,怕是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這種大雨中趕路,最是危險,還是找地方歇息一下,避避雨,你看如何?”

  麋涉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種雨天行路,要比平常付出更多氣力,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我已經派人前面探路,看有沒有避雨之地。

  咱們再加把勁往前走,只要前面有避雨的地方,便停下來休息……該死的,這場雨實在是太詭異了。往年這個時候,便是下雨也多是小雨,哪似現在這般模樣,好像這天要塌了一樣。

  難不成,這賊老天是在警示什麼嗎?”

  東漢時期,讖緯之言非常普及。

  比如雷擊房舍,便是上天警示,若軍營中軍旗折斷,就可能是有敵兵偷襲……劉闖心裡一怔,突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場大雨,是不是真有什麼含義在其中?莫非,是警示劉備,呂布要造反?

  想到這裡,劉闖忍不住笑了。

  若真是這樣的話,恐怕劉備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算了,這種事情和我無關。既然已經決定是雪中送炭,但願得呂溫侯能夠順利把劉備趕走。

  只有這樣,才顯得出我的本事!

  正想著心事,忽聽前方車馬希聿聿一聲哀鳴。

  緊跟著,哐噹一聲,一輛大車便倒在了路上……車上的箱子,也落入泥濘之中。有兩個箱子當場碎裂,一捆捆箭矢散落泥水中。

  麋涉臉色一變,忙催馬上前,“怎麼回事?”

  “大管事,馬失前蹄,折了腿,以至於車仗翻倒……”

  有家丁立刻上前回報,麋涉臉色有些難看,連忙指揮家丁,把車上的箱子,還有散落在地上的箭矢收拾妥當。

  雖然他已經是反應迅速,但還是被劉闖看在眼中。

  赤莖白羽箭?

  劉闖心裡不由得一咯噔……這車上裝的,難道是軍械不成?

  赤莖白羽箭是標準的制式箭矢,普通的工坊根本不敢生產,只有官辦工坊才會製作。麋涉來淮陰,難道就是為了這些箭矢而來?一捆箭矢是三十支,那這幾十輛馬車上,至少有近十萬支赤莖白羽箭。麋家好端端買這麼多箭矢又是為何?這麼多的箭矢,足夠讓人用來造反。

  正思忖間,忽聽一陣喝罵聲。

  原來一個搬運箱子的家丁,一不留神摔倒在地,肩上的木箱隨之碎裂,十口繯首刀頓時映入劉闖的眼簾。

  劉闖突然醒悟過來,這些軍械恐怕不是麋家使用,而是為劉玄德準備。

  眾所周知,劉備雖得了徐州,可是手中並無太強的實力。其部曲多是臨時徵召而來,很多人甚至連件趁手的武器都沒有。如此狀況,如何能守得住徐州?而劉備又不敢大肆收購軍械,畢竟這徐州地處四戰之地,曹操袁術都虎視眈眈。他必須暗中加強軍備,以免刺激敵人。

  在這種情況下,走私軍械便是走好的辦法。

  而最適合出面負責此事的人,莫過於身為徐州地頭蛇的麋家。

  麋家商賈出身,行商兩淮,對兩淮的情況瞭然於胸……定是如此,否則麋家收購這許多軍械,便無法解釋清楚。

  麋涉已下了戰馬,手持馬鞭衝上去,把那家丁一陣抽打。

  家丁在雨水中慘叫求饒,而旁邊那些家丁,卻一個個神色木然,對這一幕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

  劉闖皺了皺眉,撥馬退到了車隊後面。

  這種事情,他插手不得……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否則很可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孟彥,前方發生了什麼事?”

  裴紹催馬上前,輕聲問道。

  劉闖一笑,“沒什麼,不過是一輛馬車倒了,正在收拾。

  咱們只要呆在這邊就好,麋涉方才說了,已經派了探馬出去,若有棲身之地,便休整一下,躲避這場大雨。”

  裴紹道:“這樣最好!這種天氣,實在不適合趕路,倒不如找地方避雨。”

  說完,他又抹了一把臉,嘴裡嘀嘀咕咕的咒罵起來。劉闖聽得不太真切,加之裴紹用的又是青州方言,所以沒有聽明白。他騎在馬上,手搭涼棚舉目眺望,但見天地彷彿被雨水籠罩,一派迷濛。

  心裡面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下意識握緊鐵脊長矛,警惕向四周觀察,可是什麼也看不清楚。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車隊整理完畢。那輛傾倒的馬車已經不能再用,車上的物品被搬到了其他車輛上。劉闖縱馬從那傾倒的車仗旁邊經過,就看到一匹車馬倒在泥水中,希聿聿哀鳴不止。它四蹄掙扎,想要站起來,但是卻沒有成功。

  “這匹馬,廢了!”

  裴紹輕輕嘆了口氣,“趾骨碎裂,前腿折斷……就算是站起來,也做不得事,到頭來還是難逃一刀。”

  耳聽車馬悲鳴,劉闖這心裡,覺得有些沉重。

  他猛然撥轉馬頭,衝過去舉矛紮在車馬脖子上。

  那匹馬立刻停止嘶鳴,鮮血順著傷口瞬間流淌出來,合著雨水很快染紅了地面。

  “殺了也好……似這種情況,不是被野獸吃掉,就是被人宰殺。

  給它一個痛快,倒也算是一種解脫。”常勝來到劉闖跟前,看著那車馬仍舊抽搐的身體,黯然道:“今日你給它一個痛快,卻不知將來,誰能給你一個痛快……孟彥,我知你仁慈,可這婦人之仁卻要不得。若是在疆場上,你這仁慈,弄不好便要丟了性命,以後還需小心謹慎。”

  劉闖扭頭,看著常勝。

  半晌後,他輕聲問道:“你們,究竟是誰?”

  常勝微微一笑,“自然是朋友……孟彥不必擔心,就算我們有心對你不利,朱大哥也絶不會答應。

  倒是你,可想好以後的出路?”

  出路?

  劉闖眼睛不由得眯成了一條縫,向常勝看去。

  不過常勝卻沒有再說話,而是逕自撥轉馬頭,催馬朝著車隊跑去。

  看著常勝的背影,劉闖的臉上,閃過一抹古怪之色。

  朱亥!

  亥叔,你果然是個有故事的人……

  包括裴紹,還有他在鹽水灘的那些手下,恐怕都不簡單。只不過,劉闖卻想不明白,朱亥也好,裴紹也罷,這些人留在朐縣,又是為了什麼?難道說,真的只是因為朱亥要報恩嗎?

  這個時代,可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劉闖深吸一口氣,抹了一把臉。

  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就看看你們究竟是什麼來頭……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5 12:04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四章 軍械(下)

  又行數里地,麋涉派人傳來消息。

  探馬在前方找到一處廢棄的寺院,今晚就在寺院休息避雨。

  這寺院,面積卻不是太小,不過殘垣斷壁,看上去破敗不堪。車隊進入寺院後,便立刻安頓下來。

  劉闖擦了擦身子,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在大雄寶殿中站立。

  這是一座佛寺,卻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佛祖。寺院的格局,以及大雄寶殿裡的設計,和後世佛寺頗有些不同之處。

  “這原本是浮屠信徒修建,供奉浮屠所用。”

  麋涉也換了身衣服,一邊擦乾頭髮,一邊來到劉闖身邊,“當初這浮屠寺好不興盛,可惜筰融造反,陶使君一怒之下,將浮屠信徒斬殺殆盡,沿途浮屠寺,也被下令全部拆毀……筰融逃去江東,卻苦了那些個信徒。我至今仍記得,當時陶使君下令斬殺信徒時,徐州血流成河。”

  筰融?

  劉闖愣了一下。

  筰融其人,他沒有任何印象。

  不過聽麋涉所言,似乎也是個挺厲害的人物。

  看樣子,自己對這個時代的瞭解,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厲害。這也難怪,他對這個時代的瞭解,多源自於後世的小說,還有一些歷史資料。可說實話,不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知曉清楚?

  麋涉所說的筰融,還有此前那黃召所言闕天子,劉闖一無所知。

  也許,在大勢方面他能夠指手畫腳,可是在那些細節方面,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的優勢。

  一個筰融,也使得劉闖心中,多了一分警惕。

  “那些軍械……”

  “什麼軍械?”劉闖打斷了麋涉的話,一臉茫然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這次隨你前來,只負責車隊安全。其他的事情,和我沒有一點關係,你說呢?”

  麋涉一怔,旋即笑了。

  他輕聲道:“大熊,看起來我們都看錯了你。

  沒錯,你只負責車隊安全,其他事情和你無關。你什麼都不知道,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福氣。”

  劉闖搔搔頭,又露出了那一臉憨厚之態。

  麋涉點了點頭,陪著劉闖在大殿裡又站了一會兒,離開時輕聲道:“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情。

  大老爺已經安排妥當,只要咱們到了曲陽,就會有人接應。

  明天要是天晴了,天黑時就可以抵達曲陽……過了曲陽,也就沒事兒了。到時候便可以回家。”

  劉闖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背對著麋涉,看著那佛像發呆,好像那尊殘破的佛像身上,蘊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有些事,心裡明白就好!若是說破了,反而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天,黑了!

  雨仍在下,不過在入夜之後,似乎減弱了許多。

  在大雨中趕了半天的路,早已是人困馬乏。簡單用過晚飯之後,除了負責警戒的人之外,其餘人便沉沉睡下。

  麋涉倒在大殿的角落裡睡著了,而裴紹三人,則靠著大殿的殿門,發出一陣陣鼾聲。

  劉闖靠在佛像神龕,卻難以入寐。

  常勝今天一番話,勾起他許多疑問。

  特別是朱亥的身份和來歷,更讓劉闖感到無法揣測。

  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朱亥對他沒有惡意。但除此之外,劉闖發現他對朱亥,竟沒有任何瞭解。

  朱亥從何而來?以前是什麼來頭?

  裴紹三人這一路上雖算不得是俯首帖耳,但看得出,他們非常盡心。

  那麼,他們和朱亥,又是什麼關係呢?

  裴帥,裴帥……

  劉闖突然想起來,在偶然中聽到常勝裴煒對裴紹的稱呼。

  帥這個字,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使用,而且在劉闖的記憶中,東漢末年,乃至於整個三國時期,似乎也沒有‘帥’這個職務。那麼,裴煒和常勝兩人口中的‘裴帥’,又是什麼意思?

  目光在不經意間從裴紹三人身上掃過,突然間,劉闖的目光凝固了。

  他先是盯著裴紹,然後又把目光轉移到常勝和裴煒的身上……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個人來。

  朱亥!

  朱亥平日裡的衣著很樸素,沒有任何奢華之處。

  但依稀記得,朱亥有個習慣,那就是喜歡在脖子上系一個黃色頭巾。而裴紹的脖子上,也繫著一塊黃色頭巾,還有裴煒和常勝,脖子上同樣繫著黃色頭巾。黃色頭巾,黃色頭巾……這難道是他們的一種標誌?雖然劉闖不太清楚東漢年間各方勢力的衣著打扮,但他卻知道,在這個時代,以黃色頭巾為標誌的,只有一個勢力!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太平道,黃巾軍。

  太平道起事,黃巾抹額。

  所謂黃巾抹額,就是用黃色頭巾包裹腦袋……

  這是黃巾軍獨有的標誌,哪怕是大賢良師張角死後,黃巾軍的餘孽,也都保持這樣一個習慣。

  劉闖呼的坐起來,凝視裴紹三人。

  朱亥是黃巾軍!

  這答案呼之欲出,令劉闖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因為在他的印象裡,黃巾軍更多是以流寇土匪示人……不管張角三兄弟最初的本意如何,黃巾軍動搖了大漢基業,更造成了諸侯林立,戰火不止。可以說,三國的導火索,便是黃巾起義。

  “孟彥,你怎麼了?”

  就在劉闖感到震驚的時候,裴紹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看著劉闖,旋即打了個哈欠道:“這大半夜的,眼睛瞪那麼大作甚?

  快點睡吧,等雨停了咱們還要趕路……別想太多了,過幾天就可以回朐縣,也就大功告成。”

  說完,裴紹閉上眼睛,翻了個身,不一會兒便傳來鼾聲。

  劉闖緩緩躺下,心裡突然一曬:不管亥叔是不是黃巾餘孽,至少他對我不壞,多有照顧,我又何必杞人憂天?

  就算朱亥是黃巾軍,那也是自己人。

  所以,想那麼多有什麼用?

  想到這裡,劉闖鬆了一口氣,念頭頓時變得通達起來。

  雨漸漸變小了,寺廟外一片寂靜。

  劉闖睡得迷迷糊糊,卻被一陣莫名的驚悸驚醒。

  他猛然睜開眼,呼的坐起來,卻看到裴紹三人居然已經醒來。三個人的臉色,顯得有些凝重。劉闖正要開口,卻見裴紹把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劉闖不要開口說話。

  片刻後,裴紹站起身來,順手抄起大槍。

  而裴煒和常勝也緊跟著起身,各自拿起兵器……

  劉闖也站起來,快步走過去,輕聲道:“裴老大,怎麼了?”

  “聽!”

  聽什麼……外面很安靜,只有在寺院空地上的牲口,不是發出一兩聲鳴響,除此之外,鴉雀無聲。

  “很安靜啊。”

  “太靜了!”

  裴紹看了劉闖一眼,邁步走出大殿。

  劉闖和裴煒常勝也連忙跟著出來,就看寺院山門處,本應該有家丁警戒。可不知是什麼原因,卻不見人影。

  想來剛才雨太大,那家丁躲到屋簷下休息了。

  “什麼聲音?”

  裴紹扭頭朝裴煒問道。

  “風聲?”

  裴煒側耳聆聽,有些不太確定的回答。

  “可能是樹葉的聲響吧。”常勝也顯得不太確定。

  沙沙,沙沙……

  這個時候,劉闖也聽到了一些聲響。他心裡一緊,順手便抄起靠在門旁的鐵脊長矛,縱身跳到院內。

  也許,是裴紹大驚小怪?

  劉闖邁步朝山門走去,可就在他剛踏上山門台階的一剎那,一道黑影從山門外噌的竄出來,緊跟著一股金風,撲面而來。

  “孟彥,小心!”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6 12:19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五章 痛快!(上)

  劉闖不禁一驚!

  不過,他並未慌張,當黑影出現的一剎那,身體已本能做出反應。

  兩腿彎曲,身體隨之向前傾,後背成一道流線弓形,一腳邁出的剎那,手中鐵脊長矛隨之向前一探,口中爆發出一聲沉雷般的巨吼。

  “哈!”

  長槍貼著劉闖的頭皮擦過,鐵脊長矛也閃電般刺出。

  噗的一聲輕響,劉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鐵脊長矛刺入對方身體的感受。伴隨著一聲淒厲慘叫,劉闖腳下一個滑步,單臂用力,竟把對方生生挑起,而後狠狠砸在地上,頓時聲息全無。

  說時遲,那時快。

  若用最簡單的文字描寫,也要十數字才能說個清楚。

  但實際上,從黑影出現,到劉闖把對方擊殺,不過兩息的功夫。

  劉闖把對手擊殺後,裴紹的警告聲才傳入耳中。不過,劉闖已是全神貫注,整個人如同一頭噬人的猛虎,立於山門之外。

  “敵襲!”

  劉闖大吼一聲,整個寺廟頓時陷入混亂。

  與此同時,從黑暗中衝出十餘道黑影,撲向劉闖。

  更有數十道黑影翻牆跳進了寺院,朝著院中的麋家家丁便衝了過去。

  麋家家丁大都睡得很熟,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令他們頓時慌亂不已,倉促應戰。一邊是偷襲,一邊又是毫無防範。只一眨眼功夫,就聽到一連串淒涼的慘叫聲響起,十幾個麋家家丁倒在血泊之中。

  劉闖舞矛應戰,雖然對方人數眾多,卻絲毫不懼。

  “穩住!”

  他大聲吼道:“不要慌,結陣迎敵。”

  鐵脊蛇矛在他手中,猶如一桿招魂旛。

  只見他身形靈動,面對十幾個敵人的攻擊騰挪躲閃,每次鐵矛刺出,必然會斬殺一人,死死將山門守住。

  裴紹三人,也跳進了戰團。

  三人組成了一個簡單的三角戰陣,將十餘名賊人攔住。

  可是,賊人的數量實在太多。劉闖雖然守住山門,還是不斷有人翻牆而入,衝進戰場中廝殺。

  一時間,浮屠寺廟中喊殺聲不斷。

  麋涉這時候也清醒過來,從大殿中衝出後,看到眼前一幕也有些慌亂。

  他是麋芳看好的人,卻畢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一般而言,麋家的貨物在徐州境內無人趕來招惹,所以一直以來,麋涉也順風順水,沒有遇到過什麼狀況。而今是他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情,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見賊人翻牆而入,人數越來越多,麋涉腦袋裏一片空白。

  “麋涉,點火!”

  常勝一刀劈翻一個賊人,見麋涉呆愣在那裡,忙大聲叫喊。

  “啊?”

  麋涉一怔,但迅速反應過來。

  院子裡黑漆漆一片,也看不清楚敵我,自然讓人感到慌張。麋涉扭頭,看不遠處有一堆篝火點燃,便健步上前,從篝火中抄起一根火把,縱身跳入院中,來到一個草棚前,把火把扔在草棚裡。

  那草棚廢棄多年,但裡面還是有許多幹草。

  火把落在乾草之上,頓時燃燒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寺院中濃煙滾滾,火光閃閃,把寺院裡的情況照映清楚。

  幾十個山賊打扮的人,正瘋狂撲殺麋家家丁。

  麋家僮客雖著手抵抗,可由於不明敵情,不免有些慌亂。

  火光一起,僮客們的心頓時穩定下來。麋家招收僮客,也有一些規矩。沒本事的人,根本做不得僮客。眼見敵人暴露蹤跡,僮客們便有了主張。雖是倉促應戰,但三五一群,迅速組織起了抵抗,與山賊纏鬥在一處。

  裴紹三人已斬殺近十人,身邊橫七豎八倒著屍體。

  草棚被點燃之後,裴紹三人也是精神一陣。只要能分清楚敵我,這三個人便沒有太多畏懼。

  “伯林,幫助孟彥,奴心隨我退敵。”

  裴紹大吼一聲,手中長槍一振,便將一個賊人刺倒在地。

  “裴帥,多小心。”

  常勝見情況明朗,也就不再緊張,提刀向山門衝去。

  只是,當他衝到山門外時,卻嚇了一跳。眼前的景象,即便常勝是個有故事的人,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草棚的火光忽明忽暗,但是把山門外的景象卻照映清楚。

  山門外,倒著十餘具屍體。

  看他們的傷口,全都是一擊斃命,毫無拖泥帶水的嫌疑……

  近二十個山賊把劉闖困在中間,正瘋狂圍攻。而劉闖就好像一個跳動的精靈,在刀光劍影中騰挪閃躲。他身體始終保持著前傾的姿勢,腳下更靈活多變。錯步、滑步,後退,挺進……劉闖弓著身子,一手鐵脊蛇矛,一手持一口繯首刀,在人群中不斷閃動。鐵脊蛇矛吞吐寒芒,每一次探出,必然會刺殺一個山賊。那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連貫,就好像跳舞一樣。

  山賊人數雖多,卻奈何不得劉闖。

  反而賊劉闖的擊殺之下,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這廝,怎地恁悍勇?

  常勝愣了一下,立刻提刀殺入人群。

  “孟彥,我來助你。”

  劉闖此時已殺紅了眼,更記不太清楚,刺殺了多少人。

  聽到常勝的叫喊聲,他連忙向後一個退步,不等山賊反應過來,猛然有一個跨步,蛇矛呼的探出,帶著一股罡風,狠狠刺入一個山賊的胸膛。手臂一振,蛇矛退出……就在山賊慌亂之際,劉闖已退到了常勝身邊,把手中繯首刀往常勝手裡一遞,背靠著常勝,發出一聲咆哮。

  “殺!”

  蛇矛兇狠貫入一個山賊頭目打扮的賊人胸口,劉闖雙手一合陰陽把,蛇矛一振,便把那賊人甩飛出去。

  “裡面情況如何?”

  “裴帥正帶人抵抗,不會有事。”

  劉闖點頭,那張惇厚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嘴角只微微一翹,而後大吼一聲,又殺向山賊。

  交手之初,麋家商隊的確損失不小。

  不過,幸虧劉闖裴紹等人反應及時,劉闖一個人便堵住了山門,使得賊人只能翻牆而入,極大程度的減少了寺院中的壓力。而裴紹則是沉穩幹練,麋涉點燃草棚之後,便迅速辨明局勢,率領僮客進行反擊。所以,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山賊人數雖眾,竟占不得便宜。

  劉闖有接連刺殺數人之後,山賊的攻勢隨之放緩。

  伴隨遠處一聲呼哨響起,山賊齊聲吶喊,停止了攻擊……

  劉闖追了十幾步,便迅速退回山門。他和常勝躲在山門後向外張望,之間在百米之外,山賊們也點亮了火把,黑壓壓一眼看去,至少有二三百人之多。常勝的臉色,隨之變得難看。

  “傷亡如何?”

  麋涉和裴紹裴煒也來到山門旁,看到外面的情況,不由得眉頭緊蹙。

  聽劉闖詢問,麋涉輕聲道:“死傷不少……這次出來,除了民夫之外,一共有百三十護衛……方才倉促迎戰,護衛死傷過半,民夫也損失近半……他娘的,這些山賊沒長眼嗎?連麋家商隊也敢攔截,真是不知死活。”

  劉闖側臉看了麋涉一眼:麋家?

  他心裡冷笑一聲:看起來,麋家的自我感覺似乎不錯……不過對於這些山賊而言,也就是一隻肥羊而已。

  但這些話,他沒辦法說出口。

  心裡猶豫一下,問道:“這裡距離曲陽,有多遠?”

  “大概二十里左右。”

  “把寺廟少了吧。”常勝突然開口。

  麋涉一怔,“把寺廟燒了?”

  “二十里,這種天氣,想來這浮屠寺起火,曲陽方面也能有所覺察。

  賊人勢大,單憑咱們這些人,恐怕難以抵擋。把寺院燒了,說不定會讓那些賊人感到驚慌。”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6 12:32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五章 痛快(下)

  劉闖聞聽,眼睛不由得一眯,忍不住打量了常勝一眼。

  這傢伙,好像有些本事。

  看他方才殺敵的手段,也是個練過武的人。不過,最讓劉闖看重的,還是常勝的這份急智。

  浮屠寺雖然破敗,可真要燒起來的話,火勢也不會太小。

  這種天氣,只要曲陽方面有人值守,一定能夠覺察到浮屠寺的異狀。麋涉此前說過,這批軍械要送到曲陽。也就是說,曲陽方面有人正等著這批軍械……發現火光,說不定會趕來救援。

  而火燒浮屠寺,還能夠刺激一下外面的山賊。

  山賊嘛,肯定是見不得光。

  一旦事情鬧大,定然會變得慌亂,自己這些人只要守住山門,就可以抵擋住對方的攻勢……

  想明白這其中緣由,劉闖也不禁暗自點頭。

  麋涉在經過片刻迷茫之後,便弄明白了常勝的意思,連忙指揮民夫往大殿裡搬運引火之物,準備縱火焚燒寺院。

  就在這時,寺廟外面的山賊又有了動靜。

  兩匹健馬從隊伍中躍馬而出,馬上兩個山賊頭目,手持銅矟,遙指寺廟,厲聲喝道:“休走了一個麋家人,孩兒們,隨我殺進去……太子有令,取劉闖項上人頭者,賞十金,奉中郎將。”

  山賊齊聲吶喊,列隊再次向浮屠寺發動衝鋒。

  而山門後,劉闖臉色卻一變,心裡感到萬分奇怪。

  這些個山賊,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太子!

  難道說,這些人是……

  不過,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山賊蜂擁而上,眼看著就要衝到山門外。

  常勝取來一張弓,在山門後彎弓搭箭,接連射殺三人。可是這麋家商隊中,善使弓箭的人實在太少,常勝的射術不弱,但面對著蜂擁而至的山賊,也不免感到力不從心。

  劉闖和裴紹,則眉頭緊蹙。

  敵眾我寡,雖然還有幾十個麋家護衛,但明顯已經被山賊奪取了鬥志,一個個面色慘白,左顧右盼。

  “殺出去吧。”

  劉闖忍不住道:“若是被他們衝進來,只怕是難以抵擋。”

  裴紹一把拉住劉闖,“孟彥,看到那兩個騎馬的賊人沒有?”

  劉闖道:“自然看到了。”

  “一會兒咱們兩個殺出去,把那兩個騎馬的賊人殺了,這些個山賊人數雖多,但卻成不得氣候。”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劉闖立刻明白了裴紹的用意,連忙把麋涉找來,在他耳邊低語兩句。

  隨即,劉闖裴紹跑到馬廄旁邊,牽出戰馬。

  從大戰之初,珍珠就顯得有些躁動,不停的打著響鼻。

  當劉闖把它拉出來,跨坐它背上之後,珍珠興奮的搖頭擺尾,躍躍欲試。

  裴紹忍不住讚道:“果然是好馬……這等好馬,平時極為溫順,可上了疆場,卻是悍勇至極。

  孟彥,不若咱們比一比,看誰能先得手。”

  劉闖嘿嘿一笑,一提繮繩,順手便從馬背後的兜囊中,取下那口開山大斧。

  “裴老大,輸得人請酒,不過這一回,你可輸定了。”

  不等裴紹說話,劉闖已縱馬躍出。

  說實話,劉闖的騎術並不算太好……此前在朐縣練了十幾天,而後這路上得裴紹指點,的確是進步不少。但要說上陣殺敵,還略顯不足。不過劉闖所練龍蛇九變中,有野馬變的招數。

  那野馬變,就是模仿馬匹的動作而創,劉闖憑藉龍蛇九變,倒是能勉強在馬上廝殺。

  不成,必須要儘快把馬鐙和馬鞍弄出來,否則的話,實在是太過費力。

  劉闖縱馬奔行,心裡面暗自有了計較。

  山賊已經衝到了山門口,眼看著就要短兵相接。劉闖和裴紹兩人這時候突然從寺廟裡殺出來,令山賊頓時一陣慌亂。

  “擋我者死!”

  劉闖大吼一聲,一手挽著繮繩,兩腿夾住馬腹,身體如同和珍珠融為一體,一手舞動開山斧,便衝進敵陣。珍珠一入戰場,頓時變得凶悍無比。只見它如風一般衝出來,兩個山賊上前想要阻攔,卻被它仰蹄踹翻在地。劉闖在馬上舞動大斧,呼的一聲悶響,便將一個山賊劈成兩半。

  臟器,頓時灑落一地。

  鮮血四濺,令得山賊們一陣驚慌。

  劉闖一馬當先,裴紹緊隨其後。

  兩人衝進敵陣之後,刀斧翻飛,瞬間便殺出一條血路來。

  而督戰的兩個山賊頭目見此情況,也是心裡一驚。兩人相視一眼,忙縱馬迎上來,想要把劉闖裴紹攔住。

  “劉闖大好人頭在此,誰敢斬之?”

  劉闖大吼一聲,兩個頭目頓時一怔。

  “你就是劉闖?”

  一個山賊頭目開口詢問,哪知劉闖如風一般便到了跟前,手中大斧高高舉起,一式五丁開山,呼的便劈落下來。

  那頭目連忙舉槍相迎,就聽鐺一聲響。

  大斧劈在槍桿上,熟銅做成的槍桿,竟然被大斧一下子劈斷,那馬上的頭目躲閃不及,被劉闖一斧便劈成兩半。鮮血混著腦漿,濺在劉闖的臉上,令劉闖竟生出一種莫名的興奮情緒……

  與此同時,裴紹也來到另一個頭目跟前。

  “小小毛賊,也敢在這裡張狂,吃你家裴老子一槍。”

  手中大槍一顫,便惡狠狠扎向對方。

  那山賊頭目先是見同伴被劉闖斬殺,如今又見裴紹氣勢洶洶來到跟前,已經慌了手腳。

  眼見大槍扎來,這頭目竟然忘記了閃躲,大聲喊道:“饒命……”

  可戰場上,誰又會在意他的言語。裴紹也是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一條好漢,對待敵人的時候,更是毫不留情。大槍狠狠貫入那頭目胸口,而後就見他一合陰陽把,便把那頭目挑飛出去。

  “裴帥,你可是輸了!”

  劉闖撥馬盤旋,衝著裴紹哈哈大笑。

  裴帥……

  裴紹敏鋭覺察到了劉闖對他的稱呼,已發生了變化,臉色頓時一變。

  “你……”

  不等裴紹開口,就聽得劉闖笑道:“我不管你是什麼來歷,但你既然是亥叔的人,就是我的朋友。

  放心吧,我不會問你是什麼人。

  我只知道,你是伊蘆鹽水灘的裴老大。”

  說完,他大吼一聲:“爾等頭領已被我斬殺,爾等毛賊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他不理裴紹是什麼表情,縱馬朝那些山賊衝去。

  看著劉闖的背影,裴紹突然嘿嘿一笑,“倒是個有趣的小子,不枉費管帥付出那麼多心血栽培。”

  +++++++++++++++++++++++++++++++++++++++++++++++++++++++

  兩個山賊頭目被殺,令山賊頓時慌亂起來。

  這時代的軍隊也好,山賊也罷,大都是些烏合之眾而已。主將若在,尚能一戰;若主將被殺,便頓時潰敗。

  所謂將是兵之膽,帥為軍之魂。

  當山賊們的魂膽不在,哪怕只是裴紹劉闖兩人,也足以把他們殺得落花流水。

  山門內,裴煒常勝見山賊開始混亂,就知道劉闖和裴紹成功了。兩人頓時大喜,常勝提刀衝出山門,大聲喊道:“賊將已死,隨我殺敵。”

  而裴煒更擰槍衝進敵陣,追著那些山賊一頓狠殺。

  寺廟中,突然騰起滾滾濃煙,火光衝天。

  麋涉已點燃了寺廟大殿,令那些個護衛也不由得精神大振。

  他們也知道,火光一起,一定會有援兵趕來……而此刻賊人潰敗,正是殺敵建功的好機會,怎可能輕易放過?

  幾十個人如同猛虎一樣,追著那二百多山賊一陣狠殺。

  劉闖和裴紹則沒有參與其中,只要殺退了那些賊人,這任務也就算完成了。

  兩人縱馬衝進寺廟,就見那大殿熊熊燃燒,把半邊蒼穹照亮。

  劉闖長出一口氣,翻身下馬,一屁股坐在地上。

  雖然不是第一次殺人,可是似今天這種衝陣,還是頭一遭。

  衝陣的時候,什麼也不想,更沒有畏懼。可是當戰事結束之後,劉闖卻感覺四肢無力,整個人如同虛脫一般。

  三國,這就是三國!

  也幸虧這只是一群山賊而已,若是正規軍,方才他和裴紹衝陣,少不得要面臨敵方箭雨……

  那才是真正的凶險。

  如今想起來,劉闖不禁有些後怕。

  但在後怕的同時,內心裡又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

  怪不得古人常說:大丈夫當提三尺青鋒,建不世功業……這種勝利後的喜悅,果然是後世難以品嚐。

  兩個字:痛快!

  劉闖想到這裡,忍不住一陣暢快淋漓的大笑……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7 12:18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六章 次奧,都不是一般人(上)

  烏雲散去,皎月當空。

  雨後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佛寺大殿被大火籠罩,火光熊熊。

  山賊已經退走了,留下遍地屍骸。

  劉闖等人便坐在一輛大車上,看著四處忙碌的人們。戰事結束,但還要進行收尾的工作。清點屍體,查探傷亡,列出名冊……此次麋家商隊共派出一百三十名護衛,另外還有一百多個民夫和馭手。一場血戰之後,護衛死傷過半,民夫和馭手更死傷近八十人,可謂慘重。

  護衛死了,記下名字,屍體埋好也就是了。

  回去後查看這些護衛的家眷,給些錢帛便算了結……可民夫和馭手死傷這麼多,就變得非常麻煩。

  車馬誰來驅趕?

  貨物誰來裝卸?

  一系列的事情,都需要麋涉來解決,讓他手忙腳亂。

  “已經派人前往曲陽通知,最遲天亮,曲陽那邊就會有人來接應。”

  麋涉愁眉苦臉,看著那些車仗垂頭喪氣。這次行商,本想在麋芳二老爺面前表現一下,卻不想鬧出這麼大的差池,讓麋涉也有些惶然。他走到車旁,坐在車板上,哭喪著臉和劉闖說話。

  經過這一戰,麋涉不敢再小覷劉闖。

  以前,總以為劉闖膽小如鼠。可方才大戰的時候,劉闖哪裡有膽小的樣子,儼然就是一個殺神。

  死在劉闖手中的山賊,近三十個。

  這若是放在軍中,至少也是個隊率的功勞。

  麋涉對劉闖的態度,隨之發生了變化……他看得出來,憑劉闖這一身武藝,定能搏出一個功名來。而劉闖雖說是靠著麋家吃飯,但畢竟不是奴僕,也非僮客。自由身,沒有束縛,將來的成就,誰能知曉?所以,麋涉更不想去得罪劉闖,言語中除了客套,更多了幾分敬畏。

  “那些賊人,弄清楚是什麼來路?”

  劉闖把玩半截蛇矛,片刻後扔在地上。

  這半截蛇矛,就是他那支鐵脊蛇矛。一場大戰之後,蛇矛已斷為兩截,無法使用。

  鐵矛太硬,缺少韌性,特別是在戰場上和對手硬碰硬的話,很容易折斷。真正的好槍好毛,大都是用特殊的樹木作為槍桿。到後世,鐵槍鐵矛逐漸被淘汰,被木製大槍慢慢取代……

  不過,好的槍桿,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夠製成。

  比如唐代最為著名的馬槊,以柘木最佳;而至明清兩代,製作槍桿的最佳材料,則是牛筋木。劉闖家裡那桿大槍,便是以牛筋木製成,據朱亥說,其製作工藝精湛,當世少有可比。

  在這場大戰前,劉闖對兵器的重要性還不清楚。

  但經過了這場血戰後,劉闖算是明白了,在這個時代,一支趁手的好兵器,是何等的重要。

  要儘快突破瓶頸,練成蒼熊變!

  劉闖暗自下定決心,必須儘快提升實力,方可以真正掌握那桿盤龍槍。

  麋涉道:“是羽山賊。”

  “哦?”

  “方才抓了幾個活口,已問出來歷,卻是羽山賊。

  可惜,沒問出他們為何要偷襲我們……那幾個都是小嘍囉,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說是得了命令,在這裡偷襲。可能那兩個頭目清楚一些,可惜被你和裴老大斬殺,也無法問出口供。”

  山賊頭目下令攻擊的時候,只有劉闖裴紹四人在山門旁。

  所以麋涉也沒有聽清楚山賊頭目的喊話,故而更不知道,這裡面還有一個什麼‘太子’存在。

  劉闖倒是聽說過羽山賊,那是一夥強盜。

  因聚眾羽山,故而得羽山賊之名,據說有數千人之眾,在東海郡頗有實力,是僅次於鬱洲山海賊的一股力量。

  羽山,位於朐縣境內,同時也是東海郡最高峰。

  其橫跨朐縣和郯縣兩地,但卻從沒有聽說過,他們對麋家動手。

  一直以來,羽山賊和朐縣、郯縣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而朐縣和郯縣則因為兵力不足,所以也沒有出兵鎮壓,形成一種潛在的默契。可現在,羽山賊竟然對麋家商隊動手了……

  而且是在明知道是麋家商隊的情況下動手,不免讓人有些驚訝。

  這羽山賊,想幹什麼?

  同時,劉闖也有些奇怪,他和羽山賊從沒有交集,為何那羽山賊口中的‘太子’要對付他?

  羽山賊所說的‘太子’,會不會就是闕天子餘孽?

  此前闕天子餘孽就曾陷害劉闖,甚至還派人刺殺劉闖……這裡面,信息量似乎很大。

  可細想過來,劉闖實在是想不起來,他何時得罪過闕天子餘孽,亦或者那所謂的羽山賊。劉闖以前膽小怕事,從不與人爭執。這樣說起來的話,就更不可能和那闕天子餘孽有交集。

  而自劉闖重生以來,除了在馬場和宮黎發生過爭執外,便是在淮陰與步家五虎交惡。

  步家五虎,是淮陰老牌望族,哪怕是沒落了,也不太可能成為闕天子餘孽。若真是如此,恐怕陳登第一個不會放過步家,怎容得步家在淮陰囂張跋扈?不是步家,那就剩下宮黎了。

  但宮黎是麋芳的親戚,麋家現在一心想要投靠劉備,又怎可能和闕天子餘孽有牽連?

  這件事,真的是越來越複雜。

  劉闖輕聲問道:“麋管事,那羽山賊一直盤踞羽山嗎?”

  麋涉一怔,想了想之後搖頭道:“那倒也不是……早年間我從未聽說過羽山有山賊出沒,好像是興平元年,曹孟德兵發徐州退兵之後,這幫山賊才占居了羽山,此後便一直盤踞在那裡。”

  興平元年?

  也就是公元194年嘍!

  劉闖努力回憶,這公元194年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

  曹操伐徐州,陶謙向劉備求援,而後劉備到了徐州後便一直沒有離開過……而曹操伐徐州的原因,據說是其父曹嵩途經徐州時被陶謙部將張闓所殺。後張闓率部不知去向,更引發徐州戰事。

  闕天子闕宣,張闓,太子……

  劉闖突然間打了個寒蟬,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念頭:莫非那羽山賊,就是闕天子餘孽?那那羽山賊的頭目,就是殺害曹嵩的張闓?

  記得黃召曾說過,張闓曾是闕天子部曲,後歸順陶謙。

  若張闓是個忠義之人,倒是很可能會為闕宣報仇。但陶謙當時掌控徐州,是朝廷冊封的徐州牧,一方諸侯,絶非張闓可以對付。於是,張闓便殺了曹嵩,驅虎吞狼,想要為闕宣報仇。

  之後,陶謙實力大損,張闓便盤踞羽山,號羽山賊!

  如果這麼推斷,倒是可以解釋清楚。

  不過,不管羽山賊是不是闕天子餘孽,劉闖更在意的,還是那個‘太子’。

  他,為何要殺我?

  “麋管事,我記得宮黎好像也是這兩年投奔二老爺的吧。”

  “哦,是興平元年……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大老爺和二老爺在下邳聽命,宮黎少爺帶著一封書信,還有十幾個護衛前來投奔。宮娘子原本是泰山郡人氏,早年嫁給二老爺後,就和家中失去了聯繫。當時宮黎少爺投奔時,宮娘子還很激動,專門派人前去下邳告之二老爺。”

  難道說,宮黎就是‘太子’?

  想當初自己出獄後,和麋繯一同前去馬場。

  劉闖根本就不認得宮黎,可是那宮黎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跑過來尋劉闖麻煩。

  後來,宮黎被劉闖打傷,更被劉闖打死了一個管事。

  若不是當時一個名叫張承的管事出面阻止,說不得事情會鬧得很大……

  張承,張闓,宮黎!

  劉闖有一種直覺,他捕捉到了這其中的關係。

  如果宮黎是闕天子餘孽,甚至有可能是闕宣之子的話,那太子之名,倒也說得過去。麋涉也說了,當初宮黎來投奔麋家,就是靠一封書信。而麋芳妾室宮娘子,和家族失散多年,根本不認得宮黎。

  假設一下,宮黎確有其人。

  但是在途中被羽山賊所害,而後闕宣之子憑藉那封書信,冒名頂替前來投奔麋家……那所有的一切,就可以解釋的清清楚楚。

  至於宮黎為何要找劉闖的麻煩?

  不重要!

  重要的是,宮黎冒名頂替投奔麋家,所為何也?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7 12:07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六章 次奧,都不是一般人(下)

  劉闖的腦筋飛快轉動,設計出各種可能來……不過,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測,沒有證據又有何用?

  對了,那個黃召又是什麼來歷?

  張闓是闕宣的部曲,恐怕沒多少人知道,偏偏這黃召知曉!

  此人神秘出現在朐縣,身上有許多疑點,讓人不得不認真思索。

  黃召,何人?

  +++++++++++++++++++++++++++++++++++++++++++++++++++++++++++++++

  麋涉不可能一直陪著劉闖,說了兩句之後,又跑去忙碌起來。

  這時候,卻見裴紹帶著裴煒和常勝二人來到劉闖身邊。三人也不說話,就靜靜看著劉闖……

  “你們幹什麼?”

  劉闖被裴紹看得有些發毛,忍不住發問。

  裴紹與裴煒常勝二人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立刻退到兩邊警戒,裴紹則一屁股坐在劉闖身邊。

  “你,猜出我的來歷了?”

  劉闖長出一口氣,一臉苦笑,伸出手指了指裴紹脖子上那根黃色頭巾。

  “裴老大,我知道你是個有信仰的人,可你也不用學那些和尚道士一樣,表現的那麼明顯吧。

  你看你脖子上的黃巾,還有奴心和伯林脖子上的黃巾……蒼天已死,黃天當立!裴老大,我又不是傻子,又怎可能看不出你們是太平道的信徒?對了,亥叔難道也是太平道信徒嗎?”

  劉闖說的很隨意,倒是讓裴紹放了心。

  他解下脖子上的黃巾,臉上露出一抹回憶之色。

  半晌後,他輕聲苦笑,把黃巾揣進懷裡,而後叫了一聲裴煒和常勝,“把太平巾收起來吧,以後貼身放好就是,莫再繫在身上。回去以後,讓大家也都解下太平巾……他娘的,連孟彥這混小子都能看出端倪,大家以後還是收斂一些,免得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聽到了嗎?”

  裴煒和常勝一怔,立刻把脖子上的黃巾解下。

  原來,這玩意兒叫太平巾……看起來,還是太平道信徒獨有的一種信物呢。

  劉闖笑了笑,沒有再去理睬。

  裴紹則輕聲道:“既然你看出來了,為何不去報官?”

  “好端端,我報什麼官啊!”劉闖一臉不可思議之色,看著裴紹說:“你們對我又沒有惡意。再說了,有亥叔這層關係,我也不可能跑去報官。反正,你們不害我,我管你們的來歷?”

  “我叫裴元紹!”

  噗……

  劉闖喝了一口水,卻因為裴紹這一句話,一下子噴出來。

  裴紹,裴元紹?

  三國志裡沒有裴紹的記載,可是三國演義裡,確有他的登場。不過,他不是應該呆在汝南嗎?三國演義中,關二哥過五關斬六將,千里走單騎,在碭山遭遇山賊攔路。關二哥斬裴元紹,收周倉,古城與張飛相會,後來又在碭山和趙雲相逢,最後保劉備入西川,建立蜀漢。

  裴元紹,是趙雲的馬仔。

  雖然沒有真正登場,但也算有名有姓。

  難道裴紹,就是那個被關羽斬殺的倒霉蛋,裴元紹嗎?

  “你這算什麼意思。”

  裴紹一臉不快。

  我這麼鄭重其事的自我介紹,你卻一口水噴我臉上,算什麼事情?

  劉闖連忙擺手,“抱歉抱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不是有意噴你!對了,你既然叫裴元紹,怎麼又改名裴紹?”

  東漢年間,雙名為賤,單名為貴。

  也就是說,裴元紹這個名字,其實是一個賤名。

  裴元紹眼睛一瞪,“我若不改名裴紹,豈不是暴露身份?”

  呦!

  看起來裴元紹在黃巾軍裡,也算是一個人物。

  不過大哥啊,你帶著一根太平巾招搖過市,也就是朐縣便宜,鹽水灘更是一幫子作姦犯科的亡命之徒,所以沒有人理睬。若不然的話,就你那根太平巾,和自報家門又有什麼區別?

  掩耳盜鈴耳!

  不過這些話,劉闖自然不會說出來,抬手示意裴紹繼續。

  只是好不容易才醞釀出來的心情,被劉闖這一口水噴的……煙消雲散。

  裴紹擦了把臉,指了指裴煒,“奴心原本是張曼成張大帥麾下黃巾力士,後張大帥戰敗,奴心便投奔青州我的帳下;伯林則是豫州雒陽人氏,本是我太平道雒陽道大帥馬元義的外甥。因唐周告密,馬帥舉家被殺,伯林父子逃奔潁川,後跟隨波才舉事……皇甫嵩火燒長社,伯林父親戰死,伯林便隨潰兵流落青州,投到渠帥帳下。至於我所說的渠帥,想必你已猜出。”

  次奧!

  劉闖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

  還都是名人……張曼成,馬元義,波才,皇甫嵩!

  直到此時,劉闖才真切的感受到,他距離三國歷史,竟然是如此接近。

  此前雖說有麋繯在,可是劉闖對三國的感受還不是那麼真切。麋芳在朐縣不假,和劉闖沒有任何交集;而此後陳群也好、陳登也罷,包括步騭在內,也都是匆匆錯過,沒有進一步接觸。

  說起來,劉闖最親近的人,居然就是眼前這三個傢伙,還有朐縣的朱亥。

  黃巾軍有張角三兄弟一手打造,有南北之分。

  南方大帥,便是張曼成;北方大帥,似乎叫做張牛角。

  大帥之下,為渠帥;渠帥以下,稱小帥。據說黃巾軍最興盛的時候,有三十六路渠帥,一百多路小帥。

  朱亥,竟然是這三十六路渠帥之一。

  而裴紹,很可能就是那一百多路小帥中的一個……

  黃巾起義失敗之後,三大將軍故去,南北大帥戰死。三十六路渠帥死的死,降的降,活下來的沒有幾個。

  朱亥是渠帥嗎?

  倒真是出乎劉闖的意料之外。

  這麼說的話,朱亥至少應該有些名氣才對,怎可能默默無聞?除非,這‘朱亥’之名是假名。

  ‘亥’……

  三國時期,有名有姓,名字裡有一個‘亥’,同時又是黃巾將領的,似乎只有一個人符合。

  劉闖看著裴紹,輕聲道:“亥叔,可是假名?”

  “啊?”

  “好了,你不說就算了,我回去之後,自會詢問亥叔。

  其實,你就算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出一個端倪。亥叔來自青州……我想他的真名,應該是叫管亥。”

  噗通!

  裴紹一屁股從車板上掉下來,坐在地上,露出驚駭之色。

  “你……”

  “好了好了,你不用回答……裴老大,要說起來你也算是一方豪傑,怎地這麼沉不住氣呢?

  你就算不承認,看你這表情,我也知道我說對了!”

  “可是,可是……”

  裴紹有些結巴了!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劉闖是怎麼猜出的答案。

  據他所知,劉闖雖不是朐縣人,可自從來到朐縣後,就沒有再走出朐縣一步。他也不是什麼書香門第,就是一個普通百姓。問題是,一個普通百姓,又怎可能一下子猜出朱亥身份?

  這傢伙,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也許是劉闖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實在太大,讓裴紹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而劉闖自己呢?

  也被這推測出來的答案弄的心煩意亂。

  亥叔,竟然是管亥……三國演義裡,管亥曾率數萬黃巾圍攻北海,北海太守孔融求來劉備援兵,管亥被關羽所殺。但在三國志裡,管亥並非關羽所殺,而是率部離去。可不管怎麼,這都是一個能統領數萬人馬,更可以和關二哥交手幾十個回合的猛人,怎會出現在朐縣?

  一時間,劉闖也糊塗了!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7 11:01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七章 負豪氣者張三將軍(上)

  天還未亮,明月將沉。

  一夜大戰過後,死去的安息,而活著的也疲憊不堪。

  就連劉闖這種體質極好的人,也有些撐不住,便牽著珍珠躲在殘垣斷壁中避風。裴紹三人,則酣然入夢,遠處不時會傳來傷者的呻吟,給這黎明前的寂靜,又平添了幾分慘淡愁雲。

  驀地,劉闖睜開眼睛。

  他站起來,縱身跳上一面殘斷的山牆舉目眺望,就見地平線似有煙塵滾滾,如雷鐵蹄聲隆隆作響,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

  蹄聲,也驚動了麋涉。

  他連忙跑過來,站在劉闖身邊,緊張不安的朝遠處眺望。

  鐵騎,倏忽而至。

  一桿旗旛映入劉闖眼簾……不過,那旗旛的形狀很怪異,看上去是一張白色的氂牛皮製成,上面也沒有任何標誌。氂牛皮下,繫著兩根白色的長尾,毛絨絨就好像是狐狸的尾巴一樣。

  旗幟隨風飄揚,那氂尾更飄飛空中,非常醒目。

  “是劉使君的白眊精兵!”

  麋涉看清楚旗旛後,不由得喜出望外。

  “孟彥快看,那是劉使君麾下白眊精兵,是劉使君派人來接應咱們了!”

  白眊精兵?

  劉闖心裡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他從未聽說過有白眊精兵。他倒是知道一些三國時期的精鋭兵馬,比如公孫瓚手下的白馬義從、袁紹手下的先登營和大戟士、呂布帳下陷陣營、劉備手下的白耳精兵,以及後來的無當飛軍等名稱。

  不過,這白眊精兵,又是什麼來頭?

  既然是劉備的兵馬來了,劉闖這心裡自然也就鬆了一口氣。

  他跳下斷壁,拒絶了麋涉邀請他一同前去迎接的美意,而是靜靜站在斷壁前,看著那一隊鐵騎來到近前。

  “麋涉,押送貨物可還好嗎?”

  麋涉迎上前剛要開口,卻見一匹烏騅馬從騎隊中飛馳而來,眨眼間就到了麋涉身前。馬上騎士喝住戰馬,而後縱身而下。火光照耀下,卻把那人照映得非常清楚。八尺開外的身高,跳下馬足有190公分左右,比劉闖的個頭還高。頭戴一頂雁翅鑌鐵兜鏊,蒼幘抹額。濃眉下生就一雙虎目,高鼻梁,燕頜短髯,膚色略黑,不過卻透出一種極為健康的古銅色光澤。

  這大漢相貌堂堂,長的很威武。

  身披狻猊鑌鐵寶鎧,外罩黑緞子綴花戰袍,腰繫墨玉雙魚轡,腳下蹬一雙白底黑牛皮戰靴。

  站在那裡,活脫脫一尊黑鐵塔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劉闖站的有些遠,但依舊能夠感受到這大漢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逼人氣勢。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人來,心裡不由得一顫,劉闖暗道一句:不會這麼巧吧,難道是他?

  不過,這大漢的言語,卻讓劉闖覺得有些不高興。

  這邊剛經歷一場血戰,你這傢伙跑過來不問傷亡,開口只關心那勞什子貨物,令人感到心寒。

  麋涉一見這大漢,也嚇了一跳。

  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三將軍話,貨物安好,沒有任何損失。”

  “嗯,沒損失就好……否則的話,可要耽擱兄長大事。”

  三將軍!

  麋涉這一開口,這大漢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除了那燕人張飛,劉備帳下,又有誰能擔得起‘三將軍’這個稱呼呢?這傢伙,就是張飛?

  劉闖的眼睛頓時眯成一條縫,上上下下打量起那人。

  只是,三將軍卻沒有理睬劉闖,目光掃了一圈,便破口大罵道:“真是一群廢物!區區羽山賊,就讓爾等狼狽如斯……虧子仲誇口你麋家在徐州如何了得,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麋涉聞聽,心中大怒。

  可他跟隨麋芳日久,自然也知道眼前這位三將軍的脾氣,就算是心中再不滿,也不敢表露出來。

  這時候,遠處又出現一支人馬。

  三將軍扭頭看了看,正準備轉身上馬,目光卻突然凝固。

  “咦?”

  他輕呼一聲,邁步朝劉闖走去。

  劉闖一怔,愕然看著三將軍來到身前,正要開口說話,卻聽三將軍道:“你這鳥廝何人?為何珍珠在你手中?”

  珍珠!

  劉闖先是一怔,旋即便反應過來。

  珍珠是劉備送給麋繯的禮物,這三將軍自然不會陌生。

  說起來,徐州缺馬。

  哪怕是劉備手裡,也沒有多餘出來的馬匹……否則的話,這位三將軍也不會跑去劫走呂布的戰馬。

  似珍珠這樣一匹好馬,卻出現在劉闖身邊,自然會引起三將軍的關注。

  劉闖剛想要開口,哪知道三將軍竟破口大罵道:“如此好馬,乃我兄長贈與麋三娘子的禮物。你有何德何能,焉敢據此寶馬良駒……哼,看你這模樣,便不是好東西,還不把馬拿來。”

  說著話,三將軍伸手就要奪過珍珠的繮繩。

  劉闖本來有些激動,畢竟眼前這三將軍,是三國演義中真正的主角,也是劉闖重生以來,所見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人物。說實話,劉闖原本對三將軍的感官非常好,甚至可以用喜歡二字來形容。桃園三結義,三英戰呂布,當陽橋頭一聲斷喝,嚇退曹操百萬大軍!

  這些膾炙人口的故事,在後世流傳甚廣。

  雖然劉闖知道這些大都是虛構而來,卻不影響他對三將軍的崇拜。

  只是三將軍如今的態度,卻惹惱了劉闖。

  這傢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裡,從他的言語便可以聽出,他對麋家的不屑,還有那發自骨子裡的驕橫。

  珍珠,是麋繯所贈,怎可能被你搶走?

  你張翼德若是不滿劉備贈寶馬與麋繯,大可以找劉備抱怨,何苦在這裡耀武揚威,囂張跋扈?

  劉闖眉頭一蹙,抬手蓬的便攫住三將軍的手臂。

  看劉闖的打扮,應該是麋家護衛,在三將軍眼裡,也就是家奴而已。

  好馬難尋,更何況是戰馬本就缺少的劉備?張飛原本就不贊同劉備贈馬,只是當著劉備的面,他卻不好阻攔。如今,這匹白龍馬出現在麋家一個家奴手中,張飛也就不會再顧忌什麼。

  先搶過來再說,想那麋竺也不敢囉唆。

  哪知道,劉闖卻把他攔住,頓時令張飛心中大怒,眸光一冷,心中頓時騰起一抹殺意。

  “混帳東西,給我滾開。”

  張飛說話間,振臂想要把劉闖的手甩開。

  在他想來,一介家奴算得什麼?就算殺了這鳥廝,看誰敢指責。

  哪知劉闖的手,如同鐵鉗一樣牢牢攫住了張飛的胳膊。一股巨力湧來,令劉闖眉頭輕輕一蹙。

  若非他練成猛虎變,氣力驚人,張飛這一振,說不得便要崩開他的手掌。

  果然是蜀漢五虎將!

  劉闖雖然不快,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自稱讚。

  不過,攫住張飛的手,卻沒有鬆開。他凝視著張飛,臉上毫無懼色,“珍珠乃三娘子暫借於我,若三將軍喜歡,大可以去找大老爺討要,何苦在這裡為難自家一個小人物,豈不丟人?”

  “你,找死嗎?”

  張飛目光陰冷,看著劉闖一字一頓。

  手臂上,肌肉虯結,青筋畢露,看那架勢,便要打殺劉闖。

  劉闖只覺張飛的胳膊上傳來一股力量,隱隱要崩開他的手掌。只是這時候,他絶不會退讓半步。張飛話音落下,劉闖立刻回道:“若三將軍想要指教,只管放馬過來,看我可會害怕!”

  “找死!”

  張飛大怒,手臂猛然再次發力。

  劉闖只覺手指似要斷裂,再也無法攫住張飛的胳膊,只得放開對方的手臂。

  那胳膊上傳來一股巨力,令劉闖連退數步。

  就在這時,從斷牆後轉出裴紹三人,與劉闖並肩而立,怒視張飛。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8 12:05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七章 負豪氣者張三將軍(下)

  “三將軍,誤會,是誤會!”

  麋涉哪裡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局面,連忙跑過來大聲道:“孟彥非我麋家僮客,乃受僱耳。

  這匹馬,是三娘子暫借於孟彥使用,方便他路上護衛商隊。

  今次羽山賊偷襲,若非孟彥,只怕貨物就要盡沒……三將軍息怒,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這時候,從遠處趕來的兵馬也到了近前。

  為首兩個男子,一個頂盔貫甲,一個身著青衫。

  兩人見此情況也吃了一驚,連忙下馬跑過來。青年武將一把抱住了張飛,而那青衫男子,則攔在張飛和劉闖中間。

  “三將軍,何故發怒?”

  青年武將更牢牢抱住張飛,輕聲道:“翼德,出發前主公有過吩咐,要你不要惹事。

  子仲費盡心思尋來這些軍械,更浴血奮戰,方保住這批貨物……你這般行事,豈非冷了子仲的心,徒惹主公不快。”

  張飛何等神力,卻被青年武將死死抱住。

  一旁麋涉則與那青衫男子不停解釋,“憲和先生,此事怪不得孟彥。

  這匹白龍馬是三娘子借與孟彥使用,為的是讓他沿途保護商隊。三將軍強行討要,讓孟彥回去,又如何與三娘子交代?還請憲和先生多多美言,今次若非孟彥,這批貨物恐難保全。”

  憲和先生?

  劉闖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一愣,但很快就想起這青衫男子的身份。

  簡雍,簡憲和!

  劉備早期班底中最重要的成員之一,與劉備是舊識。光和元年,劉備借黃巾之亂出世,簡雍便跟隨劉備奔走。其人長於辯論和議事,性情簡單直接,不拘小節,是個極為曠達自在的人。

  在三國演義初期,此人倒是經常出現。

  但是自諸葛亮出世以後,簡雍漸漸淡出核心層,官拜昭德將軍。

  說起來,劉備用人有點喜新厭舊。似簡雍孫乾這些最初跟隨劉備的人,在蜀漢建立之後,地位遠不如後來投奔劉備的那些謀臣。這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想來能力也占居了主要因素。

  不過在這個時期,簡雍和孫乾,是劉備身邊最為重要的兩個謀主。

  劉闖沒想到,剛與張飛發生衝突,就遇到了劉備集團中的另一個重要人物。

  看樣子,劉備的確是很需要這批軍械,否則也不會派出張飛簡雍這樣的身邊近臣。不過,那青年武將又是什麼來歷?能勸說住張飛,想來也不是泛泛之輩,在劉備身邊的地位絶不可能太低。

  想到這裡,劉闖不由得認真打量起那青年武將。

  看他的年紀,應該也不是太大,約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樣子。

  生的齒白唇紅,濃眉朗目,絶對算得上是一個美男子。一身素甲,身穿白色氂牛皮披衣,更襯托出不凡英姿。不知為什麼,眼前這個美男子,總會在不經意間和劉闖腦海中的一個人物重合。

  但劉闖知道,此人決不可能是那個人!

  要知道,而今不過建安元年,那個人應該還在公孫瓚的帳下,怎可能出現在徐州?

  可不是那個人,又會是誰?

  簡雍聽了麋涉的話,不由得眉頭緊蹙。

  他回身看了劉闖一眼,眸光中透著幾分驚奇之色。

  沉吟片刻,他突然一笑,“孟彥是嗎?”

  “正是在下。”

  簡雍道:“三將軍聽聞有人偷襲商隊,所以心裡非常焦慮。

  方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孟彥不要往心裡去。某在這裡,代三將軍與孟彥道歉,他並無惡意。”

  這時候,青年武將已經把張飛拽走,而簡雍表現的態度也很溫和,讓劉闖雖滿腹怒火,也只能壓在心底。

  “憲和先生嚴重了!

  我不過一介護衛,當不得道歉二字。若不是珍珠是三娘子借給我,便贈與三將軍也算不得什麼事情。”

  “哈哈哈,孟彥果然通情達理。

  不過孟彥即一身好武藝,何不為國家效力?若孟彥願意,待我回去向劉使君舉薦,劉使君求賢若渴,定不會委屈了孟彥。”

  若是在此之前,劉闖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欣然同意。

  可經過這件事以後,他不禁有些猶豫。

  投奔劉備,真的是一個好選擇嗎?劉備這個人雖然仁厚,但也要視人而定。看張飛那驕橫的樣子,劉闖不免有些懷疑。看三國演義,總覺得張飛是一個直爽單純的人物;看三國志,也認為張飛這個人品性不差。只是方才張飛的舉動,讓劉闖對張飛又有了一個全新認識。

  之前遇到過陳登,史書記載,此人是湖海之士。

  張飛看起來,似乎比之陳登不遑多讓……負豪氣者曰湖海之士。張飛的驕橫,甚至比陳登更甚。

  三國演義記載,張飛是個屠戶出身。

  但所謂屠戶出身,並不一定是指張飛就是一個屠戶。

  漢靈帝時期的大將軍何進,也是屠戶出身,但實際上,此人確實汝南當地豪強。而麋竺說穿了,也就是個鹽販子出身,但他在徐州卻享有盛譽。所謂屠戶出身,應該是說張飛的祖上做過屠夫,但到了張飛這一輩的時候,已經不再從事屠夫行業,應該屬於是大地主階級。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史書評價:張飛重士大夫,輕士卒。

  而關二哥的情況,和張飛恰恰相反。

  他是到底的平民百姓出身,深知百姓疾苦,所以史書對關羽的評價是‘重士卒而輕士大夫’。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態度,也許正是這個原因,造就了後來關羽的悲劇。

  劉闖本來更喜歡張飛,可經過這一件事以後,使得劉闖對張飛生出強烈敵意,甚至是殺意……

  要知道,就在剛才,張飛幾次生出殺心。

  那殺意能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劉闖。

  既然張飛對他生出殺意,劉闖又豈能再去投奔劉備?

  以張飛和劉備的關係,誰才是心腹,誰值得相信,一目瞭然。若投奔劉備,焉有好果子吃?

  重生以來第一次,劉闖有些猶豫。

  投奔劉備,真的是最佳選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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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雍態度溫和,並沒有急於清點軍械,而是先詢問了麋家的傷亡情況。

  那如沐春風的態度,讓麋涉受寵若驚,甚至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劉闖沒有再湊過去,和裴紹三人站在一處。也許是因為方才和張飛的衝突,使得麋家那些僮客,也在有意無意的疏遠四人。

  “這張三將軍,端地是驕橫跋扈。”

  常勝忍不住輕聲道:“此人待士卒如豬狗,一過來不問士卒傷亡,先問貨物狀況,可見對軍卒是何等輕賤。這種人,絶不可為一軍主將……便能一時得意,早晚是不得好死的下場。”

  劉闖不禁感到驚訝,常勝說的不錯,張飛最後的確是不得善終。

  雖然他戰績顯赫,但更多時候,靠的是他的急智和個人武力。此人好飲酒,喜鞭打士卒……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個人根本不把士卒當人看待,以至於最後被兩個部將趁他酒醉,割了他的人頭。

  想到這裡,劉闖越發猶豫,是否該投奔劉備。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好講述太多,只淡淡一笑,“算了,誰讓人家是劉使君的愛將。

  咱們這些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招惹了此人,只能帶來麻煩……所謂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曲陽我不打算再去了,反正劉使君已接收了貨物,我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天一亮,我準備和麋涉告辭……裴老大,你們怎麼辦?是隨我走,還是留下來去曲陽?”

  裴紹啐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遠處的張飛。

  “去曲陽受人欺辱嗎?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照顧你。

  你走了,我們自然也回去……鹽水灘雖說簡陋,卻勝在逍遙快活,誰又想去受那勞什子的羞辱?”

  劉闖笑道:“你可要想清楚。

  方才那簡雍說了,願意在劉使君面前舉薦你們。若是得了劉使君看重,也好過在鹽水灘做那孤魂野鬼。”

  “當我傻子嗎?”

  裴紹笑道:“方才我們三個和你站在一起,這時候投奔了劉玄德,又焉能討得便宜?”

  劉闖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我這就去和麋涉說清楚。”

  天已經快亮了,東方更露出了魚肚白的光亮。

  劉闖是一刻都不想呆在這邊,於是找到了麋涉,把他的想法與麋涉說明白。

  麋涉有些不捨,所以挽留了兩句。在他看來,此次能保住貨物,全靠劉闖等人的搏命廝殺。

  當初是一起出來,而今自然該一起回去。

  可是,麋涉看劉闖態度堅決,也知道無法讓劉闖改變主意,只好答應下來。

  “回去後,等工錢結算好了,我會送到孟彥府上。

  唉,本來大好的事情,卻鬧得如此不愉快。這次確是委屈了孟彥,等回去之後,在擺酒謝罪。”

  麋涉也明白劉闖離開的原因,說實話,他對張飛也有些不滿,可是卻不敢當著張飛的面發作。況且他和劉闖不同,他是麋家的家奴,一輩子都要依靠著麋家。劉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麋涉卻不能這麼任性。他必須要隨商隊前往曲陽,拿到了交割文書之後,才能回家覆命。

  有時候,麋涉倒是羨慕劉闖,至少不必委屈自己。

  劉闖和麋涉道別之後,便叫上裴紹三人,上馬逕自離去。

  他走的無聲無息,也沒有驚動任何人,以至於當簡雍清點完了貨物之後,才發現劉闖四人不在。

  劉闖為什麼走?

  簡雍心知肚明……

  不過,他倒沒有太在意。

  在簡雍看來,劉闖既然和麋家關係密切,便逃不出他的手心。

  劉備而今正是用人之時,麋涉說劉闖勇武異常,甚至張飛也說,劉闖氣力驚人,非比等閒。

  這樣的人物,怎可能錯失?

  回頭找麋竺打聽一下劉闖的情況,到時候說些好話,不怕他劉闖不就範。

  “人各有志,何必強求!”

  簡雍清點完了貨物之後,便下令商隊押送著貨物啟程。

  只是,當隊伍啟程後,簡雍卻發現了一個問題。

  “叔至,三將軍哪裡去了?”

  青年武將聞聽,忙四處查看,不見張飛的蹤影。

  “不好!”

  他連忙翻身上馬,對簡雍道:“憲和先生先護送軍械返回曲陽,我這就去阻攔三將軍胡鬧……白眊們,隨我走!”

  隨著青年武將一聲令下,那些身披白眊披衣的精鋭士卒紛紛上馬,朝著劉闖離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著青年武將的背影,簡雍不禁眉頭緊蹙。

  半晌後,他輕輕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道:“但願得叔至能追上三將軍,否則又將是一樁麻煩。”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8 12:06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八章 汝南風雲起(上)

  沭水,發源於義山南麓,流經徐州入海,同時也是下邳、廣陵和東海三郡的界河。

  朝陽升起,普照大地。

  明媚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感覺暖暖的,非常舒服。

  劉闖的心情,也因為這美好的陽光而開朗許多。此前和張飛衝突所造成的陰霾,已煙消雲散。

  立馬沭水河畔,四人等待渡船到來。

  劉闖閉著眼睛,感受陽光照在身上的絲絲暖意,人也非常鬆弛。

  前世,他最喜歡這樣的感覺。

  在空間狹窄的縣誌辦工作,每當太陽高照的時候,就喜歡拿著一本書坐在小院裡,曬曬太陽,喝杯清茶,悠哉悠哉。若不是朋友出了那麼一檔子事,這時候他應該正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窗檯上那盆沐浴在晨光中的仙人掌,體味著那種靜謐中所包含的幸福感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體會那樣的感覺。

  裴紹三人沒有打攪他,在一旁竊竊私語,不曉得在談論什麼事情。

  渡口很安靜,只有河水流淌的聲音在耳邊迴蕩,好一派寧靜祥和……

  “過河後,我們自會伊蘆鄉。”

  裴紹三人商議了一會兒,便對劉闖道:“你順官路走,以珍珠的腳力,最遲天黑前可以抵達朐縣。”

  “好!”

  劉闖睜開眼睛,笑呵呵點了點頭。

  此次出行,任務已經完成。對劉闖而言,還是收穫頗豐。

  至於獨自回家的事情,他倒也不是特別在意。

  朐縣雖然偏僻,但相對而言,還算是安全。雖說有羽山賊出沒,可昨夜一場惡戰風波未平,想來那羽山賊也不可能做出第二輪攻擊。所以,從目前的情況而言,劉闖倒也算的是安全。

  河對岸,渡船出現,緩緩向岸邊靠來。

  劉闖跳下馬,剛準備迎上去,忽然間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

  噠噠噠噠-

  蹄聲由遠而近,速度很快。

  劉闖下意識回頭張望,卻不禁嚇了一跳。

  晨光中,一匹烏騅馬飛馳而來。馬上端坐一員大將,黑盔黑甲,掌中一桿丈八蛇矛槍,殺氣騰騰。

  在烏騅馬後,尚有十餘騎緊緊跟隨。

  “小賊,留下馬來!”

  如雷巨吼聲在蒼穹迴蕩,久久不息。

  張飛縱馬疾馳,眨眼間便到了渡口,勒馬停下。

  先前在浮屠寺的時候,張飛感覺很沒有面子……如果不是陳到和簡雍趕來把他勸阻,說不定他就要大開殺戒。不過,陳到和簡雍雖然把他勸住了,可是他這心裡還是感覺不太舒服。

  他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就是看劉闖不順眼。

  張飛覺著,如果不教訓一下劉闖,他心裡的這口氣,就嚥不下去。

  所以,劉闖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帶著人追上來。

  “小賊,看你往哪裡走。”

  張飛橫槍立馬,虎目圓睜,凝視劉闖。

  他咧開大嘴,臉上露出猙獰笑容,“方才憲和阻攔,讓你躲過去。這次看誰還能救你性命。”

  劉闖沒想到張飛竟然會追上來,一時間也有些糊塗。

  可聽完張飛這一番話,劉闖心裡頓時騰起一股怒氣……方才在浮屠寺,這張三黑子就驕橫跋扈。原以為自己退讓一步也就罷了,沒想到這傢伙竟然不依不饒,還帶著人追上來尋釁。

  對張飛的好感,一下子蕩然無存。

  劉闖反手從兜囊中取下開山斧,“想要珍珠,問我手中大斧是否答應。”

  張飛,笑了!

  他出身豪強之家,本就性情驕橫。

  自跟隨劉備起事以來,也算是一帆風順……

  今日在劉闖面前折了面子,張飛又怎能善罷甘休。若劉闖把馬交出來,他說不定會饒過劉闖一次。可是現在,劉闖居然在他面前耍橫,張飛這心裡面,頓時騰起一股濃濃的殺意……

  “小子,既然你要找死,就莫怪你三將軍心狠手辣。”

  張飛說罷,躍馬挺矛便衝向劉闖。

  這可是張飛,大名鼎鼎的蜀漢五虎上將……劉闖重生以來,可稱得上是殺人無數。甫一重生,便擊殺四名刺客,隨後在馬場轟殺一個馬場管事。而在浮屠寺一戰中,死在他手裡的山賊,更多達數十人。說起搏殺,他可謂經驗豐富。但是,劉闖此時的心裡,還是有些緊張。

  畢竟,張飛不是那些山賊可以相提並論。

  但是要他低頭再退讓,是萬萬不可能!且不說珍珠是麋繯所贈,就沖張飛這股子蠻橫勁兒,劉闖也不會退讓半步。

  大丈夫,豈能輕易與人低頭?

  劉闖見張飛衝上來,二話不說,催馬便迎過去。

  “三將軍,你欺人太甚!”

  開山斧划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招出泰山壓低,呼的一聲,便劈出去。

  張飛也不慌張,丈八蛇矛槍一振,竟幻出一抹奇詭殘影,唰的刺出後,正刺在那斧刃之上。

  叮!

  一聲脆響,開山斧頓時被封開。

  劉闖只覺一股巨力湧來,險些令開山斧脫手。

  心裡面不由得一驚,本能的在馬上一個側身閃躲,丈八蛇矛槍幾乎是擦著劉闖的身體滑過……

  好險!

  劉闖心中念頭未落,二馬錯鐙,張飛在馬上一扭身,蛇矛槍橫掃而來。

  劉闖連忙揮斧封擋,就聽鐺一聲響,那蛇矛槍上傳來的巨力,只令劉闖手臂發麻,幾乎握不住大斧。

  “小子,接我兩矛,也算你本事……不過,你今天不留下馬,便休想離開。”

  張飛撥馬盤旋,舞矛而上。

  那丈八蛇矛槍重達百餘斤,在張飛手中,卻好像燈草一樣,毫不費力。

  這就是五虎上將的本事嗎?

  劉闖一咬牙,催馬便迎上去。手中開山斧上下翻飛,舞出重重斧影……只聽叮噹聲響不斷,二人在一個回合中,槍斧交擊有十數次,再次分開時,劉闖只覺整條手臂,都快沒了感覺。

  冷汗,在不知不覺中濕透了後背。

  劉闖看著張飛,不禁感到了一絲後怕……

  方才電光火石間的交鋒,劉闖根本無力還擊。張飛的蛇矛快如疾風暴雨,槍槍奔要害而走,狠辣異常。而且,矛沉力大,每一擊都有千斤巨力。饒是劉闖已練到了猛虎變,也有些抵擋不住張飛的神力。和張飛交手之前,劉闖自信滿滿……重生以來,他也算是戰無不勝。

  可之前那些對手和張飛比起來,簡直就是一群渣。

  五虎上將之名,果然是名不虛傳……劉闖努力平穩住氣息,心知若這麼打下去,他必死無疑。

  裴紹三人在一旁觀戰,張飛和劉闖交鋒兩合,三人便看出不妙。

  劉闖的身手不差,至少在裴紹看來,不輸於自己……可是,僅僅兩個回合就被張飛殺得手忙腳亂,裴紹扭頭看了裴煒和常勝一眼,三人同時點了點頭,而後裴紹和裴煒,擰槍便要上前助戰。常勝也取下弓箭,想要在一旁幫忙。哪知道,裴紹裴煒剛一上前,張飛身後的親兵便一湧而上,把兩人團團圍住。還有兩名親兵,縱馬撲向常勝,令常勝不得不拔刀迎戰。

  “這是某家三叔和劉闖的事情,爾等休要插手,否則格殺勿論。”

  一員小將,橫刀攔住裴紹,厲聲沉喝。

  三叔?

  裴紹沒有留意,這小將對張飛的稱呼。見小將攔住去路,裴紹也勃然大怒,擰槍就刺……只是,以張飛之悍勇,這小將能為親兵隊長,也非等閒之輩。就見他不慌不忙,推刀封擋,與裴紹站在一處。另一邊,裴煒雖然奮勇衝殺,奈何張飛這些親兵都是軍中鋭士,非山賊可比。

  十幾個人圍著裴煒狠殺,只殺得裴煒手忙腳亂。

  常勝上前解救,也被對方一下子圍在中間,一時間難以抽身。

  沭水河畔,變成了戰場。

  渡船到了河中央,看到這局面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往回跑。

  劉闖和張飛交手五六個回合,已經隱隱抵擋不住。而張飛的蛇矛槍卻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大,直逼得劉闖拚命招架,才堪堪抵擋住張飛的攻勢。張飛眼中的殺機,越來越盛。劉闖能支撐這麼久,倒是有些出乎張飛的意料。惺惺相惜……那是小說演義中才會出現的事情!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9 12:07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八章 汝南風雲起(下)

  劉闖越是厲害,張飛心中的殺意就越濃。

  若留此人活下去,早晚必成禍害……

  想到這裡,張飛心中便有了決意。二馬錯鐙之後,他撥馬又殺回來,手中蛇矛槍在空中嗡嗡作響,畫出一道道圓弧,幻化出萬道槍影。說實話,劉闖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精疲力竭。

  張飛矛沉力大,根本不是他現在可以抵擋。

  眼見張飛再次衝過來,劉闖知道,是時候拚命了!

  依照著家傳引導術連續呼吸,劉闖鬆開了繮繩,雙手緊握開山斧,咬著牙迎上前,眼見二馬照頭,劉闖猛然發出一聲巨吼,大斧在手中划出一道弧線,全身的勁力在剎那間集中於兩臂,“張飛,拿命來!”

  嗡!

  開山斧掛著一股風,便劈向張飛。

  隨著這一斧劈出,劉闖整個人的精神都集中在大斧之上。

  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覺體內的某處關竅跳動了一下,無窮的勁力在剎那間凝集在雙臂之上,那大斧在劈出的瞬間,出現了一個極為詭異的加速。就聽鐺的一聲巨響,大斧劈在蛇矛槍上,劉闖的身體呼的一下子飛起來,而後狠狠摔在地上,一口鮮血,頓時噴出來,染紅胸前衣襟。

  張飛的情況也有些不妙!

  他先前已經試探出了劉闖的力量,這一槍可謂勢在必得。

  哪知道劉闖大斧突然出現了一種奇異的變速,令他匆忙間封擋。而那大斧上傳來的巨力,更讓張飛手臂發麻,兩耳嗡嗡作響,胯下烏騅馬也有些承受不住這股巨力,踏踏踏連退數步。

  若不是張飛卸力及時,恐怕手中的蛇矛槍便要拿捏不住。

  可即便是這樣,張飛也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這傢伙,竟然在生死間領悟到力量的運用法則!也虧得是張飛,若他本事差一點,就有可能被劉闖傷到。

  劉闖摔落馬下之後,掙扎站起。

  張飛看著劉闖那緩緩站起的身影,心中殺意更濃。

  這小子,留不得!

  他念及於此,手中蛇矛啪的一順,縱馬便衝過來。

  此時,劉闖那如同宣洩一般的一擊後,竟再也提不起力量,眼睜睜看著張飛撲來,心道一聲:完了!

  “小賊,去死吧。”

  張飛大吼一聲,挺矛就刺。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劉闖準備束手擊斃的時候,就聽一聲弓弦響,一支利箭掠空而來,叮的一聲,正中蛇矛槍刃。

  那箭矢上的力道,竟把蛇矛槍震開。

  張飛嚇了一跳,忙勒馬看去,就見百餘步外,一員青年武將手持神臂寶雕弓,正凝視著他。

  “三將軍,夠了!”

  那青年臉色陰沉,如同滴水一般。

  他沉聲道:“三將軍欲使主公無法立足於徐州嗎?”

  “叔至……”

  看得出,張飛對這青年有些忌憚。

  青年武將也不理張飛,縱馬來到劉闖身邊,大喝一聲:“坦之,還不回來!”

  阻攔裴紹的小將,聽到青年的叫喊聲,連忙虛晃一道,撥馬跳出戰圈,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白眊收兵,哪個再敢動手,軍法處置!”

  青年武將對那些親兵,似乎有著極大的震懾力。

  這一聲斷喝,十幾個親兵不敢再戰,忙退到一旁。

  “三將軍,回去吧……”

  青年武將沉聲道:“今日之事,孰對孰錯,我返回下邳後,自當稟報主公,請他決斷。但是陳到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三將軍再一意孤行,休怪陳到不講情面,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張飛嘴巴張了張,似想要說點什麼。

  可是看那青年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既然叔至求情,今日便饒他一命!”

  張飛看著劉闖,咬牙切齒道:“小賊,算你運氣好,兩次叔至為你求情……下次看你還有沒有這般好運氣。”

  說完,張飛撥馬就走。

  那小將看了一眼張飛的背影,又看了看青年武將,顯得有些猶豫。

  “坦之,帶著人護送三將軍回曲陽休息。”

  “喏!”

  小將不敢怠慢,忙領兵離去。

  青年武將的臉色,這才好轉一些。

  他看了一眼劉闖,心裡暗自一聲苦笑。

  三將軍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過驕橫了……若非使君看重我,恐怕今天我也攔不住他。

  雖說殺了眼前這小子也算不得事,子仲也不會和主公反目。

  但不管怎麼說,這小子都是子仲的人。真要是殺了他,只怕子仲臉上也不好看……而主公又怎可能處置三將軍,如此一來,勢必會讓子仲心生芥蒂。主公方有基業,絶不可因此引發矛盾!不過,這小子倒真是不錯,居然能和三將軍打到這程度,其人之悍勇也不可小覷。

  想到這裡,青年陡然生出愛才之心。

  他跳下馬道:“方才三將軍太過莽撞,不過只是誤會,還請幾位莫往心裡去。”

  誤會?

  裴紹心中大怒!

  可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眼前這青年武將能令張飛退走,必有其過人之處。

  再看他身後百餘名親衛,比之先前張飛那些手下不遑多讓……真要惹怒了他,只怕麻煩更大。

  想到這裡,裴紹只能強忍怒火,上前攙扶劉闖。

  劉闖這時候已清醒過來,只是體內翻騰的氣血,讓他感到萬分難受。

  他嘴巴張了張,話未出口,卻先噴了一口血出來……不過,這口血噴出來,倒是讓他感覺舒服很多。劉闖深吸一口氣,朝青年武將一拱手,“今日之事,劉闖定銘記心中。他日若有機會,定會報答將軍救命之恩。只是我等卑微之人,當不得將軍看重,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說罷,他強撐著跨坐馬上,和裴紹三人使了一個眼色,打馬揚鞭而去。

  看著劉闖四人的背影,陳到的臉色微微一變。

  這個三將軍,可真是一個惹事精!

  前些時候搶了呂布的馬匹,險些引發呂布和主公衝突。今日,又惹了這麼一樁禍事,真讓人哭笑不得。

  不過,陳到並未把劉闖的話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只是劉闖的氣話而已,當不得真……

  麋三娘子能把這匹寶馬借給劉闖,就說明劉闖和麋家的關係不差。回頭和麋竺說一下,讓他設法安撫一下劉闖,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將來若劉闖到了主公麾下,想來也就沒什麼大礙。

  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把那批輜重,送回下邳才是。

  想到這裡,陳到復又跳上馬,帶著人匆匆趕往曲陽縣城。

  身為劉備手下白眊精兵的主將,陳到所擔負的責任實在太多。相比之下,劉闖的事情,還真就只是一樁小事罷了。

  +++++++++++++++++++++++++++++++++++++++++++++++++++++++++++++++++++++

  按照陳到的想法,把軍械送回下邳後,便要找麋竺說這件事。

  卻不想,當他押送軍械返回下邳的時候,卻突然間聽到了一個消息。

  “曹操,要對汝南用兵?”

  下邳郡,本為藩國。

  光和二年,因黃巾之亂,下邳國最後一任藩王劉宜薨後沒有留下子嗣,於是便改為徐州一郡。

  徐州州治本在東海郡,不過陶謙覺得東海郡太過荒僻,於是遷州治到下邳,便有了今日的下邳郡。

  不過,下邳國雖沒有了,可王城猶在。

  王城大殿上,端坐一個中年男子,看年紀不到四十歲,站起來身高在七尺五寸,也就是173公分左右。個子不高,卻極有威儀。體格健壯,雙手過膝,面如冠玉,唇若塗脂。頜下一縷長髯,更為他平添幾分儒雅溫和之氣,令人忍不住,心生幾分好感,想要與之親近……

  他身穿錦袍,腰繫玉帶,端坐王城大殿中央。

  在這男子身後,尚站立一名壯年男子,身高約兩米左右,膀闊腰圓,丹鳳眼,臥蠶眉,面如重棗。

  他身穿鸚哥綠戰袍,胸前繫著一個須囊。

  一部美髯飄灑,更使之平添英武之氣。

  張飛在外面雖然驕橫無比,可是在這大殿上,卻顯得非常老實,低著頭一副乖寶寶的模樣。

  大殿兩邊,還站立著幾個人,正竊竊私語。

  陳到詫異道:“曹操怎會在這個時候,對汝南用兵?”

  話音未落,從一旁站出一人,“叔至有所不知,那曹孟德而今已穩住兗州,坐擁豫州,又怎可能輕易放過汝南?而今,汝南黃巾餘孽蠢蠢欲動,何儀何曼劉闢龔都等人集結近十萬人馬,已隱隱威脅對曹操形成威脅。所以這個時候,由不得曹操不打……要知道,這些黃巾餘孽背後,尚有袁術暗中支持。一旦他們攻佔了潁川,那曹操再想平定,便要大費周章了!”

  “子仲所言,極是!”

  簡雍拂手稱讚,“所以曹操派來使者,要使君設法牽制袁術兵力,使其兵馬不得過淮水。”

  “那主公可否答應?”

  麋竺道:“主公尚未回覆,正在猶豫。”

  “使君,切不可答應此事。”

  麋竺話音未落,就見從一旁站出一個青年。

  若劉闖在這裡的話,定能一眼認出,這青年赫然是他在淮水遇到的陳群陳長文。

  陳群而今,為徐州別駕,也算是劉備的幕僚之一。

  只是他跟隨劉備時間很短,而且徐州也不是他的老家,自然人輕言微。本來,陳群並不打算說話,可是見劉備意動,不免有些著急,於是站出來大聲阻止。

  “使君,今徐州內患未絶,怎可輕易再啟戰事?”

  “長文所言內患,所指何人?”

  劉備一蹙眉,面帶溫和笑容,輕聲問道。

  陳群心裡有些緊張,可還是忍不住道:“徐州內患,便是虓虎呂布……呂布其人,人稱虓虎,野心甚大。其麾下更有張遼高順侯成宋憲等八健將,都是能征慣戰之勇將。且陳公台深謀遠慮,頗有才能。呂布得此人,如虎添翼,又豈會久居他人之下,早晚會成使君心腹之患。

  這種時候,主公迎戰袁術,絶非上策。”

  陳群言及呂布,那雄立於劉備身後的紅臉大漢,丹鳳眼微微一合,露出一抹冷芒。

  “但若是不應下曹操,恐怕也非上策。

  曹孟德對徐州虎視眈眈,垂涎已久……主公如果拒絶了曹操,他日曹操平定汝南之後,定會問罪於主公。長文所慮雖有道理,但還是太過年輕。某倒有一計,可以試探那呂布的虛實。”

  “子仲,計將安出?”

  麋竺笑道:“這一計,關鍵就是那朐縣的羽山賊!”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29 12:04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九章 世間公理,強者為尊(上)

  朐縣,馬場。

  張承的臉腫的好像饅頭,低著頭,眼中閃過一抹戾色。

  宮黎好像沒事兒人一樣坐在旁邊,左顧右盼,全不理睬張承的模樣。一個鬚髮灰白的老者,則是一臉怒色,看著張承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要生吞活剝張承的表情。只是當眸光從宮黎身上掃過的一剎那,會不經意間流露出失望的之色。但旋即,他又恢復到原先的森冷。

  “張承,我離開之前,曾多次警告過你,不要輕舉妄動。

  那劉闖沒死,是他氣運尚存,就留他多活些時日,又算得什麼?你怎可擅自調動兵馬,去偷襲麋家商隊。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勢必會讓你父親和麋家反目成仇,甚至惹來殺身之禍。”

  “我……”

  “住嘴,你還要強辯不成?”

  老人大怒,鬚髮賁張。

  一股淡淡的殺氣,從他那並不算魁梧的身體中散發出來,令張承頓時閉上了嘴巴。

  可心裡的委屈,卻不知道該向誰人訴說。眼前這老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哪怕張承的父親在羽山手握數千兵馬,對這老人也是萬分尊敬。張承知道,這老人當年隨闕宣闕天子縱橫泰山,是闕宣麾下第一謀主,更是一員悍將。若再頂嘴,弄不好就真惹怒了對方。

  張承咬牙道:“侄兒知錯。”

  “這件事就這樣吧,那劉闖能活著回來,就說明他運道正旺。這時候對付他,並不是最佳時機。其實,似他這等小人物,本不必太在意。過些時日,待大事做成,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成大事者,當目光深遠,不要只看在眼前……呵呵,麋家不可能看上此人,又何必擔心?

  張承,而今正是關鍵之時,切不可再鬧出事情來,以免打草驚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說這番話的時候,老人目光卻盯著宮黎。

  宮黎嘴角抽搐了一下,哪能還不明白老人的意思,於是點頭道:“叔父放心,我會看著張承。”

  張承心裡大怒,卻不敢表現出來。

  他也知道,老人其實是借他的名義,來警告宮黎。

  可這代人受過的滋味,實在是太不舒服。這伏擊麋家商隊的事情,張承根本就不清楚。等他得知消息的時候,兵馬已經出動,更不是他可以阻攔。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宮黎,而不是他。結果伏擊失敗,三百兵馬死傷過半,這過錯卻落到他的頭上,換做誰都不會很高興。

  但,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宮黎是主,他是從!

  從這一點而言,代主受過死於也無不可,即便是滿腔的怨念和恨意,也只能強行壓在心底。

  劉闖!

  張承心中暗自咒罵,把一腔的怒氣,轉移到劉闖身上。

  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篤篤篤!

  房門被人叩響。

  老人眉頭一蹙,起身走過去,把房門拉開。

  “二爺,出事了!”

  “什麼事?”

  老人連忙走出去,和來人低聲交談。

  宮黎這時候也站起來,走到張承身邊,輕聲道:“張承,這次委屈你了,我定會記在心裡。

  他日大事成就,我必有補償。

  不過那個劉闖卻不能讓他太得意,我聽說他在曲陽和張飛張翼德交手,身受重傷。若有機會,幫我教訓他一頓。如果有可能,就幫我把他幹掉。此人太過可恨,絶不能讓他繼續活著。”

  張承一怔,“可是二爺……”

  “二叔那邊你放心,出了事情我自會為你頂著。

  方才二叔也說了,那廝是個小人物,根本掀不起風浪。俗話說得好,斬草要除根。既然已經得罪了他,若不趁著他身受重傷解決了他的性命,說不定將來會成心腹之患,你說對不對?”

  說實話,張承不想插手這件事。

  但宮黎既然開了口,他也不好拒絶,點頭道:“太子放心,我會尋機會,把此人做掉。”

  兩人正說著話,老人又回來了。

  只是看他的臉色非常不好,甚至有些憂心忡忡。

  張承忙問道:“二爺,發生何事?”

  老人眉頭緊蹙,輕聲道:“麋竺回來了!”

  “啊?”

  “我聽說,他已派人追查浮屠寺之事,並且把矛頭指向了咱們。

  此人素有謀略,以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這次既然招惹了他,弄不好就會露出馬腳。當初咱們冒名而來,有麋芳那廝在上面頂著,一切都好辦。可現在麋竺親自追查,事情便有些麻煩。弄個不好,這幾年的心血就要毀於一旦……看樣子,我要立刻再去與你父親商議。”

  “二叔,既然如此,何不現在動手,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老人厲聲道:“休要胡言亂語,剛得到消息,那劉玄德對此事也非常不滿,準備派人前來協助。我聽說,劉玄德準備屯兵頓丘,協助麋竺行事。單憑咱們的力量,恐怕不是劉備對手。”

  宮黎頓時慌張起來,“那怎麼辦?”

  老人在屋中徘徊,片刻後一頓足,似下定決心,“我這就去找前將軍商議,儘快和呂佈達成協議。只要呂布肯出手相助,則大事可期。不過在此之前,小黎你切不可妄動,以免壞了大事。”

  宮黎連忙點頭,“二叔放心,我曉得輕重。”

  “如此最好!”老人看了宮黎一眼,又對張承道:“從現在開始,馬場事務便有你一手負責。

  記住,不要輕舉妄動!”

  張承心中一喜,也不管宮黎臉色難看,忙躬身道:“二爺放心,張承自會小心。”

  +++++++++++++++++++++++++++++++++++++++++++++++++++++++++++++

  一眨眼的功夫,劉闖回到朐縣已有十天。

  驚蟄已過,萬物復甦。

  只是劉闖卻躺在榻上,動彈不得。

  窗外,又下起小雨……惱人的春雨,隔三差五的下個不停,讓劉闖更增添了幾分煩惱和憂慮。

  裴紹三人,已經迴轉鹽水灘。

  當日他們過沭水後,劉闖就有些支撐不住,一下子昏過去。

  把裴紹三人嚇了一跳,幾乎是馬不停蹄把劉闖送回家中。為此,三人還被朱亥一頓臭罵,最後灰溜溜的迴轉鹽水灘去了。劉闖整整昏迷了一天,才算醒過來。四肢無力,腦袋發昏,兩腿更是發軟,甚至無法行路。不過,經過醫生的診治,問題倒是不大,總算讓朱亥沒有暴走。

  “氣血虧空,需慢慢調養。

  年輕人當注意身子,莫要被酒色淘空身體……也幸虧是你身子結實,否則的話,可就麻煩了!”

  那老不休的醫生說這番話時,目光非常怪異。

  劉闖快尷尬死了,這傢伙分明是說他縱慾過度所致,真真是個庸醫。

  我記住你了……老不死的庸醫名叫肖堃。風水輪流轉,你別落到我手裡!不過,不管這庸醫是否誤會,的確是有些本事。他開了個方子,劉闖用了兩天,身體也隨之迅速康復,之前的虛弱感,也在慢慢消失。

  可是朱亥卻不肯讓他下榻,一副緊張的模樣。

  劉闖心裡非常感激,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出來。

  他知道,朱亥是一番好意……但這份好意實在是太重了,重的讓劉闖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才好。

  “你這次也算因禍得福,那張飛何等人物,豈是你現在可以匹敵?

  你啊,以前膽小怕事,讓人整日擔心;如今你膽子大了,卻更讓人擔憂……這次你臨陣突破,也算是福氣。但你氣血幾乎消耗殆盡,需要慢慢調養恢復,否則的話,會釀成大禍。

  先調養一陣子,不要太過操勞。待氣血恢復、平穩之後,才可以如之前那般習武。”

  朱亥諄諄教導,更讓劉闖有些過意不去。

  這幾日,完全是靠著朱亥提供的藥物進行調養,雖然朱亥不說,但劉闖知道,那藥物價格不菲。

  這份恩情,何時才能夠報答呢?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30 12:13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十九章 世間公理,強者為尊(下)

  劉闖幾次想要詢問朱亥的身份,可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朱亥,就是管亥!

  黃巾軍三十六路渠帥之一……如此身份,為何要躲在朐縣這窮鄉僻壤?劉闖始終想不明白。

  翻身坐起,從枕頭旁拿起一卷竹簡。

  這本兵書已經讀的滾瓜爛熟,可劉闖還是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麼兵書。

  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屋角的一個箱子,劉闖顯得有些猶豫。他掀開被子,走過去蹲下來,手掌從那木箱子上拂過,沉吟不語。這箱子一直放在這裡,但劉闖卻不知道里面放著什麼。

  好像是劉勇的東西,雖然劉勇沒禁止他碰觸,更沒有在做出什麼限制,可不知為什麼,以前那個劉闖從沒有碰觸過箱子,甚至連靠近的想法都沒有,更不可能知道箱子裡究竟有什麼。

  但劉闖很好奇!

  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總覺得那箱子裡隱藏了什麼秘密,向他發出無聲的召喚。

  是這具身體初始的本能?

  亦或者是其他原因?

  劉闖咬了咬牙,慢慢伸出手,放在箱子上。

  就在他準備掀開箱子的一剎那,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跟著房門被拉開,朱亥端著一個陶碗進來,“大熊,你怎麼起來了?”

  “亥叔!”

  劉闖忙站起身,“躺的太久了,身子骨有些發僵。所以起來走走,順便活動一下筋骨。”

  “嗯,適當的活動,倒也是一樁好事。”

  朱亥說著話,把陶碗放在地榻上的圓木墩子上,招手示意劉闖過來,“先把藥喝了……衙門那邊這兩天事情有點多,一會兒我還要趕回去當值。喝了藥,再睡一會兒。午飯已經做好,若午時我未回來,你就在火上熱一下,自己吃吧……這兩天也不知是怎地,衙門裡事情忒多。”

  劉闖眉頭一皺,湊過去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藥水,嘴巴里一陣發苦。

  但他還是咬著牙,把那陶碗端起來,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朱亥沒說過,可劉闖卻知道,這藥水雖然發苦,卻價值不菲。為了補充氣血,朱亥買了五支老參,價值兩金。朱亥說,買參的錢,是麋家給的佣金。但劉闖明白,就算麋家再大方,也不可能給他那麼多錢。麋家的佣金不過五千錢,充其量買下一支老參,而且還有危險。

  這都是朱亥自己的錢!

  至於朱亥哪兒來這麼多錢,劉闖大致上能夠猜出端倪。

  內心裡,更格外感激,把藥水喝完之後,他復又躺下來,輕聲道:“亥叔,我什麼時候能夠康復?”

  朱亥道:“你臨陣強行突破,雖已達到蒼熊變境界,可是基礎卻不牢固。

  加之你氣血耗盡,想要完全康復,至少還要二三十天才成。不過你現在氣血已經有所恢復,可以恢復練功。但要記住,不能像之前那麼辛苦,每天兩次足矣,多了反而會令氣血有虧。

  可惜,肖郎中那裡沒有百年遼東老參。

  若是有百年老參做藥引,說不得能加快復原,最多十來天就能康復。”

  百年遼東老參?

  劉闖暗自呲牙……他現在食用的老參,大概有二三十年的年份。一支老參便要五六千錢,若是百年老參,這價格恐怕要翻幾倍,沒有三五金根本別想得到,而且還是有價無市那種。

  戰亂之時,醫師最為珍貴。

  而那些能夠培元吊命的藥材,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劉闖也沒有奢求能找到所謂的百年老參,所以只是把朱亥的話當成耳旁風。

  他躺下來,嘴巴張了張想要開口,朱亥卻搶在他之前道:“裴紹已經與我說了,沒想到大熊你身在朐縣,居然能夠猜出我的身份,倒真是小看了你。不過,我不會問你是如何猜出我身份,你也別問我,為什麼會留在朐縣。總之你只需要知道,你亥叔決不可能害你的性命。”

  “亥叔……”

  “這次去淮陰,有什麼收穫?”

  劉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沒什麼,只是覺得,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他這句話,是有感而發。

  此前,劉闖覺得憑藉自己對歷史的前瞻性和一身武藝,能夠在劉備帳下立足。

  可是走了一趟淮陰,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何等可笑……

  在這個講求德行和家世的時代,有時候連金錢都算不得什麼。

  這是一個拼家世的時代,有一個好老子,甚至好過萬貫家財……他一無家世,二無名聲,文比不得陳登陳群,武不是張飛關羽的對手,又憑什麼得到劉備看重?那可是一個連妻兒都可以拋棄的人,似劉闖這樣的人物,每天不知道會遇到多少,劉備又怎可能去委以重任?

  哪怕是麋竺,有萬貫家財,在劉備眼中怕也比不過陳登的一句話。

  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出人頭地,又談何容易?弄個不好,反而會丟掉性命,才是得不償失。

  所以,投奔劉備?

  似乎是此路不通……

  朱亥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看好劉備。

  但我和這個人打過交道,也算有所瞭解……劉備此人,野心甚大,而且善於偽裝,以至於很多人以為,他是那寬宏仁厚之輩。殊不知,此人極為狡詐,自稱中山靖王之後,四處行欺瞞詐騙之事。想當初陶謙向他求援時,劉備還在公孫瓚手下做事……他向公孫瓚借了數千兵馬來到徐州,之後便不再歸還。想當初,曹操兵臨徐州,劉備曾書信勸諫曹操退兵……

  說來也是他運道好,逢兗州之亂,迫使曹操不得不收兵。

  可是劉備卻把此事歸於己身,逢人便說曹操是有感他的勸諫,所以才收兵不再攻打徐州。

  憑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得以在徐州容身。後不多久,又從陶謙手裡騙來徐州……他在陶謙榻前保證,會保住陶謙子嗣……可如今,陶謙那兩個兒子,還有誰會在意?這就是照顧嗎?”

  “啊?”

  劉闖頓時愣住,半晌說不出話。

  朱亥又道:“大熊,你可知我為什麼不去投奔劉備?”

  劉闖搖頭,表示不清楚。

  朱亥道:“劉備此人重士大夫而輕庶民,執掌徐州以來,不斷拉攏徐州各地豪強。

  似我等這種沒有出身,沒有名望的人,他才不會放在眼裡。哪怕是投奔了他,也難得重用……你也看到了,那張飛是何等驕橫。論名氣,論武藝,他如何能比得溫侯?溫侯入徐州不過月餘,這廝便數次尋溫侯麻煩,更惡語相向……似你我之輩,恐怕更要被那張飛欺凌。

  張飛是劉備的心腹,其人若斯,劉備亦可見一斑。

  我知你選擇劉備,乃為日後而謀……不過我可以保證,劉備絶非最佳人選,你最好三思後行。”

  朱亥這番話,語重心長。

  劉闖聽在耳中,也是默默點頭。

  說實話,他的確是有抱大腿的想法,可經過張飛一事之後,這種想法一下子淡了許多。

  張飛的蠻橫不講理,若在局外人看來,或許是一種真性情,單純可愛;可身在局中,卻會感到萬分厭惡,甚至會感到敵視。也許,想要在三國站穩腳跟,靠抱大腿並不是一個最佳選擇。

  就算你想要抱,人家也要讓你抱才行……

  想要在這個時代立足,關鍵還是自己。世間公理,其實總結成一句話,就是:強者為尊!

  只有當你變得足夠強大,自會有無數人伸出橄欖枝。

  這個強大,包括了方方面面,家世、名氣、能力、身家……或許有些東西不是自身能夠決定,比如家世、出身;但有些東西,卻可以憑藉自身的努力獲得,比如名聲和自身具有的能力。

  劉闖輕聲道:“亥叔,你別說了,我明白。”

  朱亥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是聰明人,自然能夠明白。”

  他說這麼多,就是害怕劉闖想不開,鑽牛角尖。

  不過現在看起來,劉闖倒是不用他太過於費心,有些事情,他可以自己想清楚……這,很好!

  “那我去衙門了,你好好休息。”

  朱亥站起來,轉身出門。

  劉闖則躺在地榻上,認真思索朱亥的那番話。

  投奔劉備,也許真的不是最佳選擇……可問題是,不投奔劉備,我又該去投奔何人?而今已經是建安元年,可供選擇的對象並不多。如果早重生幾年,倒是還有機會,與群雄爭鋒。

  內心中,一根心弦被觸動。

  劉闖突然自嘲一笑:爭霸天下?呵呵,似乎好像痴人說夢……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30 12:1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章 請君三思而後行(上)

  屋外的雨,停了!

  劉闖小憩了一會兒,就再也不想躺在床上。

  爬起來,扯上一件外衣,他披衣走出房間,站在屋簷下,仰面朝天,貪婪呼吸雨後的空氣。

  真是清新啊!

  在後世,似如此美好的空氣已很難遇到。

  哪怕是一場雨後,空氣中依舊會充斥著各種雜質,怎比得眼前這片天空的澄淨。

  在小院裡活動了一下拳腳,身體微微有些發熱。劉闖把外衣掛在屋簷下,深吸一口氣,就練起了龍蛇九變。雖然在床上躺了很久,但功夫卻沒有丟掉。只不過由於身體的緣故,劉闖一直很謹慎,不敢過度練功。用朱亥的話說,適當練功可以增強氣血,但若是練得過了,對氣血非但沒有補益,甚至還會產生副作用,對身體造成巨大的負擔,更有可能壞了性命。

  重生一回,劉闖很珍惜上天賜予他的新生。

  不過,休息了十多天,身體已逐漸康復,劉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氣血已恢復到一定程度。至少,不會再出現前一段時間那種走幾步路就會頭暈眼花,四肢發軟無力的現象。

  在院中站定,雙腿微微彎曲,一隻腳慢慢抬起,擺出金雞獨立的姿勢。

  片刻後,劉闖口中猛然發出一個古怪的音節,腳下一頓,身形陡動,金雞振翅,頓時有一種毛髮森然的感受。身體的毛孔好像一下子打開,體內似有一股氣息流轉,氣血勃發。劉闖腳步迴轉,金雞變轉化為蒼猿變,身體模仿猴子站樁的動作,口鼻中更爆出一連串的音節。

  胸腹之間有一股氣在轉動,如混元球。

  伴隨著劉闖不斷發出低吼聲,那氣流轉動越來越快,直至劉闖感覺有些無法堅持的時候,雙手微微抬起,步伐靈活錯動,進而變幻成為野馬變。胸腹間的真氣,向四肢百骸流轉,恰似玉珠滾盤。劉闖儘力拉伸筋膜,依照著馬形引導術的呼吸,身形舞動,最後化為馬步站穩。

  馬步,看似簡單,卻極為複雜。

  劉闖必須要站出一匹馬來,體內的真氣更順著脊骨往頭頂竄,整條脊骨宛若一條大龍……

  當身體產生出骨頭發脹的異變時,劉闖再次變幻姿勢。

  從野馬變極為輕鬆的進入莽牛變,片刻後又擺出猛虎變的姿勢。

  氣血勃發,四肢百骸充滿了力量……和張飛一戰,令劉闖氣血虧空。不過隨後十幾天的調養,朱亥不計成本的用名貴藥材為劉闖增強氣血,使得他可以迅速恢復。不過,那些野生老參雖不是百年老參,也非常名貴。龐大的藥力,不可能全部吸收,便沉澱在四肢百骸中。

  劉闖猛虎撲食的動作做出以後,四肢伏地,身體竭力伸展。

  當那動作達到極致的時候,積蓄在身體中的藥力,驟然化為滾滾洪流,流轉於劉闖的身體之中。

  上半身彷彿不受控制的抬起,完全是依靠腰腿的力量。

  身體還保持著傾斜的動作,劉闖猛然發出一聲暴喝,腳下一個轉動,憑藉腰腿巨大的力量轉動身體,一隻腳落地的剎那,身體呈現出一個蒼熊抱月的姿勢,伴隨雙腳落地,身體不自覺的一個晃膀,從身體內部彷彿傳來爆竹般劈啪的聲息,口鼻中更噴出一口火熱的氣流。

  蒼熊變!

  竟然真的完成了從猛虎變到蒼熊變的動作。

  劉闖只覺體內的氣血在不斷攀升,身體更隨之以一種極為奇特的韻律晃動不停,發出啪啪聲響。

  許久,劉闖緩緩收勢。

  蒼熊變共有三個動作,蒼熊抱月,老羆纏身和暴熊擔山。

  可惜,當他做完老羆纏身的動作之後,全身的氣力似乎一下子耗盡。

  雖然可以強行進行下一式,但劉闖明白,就算真的完成了暴熊擔山的動作,也會對身體造成巨大損傷,反而會得不償失。老羆纏身,其實是一個用來熟悉身體力量,控制氣血的引導術。只有當氣血達到完美狀態的時候,才有可能繼續進行,否則的話,只能是事倍功半。

  過猶不及的道理,劉闖自然明白。

  所以他並不急於繼續往下聯繫,而是在熟悉了老羆纏身的動作之後,便緩緩收功。

  接下來,將會是一個極為漫長的過程。

  一方面要繼續吸收積蓄在體內的藥力,強壯氣血;另一方面,則需要熟悉身體的變化,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過,能夠練到這個程度,劉闖已經非常滿意。

  他再次吐出一口濁氣,剛站穩身形,就聽到一陣啪啪啪的鼓掌聲。

  劉闖一驚,忙扭頭看去。

  只見院門口站著一個中年男子,一身黑色長衫,頭戴綸巾,面帶笑容,正朝著劉闖輕輕點頭。

  “孟彥,這功夫卻是越發精進了!”

  黃召?

  劉闖一眼認出來人,心中不免感到詫異。

  之前他受託前往伊蘆鄉傳信,之後便沒有再去留意這件事。

  這一晃,一個月已經過去,原以為黃召已經離開朐縣,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還呆在城裡。

  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之色,劉闖倒也沒有客氣。

  “老黃,怎麼還在這邊?今天居然還跑到我家裡,就不怕我叔父把你再丟進大牢?”

  黃召哈哈一笑,邁步便走進小院。

  他負手環視一圈之後,搖頭笑道:“你那亥叔而今忙的腳不著地,哪裡有功夫找我的麻煩……

  再說了,我已經補齊了戶貫,你亥叔又有什麼藉口拿我?”

  “你怎知道我叔父很忙?”

  “哈,這又不是什麼秘密……麋子仲從下邳返回,對羽山賊伏擊商隊一事非常惱怒,要嚴查此事。黃革更承受巨大的壓力,連他自己也是整天跑出去打探消息,朱賊曹又如何清閒?”

  麋子仲?那不就是麋竺!

  麋竺回朐縣了嗎?

  怎地也不見他來慰問一下自己……

  不過,劉闖旋即在心裡自嘲:麋竺憑什麼來慰問你?你不過是麋家僱傭的護衛,連僮客都算不上。堂堂徐州別駕,又怎可能在乎你的感受?劉闖啊劉闖,亥叔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你怎麼還存有幻想?

  說到底,麋竺和張飛應該是一路人。

  都是地方豪強出身,家裡卻沒有足夠的底蘊晉陞名門。

  所以,似麋竺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往下看,那雙眼睛盯著上面,尋找能夠令家族崛起的機會。

  這是世家大族和名門貴冑的時代,卻不是你一個小人物的時代……

  劉闖心中,湧起一絲絲失落。

  怪不得三娘子這段時間沒來看我,按道理說,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她理應來看護我才是。

  可是麋繯除了第一天來看望一次之外,就再也沒有出現。

  反倒是麋涉來送佣金的時候,把珍珠也牽了回去。

  當時麋涉說,是麋竺讓他把珍珠帶走。雖然他沒有說的詳細,可劉闖已經明白了麋竺的意思。

  麋竺,向張飛低頭了!

  當然了,身為東海郡豪強,麋竺不可能把珍珠送給張飛。

  他把珍珠收回去,算是一種讓步。至於劉闖和張飛之間的矛盾,想來麋竺也不會在意。甚至在麋竺看來,劉闖就算是死在張飛手裡,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關鍵是,他不想和張飛衝突。

  珍珠回到麋家,張飛自然也就沒了藉口。

  想來那張三黑子就算再驕橫,也不會跑到麋竺家中把珍珠搶走。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張飛和劉闖之間的問題。如果張飛就此罷休,麋竺定然樂於調節;但若是張飛不肯放過劉闖,想必麋竺不但不會幫助劉闖,甚至很有可能,會在一旁落井下石。

  劉闖想到這裡,嘴角微微一撇,沒有接黃召的話。

  黃召倒是不客氣,逕自走到屋簷下,一屁股坐在長椅上,笑呵呵道:“孟彥,不瞞你說……我今日來,是有一樁富貴與你,卻不知你有沒有膽量。”

  “什麼富貴!”

  黃召道:“孟彥一身好本事,卻不得不委屈在這偏荒縣城,豈不是可惜?

  我看得出,你是個聰明人。今天下大亂,朝綱敗壞,天子奔走東都,卻無人問津……此正為大丈夫建立功業之時,孟彥這般武藝,何不出山做一番事業,總好過在這小城之中碌碌無為。

  不瞞孟彥,我欲請你前往汝南,共舉大事,不知孟彥意下如何?”

  “汝南?共舉大事?”

  劉闖眼睛一眯,凝視黃召,半晌後厲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31 12:08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章 請君三思而後行(下)

  黃召倒是不客氣,逕自走到屋簷下,一屁股坐在長椅上,笑呵呵道:“孟彥,不瞞你說……我今日來,是有一樁富貴與你,卻不知你有沒有膽量。”

  “什麼富貴!”

  黃召道:“孟彥一身好本事,卻不得不委屈在這偏荒縣城,豈不是可惜?

  我看得出,你是個聰明人。今天下大亂,朝綱敗壞,天子奔走東都,卻無人問津……此正為大丈夫建立功業之時,孟彥這般武藝,何不出山做一番事業,總好過在這小城之中碌碌無為。

  不瞞孟彥,我欲請你前往汝南,共舉大事,不知孟彥意下如何?”

  “汝南?共舉大事?”

  劉闖眼睛一眯,凝視黃召,半晌後厲聲道:“你究竟是何人!”

  黃召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輕聲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劉闖激靈靈一個寒蟬,呼的一下子長身而起,手指著黃召失聲道:“你是黃巾賊……”

  黃召卻不慌不忙,一擺手道:“孟彥此言差矣,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想當初,漢室衰頽,帝王昏庸,朝綱不振,奸臣當道,以至於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我大賢良師順天而為,揭竿而起。八州振盪,天下有識之士莫不呼應,此天意耳,何以為賊?

  可惜,漢室命不該絶,大賢良師更為天所嫉,令大業失敗。

  大賢良師雖已不在,但其精神猶存。我等信徒,至今未忘記大賢良師之遺願,故邀請天下有識之士,共謀大事。而今,汝南袁術,出四世三公之家,有意助我等成事。我們也召集了當年夥伴,準備在汝南起事,重振當年雄風。我見孟彥好武藝,何不隨我前往汝南,共謀大事?”

  汝南袁術?

  劉闖頓時露出一抹輕蔑之色。

  若非重生,說不定他真會被黃召這一番言語打動。

  畢竟,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間有數的世家大族。若是袁術肯出面,的確是能吸引不少人參與。

  可劉闖卻知道,那袁術是個什麼德行。

  說好聽點,叫做志大才疏,說難聽一點,就是不自量力。

  論實力,他比不上他本家哥哥袁紹;論才幹,更無法和曹操相提並論。

  這廝就是一個紈褲子弟,靠著爹媽留下來的資本招搖撞騙。可惜,他的對手是曹操,那個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曹孟德。連袁紹最後都被曹操幹掉,袁術……那只不過是一個笑話。

  只是,黃召……

  劉闖披上外衣,在門檻上坐下。

  “黃召,應該不是你真名吧。”

  “呵呵呵,孟彥果然聰明……實不相瞞,我真名本叫黃劭,只因大賢良師故去之後,朝廷對我等太平道信徒打壓甚重,不得已改換姓名,主要是方便行事。既然孟彥發問,我自不會隱瞞。

  今我袍澤,與汝南聚眾十萬,已逼近潁川,不日定會兵出河洛,佔領雒陽。

  到時候,我教中信徒定會再次相應,孟彥既然有一身好本事,為何不隨我前去,搏一個功名?”

  “你們,已逼近潁川了?”

  “正是!”

  黃召臉上,露出一抹傲色。

  哪知道劉闖聽罷,卻忍不住哈哈大笑,“黃先生,休怪我年少直言,你們若躲在汝南,尚能多活一時。

  可惜,你們卻不知死活,竟率兵逼近潁川,簡直是自尋死路。

  你當那曹操是什麼人?

  此人,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想當初,黃巾賊聚眾百萬,被打得四散而逃。如今你們聚集了十萬烏合之眾,又能有什麼用處?曹操此人,善於用兵,手下更多奇人異事,文有荀彧郭嘉荀攸程昱,武有夏侯惇夏侯淵曹洪曹仁兄弟勇烈無雙。你們又有什麼?又有何德何能,與曹操為敵?你們在汝南小打小鬧,曹操未必會在意,你們倒也還能過的逍遙快活。

  可現在,你們居然聚眾起兵……黃先生,我敢和你打賭,不出月餘,你那些袍澤必然慘敗。”

  黃召聞聽,頓時臉色一變。

  一開始,他有些不開心。

  可後來聽完了劉闖的那些話,也不禁啞口無言。

  “你怎知荀彧郭嘉等人?”

  “這個……”

  劉闖心裡一顫:媽的,裝逼裝過頭了!

  是啊,他不過是朐縣一個普通百姓,又怎可能聽說過荀彧郭嘉等人?

  不過,話既然說出口,劉闖知道,他必須要想辦法圓過來才好。

  於是思忖一下,劉闖道:“不滿黃先生,我這次前往淮陰,在途中倒是遇到了幾個大人物。”

  “大人物?”

  “我在淮水河畔,偶遇潁川四長陳寔之孫,陳紀之子陳群陳長文,並與之做過一番交談;在淮陰縣城,我結識了淮陰侯步家子弟步騭,更與他促膝長談,相談甚歡;後來,我還遇到了廣陵陳登,得他指點,知道了荀彧郭嘉等人的事蹟。黃先生,你們或許聲勢不小,但在我看來,若與荀彧郭嘉這些人對上,恐怕是死路一條,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你信還是不信?”

  黃劭一開始,顯得有些不屑。

  但隨著劉闖說出一個個名字之後,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劉闖,這個在他看來只能算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武夫,此時竟顯得如此神秘。

  步騭何人?

  黃劭不是特別清楚。

  甚至陳群,他也不太瞭解。

  可陳登,黃劭可是很清楚……沒想到,劉闖居然能和這些人有交集,而且聽他的話,似乎還有過深交。

  他有何德何能,與陳登等人交集?

  別的不說,單說那陳登,可是出了名的驕橫。

  一般人,根本就不會放在陳登眼裡,甚至和他說句話都不太可能。

  劉闖能入陳登的眼,單憑那一身武藝恐怕還遠遠不夠,必然有被陳登看重,不為人知的才幹。

  黃劭突然覺得,自己今天來的有點冒失了!

  他對劉闖的瞭解,多來源於那天在牢獄中所見,以及出獄之後的傳聞。

  這個小子,不簡單……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敵意,反而提醒我事不可為,莫非對我太平道存有好感?

  黃劭有些遲疑,不知道該如何往下繼續。

  他沉吟片刻之後,又開口道:“卻小看了孟彥,沒想到孟彥不但武藝高強,竟然還是一個胸懷錦繡的有識之士。

  孟彥方才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們舉事,不僅僅是十萬兵馬,更有……”

  “更有那汝南袁術,對不對?”

  劉闖不等黃劭說完,便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

  “若黃先生以為袁術可以為依持,那才是愚不可及。

  先前先生也說了,世家子弟視我等若草芥,又怎可能真心支持……說穿了,袁術不過是利用你們罷了。我聽人說,袁術此人雖為汝南袁氏子弟,但志大才疏,不可以重用。也正是這個原因,當初袁隗才提拔重用袁家的庶長子袁紹,而不是他袁術。雖則袁術而今憑藉家世,占居江左之地,儼然勢大……可實際上,袁公路根本不足以依持,如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

  你們若勝了,他會扯你們的後腿……想當初二十二路諸侯討伐董卓時,他袁公路就這麼幹過。

  但如果你們露出一點頽勢,這傢伙便會在背後捅一刀,趁勢將你們吞併。

  黃先生,我看你也是有見識的人,卻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與袁術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呵呵,到最後,你們不是被曹操打得落花流水,就是被袁術吞併,結局定不會太美好。

  所以,我希望先生三思而後行……至於我,不想去趟這渾水。”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5-31 12:21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一章 美人恩(上)

  黃劭是誰?

  劉闖一點印象都沒有。

  也難怪,三國歷史上人物眾多,從黃巾起義到三國歸晉,人才輩出,那有名有姓的更是多不勝數。

  這種情況下,劉闖自然不可能一一記住名字。

  所以他對黃劭這個名字感到陌生,倒也不足為奇……

  黃劭走的時候,似乎很失落!

  想來並不是因為沒能招攬到劉闖,更多還是因為信仰破滅!

  事實上,張角病死,黃巾之亂平定,太平道就再也沒有可乘之機。漢室雖然衰頽,但四百年底蘊之深厚,絶非旦夕可以壞掉。黃巾起義失敗後,漢室對太平道的打擊不可謂不殘酷。

  而董卓亂政,諸侯崛起以來,幾乎所有人都把黃巾軍當成一塊可口肥肉。

  曹操在青州得到大批黃巾軍,組建成青州軍,實力暴漲;袁紹在河北地區,對黃巾軍也是殘酷圍剿,雖有三十六路渠帥之一的褚飛燕,而今改名張燕聚集十數萬部眾號黑山賊盤踞深山,但實際上對於袁紹的威脅,幾近於無。若非公孫瓚興兵,拖住了袁紹的手腳,說不得袁紹早就發兵平了黑山賊,甚至有可能把黑山賊吞併……歷史上,張燕到最後還是便宜了曹操。

  黃巾軍已經沒有出路,更沒有任何希望!

  這是一個世家當雄的時代,普通民眾想要崛起,已不太可能。

  而且當初黃巾軍縱橫八州,說是替天行道,可做的卻是那種流寇之舉,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燒殺搶掠,令百姓恨之入骨。

  也就是說,與當年黃巾起義時相比,而今的黃巾軍沒有任何基礎。

  所謂十萬大軍,不過是一幫流民組成。

  流民的性質已注定了黃巾軍不可能有大成就,占山為王或許能逍遙一時,但若起兵造反,攻城略地,必然會遭受滅頂之災。

  至於黃劭說的袁術,更不足以相信。

  黃劭自己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劉闖覺著,黃劭其實很清楚黃巾軍目前的狀況,只是他不肯,也不願意去承認,心中存著僥倖心理,所以才會行此不智之舉。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黃劭最後會做出什麼決定?與劉闖沒有任何關係。

  劉闖倒是想拉攏一下黃劭,可惜他現在的情況,如何能夠讓黃劭臣服?

  只能目送黃劭離去,劉闖嘴角一挑,眼中閃過一抹可惜之色。

  唉,大好機會,又要平白錯過……

  ++++++++++++++++++++++++++++++++++++++++++++++++++++++++++++++++++++++

  對劉闖而言,黃劭只是一個匆匆過客。

  在那天拜訪過劉闖之後,黃劭彷彿從人間蒸發,再也沒有聽到過任何關於他的消息。

  劉闖也沒有再去關心黃劭的事情,當天晚上,他就從朱亥口中聽到曹操出兵汝南的事情,心頭不禁為之一顫。

  曹操,向汝南用兵了?

  這一舉動,也表明了曹操染指豫州的決心。

  恐怕用不了多久,曹操就會前往雒陽迎還漢帝。依照歷史的發展,年底曹操就將遷都許都。

  投奔曹操,又會如何?

  這念頭在他腦海中閃了一下,旋即便無影無蹤。

  那畢竟太遙遠了,不僅僅是地域上的距離,更有許多不可控制的因素在裡面。

  劉備,曹操……

  這還真是一個難以決斷的選擇題!

  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三天。

  隨著劉闖氣血盡復,更練成蒼熊變,力氣隨之增加數倍。

  盤龍槍雖然還有些壓手,已不似之前那麼吃力。見劉闖已經恢復,朱亥……不對,應該叫管亥才是,對劉闖的看管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樣嚴格。同時,眼見劉闖氣力暴漲,管亥在思忖再三以後,乾脆把他那口心愛的甲子劍也贈給了劉闖,權作是劉闖練成蒼熊變後的禮物。

  “而今你練成蒼熊變,力氣暴漲。

  原本以為你才突破了猛虎變,想要練成蒼熊變至少要一兩年的時間,卻不想你這小子臨陣突破……呵呵,大劉一番心血,恐怕也要白費。我就說過,自己練,練不出真功夫,臨陣搏殺才是突破的最佳途徑。你莽牛變雖停滯多年,但是也給你打下了常人難以比擬的堅實根基。這對你有大好處,若非如此,恐怕你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恢復過來,實在是讓人羨慕。”

  甲子劍,如果用後世的度量衡來計算,重九十九斤。

  劉闖使用盤龍槍還有些費勁,但甲子劍卻剛好趁手,不輕不重。

  “亥叔,我想學射!”

  “哦?”

  “當日在浮屠寺,我見常勝射術驚人,所以想跟他學一學,將來也能多一份自保之力。”

  管亥眼睛一眯,仔細看了劉闖幾眼。

  胖乎乎的圓臉,仍帶著幾分少年獨有的青澀。

  笑起來時,和從前一樣憨厚可掬。但那雙眼睛,卻多了幾分奇異的光彩……管亥知道,那光彩名叫野心。

  以往那個膽小卻快樂無憂的大熊,將一去不返。

  也許他已經覺察到,他的未來將會伴隨腥風血雨,所以才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也挺好!

  管亥一直覺得,劉勇和劉闖叔侄很神秘。特別是劉勇,以他那等強悍身手,卻躲在這朐縣縣城自甘平凡,實在是不可思議。而劉闖,似乎也隱藏著一些故事。管亥覺得,以前劉闖膽小怕事,並非出於本性。也許在他並不算太長久的生命中,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但劉勇不說,管亥也不會主動去問。

  他這輩子已經見過了太多淒風冷雨,更經歷過欺瞞和背叛。

  對劉勇叔侄,管亥懷有感恩之心。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甘願留在朐縣,做一區區賊曹。

  也許,還不到時候吧!

  管亥看著眼前手持甲子劍,一副愛不釋手模樣的劉闖,心裡突然多了幾分欣慰。

  大熊,長大了!

  +++++++++++++++++++++++++++++++++++++++++++++++++++++++++

  第二天,劉闖起了一個大早。

  先練了一趟龍蛇九變,而後又吃完早飯,便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

  鹽水灘那邊,不需要管亥去專門說明。裴紹等人和劉闖曾並肩作戰,只要他過去,想來常勝就不會拒絶劉闖的請求。

  所以,當劉闖收拾東西的時候,管亥便出門前去府衙。

  如今縣衙裡的事情很多,麋竺自回來之後,就一直忙於追查羽山賊的事情。但羽山橫跨朐縣和郯縣,羽山賊藏於山中,極難圍剿。東海郡的兵力本就不是太多,大規模去圍剿羽山賊,勞民傷財不說,結果也未必能令人滿意。所以,麋竺對羽山賊,似乎也有些束手無策。

  難道,是我猜錯了?

  亦或者說,宮黎和羽山賊沒有關係?

  劉闖心中有些疑惑,不過也沒往心裡去。

  天塌下來有大個頂著,和他似乎也沒什麼關係……

  就在劉闖準備出門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響鼻聲。

  緊跟著,柴扉被一個碩大的馬頭撞開,一匹毛色純白的戰馬從外面踏踏踏跑進來,看到劉闖之後,便搖頭擺尾,興奮異常。

  “珍珠?”

  劉闖看到白馬,不由得一聲驚呼。

  別的他有可能會認錯,可是珍珠曾陪他一同在疆場廝殺,從朐縣到淮陰一個來回,可說是親密戰友。

  只是,珍珠不是被麋家帶走了,怎麼會跑回來?

  劉闖心裡一動,忙向門外張望。

  “三娘子出來吧,我都看到你了!”

  一聲銀鈴般的嬌笑聲傳來,就見麋繯從門外一下子蹦出來,撅著嘴道:“笨熊,你怎麼猜到是我來了?”

  廢話,珍珠既然在這裡,除了你,還能有誰?

  當然了,劉闖不會說的那麼明白。

  他憨憨一笑,“這朐縣城裡,除了三娘子,誰還能讓珍珠聽話?”

  女孩子是要哄的!

  雖然劉闖並不是一個精於言辭的人,但後世看過那麼多書,這點道理不可能不知道。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 12:48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一章 美人恩(下)

  果然,麋繯笑逐顏開。

  她本就沒有生氣,聽到劉闖這句誇獎,更是心花怒放。

  “笨熊,吃蜜漿了嗎?嘴巴這麼甜……前幾天我大兄看管的有些緊,所以我沒辦法過來看你。

  今天大兄和二兄不在家,所以才偷空跑來。

  咦,你要出門?”

  劉闖身著灰布襜褕,背著甲子劍,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我準備去鹽水灘,找常勝請教射術。”

  “學射啊……”麋繯一怔,輕聲道:“常勝,可是上次陪你去淮陰的那個人?”

  “正是。”

  “那你身子,大好了嗎?”

  劉闖把胸脯拍得梆梆作響,“三娘子放心,我沒事的!”

  哪知道,麋繯的眼睛一紅,眼中泛起淚光。

  她輕聲道:“笨熊,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三將軍會那麼蠻橫,早知道當初就不要珍珠了。”

  “為什麼不要!”劉闖道:“千金易得,好馬難求。

  這件事本身就不是珍珠的錯,和三娘子你更沒有半點關係。那張飛一介莽夫,驕縱蠻橫,與你無關。那個人眼中,除了劉備之外,誰又能入他的眼睛?我和他之間的事情,早晚而已。”

  如果以後要投奔劉備,還不被張飛欺負死?

  以前的劉闖,被欺負也就欺負了,可是現在的劉闖,哪怕是呂布當面,他也不會退讓半步。

  這是原則問題!

  你張三黑子無理取鬧,卻不代表所有人都要容忍你。

  你既然打上門來,我又怎可能示弱?在這個強者為尊的時代,有時候示弱其實就是屈辱的代名詞。

  劉闖不是劉備,能毫無顧忌的說哭就哭。

  自從經歷了張飛這件事以後,劉闖對劉備的好感,就在不知不覺中削弱,甚至有一絲絲厭惡。

  麋繯總算是止住了眼淚,卻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

  “這是什麼?”

  麋繯笑嘻嘻道:“我二兄前兩日,從外面得了十二盒參丸,據說是用五百年老參做引,合以名貴藥材所制。聽二兄說,這參丸不但可以強身健體,更能增強氣血,只要有一口氣,就可以吊住性命。

  笨熊,你如今膽子大了,不再像從前那樣畏首畏尾,是一件好事。

  可同樣的,你以後少不得會與人發生爭執……我偷偷拿了一盒出來,你帶在身上,也能以防萬一。對了,你之前不是受傷了嗎?我聽人說,你氣血虧空的厲害,正好可以補充一下。”

  五百年老參……

  我的天,這玩意兒可是可遇而不可求。

  用五百年老參製成的參丸,從某種程度上,化解了老參那強烈的藥性,變得中正平和,正是劉闖目前最需要的補品。似這樣一盒參丸,恐怕是價格不菲。劉闖看著麋繯,猶豫了一下之後,便伸手接過錦盒。

  他若是不要,麋繯肯定會不高興,甚至會難過。

  可他真要是收了這盒參丸……

  人道是:最難消受美人恩!

  麋繯的這份情意,讓劉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而麋繯呢,見劉闖把參丸收下,頓時笑逐顏開,眼睛更笑眯成了兩輪彎月。

  “唉,我大兄說,珍珠不能送人……可是珍珠跟著我,真的是有些浪費。

  對了,我讓麋涉在馬場挑選了一匹五花虯,雖然比不得珍珠,但也算是一匹好馬,一會兒讓麋涉偷偷給你送來。你要去鹽水灘學射,正好可以用五花虯代步,也好過跑去馬市租賃。”

  馬!

  劉闖聽到麋繯提起馬,目光下意識掃過珍珠,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三娘子,我有一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啊,什麼事?”

  麋繯一聽劉闖要她幫忙,頓時興奮起來,睜大了眼睛看著劉闖,甚至有一絲絲期盼之色。

  劉闖忍不住笑了,轉身回屋,不一會兒便拿著一張羊皮出來。

  “我想打造三樣東西,可我又不想讓人知道。

  先前還在想,該找誰去打造,看到三娘子,卻想起來……麋家好像好像有一座工坊,對嗎?”

  麋繯小腦袋瓜好像小雞啄米一樣點著。

  “嗯,在郯縣有一座工坊,怎麼了?”

  “幫我把這三樣東西打出來。”

  劉闖說著,把手中的羊皮遞給麋繯。

  “咦,笨熊你居然會畫畫……不過,這上面的符號,又是什麼意思?”

  劉闖一拍腦袋,一臉苦笑道:“我卻忘了,這上面的符號是我創出來的記號,代表數字……你看,1代表壹,這個是2,代表貳……”

  劉闖在圖上做出的標註,用的是阿拉伯數字。

  在這個時代裡,這種數字著實太過於超前,除了劉闖之外,恐怕沒有一個人能認識。

  麋繯頗為用心的記下,秀眉扭成一團,“這個好像是……馬鐙?”

  劉闖連連點頭,與麋繯道:“你看,這是馬鞍,這個是馬鐙。把馬鐙連在馬鞍上,不但可以方便騎乘,還能節省氣力……這個叫做馬蹄鐵,可以釘在馬掌上。這樣一來,珍珠在那種不平的道路上奔馳,就可以減少對馬蹄的傷害。這三樣東西,不知道你能否幫我打造妥當?

  還有一件事,不要被人知道。

  最好是分開製作,只是這樣一來,要辛苦一下你了。”

  麋繯的小腦袋不停點著,臉上非但沒有露出不快,反而笑得好像一朵花。

  “這是秘密,對嗎?”

  “是!”

  “是我們兩人的秘密?”麋繯眼中,充滿了期盼之色,直勾勾看著劉闖,等待著劉闖回答。

  劉闖心裡,頓時騰起一股暖意。

  麋繯的話裡,意思已表達的明白無誤。

  劉闖用力點點頭,“嗯,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誰也不告訴。”

  “說好了,不能告訴別人哦……否則的話,我便再也不睬你。”

  麋繯活似一隻快樂的小鳥,發出一連串如同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她鄭重其事的把那張羊皮折好,放在懷裡。

  紅撲撲的小臉上,更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那好吧,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辦。

  對了,還有一件事,過兩天我要陪二兄去郯縣……聽說劉使君準備向袁術用兵,我大兄也要隨同前往,而且還要帶走家中僮客。本來,我不太想去,不過現在,倒也是正好順路……”

  “劉備要對袁術用兵?”

  劉闖心裡一怔,感覺非常突然。

  依稀記得,劉備正是因為對袁術用兵,才抽調走了徐州兵馬,並安排張飛鎮守下邳。

  但隨後,呂布偷襲下邳,劉備狼狽而逃。

  難道說……要開始了不成?

  可問題是,劉闖根本沒有辦法阻止這件事,心中不免感覺失落。

  不過,他現在對投奔劉備,似乎已沒有了早先那麼急迫的心情……思忖片刻之後,劉闖輕聲道:“這樣的話……三娘子還要答應我一件事。好好待在郯縣,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要去下邳。”

  麋繯一怔,給了劉闖一個嫵媚的白眼珠子。

  “好端端我去下邳做什麼?

  雖說那裡比郯縣熱鬧,但我卻不太喜歡……嘻嘻,再說了,我還有要事要做。等二兄在郯縣的事情處理妥當,我就會回來。而且我可以肯定,到那時候,我一定能把這三樣東西做好。”

  說完,麋繯突然壓低了聲音,“笨熊,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像從前那樣陪我玩兒了!”

  “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

  麋繯抬起頭,臉上又帶著歡喜的笑容,“好了,那我先回去!

  過一會兒我就讓麋涉把馬給你送來,你好好學射,不過不許惹事……還有,記得服用參丸。”

  其實,麋繯想要劉闖陪她逛街。

  但不知為什麼,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笨熊知道努力了,是一件好事……雖然他不能像以前那樣整天陪我玩耍,可大丈夫就該這樣。以前我一直希望笨熊能夠變得好一些,可現在他變好了,為什麼我又覺得不是很高興呢?

  麋繯帶著珍珠,走出院門。

  看著她的背影,劉闖心裡卻湧起一種難言的感受!

  作官當作執金吾,娶妻應娶三娘子……我不管她是不是麋夫人,我只知道,她是三娘子,她是我的,天王老子也別想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 12:12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二章 薛州(上)

  夜,已經深了。

  沛縣縣衙裡,依舊燈火通明。

  縣衙周圍,戒備森嚴,不時可見身著筩袖鎧的甲士持矛捧刀,在縣衙周圍巡視。

  長街盡頭傳來馬蹄聲,一隊鐵騎由遠而近,飛速馳來。

  騎隊在縣衙前停下,為首一員大漢,跳下馬八尺身高,相貌英武,體魄健壯,大步流星走上台階。

  “文遠,你來了!”

  從縣衙大門內迎出一人,身材不高,大約在175公分上下,長得敦實魁梧,一臉憨厚之像。

  他衣著樸素,身上的戰袍已經洗得掉了顏色,看上去頗為老舊。

  不過,此人卻透出一股渾實之氣,與走上抬起的大漢一拱手,“溫侯和陳宮先生已經等候多時。”

  大漢向四周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孝恭,請前面帶路。”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縣衙大門,大漢見縣衙裡也是戒備森嚴,不禁心中驚異,忙輕聲道:“孝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溫侯這麼匆忙把我從湖陸招來,是不是劉備有意要與溫侯不利?”

  “這個……文遠到時便知。”

  男子顯然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沒有正面回答大漢的話語。

  不過,大漢到時沒有在意。

  和男子認識多年,他對男子的性格可謂瞭如指掌。這是一個老實人,一個極為惇厚的男子。

  可若因為他的惇厚樸實而小看他,那肯定要吃大虧。

  這男子不是八健將之一,但論及才幹,甚至勝過八健將中絶大部分。武藝算不得太高明,也就是中上水準。但如果論治兵和指揮,就連大漢也有些不太可能,能否敵得過對方手段。

  八百陷陣,逢戰先登!

  男子名叫高順,字孝恭,人頌綽號‘高老虎’,哪怕是他張遼張文遠,也要畏懼三分。

  今天溫侯呂布讓高順負責縣衙警戒,足以說明一切問題。

  肯定是出大事了,否則呂布也不可能如此興師動眾,連陷陣營都要跑出來負責縣衙的警衛工作。

  想到這裡,張遼不禁有一些擔憂。

  衙堂上,呂布端坐正中央。

  時年已近四十的呂布,雖不復當年在虎牢關前邀戰群雄時的飛揚跋扈,卻平添了幾分穩重。他頭戴綸巾,身披大袍,腰間繫著一根獅蠻玉帶。站起來,近兩米的身高,會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坐在衙堂上,雖沉默不語,可那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令人感到心驚膽顫。

  在呂佈下首,是一名文士。

  四旬偏上的年紀,生的相貌俊秀,頜下一縷黑鬚,更增添儒雅之色。

  “主公,張遼來遲,還請主公恕罪。”

  張遼大步流星走進衙堂,先是與呂布見禮,而後又與那文士道:“公台先生,這麼匆忙把我招來,不知發生何事?”

  文士,正是呂布帳下的首席謀主,陳宮。

  陳宮是個極其驕傲的人,平日裡不苟言笑,給人一種極其嚴肅的感受。

  不過看到張遼,陳宮的臉上還是露出幾分笑容,站起來微微一欠身,“文遠,這一路辛苦了!”

  “文遠,匆忙把你找來,是有一件事想與你商量。”

  呂布開口,陳宮立刻坐下來,不再言語。

  張遼忙躬身道:“請溫侯吩咐!”

  “不必這麼拘束,來人,為文遠看座。”

  衙堂外,有小校取來一張蒲蓆,請張遼入座。而後有抬過來一張食案,並奉上了酒水。

  “文遠鎮守湖陸,可知曹賊動靜?”

  湖陸,在沛縣的北部,也是徐州的門戶。

  當初劉備把呂布請來,並把他安頓在沛縣,便存了讓呂布為他鎮守北面門戶的想法。張遼身為呂布帳下第一號戰將,自然擔負起鎮守湖陸,抵禦曹兵南下的任務,其責任不可謂不大。

  張遼忙道:“曹操月初時集結兵馬,兵進潁川。

  此後沒有什麼大動靜,聽說還在調集兵馬,準備與汝南黃巾餘孽決戰。故而湖陸一切正常……”

  “如此,甚好。”

  呂布說完,目光向陳宮看去。

  陳宮咳嗽了一聲,“文遠以為,劉備若何?”

  “劉備?”

  張遼一愣,想了想之後道:“此人外表寬宏仁厚,實則內心奸詐……雖說他接納溫侯,更予以糧草,其實不過是為利用溫侯罷了。且其部曲,驕縱蠻橫。先前張飛搶走溫侯買來的五百匹戰馬,若說沒有劉備私下裡點頭,我絶不相信。所以我以為,對劉備絶不可掉以輕心。”

  呂布和陳宮相視一眼,連連點頭。

  片刻後,陳宮道:“那文遠可知羽山賊?”

  “羽山賊?”

  張遼又是一怔,旋即露出苦澀笑容,搖頭道:“恕末將對徐州孤陋寡聞,這羽山賊是何來歷?”

  “羽山賊,乃盤踞東海郡的一股悍匪。”

  陳宮把羽山賊的來歷一五一十告訴了張遼,就見張遼嘴角一撇,臉上露出一抹不屑一顧的表情。

  “羽山賊,的確是不足為慮。

  不過他們現在,卻提供給我們一個機會。

  羽山張闓和闕霸之前得罪了麋竺,而麋竺在劉備帳下頗受重用。羽山賊擔心劉備會對他們發難,故而派人與我們聯絡,願意歸附溫侯,並且奪取朐縣,作為覲見之禮,文遠以為如何?”

  呂布立刻睜大眼睛,滿懷希翼之色。

  劉備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把他收留,呂布心裡非常感激。

  可這寄人籬下的滋味並不好受,劉備表面上寬厚,實則疏遠;張飛三番五次尋釁,更讓呂布心生不滿。大丈夫豈能屈居於人下?更何況呂布不是等閒之輩。他縱橫天下的時候,劉備只是一個小腳色,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誰料想,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呂布還要劉備收留。

  這種落差,讓呂布很不舒服。

  更不要說之前呂布在家中設宴,按照九原的規矩,讓妻子出來為劉備敬酒,反而招惹來劉備的嘲諷。也因為這一件事,讓呂布對劉備生出不滿……後來呂布買了五百匹戰馬,被張飛劫走。當上門問罪的時候,卻被劉備輕描淡寫揭過,甚至只不痛不癢的責罵了張飛兩句。

  五百匹戰馬,只還給呂布一半不到!

  這更使得呂布對劉備,產生出強烈恨意……

  所以,當闕霸和張闓兩人找到呂布的時候,呂布非常高興。

  闕霸說,只要呂布肯收留他們,三千羽山賊將盡歸呂布指揮。到時候闕霸會在東海郡行事,占居朐縣後,劉備一定會發兵救援。到時候呂布可趁機出兵奪取下邳,則劉備必然陣腳大亂。

  這個幾乎,的確是讓呂布心動。

  但是陳宮卻不太同意,無奈之下,呂布便招來張遼,詢問他的意見。

  想當初,在董卓帳下效力的時候,張遼身份不必呂布低,其爵位不必呂布,但官職卻高於呂布。

  堂堂北地太守,足可以稱之為一方諸侯。

  相比之下,呂布雖以勇武而稱雄天下,但資歷還真就比不得張遼,所以對張遼的意見,也非常看重。

  張遼,沉默了!

  片刻後,他輕聲道:“若溫侯欲取東海郡,張遼願為先鋒,將東海三十七縣盡數獻於溫侯……可溫侯若與羽山賊合作,只怕日後難以在徐州立足。我聽說,羽山賊首領張闓,就是當初引發曹操兵發徐州,血洗彭城的罪魁禍首。若溫侯接納了張闓,勢必會成為徐州百姓之敵。”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 12:13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二章 薛州(下)

  陳宮撚鬚微笑,連連點頭。

  呂布露出失望之色,“難道就這麼一直被劉備欺辱不成?”

  “那倒未必。”

  陳宮笑道:“溫侯當務之急,還是應該以收買人心為主。

  那劉備在徐州沽名釣譽,卻未必為所有人接受……之前陶謙舊部曹豹,不是有意將女兒嫁給溫侯嗎?我倒是認為,這是溫侯交好徐州人的捷徑。那曹豹雖說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卻畢竟是徐州本地人,在徐州也算是有些根基。有他出面為溫侯開路,溫侯定能迅速為徐州人接納。”

  呂布不由得笑了,“公台這話,若是被夫人知曉,定不饒你。

  不過說起來,那曹小姐倒是生得花容月貌……若能與之相好,倒也不是一樁壞事……只是,闕霸那邊,該如何回應?”

  “區區數千山賊,理他作甚。”

  張遼對羽山賊似乎沒有任何好感,故而說起話來,口氣也極沖。

  陳宮撚鬚沉吟良久,輕聲道:“羽山賊那邊,倒是可以應付一下。

  以我看來,羽山賊的情況,恐怕劉備也有所聞。聽說他們之前伏擊麋家商隊,造成巨大損失,所以才會急急忙忙跑來尋求庇護。可是,那劉備又豈是善與之輩?我覺得,這件事背後,說不定有劉備幕後一手操縱……此前曹操派人相邀,請劉備出兵牽制壽春袁公路兵馬。

  劉備未必敢拒絶曹操,但他肯定不會心甘情願出兵。

  溫侯屯駐沛縣,劉備豈能沒有防範?這次羽山賊突然來頭,我總覺得,是劉備的一次試探。”

  這一次,輪到張遼點頭贊成。

  呂布眉頭緊蹙,“以公台之間,布該如何是好?”

  “這件事很簡單……與那羽山賊虛以為蛇,便隨他們去。

  溫侯當務之急,還是儘快迎娶曹豹之女,以求儘快在徐州站穩腳跟。若羽山賊成事,溫侯就依約而行;若羽山賊失利,與溫侯何干?總之,宮以為四個字便足以應付:靜觀其變!”

  這樣做,會不會太不仁義?

  張遼心裡對陳宮這條計策並不是很滿意,總覺得有些過於陰毒。

  可再細想來,這似乎也是最佳的選擇……嘴巴張了張,但最終還是閉上嘴。看呂布的樣子,對陳宮這條計策也很滿意。反正與我們也沒有太大損失,就依著陳宮所言,靜觀其變吧。

  呂布起身道:“既然如此,就依公台所言行事!”

  ++++++++++++++++++++++++++++++++++++++++++++++++++++++++++++++++++++++

  麋繯,去了郯縣。

  管亥則每天忙於公務,有時候甚至一整天不見人影。

  劉闖心裡或多或少有些失落,特別是麋繯離開,讓他這心裡,總覺著有些不太舒服。哪怕明知道是短暫分離,還是覺得有些思念。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劉闖發現,他居然戀愛了!

  麋涉送來的五花虯,遠遠比不上珍珠神駿。

  但作為一種寄託,劉闖還是會每天盡心竭力的照顧。

  早上起來,練完了龍蛇九變之後,就牽著五花虯到河邊洗刷一遍。喂過草料後,劉闖就會帶著甲子劍,前往鹽水灘找常勝學射。對於劉闖的請求,常勝自然不會拒絶,甚至是盡心竭力的傳授射術奧義。只不過這學射並非一樁易事,除了要苦練之外,還要講求一些天賦。

  劉闖天賦不差,自幼學龍蛇九變,勿論是力量還是眼力,都強過普通人。

  只兩三天的時間,他就掌握了一些射術訣竅。十箭之中,能有九箭不脫靶,算是初入門徑。

  不過,也僅此而已。

  用常勝的話說,不過是學會了射箭,距離精通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不脫靶是第一步,而後要做到百發百中;待步射熟練後,就要改換移動靶,射殺活物……鹽水灘雖是窮山惡水,但野物確有不少。待練成活物能百發百中後,就要學習百步穿楊,此外還有騎射技巧。

  原來,射箭還有這麼多門道。

  劉闖一開始還以為,只要能彎弓搭箭,把箭支射出去就可以。

  可經過常勝解釋,才知道這裡面竟隱藏了這麼多的奧妙……如果沒有老師指點,單憑自己琢磨,沒幾年的時間,休想登堂入室。常勝教的很認真,劉闖學得也非常用心,不知不覺,又是三天。

  這一日,劉闖一如往常,練功之後牽著馬在河邊洗刷。

  天剛濛濛亮,河邊幾乎不見人影。

  岸邊桃杏已含苞待放,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動人。

  劉闖用力刷著馬身,刷的毛色澄亮……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拍拍五花虯的大腦袋,五花虯打了個響鼻,把腦袋埋在劉闖懷中一陣親熱之後,這才算是結束。

  牽著馬,劉闖準備回城。

  哪知才走了幾步,忽聽有人道:“孟彥兄弟,請留步。”

  劉闖一怔,順著聲音看過去,臉上頓時露出驚訝之色,“黃先生,你怎麼還在朐縣沒走?”

  來人,正是黃劭。

  不過這一次,黃劭不是一個人過來,在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男子。

  那男子年紀大約在三十多歲,個頭不算太高,體格看上去頗為健壯。許是因風吹日曬的緣故,那人的膚色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古銅色。他跟在黃劭身後,並沒有立刻上來與劉闖寒暄。

  一雙鷹隼似地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劉闖,眼中更透出一抹好奇之色。

  黃劭微微一笑,“我本打算離開,可是後來一想,那天孟彥兄弟的話,說的的確是很有道理。

  何儀何曼這次,恐怕是難以成事。

  劉闢龔都兩人也未必會全力相助……你說的不錯,袁術不足以為依持,我就算回去,也無法挽回大局。”

  聽得出,黃劭說出這番話,是經過一番劇烈的思想鬥爭。

  不過他說的沒錯,他只是一個謀士,並不掌控兵馬……如果黃劭手中掌控兵馬,也就不會捨棄汝南,獨自一人跑來朐縣。這也說明,黃劭空有滿腹經綸,但是在黃巾軍中並不受重用。

  只是,他來找我,又有何用?

  “孟彥,我今天來並不是邀請你來入夥,而是想為你介紹一個朋友。”

  “朋友?”

  劉闖一怔,目光不自覺便落在黃劭身後男子身上。

  那男子感受到了劉闖的目光,倒也沒有矯情,而是上前拱手,沉聲道:“某家,鬱洲山薛州!”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 01:0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三章 鬱洲山(上)

  薛州?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劉闖眼中閃過一抹光亮。

  在記憶裡,薛州並不是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在史書中更沒有留下記載。但劉闖卻知道這個人!鬱洲山海賊之王,東海郡三大流寇之一。所謂東海郡三大流寇,羽山賊算一支,主要是盤踞在朐縣和郯縣地區;鬱洲山海賊,在三大寇中勢力最為強橫,使得官府也束手無策。

  鬱洲山海賊之所以強橫,主要是因為他們居於海上,難以剿滅。

  東海郡瀕海,也為海賊創造了非常有力的生存條件。官府若要圍剿,便退出大陸,藏身於海島;若官府放鬆戒備,就上岸襲掠城鎮。同時,海賊還負責走私活動,與沿海豪門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薛州,就是這支海賊的首領。

  此人原本也是太平道中人,後黃巾起義失敗,就帶著人搶了十幾艘海船逃至海島鬱洲山藏身。

  鬱洲山海賊大都是漁民,所以有先天優勢。

  歷經十餘載,鬱洲山海賊已發展數萬人之多,成為東海地區最為強橫的一支兵馬。

  至於三大寇中的第三支力量,劉闖倒是沒有聽說過。

  據說人數不多,但戰鬥力極強,縱橫東海郡,襲掠過往商隊。

  不過這支流寇很聰明,雖襲掠商隊頻繁,但是絶不會去碰觸那些豪強名門的利益,故而也無人理睬。

  這支流寇行蹤隱秘,同時又心狠手辣。

  據說,他們從沒有遇到過失敗,而且每次行動,都有非常完善的計劃,令受害者不知如何追查。

  沒有人知道這支流寇的來歷,故而有人將這支流寇稱之位‘蟻賊’。

  所謂蟻賊,就是勢力不大,可是有非常兇狠。他們不會造成太大的破壞,但每次出手都能成功。

  劉闖隱隱約約,能猜出‘蟻賊’來歷。

  管亥為幫助劉闖練功,購買了那麼多名貴藥材。

  憑他一個小小的賊曹收入,根本不可能支撐。也就是說,管亥還有另外的收入,但卻無人知曉。

  在見過裴紹等人以後,劉闖隱隱覺得,裴紹他們就是人們口中的那支‘蟻賊’。

  也許正是知道管亥的來歷,所以劉勇一直不肯接受管亥的幫助,寧願自己出生入死的打拚。想來,他是擔心劉闖和管亥扯上關係,會影響他日後的發展。可劉勇沒想到,他雖然不肯接受管亥的援助,但劉闖卻心安理得的接受下來。若劉勇知道,恐怕也會感到萬般無奈……

  薛州,三大寇之一。

  劉闖當然聽說過此人,沒想到他居然會堂而皇之在眼前出現。

  只是他想不明白,薛州找他會是什麼用意。

  他上下打量薛州,這個傳說中的海賊王乍看上去,就好像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一樣,一臉憨厚之色。可如果只是單純的從外表判斷,那絶對是個天大的錯誤。劉闖聽人說過薛州的事蹟,這廝絶對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初平二年,薛州方帶人在鬱洲山站穩腳跟,還沒有闖下而今偌大名號。

  那一年冬天,鬱洲山糧荒。

  薛州派人前往贛榆縣,向當地一個大戶借糧。

  那大戶也不是易與之輩,在當地頗有聲望,家中更養了幾百個僮客,而且和祝其縣縣令是兒女親家。薛州一個無名小卒跑來找他借糧,大戶又怎可能答應?他不但拒絶了薛州的請求,更命人把前去借糧的人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扔在贛榆縣城外,叫囂說若薛州趕來,就讓他人頭落地。

  三天後,薛州率三百海賊攻入贛榆,將那大戶一家153口人滿滅誅除。

  祝其縣令的女兒,被薛州下令**致死,而後赤身裸體扔在荒野中,連個遮羞的衣服都沒有。

  當時薛州就站在那大戶面前,笑呵呵問道:“我現在就在你面前,你又如何讓我人頭落地?”

  隨後,他下令把那大戶千刀萬剮凌遲,只留了一口氣,吊在城門樓上等死。

  當時祝其縣令聽說後,氣得暴跳如雷,點起八百鄉勇前往贛榆,想要把薛州滅掉。哪知道被薛州在半路伏擊,八百鄉勇無一倖免,包括那位祝其縣令,也被薛州砍了頭,掛在贛榆城上。

  經此一戰,薛州聲名大振。

  陶謙也曾出兵想要剿滅薛州,但大海茫茫,又如何圍剿?最後只能是不了了之……

  劉闖可不會被薛州的外表所迷惑,心裡已盤算著,薛州前來的目的。

  而薛州也在打量劉闖,片刻後突然一笑,慢悠悠道:“孟彥,我這次來,是想要當面向你致謝。”

  “哦?”

  “之前老黃被抓進牢獄,是因為我的緣故。

  若非你去伊蘆鄉通知,我還在滿世界尋找老黃的下落……正是你的傳訊,讓我免去了失信的罪名。而且,老黃在我面前也多次提起你的名字,說你非同一般。我也是覺得好奇,所以才想著來和你見一見。確是是個好漢!只可惜人各有志,我也知道你不會隨我前去鬱洲山。”

  劉闖心裡一動,卻沒有接話。

  薛州見劉闖沒有反應,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於是笑了笑,沉聲道:“薛某不好欠人恩義,這次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孟彥。

  我聽說,羽山張闓已率部離開羽山……老黃大概也和你說過關於張闓的事情,所以我就不再贅言。闕宣雖死,但他的兄弟和兒子都還活著。闕太子我並不是很瞭解,只見過一次而已。此人沒什麼本事,所以不必顧慮。但闕霸和張闓倒是有些手段,你最好是多加小心。”

  闕霸,張闓!

  這也是劉闖第一次聽人提起闕家人的名字,眉頭不由得一蹙,輕輕點頭,表示知道。

  薛州心裡暗自稱讚,這小子倒能沉得住氣!

  一般來說,似劉闖這種年紀,大都會比較毛躁。不過看劉闖那一臉的平靜,讓薛州更高看了一眼。

  話說回來,如果劉闖是個急脾氣,前世又怎可能在隱忍一年後下手,連殺兩家十口人?

  薛州道:“我聽說,張闓他們的目標,就是朐縣。”

  他停頓了一下,見劉闖還是一臉平靜,於是接著說:“而且我還聽說,張闓他們準備歸附呂布。

  呂布你知道是誰吧……呵呵,若羽山賊歸附了呂布,這朐縣從此就會變成他家天下。”

  說完,薛州不免露出得意之色。

  看你小子還能不能鎮定!

  可最終,薛州失望了。

  劉闖還是很平靜,那張圓乎乎,胖墩墩的臉上,更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來。

  “多謝薛當家提醒。”

  他拱手一揖,沉聲道:“小子回去之後,自會提防。”

  “孟彥!”黃劭忍不住了,開口道:“我知你武藝高強,可是你要明白,闕霸張闓手下,可是有數千人。而今劉備兵進廣陵,欲與袁術交鋒。東海郡兵力空虛,朐縣更不可能抵擋住張闓。”

  見黃劭還要勸說,薛州一把將他攔住。

  他很欣賞劉闖,一方面固然是黃劭極力推薦,另一方面則是見到劉闖後,也的確有些欣賞。

  但話到七分便已足,再多說,就要過了……

  “孟彥,若真發生危險,可以去伊蘆鄉薛家店告訴我。

  鬱洲山雖孤懸海外,荒僻貧瘠,但想要保住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總之,千萬別逞一時之氣。”

  這句話,已表明了薛州的態度。

  劉闖躬身又一揖,“多謝大當家。”

  “好了,該說的都說了,我也不好在陸上久留,告辭。”

  薛州笑了笑,一拱手扭頭就走。

  才走出幾步路,忽聽身後劉闖道:“大當家留步。”

  “孟彥,還有事嗎?”

  劉闖露出猶豫之色,半晌後輕聲道:“大當家以為,鬱洲山真能夠固若金湯嗎?”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3 12:18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三章 鬱洲山(下)

  “嗯?”

  “我知道大當家實力強橫,藏身海外,官府也無可奈何。

  但據我所知,鬱洲山的人口這幾年不斷增長,如今好像有五萬人之多,已經可以媲美一個縣城。如此多人口,又該如何生存?靠鬱洲山那點土地?亦或者是去開發其他的島嶼?海外看似安全,實則凶險甚多。若我為徐州牧,只需下令沿海戒嚴,就足矣令鬱洲山陷入困境。

  失去輜重補給,鬱洲山真能固若金湯?”

  戒嚴,並不是海禁。

  只要增加一些兵馬,在東海郡和廣陵郡沿海設置烽火,便足以讓薛州難受。

  而今是東漢,不是後來的大航海時代……東海的航海業並不發達,製造海船成本極高,更無法向外海發展。也就是說,鬱洲山的未來,從一開始就侷限在徐州的內海海域,生存空間不大。

  薛州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他猛然轉過身,凝視著劉闖,半晌後說:“孟彥何以教我?”

  “以目前的情況,唯有上岸。”

  “哦?”

  “但大當家要明白,鬱洲山上岸的代價會是什麼?以鬱洲山數萬民眾,任何一座沿海縣城都不可能接納,因為作為外來人口,你們的數量實在是太過龐大,很難進行妥善的管理。

  所以,你們上岸之後,只可能依附於那些豪強世族門下。

  呵呵呵……說一句難聽點的話,只要你們上岸,就別想獲得自由,從此以後再難有所作為。”

  黃劭沉默不語,薛州則一言不發。

  兩人相視片刻,薛州道:“那我該如何是好?”

  “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好!”

  “你……”

  “不過我可以保證,只要我想出解決的辦法,會在立刻通知大當家,不知大當家以為如何?”

  薛州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臉色,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許久後,他再次開口道:“若孟彥能為我鬱洲山五萬百姓想出一個出路,我薛州願意舉島相投。”

  “當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劉闖臉上笑意更濃,“那我一定會儘快想出主意。”

  說完,劉闖牽著五花虯走了。

  薛州神色複雜,看著劉闖一人一馬消失不見,扭頭對黃劭說:“老黃,以後就請你留守薛家店,如何?”

  黃劭輕聲道:“老薛剛才說的可是真的?”

  “你說呢?”

  薛州笑了笑,沉聲道:“不過這小子的確不簡單……鬱洲山如今,的確是面臨他所說的困境。別看這兩年的情況還算不錯,大家過的也都很逍遙自在。可這是因為,朝廷無力插手徐州。徐州內部,也是混亂不堪,哪怕陶謙執掌徐州的時候,也無法令各郡保持統一的政令。

  可一旦朝廷穩住局面,或者說徐州局勢穩定,我鬱洲山恐怕難以繼續逍遙……

  況且,島上人口不斷增加,對岸上的依賴也就越來越大。上岸,是遲早的事情,只不過如今時機還不到。再過三五年,一旦島上生活變得困難,手下這些個兄弟怕是我也無法壓制。”

  黃劭畢竟是初至鬱洲山,對鬱洲山的情況並不是很瞭解。

  不過,既然薛州承認劉闖那番話有道理,也從另一個方面表明,鬱洲山的情況真的很危險。

  “他,真能想出辦法?”

  薛州一怔,臉上露出苦澀笑容。

  “不知道!”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不過,我願意等……他從未去過鬱洲山,卻能夠看出我鬱洲山的危險,說明這小子的確是有些門道。媽的,這小子在朐縣生活這麼久,我居然對他一無所知。按道理說,似他這樣的人物,至少能闖出一些名號來……可為什麼從沒有聽人提起過呢?

  這次如果不是老黃你出事,我可能要錯過這個機會。

  雖然我現在也不敢肯定,他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但我想賭一下,為我鬱洲山的未來賭一下。不過,他的時間不多,三年之內,若他不能夠成就氣候,到時候我也只能選擇另一條路。雖然那條路會讓我們失去很多,但總好過在那荒島之上忍饑挨餓……三年!希望我這次沒有看錯人,也希望他能夠闖出名號!對了,以後就請你代為關注,若他真有危險,就幫他一下。”

  黃劭用力點頭。

  就算薛州沒有這個吩咐,他也有這個打算。

  三年……不曉得三年之後,這小子又會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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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闖沒有去鹽水灘,和薛州分開之後,便匆匆趕回朐縣。

  回到家,他換了一件衣服,把甲子劍放入刀囊,跨在馬背上,便翻身上馬,直奔縣衙而去。

  “亥叔不在縣衙?”

  “是啊,縣尊有令,讓朱賊曹在城門值守……

  大熊兄弟,這兩天也真是古怪。縣尊似乎很焦慮,似乎要出什麼大事。你見到朱賊曹,幫忙打聽一下。如果真的要發生事情,就請你代為傳個消息,免得我們在這裡整天提心吊膽。”

  劉闖答應了那衙丁的請求,撥馬往城門方向行去。

  “沒想到,這膽小鬼真的變了!”

  看著劉闖的背影,一個衙丁忍不住發出感慨,“當初這小子空有一身氣力,卻膽小如鼠。

  不成想被人陷害了一回,居然變了性子……他娘的,我幾乎快認不出他來,真是世事無常。”

  “切,依我看大熊以前未必就是膽小。”

  一個老衙丁道:“咱就不說老劉如何,他的本事你我也見識過,他娘的當初一人一槍,就跑去十里坡殺了十幾頭惡狼,算是為咱朐縣除了一大害。就說朱賊曹,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本事。

  一個人能斬殺幾十個盜匪,那是什麼本事?

  大熊在他二人身邊,又豈能是膽小怕事的人?只不過人老實,所以才不想和人發生爭執。可被人欺負狠了,差點丟了性命……狗急了還能跳牆,再老實的人若是給逼急了,也會跟人拚命。我聽麋家管事說,大熊這次隨麋家護衛,在浮屠寺一個人就殺了三十多個盜匪,比朱賊曹還要狠辣。

  你們幾個小子,以前可是欺負過大熊。

  小心點,到時候大熊找你們算賬,有你們的罪受……”

  兩個衙丁聽了,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劉闖在浮屠寺斬殺三十餘盜匪,已經在朐縣傳開了。不過,那畢竟是傳言,他們也沒有親眼看到過。

  但是這兩個衙丁,卻見過那牢獄之中,被劉闖打死的四個刺客。

  想想以前,他兩個還真沒少欺負過劉闖。

  而今劉闖性情大變,更殺人如麻……兩個衙丁忍不住嚥了口唾沫,面面相覷,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絲恐懼。

  “老馬,我看大熊兄弟對你挺尊敬。”

  “廢話,我又沒欺負過他?”

  “呵呵,以前我們兩個是有眼無珠,得罪過大熊兄弟……其實,我們也挺後悔,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向他道歉。老馬你既然和大熊兄弟關係好,就幫我們說說唄?了不起,以後下個月你值守的活計,我二人頂下就是。雖說大熊不是咱朐縣人,但終究是在這里長大,也算鄉親。

  呵呵,鄉親嘛,又有什麼解不開的仇,你說對不對?”

  老衙丁笑得臉上皺褶層疊,好像一朵盛開的菊花,“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回頭就與他說說?

  大熊那孩子雖然看著粗豪,但也是個知書達禮的人,肯定不會與你們計較。”

  “那是,那是……如此,就拜託你了!”

  三個衙丁在衙門口外打屁閒聊,劉闖已騎馬來到城門口。

  “亥叔在嗎?”

  他拉住一個門丁問道。

  哪知道,那門丁卻臉色一冷,看了劉闖一眼之後,寒聲道:“什麼亥叔?休要在這裡鬧事!”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3 12:08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四章 誰是潁川陶?(上)

  朐縣有巡兵三百,為常備兵力。

  所謂巡兵,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巡警,為管亥部曲。

  劉闖雖然不可能認識每一個巡兵,但大體上三百巡兵,都認得劉闖。

  畢竟管亥這層關係在裡面,哪怕劉闖不可能認識每一個人,也或多或少能有些印象。可是眼前這門丁,劉闖卻不認識,甚至非常陌生。所以當門丁話音落下,劉闖臉色也發生了變化。

  下意識把手放在了馬背上的甲子劍刀柄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大熊,來找朱賊曹嗎?”

  就在這時,一個巡兵跑過來,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朱賊曹在上面,你上了城樓,就可以找到他……兄弟,這是朱賊曹的侄兒,自己人,是自己人!”

  巡兵顯然認得劉闖,連忙大聲的解釋。

  “原來是朱賊曹的侄兒,得罪了!”

  門丁看了劉闖一眼,刻板的臉上強擠出一抹笑容,拱了拱手,權作見禮,便轉身不再理睬。

  劉闖眉頭一蹙!

  “大熊,我給你帶路。”

  似乎看出劉闖不快,巡兵連忙上前勸阻,拉住了劉闖胳膊。

  如此一來,劉闖也不好再發作,於是便把五花虯繫在城門樓下的馬樁子上,從馬背上取下刀囊,往背上一跨,便跟著那巡兵走上馳道。

  “這位大哥……”

  劉闖小心翼翼問道。

  “大熊哥哥忒客氣,我比你還小兩歲呢,怎敢當得‘大哥’二字?

  我叫張林,說起來和大熊哥哥還是同門……呵呵,朱賊曹曾指點過我刀術,以後還請哥哥多關照。”

  劉闖一副恍然之色。

  他那認得張林是誰?至於同門之說,怕也是張林湊上來,拉近關係的話語。

  管亥操練那巡兵,自然少不得有些指點。而張林又在管亥手下做事,當然想要和劉闖混熟。

  劉闖也沒有揭穿,只是心裡嘀咕:這傢伙長的可真有些著急。

  比我還小兩歲?看不出來……怎麼看,這傢伙都像是二十多歲,看著至少要比我大十幾歲。

  “方才那人,怎看上去有些眼生?”

  張林壓低聲音道:“那廝是黃縣尊的外甥,兩天前才投到朱賊曹麾下。

  不過人家的運氣好,有個縣尊舅舅,所以一來就做了隊率。平日裡也是這副模樣,看誰都好像不太順眼,眼睛都快要長到腦瓜子頂上去了。說來也怪,依著朱賊曹以往的脾氣,定不會容他在這裡……可這一次,卻一直沒有動靜,似乎對這傢伙也聽顧忌,也從沒有去詢問過。”

  “黃縣尊的外甥?”劉闖一臉疑惑之色,“黃縣尊的外甥,怎會跑來做巡兵?

  雖說是個隊率,也比不得在衙門裡自在吧……以黃縣尊的能力,做個鋤奸也綽綽有餘,勝似在這邊風吹雨淋的辛苦。”

  鋤奸,也是衙門裡的佐吏。

  其全名應該是集市鋤奸,就如同後世的市場管理員。

  沒什麼品秩,但也強過巡兵隊率。畢竟,那集市鋤奸,能領取月俸,遠非巡兵隊率可比。

  “我哪知道?”張林一縮脖子,“這傢伙叫張南,說起來和我還是本家。

  不過黃縣尊家的大娘子並不姓張,這樣說的話,他這個外甥的關係,和黃縣尊也有點遠。估計黃縣尊也是抹不開情面,所以胡亂安排下來。看他的情況,似乎對這安排也有些不滿。”

  張林是個典型的碎嘴子,似乎還是個百曉生的人物。

  所謂百曉生,說穿了就是個長舌男,喜歡張家長李家短……但也不得不說,正是這長舌男的一番話,讓劉闖頓時警惕起來。依照張林的說法,張南應該是黃革小姨子的兒子,這關係也不算遠。為什麼會把他安排做巡兵?真的像張林所說的那樣,是因為關係不太好嗎?

  劉闖心裡一動,腦海中頓時閃現過一個念頭。

  莫非……

  “大熊,你怎麼來了?”

  兩人走上城樓,迎面正好遇到管亥。

  管亥詫異道:“你不是去找常勝學射,怎麼今天沒有過去?”

  “亥叔,我找你有事。”

  管亥聽罷,朝張林看了一眼,而後一擺手道:“我正要去吃飯,隨我一起去吧……張林,你就留在這邊,待會兒若有人問起,就到東門大街的李家鋪子那邊找我。”

  “喏!”

  張林忙躬身領命,目送管亥帶著劉闖離開。

  在城樓下,劉闖解開馬繮繩,把甲子劍刀囊重又掛在馬背上,牽著五花虯和管亥步行離去。

  離開的時候,劉闖又看到了張南。

  不過一如之前的模樣,張南還是板著一張臉,好像沒看到管亥和劉闖似地,逕自扭頭離開。

  “亥叔,那個張南,究竟是什麼來頭?”

  管亥朝左右看了一眼,輕聲道:“據說是黃縣尊的親戚……

  這些事你別管,反正這傢伙在這邊也不會太久,就讓他先得意兩日,過幾天尋個由頭把他趕走就是。還有,忘記提醒你了!最近一段時間城裡會比較亂,若沒什麼事儘量不要到處走動。”

  劉闖道:“亥叔,是不是羽山賊要打過來了?”

  管亥頓時停下腳步,扭頭看了劉闖一眼。

  “吃飯時再說。”

  他低聲道了一句,便不再說話。

  劉闖就知道,他猜的沒錯,恐怕管亥也已經得到了消息。

  想想倒也不會覺得奇怪。若管亥真的是東海三大寇之一的‘蟻賊’,必然會有他獨有的消息通道。似張闓率部出山這麼大的事情,連遠在海外的薛州都知道,更不要說在陸地上活動的管亥。

  兩人在秦東門大街的李家鋪子門口停下。

  這李家鋪子,有幾十年的歷史,以羊雜羹而聞名,在朐縣頗有名氣。一碗熱氣騰騰的羊雜羹,再配上李家鋪子傳統手藝烤制的麥餅,堪稱朐縣一絶,也是管亥平日裡最為喜歡的食物。

  “找個清靜點的地方,我叔侄想聊天說話。”

  管亥帶著劉闖進了李家鋪子,便與那夥計吩咐。

  店裡的夥計自然認得‘朱賊曹’,哪敢有半點怠慢?只是鋪子裡鬧哄哄的,掌櫃乾脆讓夥計在後院的門廊下鋪了蓆子,擺上木墩,把管亥和劉闖叔侄請到後面,算是滿足了管亥要求。

  在門廊上坐下,管亥兩人都沒有跪坐,而是伸著腿,背靠廊柱。

  “你聽到了什麼消息?”

  “亥叔,我今天早上遛馬的時候,遇到了薛州!”

  “什麼?”

  管亥聞聽嚇了一跳,連忙坐直了身子,緊張問道:“薛州?可是那鬱洲山的海賊首領薛州?”

  見劉闖點頭,管亥頓時眉頭緊蹙。

  “他可是很少上岸,這次怎地突然跑到岸上來?”

  “他來向我示警……薛州告訴我,張闓的羽山賊已經離開羽山,據說準備攻打朐縣。”

  管亥很平靜,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那他是否告知,羽山賊何時抵達朐縣?”

  劉闖搖頭道:“這個倒是沒聽他說……”

  嘴一撇,管亥露出不屑之色,“那有個屁用處?張闓三日前殺出羽山,便猜到他要攻打朐縣。

  不看城裡現在嚴陣以待,黃縣尊已派人前往郯縣懇請援兵了嗎?只不過那張闓從羽山逃出來之後,就去向不明。可惜縣城裡兵力太少,麋竺又帶走家中大部分僮客,以至於沒有充足人手。否則的話,我早就派出探馬查找張闓的蹤跡,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子,整日裡提心吊膽。”

  官府方面,果然已經得到消息!

  看起來,也就是底下的平民老百姓不知道,估計也是害怕出現恐慌情緒,亂了自家的陣腳。

  劉闖猶豫一下,輕聲道:“亥叔,那蟻賊……”

  管亥抬起頭看向劉闖,眼中閃過一抹詭異之色,“怎麼,你猜到了?”

  “嗯!”

  劉闖用力點頭,“蟻賊人數不多,行蹤詭異,且極有章法。

  亥叔以前是統帥千軍萬馬的將軍,想來也知曉兵法。加上我這段時間每每服用藥材,都價格不菲。憑亥叔的俸祿,根本不可能支撐……還有裴紹他們,更讓我確定了這個猜測……”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6-3 10:14 PM

本帖最後由 于子晴 於 2013-6-4 12:14 AM 編輯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四章 誰是潁川陶?(下)

  “哈,我就知道,瞞不住你!”管亥道:“其實我也沒想過要瞞你,只是你以前做事畏首畏尾,讓我也不敢把真相告知。其實大劉早就知道我做的買賣,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可我知道,他有些不滿。也正是這樣,他寧可四處奔波賺那辛苦錢,也不願意接受我半點的資助。

  大劉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於古板,不曉得變通。

  他又想幫你打好基礎,又不願意取那不義之財,活脫脫一個呆子……我做這無本買賣,也不是隨意挑選對象,所取財貨,皆有可取之處,拿的心安理得。狼吃肉,狗吃屎,想要成就事業,若一味恪守規矩,怎可能成功?倒是你這小子,自從出獄以來變化甚大,讓我非常歡喜。

  不過這件事最好還是不要讓大劉知道,否則的話,那傢伙發起狂來,我可是有點吃受不起。”

  管亥說著,臉上露出一抹懼色。

  劉闖對劉勇的武力,又有了一番認識。

  看起來,管亥吃過劉勇的虧,否則也不會有這種表情。

  若論武藝,管亥的武藝不差,甚至比突破之後的劉闖還要高明幾分。劉勇能讓管亥吃虧,說明他的武力比之管亥更加高明。劉闖心中疑惑,不曉得叔父的武藝,究竟到了哪種地步?

  管亥曾對劉闖說過,這天底下的武將,無非三個等級。

  用力者層次最低,以蠻力取勝,不小虛實變化之道,算不得厲害。

  養氣者,以氣養力,以氣用力,虛虛實實,變幻莫測……功夫練到養氣的水準,基本上已經是登堂入室,可稱之為驍將。似管亥,已到了養氣的最高層次。對於力量的運用,爐火純青。

  養氣之上,謂之煉神。

  所謂煉神者,就是對氣力的運用以到了存乎一心,心動力生,掌控自如。

  劉勇,已經到了煉神的境界……

  劉闖不禁笑了,點點頭表示明白。

  兩人吃了兩碗羊雜羹,坐在門廊上閒聊起來。

  這時候,張林匆匆趕過來,說是黃革突然跑到城樓上視察,讓管亥前去拜見。

  管亥連忙起身,對劉闖道:“大熊,吃飽了就回家待著,這兩天若沒什麼事情,就不要去找常勝了……娘的,也不知是怎地,最近兩天出入縣城的人特別多,弄的縣衙那邊壓力頗大。

  晚上我就不回去吃飯,到時候我讓張林給你送過去,你就在家用飯吧。”

  說完,管亥就匆匆離去。

  劉闖又喝了一碗羊雜羹,感覺著吃了個七八分飽,才起身回家。

  回到家後,他把五花虯在院子裡拴好,把甲子劍掛在牆上,然後回到屋中,就翻箱倒櫃起來。

  薛州的示警和管亥的那些話,讓劉闖有一絲莫名的緊張感。

  從櫃子裡翻出來一件黑色的兕皮甲,然後站在屋子裡穿戴起來。這兕皮甲,是去年他過生日的時候,劉勇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皮子的質量很好,是經過特殊秘法鞣製,防禦力不弱。

  兕皮甲上,還鑲嵌了三排碗大的鐵扣,更增加了防禦效果。

  似這樣一副兕皮甲,市面上價格大約在一金出頭,換算成五銖錢,至少要在一萬五到兩萬錢左右。

  當時劉闖接收到這件皮甲的時候,皮甲顯得有些大。

  不過如今穿起來,倒是正好,只是還有些寬鬆。看起來,這兕皮甲的原主人,也應該是個體格魁梧的壯漢。劉闖把兕皮甲穿戴完畢,活動一下拳腳,感覺沒什麼束縛,倒也算合身。

  重是重了些,貴在防禦力不弱。

  劉闖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模糊的影像,半晌後清清點頭,露出滿意之色。

  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角落,劉闖又看到了那口箱子。

  上次被管亥打斷,就沒有在把這箱子放在心上……此時,劉闖突然生出一絲好奇心理,走過去伸手把箱子打開,頓時愣住了。

  箱子裡擺放著一卷卷竹簡,全部都是書籍。

  打開來一卷,粗略掃了一眼,居然是《春秋》。

  放下左傳,又拿起一卷,劉闖更感奇怪……是一卷手刻版的《史記》。

  長一米,寬半米,高近八十公分的箱子裡,擺放的全部都是書籍。而且很多書籍,市面上根本沒有流通,更像是家傳典藏。箱子上面,除了這些書之外,尚有十幾本用左伯紙裝訂而成的書冊。

  翻開來,就見上面都是用隷書撰寫的文章。

  《七曜論》、《匡老子》、《反韓非》、《復孟軻》……

  每篇文章的落款,都有‘潁川陶’的字樣。劉闖坐在箱子跟前,翻看了一會兒之後,搖搖頭把書卷竹簡又放回箱子裡。潁川陶?潁川,毫無疑問是地名,陶恐怕是指這些藏書的主人。

  問題是,劉勇又是從何處得來這些藏書?

  還有,這個‘潁川陶’,又是何人?

  劉闖感覺有些糊塗,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實在是想不起有什麼人的名字為‘陶’。陶,也是姓氏,那這個潁川陶,究竟是名字還是姓氏?一時間,讓劉闖也不知該從何處尋找答案。

  天,漸漸黑了。

  晚飯時,張林送來一盆羊肉羹,還有四個剛烤好的麥餅。

  就著羊肉羹,劉闖一個人就幹掉了四個麥餅,而那一盆羊肉羹,也被他喝了三分之二還多。

  吃飽了肚子之後,劉闖又開始整理書箱。

  他把箱子裡的書卷全都拿出來,而後一卷卷看罷,又把書捲一捲卷放回箱子。

  這是什麼?

  當外面只剩下最後一卷竹簡的時候,劉闖拿起來打開,卻發現竹簡上面,都是一個個名字。

  他正要仔細翻看,忽聽得屋外傳來腳步聲。

  劉闖一怔,便順手把書卷放在箱子裡,合上蓋子,大步往屋外走去。

  哐!

  一聲悶響,卻是柴扉被人踹倒。

  五花虯希聿聿發出一聲長嘶,原地打轉,想要掙脫繮繩。

  緊跟著,十幾個身穿灰色襜褕,手持火把兵器的男子從外面衝進來。

  劉闖剛好走到門口,見此情況忙一聲厲喝:“什麼人,敢擅闖民居?”

  “他就是劉闖!”

  為首一個男子,大聲喝道。

  火光中,劉闖把這男子的相貌看得清清楚楚。

  不到180公分的個頭,生的很敦實。靑幘裹頭,斷眉金魚眼,臉上還長了一個極為顯眼的痦子。

  “宮九?”

  劉闖一眼認出了來人,卻是馬場的管事。

  之所以認得宮九,也是因為他臉上那個痦子太過於搶眼。

  劉闖曾詢問過麋涉,所以對這個人印象非常深刻。只是看這宮九的樣子,殺氣騰騰,來意不善。而他身後的十幾個人,一個個也都是滿臉剽悍之色,手持兵器火把,一看就非善類。

  “王虎,就是他殺了你兄弟……若想報仇,就在今朝。”

  宮九話音未落,從他身後噌的便竄出一個魁梧壯漢,手持一口大刀,惡狠狠道:“姓劉的,拿命來!”

  劉闖抬手從牆上摘下甲子劍,沒等他解開刀囊,王虎已經衝到跟前。

  我何時殺了他兄弟?

  劉闖心裡疑惑,可是手上卻沒有半刻遲疑。

  眼見王虎手起刀落,他不慌不忙,舉刀相迎。

  鐺……一聲脆響,那王虎手中的大刀頓時被崩開。趁此機會,劉闖握住刀柄,順勢把刀囊往下一捋,抬手就把刀囊扔向王虎。緊跟著,就見劉闖健步如飛,倏忽便到了王虎身前。

  王虎剛躲開了刀囊,發現劉闖已經到跟前。

  嚇得他大叫一聲,抬手就要揮刀,哪知到他手臂才一動,一抹寒光在眼前出現,甲子劍一式順水推舟。劉闖橫刀身前,一手托著刀背向外一送,就聽啊的一聲慘叫,頓時血光崩現……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4 12:15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五章 哪個‘少爺’?(上)

  血淋淋的人頭,啪的落在地上,骨碌碌滾到宮九面前。

  “太子有令,殺劉闖者賞百金,封……”

  火光照映下,宮九面目猙獰,鼻子旁邊那顆痦子呈現出一抹血紅色,更因為興奮不斷跳動。

  只是,沒等他說完,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人頭嚇了一跳。

  到了嘴邊的話,被生生堵了回去。

  低頭仔細看,宮九失聲喊道:“王虎!”

  可惜,王虎已經沒辦法回答他,眼珠子瞪得溜圓,直勾勾看著宮九。

  門廊下,一個無頭屍體猶站在原地,鮮血從腔子裡噴出來,就如同血雨,在火光中充滿著妖異的絢爛。

  “太子?不過一介山賊耳,也敢自稱太子?”、

  劉闖聲若洪鐘,突然就出現在宮九眼前,“爾等既然尋死,就讓我送你們上路,與那闕天子相聚。”

  甲子劍呼的一聲響,在空中划出一抹詭異弧光。

  劉闖踏步旋身,拖刀一抹……

  這叫做藏刀式,脫胎於管亥九斬刀法,刀勢奇詭,神鬼莫測。

  等宮九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眼見甲子劍朝他劈來,嚇得他嘶聲吼叫道:“救我,快來救我!”

  一個大漢距離宮九最近,眼見宮九危險,二話不說擰身上前,舉槍相迎。

  只聽‘鐺’!

  巨響聲傳來,那大漢被甲子劍上傳來的巨力震得兩臂發麻,虎口裂開,兩手頓時變得鮮血淋漓。大槍已拿捏不住,脫手落在地上。受這一刀巨力,那兩指粗細的鑌鐵槍桿幾乎彎成了弓形。大漢噔噔噔連退數步,把宮九一下子撞翻在地。可不等他站穩腳步,劉闖那巨大的身影已到了近前……

  “老子讓你三更死,誰敢教你五更亡!”

  劉闖被大漢破壞了好事,頓時勃然大怒。

  他二話不說,腳下再次錯步,身隨步走,旋身揮刀,又是一招藏刀式。不過這一次,顯然比方才那一刀要快數倍。等大漢反應過來,甲子劍已經到了跟前。從刀口上傳來一股寒意,那大漢激靈靈打了個寒蟬,甚至來不及躲閃,就被甲子劍攔腰一抹,當場就被腰斬兩段。

  腸子灑了一地,鮮血四處噴濺。

  大漢上半身倒在地上,仍留有一口氣,那巨大的痛楚,讓他嘶聲慘叫不停,在地上翻滾兩圈之後,才沒有了聲息。

  此時,從院子外傳來隱隱約約的喊殺聲。

  站在院子裡,隱隱可以看到城中衝天而起的火光……

  “……娘的,也不知是怎地,最近兩天出入縣城的人特別多,弄的縣衙那邊壓力頗大……”

  劉闖腦海中突然迴響起午飯時,管亥離去前的一番吐槽。

  忽然間明白了羽山賊的計劃,劉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哪裡還敢再耽擱,大吼一聲,輪刀就撲向宮九等人。從斬殺王虎到腰斬大漢,中間相隔不過數息。宮九被撞倒在地上,驚魂未定,還沒等他起身,就看劉闖朝他撲來,頓時把他嚇得一聲尖叫,連滾帶爬的往外逃跑。

  “攔住他!”

  十餘個羽山賊立刻蜂擁而上,舞動刀槍把劉闖圍在中間。

  “擋我者,死!”

  劉闖急怒,眼見去路被人阻攔,哪裡還會再有半分留手?

  沉甸甸的甲子劍掛著一股風聲,呼呼作響……百斤大刀在他手裡,混若無物,上下翻飛,刀雲翻滾。

  “九斬刀,橫刀式!”

  “九斬刀,拖刀式!”

  “九斬刀,拔刀式……”

  管亥的九斬刀法在劉闖手中,發揮出毫不遜色於管亥的威力。

  伴隨著劉闖一聲聲冷厲的暴喝聲在庭院上空迴蕩,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不絶於耳。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息,殘肢斷臂散落四周,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橫七豎八倒在血泊。

  劉闖衣袂飄飛,一步一刀,一刀一人。

  羽山賊人數雖然占居絶對優勢,可是面對著如同瘋虎一樣狂暴的劉闖,就好像一群綿羊般軟弱。劉闖連出六刀,便連殺六人。那血肉橫飛的場面,直令一干羽山賊心驚肉跳,哪裡還敢再面對如此瘋狂的劉闖,一群人竟然被一個人逼得連連後退,那情形看上去詭異至極。

  “攔住他,給我攔住他!”

  宮九這時候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往院門口跑去。

  一邊跑,他一邊大聲吼叫,聲音聽上去要多淒厲就有多淒厲。按照宮九的想法,自己這邊那麼多人,就算不是劉闖的對手,也能夠把他攔住。可身後一聲聲慘叫傳來,卻讓他心驚肉跳,腳下跑的更快,甚至不敢回頭觀望。眼看著就要跑出這座充滿血腥的庭院,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暴喝:“宮九,你道這是什麼地方,你i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給我留下!”

  宮九嚇得大叫一聲,腳步加快。

  但不想身後一股巨力傳來,就見劉闖如同鬼魅般,倏忽便追上宮九,一腳把宮九踹翻在地。

  “救命……”

  宮九尖聲驚叫,不等他話音落下,一口猶自沾著濃稠血漿,寒光閃閃的大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劉闖踩著宮九的臉,目光森冷,全無情感。

  那張平日裡憨厚敦實圓臉上,更看不到熟悉的笑容,取而代之給人一種冷酷之色。

  院子裡,還剩下四個羽山賊,一個個膽顫心驚。

  剛才還和自己說話的同伴,眨眼間就變成一具具殘缺不全的死屍。這種恐怖的感覺,不是用言語能夠表達出來。以至於當劉闖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倖存的羽山賊本能就丟掉手中兵器。

  “爺爺饒命!”

  羽山賊噗通便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劉闖眯著眼睛,片刻後一聲爆吼:“還不給我滾出去!”

  羽山賊連忙起身,連滾帶爬的從庭院裡跑出去。劉闖這才低頭向宮九看去,把個宮九嚇得,魂飛魄散。

  “你們準備如何攻佔朐縣?”

  “大熊哥,不關我的事,都是闕黎……不對,是宮黎的吩咐。

  我不過是奉命行事,大熊哥饒命!”

  “回答我!”

  劉闖一聲怒喝,腳用力踩下去,把宮九的臉踩得血肉模糊。

  “我說,我說……”宮九快瘋掉了!

  他認識劉闖,說實話,以前還欺負過劉闖。芽兒被殺,栽臓陷害劉闖的事情,更是他一手操辦。在宮九的印象中,劉闖就是個空有一身蠻力,全無半點魄力的膽小鬼。哪怕劉闖在馬場擊殺兩個管事,後來又在浮屠寺殺敵,宮九雖聽說了,但畢竟不是親眼所見,沒有半點感受。

  在他看來,劉闖的事情吹噓成分太大。

  哪怕劉闖在牢獄中擊殺四名刺客,又在馬場打死兩個管事,最多是狗急跳牆,算不得事情。

  所以,當張承受宮黎之命,吩咐他殺掉劉闖的時候,宮九覺得易如反掌。

  可現在,他後悔了!

  原以為是對付一隻綿羊,哪知道綿羊變成了一頭凶獸。甲子劍刀口傳來的寒意,讓宮九有一種墜入冰窟的感受。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了,他帶著一絲哭音,顫聲道:“大熊哥,是闕叔……闕叔先讓人散出謡言,說張將軍要奪取朐縣,嚇得周圍百姓紛紛逃離,躲進朐縣縣城。

  然後闕叔安排人,趁亂進入朐縣。

  今晚裡應外合,奪取朐縣城門……張將軍率部在城外埋伏,一俟佔領城門,就領兵殺進來!”

  “闕叔,可是闕霸?”

  “是!”

  “那我問你,前次我入牢獄,也是你們的手筆?”

  宮九哭道:“不關我事,真的不關我事……我也是奉命行事,大熊哥饒命!”

  “休廢話,快說!”

  “是太子……就是宮黎。

  他本名闕黎,是闕宣獨子。闕宣死後,闕黎跟著闕叔就跑去了泰山郡躲藏。後來受張將軍邀請,他們前來羽山。在路上劫殺了一夥難民,發現其中一人就是麋二老爺的親戚。麋家在徐州頗有聲望,更兼家財萬貫。闕叔和張將軍商量之後,決定讓太子假冒,投奔麋家,為的是謀奪麋家家產。後來太子又看上了三娘子,可三娘子又和你走的很近,太子很不高興。

  最後,闕叔想出了這個辦法,準備把你在牢裡弄死。哪知道……

  後來太子擅自派出兵馬,以至於暴露了蹤跡。闕叔無奈之下,只得提前動手,奪取朐縣……”

  呦,沒想到這闕霸還真是個人才呢!

  就說這裡應外合的計策,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搞出來。怪不得薛州說這個人有些手段,看起來果然不假。

  宮九說完之後,便偷眼觀瞧。

  見劉闖在想事情,顯然是出現了懈怠,於是奮力掙扎,從劉闖腳下掙脫出來,爬起來就跑。

  劉闖沒想到宮九會突然發力,以至於一時不察,被宮九逃脫。

  臉上閃過一抹森然,手中甲子劍掄起,反手就是一刀,“我說過,老子要你三更死,誰敢教你五更亡!”

  哢嚓,甲子劍寒光一閃,宮九頓時人頭落地。

  無頭屍體又踉蹌著跑了兩步,噗通一聲便倒在了地上,鮮血頓時染紅了門框……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4 12:22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五章 哪個‘少爺’?(下)

  劉闖已無心再去理睬宮九,快步跑到五花虯跟前,解開繮繩之後,翻身就跳上馬背。

  “駕!”

  他一聲呼喝,五花虯撒蹄便往外跑。

  沿著小巷街道,朝城門方向奔去……羽山賊奪取朐縣,城門口就是最為關鍵的地帶。不管是混入城中的羽山賊,還是在城外埋伏的張闓,都會集中力量攻打城門,以期能奪取朐縣。

  而守衛城門的,正是管亥。

  朐縣城中兵力空虛,除了三百巡兵之外,再無武裝力量。

  若在平時,三百巡兵倒還夠用。可是羽山賊裡應外合,管亥所要承受的壓力必然非常恐怖。

  劉闖可說是得了管亥許多好處,內心裡更充滿了感激之情。

  所以這種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觀。此時的朐縣縣城,已亂成一片……街上不時有頭裹靑幘的人奔走,手持火把,點燃房屋,製造混亂局面。劉闖剛衝到秦東門大街上,就遇到一隊羽山賊。為首一人,身穿錦袍,頭裹靑幘,胯下一匹青驄馬,掌中一桿點鋼矛。

  正是宮黎!

  宮黎帶著人,本準備在城裡渾水摸魚,趁火打劫。

  哪知道迎面就遇到了劉闖,宮黎的眼睛都紅了……

  就是這個混蛋,害得他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更因為劉闖,使得他被闕霸好一頓指責。

  張承和宮九是怎麼做的事情?

  我讓他們除掉劉闖,怎麼這小子還活著?不過,沒關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今天你家少爺……不對,當稱孤道寡才是。孤就要取了你性命,以泄這心頭之恨。

  “劉闖,哪裡走!”

  宮黎一聲厲喝,旋即下令跟在他身後的羽山賊,卻攔截劉闖。他帶的這些羽山賊,是張闓為保護他安全,專門從身邊調撥了三十名鋭士到宮黎身邊。與宮九帶的那些人相比,這些個羽山賊鋭士顯然要高明許多。宮黎一聲令下,十餘人立刻飛奔而出,手持兵器攔住劉闖。

  劉闖一開始並沒有看清楚是宮黎,他心急火燎,想要去城門助戰。

  所以一路上,他也不想去管閒事,更不想招惹是非……哪知道他不惹事,宮黎卻主動跑上門。劉闖看清楚宮黎之後,心中頓時大喜。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這傢伙居然自己找上門來。

  “宮黎,拿命來!”

  劉闖二話不說,一手挽著繮繩,腳跟輕輕一磕馬肚子,輪刀便向宮黎衝去。

  兩個羽山賊厲聲喊喝,舉槍想要阻攔。

  劉闖在馬上一探身,甲子劍使出抹刀式,到處撥草尋蛇,手臂隨之一振,就聽叮噹兩聲響,兩桿長槍頓時被崩開。五花虯瞬間便到了一名羽山賊身前,仰蹄便揣在那羽山賊的胸口。

  五花虯平日裡別看性格溫順,可畢竟是戰馬,上了戰場之後,就立刻展現出不同尋常的威風。

  那羽山賊被踹碎了胸骨,慘叫一聲飛出數米。

  與此同時,劉闖手中甲子劍順勢向前一推,便把另一個羽山賊砍翻在地。

  其餘羽山賊鋭士見狀,立刻齊聲吶喊,衝上前圍住劉闖。但劉闖毫無懼色,手中甲子劍上下翻飛,雖面對眾多羽山賊鋭士,卻沒有半點退讓之意。那口甲子劍好像有了靈性一樣,呼呼作響,刀雲滾滾……端地是人如瘋虎,馬似蛟龍。五花虯所過之處,就見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絶於耳。

  宮黎見此情況,也是勃然大怒。

  這麼多人都殺不死劉闖,傳揚出去,自己還有什麼臉面。

  想到這裡,他大喝一聲,躍馬擰矛便向劉闖撲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宮黎準備加入戰團的一剎那,忽聽一聲巨吼,就好像空中炸響了一記巨雷。一團黑影呼的飛出,惡狠狠砸向宮黎。

  “反賊,休傷我家少爺!”

  一個彪形巨漢,風一般從巷子裡衝出來。

  那巨漢身高九尺,如同一尊黑鐵塔,掌中一桿兒臂粗細的鐵矛。

  宮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連忙挺矛撥打。就聽啪的一聲悶響,點鋼矛似乎是打在一個布袋上,緊跟著布袋破裂,裡面的麥粉一下子散開,遮擋住了宮黎的視線。宮黎心中一緊,連忙撥馬往後退。也就在這時候,巨漢衝入戰團,被粉塵遮擋住了身形,難以分辨。

  耳邊就聽得一連串淒厲的慘叫聲,宮黎心中大駭。

  他定睛看去,就看到那巨漢舞動鐵矛,猶如無人之境般,所到之處,羽山賊鋭士竟無人是他一矛之地。那情形,就好像一頭猛虎衝進了羊群,無人能夠阻擋。這巨漢就好像是殺雞一樣,一矛一個,瞬間便有十幾個羽山賊鋭士倒在血泊中,再也沒有半點聲息發出……

  宮黎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扭頭就想走。

  可是,沒等他催馬逃走,一匹五花虯已攔住他去路。

  劉闖刀交左手,探身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宮黎的腰帶,手上一用勁,大吼一聲:“給我下來!”

  “啊!”

  宮黎慘叫一聲,被劉闖從馬上拎起來,而後狠狠摔在了地上。

  他剛想要爬起來,一桿血淋淋的鐵矛已抵在他胸口。抬頭看去,就見一個雄壯魁梧的大漢,虎目圓睜,臉上露出駭人殺機。

  “叔父,手下留情……這廝就是反賊少主,留活口。”

  巨漢這才哼了一聲,反手啪的一矛拍在宮黎肩膀上,這一矛下去,打得宮黎肩膀粉碎,疼得他慘叫一聲,便昏迷過去。

  麥粉落下,長街上屍橫遍地。

  劉闖方才殺了大概八九人,其餘的全都是被劉勇所殺。

  看那些屍體,要麼是開膛破肚,要麼就是骨斷筋折,模樣悽慘無比。

  劉闖是第一次見劉勇出手,饒是他殺人無數,可看到這副情形,也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暗自驚駭。

  原來,這劉勇才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二十多個人啊,居然被劉勇在瞬息之間,砍瓜切菜一樣的全部幹掉。

  就算是劉闖,也自認做不到如劉勇這般爽利,這哪裡是殺人,根本就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叔父,你怎在這裡?”

  劉勇執矛,一把抓住了宮黎坐騎的繮繩。

  青驄馬雖比不得珍珠神駿,卻比劉闖的五花虯要強上一籌。

  劉勇沉聲道:“我傍晚入城,先去麋家把錢領了,準備買些吃食回去,卻不想突然發生亂事……我擔心你出事,所以便趕過來,正好看到你和人爭鬥。孟彥,到底怎麼回事?哪裡來的這許多賊人?”

  劉闖道:“羽山賊襲擊朐縣,更派出細作混進城內。

  我估計他們會強攻城門,亥叔在那邊值守,我擔心他有危險,就趕過去查看。沒想到……這傢伙名叫闕黎,是闕宣之子,也是羽山賊的首領。之前我陷害入獄,也是這傢伙一手指使。”

  劉勇眼中,閃過一抹戾色。

  但旋即,他臉上露出欣慰之色,輕輕點頭:“孟彥,你的確是長大了!

  去吧,你先去城門助戰,我回去放好東西,就來找你……記住,千萬不要逞強,若抵擋不住,休要戀戰,往麋家大院撤退就是。”

  說罷,劉勇不由分說,上前就打斷了宮黎四肢,然後把他一把拎起來,擱在五花虯背上。

  “我先回家,馬上就來。”

  劉勇翻身跨坐青驄馬上,飛奔離去。

  看著劉勇的背影,劉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他剛才可是聽得很清楚,劉勇出現時,喊了一句‘休傷我家少爺’!少爺,難道是指我嗎?

  難道劉勇並不是我叔父?亦或者在這裡面,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劉闖實在是想不明白,而劉闖這具身體中也沒有留下任何相關的記憶……想了一會兒,劉闖搔搔頭,便把這件事拋在腦後。劉勇既然不肯說,一定是有難言之隱。當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出來。否則的話,恐怕也沒有人能夠強迫他……還是先去幫助亥叔守禦城門重要!

  想到這裡,劉闖撥轉馬頭,帶著昏迷不醒的宮黎朝城門口方向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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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朐縣,已亂成一團。

  不過除了一些渾水摸魚,趁火打劫的傢伙之外,主要戰場便集中在兩處。

  城門外,張闓率兩千人發起了猛攻,而城門內,則是張承令人接應,想要裡應外合。另一處戰場,則是在麋家大院門前。闕霸頂盔貫甲,指揮一千羽山賊,試圖將麋家大院攻克。

  朐縣府衙?

  根本就不是問題!

  這朐縣縣城裡,除了城門口的巡兵之外,最主要的武裝力量,就是麋家。

  攻克麋家,不僅僅是消除隱患。麋家庫房內囤積的糧草和輜重,以及那數以億計的財產,才是闕霸的最終目的。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想要讓羽山賊齊心協力,就必須要有足夠的興趣。那麋家庫房裡的錢糧,對羽山賊無疑有著巨大吸引力,這也是闕霸把戰場放在麋家的原因。

  “傳我命令,率先闖進麋家的人,賞百金!”

  闕霸的臉,因興奮而變得通紅。

  他手持大刀,在馬上遙指麋家大院的門,嘶聲厲吼。

  羽山賊聽聞後,好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個個興奮的嗷嗷直叫,朝著麋家大院衝去。

  闕霸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笑容。今天這一戰之後,朐縣就算到手……接下來只要呂布出兵,就可以順勢奪取東海郡。到時候,雖做不得天子,但也算是穩住陣腳,成為一方諸侯……

  嘿嘿,大丈夫揚眉吐氣,就在今朝!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5 12:06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六章 ‘太子’無用(上)

  漢代建造房屋,有著極其嚴格的等級制度。

  列侯公卿以及食祿萬戶以上的住宅稱之為‘第’或者‘宅’。

  第宅的大門,可以直接開向大街,出入不受裡門開閉的限制。似劉闖所住的地方,為裡閭,進出都會受到限制。

  不過東漢末年,禮樂崩壞,早已沒有了漢初時的嚴格規定。

  麋家大宅的建造,從某種程度上已經踰越了禮制,不過在朐縣縣城,乃至東海郡,官府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了麋家的宅第。麋家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推得鬼子哈哈笑。

  錢財可以通神,這是自古以來未曾改變的法則。

  麋家大宅裡,建有一座望樓。

  大門外,喊殺聲震天,麋家家人正奮力抵抗。

  可是在望樓裡,卻是另一番景色。麋芳站在垛口,看著院牆外蜂擁而來的羽山賊,露出焦慮之色。

  麋芳?

  沒錯,正是麋芳!

  他不是應該在郯縣處理事情?為何會出現在這望樓之中?

  除了麋芳之外,望樓裡還有一個魁梧男子。如果劉闖在這裡,一定會感到萬分驚訝。因為這男子,劉闖一定認得,就是那個在浮屠寺和劉闖爭執,又在沭水河畔把劉闖打傷的張飛,張三爺。

  三爺神色輕鬆,面對著院牆外蜂擁而來的羽山賊,毫無反應。

  他手裡拎著一個酒罈子,仰頭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水順著嘴角,灑在鬍鬚上,在火光中晶瑩剔透。

  “三將軍,該動手了吧!”

  張飛哈哈大笑,“子方別擔心,一切盡在掌控。

  此次主公決意剷除羽山賊,斷然不會讓他們逃走。不過,城門那邊還沒有傳來信號,說明張闓還未投入全部兵力。只有讓他全部投入戰場,才可以一網打盡……些許毛賊,子方有怕什麼?主公這次投入五千兵馬,更派我率三百白眊精兵坐鎮麋府,你大可以不必擔心……

  讓你的家僕再抵擋一下,只要城門口傳來信號,就是反擊之時。”

  張飛神色輕鬆,說不出的愜意。

  說完之後,他又喝了一口酒,連聲讚歎‘好酒’。

  麋芳心中無奈,臉上卻不能流露出半點不滿之色,“來人,再為三將軍取一罈好酒。”

  張飛聞聽大喜,連連點頭道:“子方果然曉事……你不用擔心俺吃多了酒誤事。不瞞你說,俺吃一杯酒,就漲一分氣力。這酒吃的越多,氣力就越足,待會兒殺賊也就殺得越痛快。”

  我呸!

  麋芳心裡一聲咒罵:只聽說過貪杯誤事,哪有說越持久越厲害的道理?

  誰不知道,你張三爺是出名了酒後無德……我給你酒不為別的,就是怕你耍酒瘋,尋生事端。

  大兄也是,派誰來不好,居然把他派來。

  讓二將軍過來,或者讓陳將軍過來,都好過讓三將軍坐鎮這邊。

  只是,任他滿腹牢騷,卻奈何不得張飛。

  麋竺決定把寶壓在劉備身上,而張飛更是劉備的心腹,萬萬得罪不起。麋芳想到這裡,探頭向望樓下看了一眼。望樓下,三百身披白眊披衣的白眊精兵,沉靜列隊,絲毫沒有慌亂。

  這心裡,總算是平靜一些。

  麋芳旋即傳令下去,命家中奴僕,拚死抵抗。

  喊殺聲越來越響,羽山賊蜂擁而來……當初為了引誘羽山賊上當,麋竺率家僮三千離開朐縣。除了迷惑羽山賊之外,麋竺還要擔負另一個任務。他率家僮秘密潛入戚縣,監視呂布動向。

  一旦呂布用兵,麋竺可以形成有效牽制,為劉備調撥兵馬爭取時間。

  如此一來,麋家的力量自然也就變得薄弱……

  單靠一幹家僕護院,想要擋住羽山賊,難度自然很大。幸虧今天有一支商隊返回,算是平添了一股力量。可即便如此,有這麼一個不靠譜的張三將軍坐鎮,麋芳心裡總覺無法安定。

  麋家大院門前,已屍橫遍地。

  羽山賊瘋狂的攻擊,令麋家死傷慘重。

  “二老爺,前面快頂不住了……麋沅身受重傷,麋涉方才派人過來,也說有些支持不住,請二老爺早作定奪。”

  麋芳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麋涉、麋沅,可都是他的心腹,也是麋芳一直在培養的助手。

  麋沅重傷了?

  麋芳有些按捺不住,他扭頭向正在大口喝酒的張飛看去,剛想要說話,卻聽到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戰鼓聲。

  鼓聲,是從城門口方向傳來。

  張飛立刻把酒罈子扔到一邊,健步來到望樓窗口,舉目眺望。

  城門方向,一道狼煙衝天而起……

  張飛臉色一變,二話不說,轉身向望樓下衝去。

  “子方,傳令下去,讓你的人後退……白眊列陣,隨我出擊。”

  張飛聲若巨雷,卻讓麋芳喜出望外。

  “讓麋涉退下來,退下來!”

  他大聲喊道,家臣忙不迭跑去傳令。

  用力呼出一口濁氣,麋芳整個人好像癱了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額頭上冷汗淋淋。

  這三將軍,還算是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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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朐縣城下,火光衝天。

  管亥手持一口大斧,率一隊巡兵,死守在城門卷洞外,把數以百計的羽山賊鋭士死死擋住。

  聽聞羽山賊欲襲擊朐縣,管亥一直加以小心。

  但他完沒有想到,羽山賊竟然會選擇在今夜動手!本來,他只是帶人在城下巡視,不想一夥賊人突然從路邊的小巷中殺出。與管亥想像中的羽山賊不同,這伙賊人戰鬥力極為驚人。

  猝不及防下,數十名巡兵被賊人所害。

  幸虧張林率隊趕來,否則這城門卷洞必然被羽山賊奪取。

  管亥匆忙下令,命人關閉城門。哪知道就在他準備關閉城門的時候,城外又出現一支兵馬,向城門發動攻擊。而且,賊人數量驚人,居然近千兵馬。管亥當時也嚇了一跳!要知道,朐縣守軍不過三百巡兵,而賊人多達千人,著實有些出乎管亥的意料之外。好在千鈞一髮之際,黃革率一部兵馬趕來,迅速登上城頭,並下令管亥儘快除掉城內的羽山賊細作。

  黃革的兵馬從何而來?

  管亥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也不想去弄清楚,因為眼前的局勢,已經讓他感到焦頭爛額。

  該死,該死!

  管亥在心裡不停咒罵。

  真的是陰溝裡翻船,終日打雁,到頭來卻被雁啄了眼。

  羽山賊的這次偷襲,顯然是經過縝密策劃。從一開始製造恐慌,迫使朐縣週遭百姓逃至朐縣城內。而羽山賊則趁機混入城中,裡應外合,製造混亂,協助羽山賊奪取朐縣。這一步步走的非常妥當,就連管亥這個曾經統帥過千軍萬馬的黃巾軍渠帥,也沒有覺察到其中危險。

  疏忽了,真的是疏忽了……

  兩名羽山賊鋭士突破了巡兵防線,朝卷洞撲來。

  管亥手持大斧,二話不說就迎上前去,將兩個鋭士攔住。可問題是,數百羽山賊鋭士,絶非巡兵的水準可以抵擋。所謂巡兵,平日裡所做的工作主要是以維持治安為主。雖然經過一些簡單的訓練,應付一些地痞流氓綽綽有餘,可若是對付那種精鋭士卒,立刻會原形畢露。

  而且,羽山賊鋭士不斷在武力上強於巡兵,其裝備也勝過巡兵不少。

  為了保證這次偷襲成功,闕霸和張闓幾乎把軍中最好的裝備都交給了這些鋭士持有。所有人身披筩袖鎧,手持繯首刀。如此一來,只短短幾個回合,巡兵的防線就被羽山賊突破……

  “擋住他們!”

  管亥嘶聲大吼,手中大斧輪圓了,瞬息間將兩個羽山賊鋭士劈翻。

  他在城門卷洞外左衝右突,見那裡出現危險,就立刻前去支援。可即便如此,在羽山賊鋭士的攻擊下,巡兵防線不斷後退,已漸漸退至卷洞內。管亥獨自在卷洞外持斧阻敵,可效果顯然不是太好。

  與此同時,城門樓上,黃革也是緊張萬分。

  “張南,城上就交給你來指揮。”

  黃革故作鎮靜,把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將指揮權交給張南。

  不少巡兵感到不滿,張南只是個隊率,在巡兵之中,地位也不算太高,為何要把指揮權交給他?

  但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巡兵感到震驚。

  張南也不客氣,領命之後,拔出寶劍,厲聲喝道:“白眊兵,列陣阻敵……巡兵後背,運送箭矢輜重。

  張林,你帶兩隊巡兵,到城下援助朱賊曹。我知他悍勇,只是羽山賊今日傾巢而出,只他一個人,恐怕也難以守住城門。白眊禦敵,務必要堅持住,今日一戰後,朐縣必能從此太平。”

  這張南根本不像是一個巡兵隊率,指揮起來頗有章法。

  而跟隨黃革登城的二百兵卒,二話不說便衝到女牆之後,隨著張南一聲令下,彎弓搭箭,向城下蜂擁而來的羽山賊射去。

  張林眼睛一眯,看了黃革一眼,似乎恍然大悟。

  這個張南,絶對不是黃革的親戚……看起來,黃革早就有所準備,而張南的來歷,伴隨他那一聲‘白眊兵’似乎也呼之欲出。張林聽人說過,劉使君帳下有一支悍卒,名為白眊精兵。如果此白眊為彼白眊,豈不是說劉使君已經派來援兵相助?那這一戰,定勝多負少……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5 12:04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六章 ‘太子’無用(下)

  想到這裡,張林便有了打算。

  必須要儘快通知朱賊曹,讓他有所準備才是。

  “兄弟們,隨我到下面助戰。”

  張林大叫一聲,帶著兩隊巡兵便衝下城頭。

  這時候,城門樓下的巡兵已經岌岌可危,管亥如同瘋虎般亡命搏殺,手中那口大斧,已不知斬殺了多少羽山賊鋭士。可是羽山賊鋭士卻毫不畏懼,依舊瘋狂衝擊卷洞,管亥身邊的巡兵,也越來越少。

  “朱賊曹,我來助你!”

  張林率部衝下馳道後,立刻接管了卷洞防線。

  管亥精神一振,連忙大聲道:“張林,守住城門,切不可被賊人打開……城門一開,朐縣危矣。”

  “朱賊曹放心,城中設有援兵。

  劉使君已派人前來相助,估計用不得太久,就會有援兵抵達。”

  管亥聞聽一怔,手底下也隨之一慢,險些被一名鋭士所傷。他怒吼一聲,劈手從那鋭士手裡奪過一桿長槍,手中大斧順勢脫手,砸在對方的腦袋上,頓時腦漿迸裂,鮮血橫流……張林說的很模糊,但管亥已經猜到了其中奧妙。這是一個陷阱,麋竺帶走府中僮客,更抽調走朐縣鄉勇,為的就是引誘羽山賊上當。看起來,從一開始麋竺就看破了對方的行動,才會有此安排。

  這樣也好,有援兵在,想來可以抵擋住羽山賊的攻擊。

  管亥精神大振,手中大槍上下翻飛,接連刺殺數名羽山賊鋭士。

  而卷洞防線隨著張林率部支援,也漸漸穩住陣腳,更在管亥的帶領下,緩緩向外擴張……

  羽山賊雖佔據人數優勢,卻步步後退。

  張承在後方觀察敵情,眉頭已扭成了一個川字,心裡暗自著急。

  戰況,似乎並不如想像中那麼順利啊……原本以為城中兵力空虛,己方佔據了絶對優勢。可現在看來,似乎出現了一些變數。管亥的勇武,張承自然知曉,甚至早在闕霸張闓的計劃之中。但他卻沒有想到,管亥竟然強悍如斯。方才明明已經快支撐不住,卻靠著管亥一個人的悍勇,生生抵擋住羽山賊的攻擊。此人若是能為我們所用,絶對是一大臂助,一大臂助!

  如果只是管亥一人悍勇,張承倒還不怕。

  任你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城外有我大軍猛攻,城內我們也占居人數的優勢,城門早晚告破。

  可是,當張林率兩隊巡兵前來助陣的時候,張承頓時感到了一絲不妙。

  朐縣巡兵就那麼幾百人,先前偷襲,已經斬殺了幾十人,如今強攻卷洞,又有幾十人斃命……也就是說,城樓上最多不過三四百人,怎可能還能分出兩隊巡兵支援卷洞?聽城樓上的喊殺聲,戰況似乎有些焦灼。也就是說,巡兵擋住了城外的攻勢,可這又怎麼可能?

  張林心裡,有一種不祥預感。

  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取出弓箭,對準管亥突施冷箭。

  管亥被十數名鋭士圍住,根本沒有留意外面的情況。忽聽耳邊響起張林的喊聲:“朱賊曹,小心!”

  本能的反應,讓他下意識側身閃躲。

  一支冷箭從人群中射出,管亥雖然有所防備,可因為受那些鋭士的牽制,還是沒能完全躲開。

  噗!

  箭矢正中管亥肩窩!

  猶豫是倉促迎戰,管亥也沒有穿戴甲冑,身上更沒有任何防禦。

  冷箭射中管亥的肩窩,令他不由得一個搖晃。順勢看去,就見人群中一個小將手持鐵胎弓,正彎弓搭箭。管亥頓時大怒,猛然振臂,長槍脫手飛出,朝著人群中的張承,便狠狠擲去。

  “小賊,敢冷箭傷人!”

  長槍脫手之後,管亥腳下一滑,身形晃動,躲開對方的繯首刀,探手從右肩窩上拔下箭矢。

  一股血箭,噴湧而出。

  也幸虧張承的箭矢是普通的制式狼舌箭,沒有做什麼手腳。

  否則的話,足以讓管亥喪失戰鬥力。一個鋭士見管亥受傷,頓時大喜,健步衝上來,劈面就是一刀。管亥疼的到吸涼氣,不過腦袋始終保持清醒。他腳下一個錯步,讓過那口繯首刀後,猛然近身,手中箭矢啪的便拍在那鋭士面門上,右手順勢從那鋭士手中奪下繯首刀。

  張承閃身躲過飛射而來的長槍,就聽得身後一聲慘叫,原來是一個鋭士躲閃不及,被管亥擲來的長槍正中胸口。那長槍上巨大的力量,把鋭士的身體撞飛起來,而後狠狠釘在地上。

  好厲害的傢伙!

  張承臉色一變,心裡面隱隱有些後怕。

  如果他剛才慢一步,恐怕就被釘死在地上……父親和闕叔好像失算了!雖然知道這管亥的厲害,但似乎依舊低估了此人。早知這樣,還不如把此人收買,哪怕把他調出縣城也好,也不至於會如此傷亡。這廝若不死,想要奪取城門可是麻煩……張承承認,他有些欣賞管亥。可這個時候,那點欣賞之情,比起大事而言,根本無足輕重,心裡已生出除掉管亥的念頭。

  他深吸一口氣,彎弓搭箭,對準猶如瘋虎般在人群中廝殺的管亥,準備再施冷箭,射殺對方。

  就在這時,身後長街上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

  緊跟著,一連串慘叫聲響起,令張承忙不迭回身看去。

  “狗賊,休傷我亥叔!”

  一匹五花虯,馱著一個如鐵塔般魁梧的少年飛馳而來。

  那少年手持一口甲子劍,刀光閃閃,殺氣騰騰。在後面列陣的羽山賊鋭士上前阻攔,卻被對方輪刀劈斬,如劈波斬浪般,眨眼間就殺入後軍之中。張承眼睛一眯,臉上顯出了驚容。

  劉闖?

  這廝怎麼會在這裡!

  張承打聽清楚,知道劉闖在裡閭家中,所以命宮九帶了十幾個人過去。

  在他想來,劉闖再厲害,也就是一個人。雖然外面傳言,他如何如何悍勇,但畢竟身單力薄,必死無疑。哪知道劉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張承就知道,宮九帶的那些人,一定失敗了!

  廢物!

  張承在心裡暗自咒罵了一句,立刻轉頭用弓箭對準了劉闖。

  哪知道,就在他準備松弦的一剎那,卻見劉闖突然從馬背上拎起一個人來,高舉過頭頂……

  “狗賊,可認得此人?”

  火光中,張承一眼認出,劉闖手中的青年。

  “太子?”

  他失聲叫喊,手一顫,弓弦聲響,箭矢離弦飛出,卻射中了一名羽山賊鋭士。

  不過,張承很快就冷靜下來。

  今日之戰,許勝不許敗,如果無法奪下朐縣,自己這些人可就難逃一死。相比之下,太子闕黎就顯得無足輕重。要知道,當初闕宣起事,手下多是一群烏合之眾。如果不是後來闕霸和張闓穩住局勢,羽山賊早就四分五裂。闕黎,不過是闕霸和張闓為凝聚士氣推出的旗幟。

  張承一向不太喜歡闕黎,因為在他看來,闕黎這個人沒有半點擔待,純粹的酒囊飯袋而已。

  如果他不是闕宣的兒子,又有闕霸扶持,張承根本不會在意闕黎。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舉事前,張闓的吩咐:“此次行事,都是那闕黎惹出來的麻煩。此人德行淺薄,根本不足以成就大事。你闕叔當初也是不得已才扶持他出來……如今咱們要投奔呂布,再要這勞什子太子作甚?所以,你這次的任務不是保護闕黎,而是無比要奪取城門。”

  張承想到這裡,目光頓時一冷。

  從胡祿中抽出一支箭矢,他再次彎弓搭箭,對準劉闖手中的闕黎。

  “今日之戰,乃我羽山軍生死存亡之戰,豈可因一人而耽擱大事?

  兄弟們,給我攔住劉闖……張超,你帶人繼續強攻城門,一定要儘快將城門拿下,否則危矣。”

  張超是張承的堂弟,張闓的侄兒。

  他自然以張承和張闓馬首是瞻,聽得張承吩咐,便大喝一聲,拔刀率領數十名鋭士衝向管亥。

  “張承,你敢!”

  闕黎忽然醒來,就聽到張承的那番話,頓時大驚。

  可沒等他把話說完,張承冷著臉,一箭射出,正中闕黎脖頸。

  箭矢穿透了闕黎脖子,一股血箭噴在劉闖臉上。劉闖也沒想到,對方居然連闕黎都敢射殺,以至於被鮮血迷了眼睛。他連忙丟掉闕黎的屍體,伸手抹去臉上濃稠的血漿。也正是這瞬間功夫,劉闖手中甲子劍一個破綻,就見一名鋭士衝上來,一刀砍在了五花虯的腿上……

  五花虯一聲慘嘶,撲通便倒在地上。

  劉闖也隨之摔落馬下,不過他並沒有慌張,在地上一個懶驢打滾,三支長槍就刺在他先前摔倒的地方。劉闖手握甲子劍,猛然回身打滾,又躲過兩口繯首刀的襲擊,身體壓住了槍桿,借力一聲大吼,呼的彈身而起。

  “橫刀式!”

  甲子劍輪圓了一招夜戰八方,劉闖身形原地旋轉,身外一溜刀光掠過,就聽得兩聲慘叫,兩個鋭士被他當場腰斬。

  張承面無表情,看了一眼劉闖,突然間一咬牙,從胡祿裡抽出一支鳴鏑,對空射出。

  刺耳的鋭嘯聲在城門上空響起,緊跟著,城外喊殺聲猛然提高,確是張闓下令,全軍出擊……

  “頂住,給我頂住!”

  黃革腿發軟,站在城門樓上嘶聲咆哮。

  因為羽山賊的攻擊,突然間變得猛烈數倍。

  站在黃革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城外黑漆曠野中,突然湧出無數兵馬,向朐縣縣城撲來。

  “張校尉,這該如何是好?

  劉使君的援兵在哪裡?為何到現在還不出現。”

  張南此時,已渾身浴血。

  不過,他臉色依舊沉冷,絲毫沒有半點恐慌。羽山賊攻勢加強,他非但沒有慌亂,反而露出一抹詭異笑容。

  眼中閃過一抹不屑之色,張南沒有理睬黃革。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大聲吼道:“傳令下去,點起烽火狼煙,擂響戰鼓……通知三將軍,出擊!”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6 12:08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七章 劉勇鬥張飛(上)

  哐當!

  伴隨一聲巨響,麋府大門洞開。

  已經攻到麋府大門外的羽山賊一愣,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而在後方督戰的闕霸,也露出疑惑之色。

  他連忙定睛觀瞧,就看到一匹神駿的烏騅馬,馱著一個黑鐵塔般的彪形大漢如同一股黑旋風般從大門後衝出來。那彪形大漢躍馬挺矛,眨眼間便殺入羽山賊陣營之中,頓時掀起血雨腥風。

  一桿丈八蛇矛槍,馬前無一合之敵。

  這大漢所過之處就見血肉橫飛,丈八蛇矛槍如疾風暴雨般刺出,透出無盡的狂野氣勢。而在這大漢身後,緊跟著衝出來一隊隊身披白眊披衣的精鋭悍卒。與麋家那種毫無章法的搏殺不同,這支白眊精兵一出現,就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戰鬥力,雖數百人,卻殺得羽山賊抱頭鼠竄。

  這絶不是一場平等的戰鬥!

  白眊精兵顯然是訓練有素,衝出大門後,立刻三人結陣,相互配合。一人持盾封擋,一人轉過去一刀就把對手劈翻,緊跟著第三人迅速換位,站在那殺敵鋭士原來的位子,形成有效保護。

  三角陣不斷轉動,就好像一台台精密的殺人機器。

  當近百戰陣組合在一處之後,戰場上的局面,頓時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勇猛的羽山賊,被對方殺得暈頭轉向。

  主將躍馬挺矛,如入無人之境。而白眊精兵就如同一台巨大的絞肉機,瘋狂吞噬著羽山賊的性命。

  闕霸不由得嚥了口唾沫,倒吸一口涼氣。

  “張飛?”

  他失聲叫喊,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張飛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算是傻子,也能弄明白這其中的玄機……上當了!他心中大叫不好,但硬生生壓住了逃跑的衝動。

  這時候能跑到哪裡?

  恐怕整個朐縣,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他已經身處陷阱之中,想要活命,唯有拚死一搏……

  闕霸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倖。

  張飛出現在這裡,只是一個巧合。

  只要張闓能攻進朐縣,就保留了一線生機。所以,闕霸無論如何都必須咬牙挺住。撐過去尚有一線生機,若這時候逃走,那才是死路一條。他抬手摘下大刀,深吸一口氣,縱馬而出。

  “兄弟們,建功立業就在今朝,隨我殺敵……”

  羽山賊並不認識張飛,雖然張飛和白眊精兵殺法慘烈,但是看到闕霸衝出來,羽山賊頓時穩住了陣腳。這些羽山賊,曾追隨闕宣征戰泰山郡,後來更殺入徐州,也算是見過些世面。

  故而白眊精兵雖然兇狠,但羽山賊並沒有退縮。

  闕霸拍馬舞刀,便攔住張飛。

  不等張飛開口詢問,他迎面就是一刀,惡狠狠斬向張飛。

  張飛不慌不忙,舉槍相迎。

  刀矛交集,發出一聲脆響,闕霸被那丈八蛇矛槍上傳來的巨力震得虎口迸裂,兩手頓時鮮血淋漓。

  大刀再也拿捏不住,一下子脫手飛出。

  闕霸嚇了魂飛魄散……早就聽人說過,這張飛是劉備愛將,有萬夫不擋之勇。可那畢竟是傳說,闕霸並沒有見過張飛出手。所以一開始,他雖然沒想著能勝過張飛,但自認為能夠抵擋一下。不管怎麼說,他闕霸當初也是闕宣手下的悍將……哪知道,只一個回合就抵擋不住!

  怪不得當初曹操征伐徐州,手下猛將如雲,卻被劉備勸退!

  闕霸後悔不迭,忙撥轉馬頭,嘶聲喊道:“攔住他!”

  他落荒而逃,朝朐縣城門方向跑去。張飛露出一抹戾色,催馬就追,“狗賊,看你往哪裡跑!”

  不過,沒等他追出幾步,就被十幾個羽山賊攔住。

  張飛大怒,丈八蛇矛槍上下翻飛,無回槍法如疾風暴雨,十幾個羽山賊在數息間,就被張飛刺倒在血泊中。

  只是,當他把那些羽山賊殺退之後,闕霸已不見了蹤影。

  麋府門外的羽山賊更驚慌失措,闕霸臨陣逃脫,令羽山賊頓時不知如何是好,亂成了一團。

  論局勢,在白眊精兵搏殺之下,羽山賊本就不是對手。

  闕霸再一逃跑,羽山賊更無心戀戰,迅速潰敗下來……麋芳這時候也重整家丁,帶人衝出大門。可是看眼前這一面倒的局勢,他也吃了一驚,心中一邊感嘆白眊精兵凶悍的戰鬥力,一邊暗自贊同麋竺的眼光。

  麾下有如此精兵,劉使君果然不凡。

  說不定這次我麋家就要飛黃騰達,以後定能在徐州占一席之地。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麋竺離開時的一番話語:“我也知道,這樣可能會委屈了小妹……可你要知道,劉使君何許人也!其人乃當時偉丈夫,就連陳元龍那等驕橫之士也不敢小覷主公。

  如今劉使君羽翼未豐,你我投奔,他定會接納。

  可你要知道,劉使君麾下能人何其多?且不說二將軍三將軍勇武無雙,叔至更有大將之風,可獨擋一面。簡雍孫乾,皆善辯多謀之士,那孫乾更拜在鄭玄門下,豈是你我可以相比。

  日後劉使君成就大事,你我雖能獲得重用,卻未必能成為劉使君心腹……唯有和劉使君成為一家人,才可以得到更多好處。小妹和劉使君雖說年歲相差甚大,但也算不得真個委屈。”

  也許,兄長的決定是正確的!

  只是以小妹的性子,真能夠同意嗎?

  還有,那個劉闖……小妹以為她偷走我的參丸是神不知鬼不覺,可那又如何能瞞得過我?她對劉闖那麼用心,恐怕不是一樁好事。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解決,恐怕會平添許多變數。

  麋芳眉頭,扭成了一團。

  “二老爺,可要隨同追擊?”

  麋涉站在麋芳身邊,輕聲詢問。

  麋府門外的羽山賊已經被白眊精兵殺退……張飛卻沒有就此罷手,帶著白眊精兵沿長街追擊,直奔城門方向而去。

  麋芳用力甩了甩頭,這件事還是等大兄回來再說!

  當務之急,是要儘快結束這場戰鬥……三將軍既然率部追擊,我身為地主,又豈能落於人後?

  “傳令,隨三將軍殺敵!”

  麋芳大喝一聲,麋家家丁立刻隨著白眊兵追下去。

  只是這心裡,有一種沉甸甸的感受。

  麋芳總覺得那件事不太靠譜,若弄個不好,恐怕要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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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門樓上鼓聲響起,烽火狼煙衝天。

  城外,突然間喊殺聲大作,徐州兵從天而降,自四面八方向朐縣縣城包圍而來。

  張承雖然不清楚外面的局勢,可是當那烽火狼煙出現,他就感到事情不妙……不過,張承很冷靜,見情況不妙,連忙下令,命人繼續攻擊城門,同時又棄了劉闖,把張超悄悄喚來。

  “兄長喚我何事?”

  張超個頭不高,看上去還不到170公分,但長得卻極為敦實。

  他性子粗豪,喜歡與人爭強鬥狠。方才圍攻管亥,正殺得興起,卻被張承召喚過來,心裡有些不快。

  張承並沒有在意張超的態度,而是一把攫住張超的胳膊,“小超,咱們走!”

  “走?”

  張超一臉疑惑,詫異看著張承,有些不太明白。

  “情況不妙,我們恐怕是中計了……這樣打下去,只怕會全軍覆沒。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城門有管亥和劉闖在,就算強攻也要損失慘重。更何況,城外有埋伏,城裡的巡兵一旦緩解了壓力,定然會分出援兵,到那時候,咱們想走都難。”

  也許是為了應證張承的話,城頭上傳來一陣歡呼聲。

  “援兵到了!”

  張承臉色頓時難看,忙扭頭朝城樓方向看去。

  就見一隊武卒正沿著馳道迅速奔來……雖然隔著距離,但張承還是能感受到,這些武卒,絶對不是朐縣的巡兵。他一咬牙,拉著張超就要走。哪知道走了兩步,就聽張超問道:“那叔父和闕叔怎麼辦?”

  張承心裡一沉,也有些猶豫。

  可就是在他猶豫的一剎那,城樓上的武卒已經衝出馳道,迅速和管亥等人匯合一處,將羽山賊圍住。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張承一咬牙,厲聲道:“父親如今已身陷重圍,生死不知。

  闕霸與我們有何關係?若真為求生,他定會將你我出賣……先保住性命,才能為日後圖謀。今日咱們若都死在這裡,誰又為父親報仇?小超,休要效仿婦人優柔寡斷,快隨我突圍。”

  看得出,張超對張承還算是信服。

  雖然他一肚子的不甘心,也知道張承所言不差。

  當下他隨著張承就走,臨走時還叫上了十幾個心腹,神不知鬼不覺從戰場上脫離出去,消失在巷陌之中。

  他們前腳剛走,闕霸帶著殘兵敗將就趕到了城門下。

  眼見這情形,闕霸面如死灰。

  身後,張飛那如同巨雷般的吼聲響起,“闕霸,看你還能跑到哪裡?把你的腦袋與你家三將軍!”

  “給我殺!”

  闕霸心知,自己落在劉備手中必死無疑。

  當初他和張闓為闕宣報仇,秘密謀劃劫殺曹嵩,引來曹操兵犯徐州。

  哪知道,曹操到徐州後大開殺戒,血洗彭城郡,令徐州上上下下同仇敵愾,陶謙更招來劉備為援兵,勸退曹操。可以說,徐州上下對闕霸和張闓恨之入骨。以劉備的性子,哪怕他有心收留闕霸和張闓,但面對徐州上下的仇恨,也一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留下他二人。

  所以,留給闕霸的路只有一條。

  奪取城門,殺出去和張闓匯合,殺出一條血路投奔呂布,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6 12:19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七章 劉勇鬥張飛(下)

  闕霸在路上,已經包紮了手上的傷勢,更找來一口繯首刀作為兵器。

  他一馬當先向城門衝去,在他身後,數百羽山賊緊緊跟隨,迅速加入了戰圈。如此一來,張承兄弟的離去,也就不再重要。羽山賊信闕霸更勝張承,見闕霸趕來,頓時士氣大振。

  所謂一夫拚命,萬夫莫敵。

  這些羽山賊也知道,今天若不能奪門殺出,必然死路一條。

  在這種情況下,數百名羽山賊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城頭上,張南率部趕來支援,可是在羽山賊瘋狂的攻擊下,竟然節節敗退,有抵擋不住的趨勢。管亥此時已經是披頭散髮,死在他手中的賊人,更超過半百之數。手中的兵器,已經換了數次,而今手裡那口繯首刀,也已經捲了刃口。

  腳下被一具屍體絆了一下,管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七八個羽山賊挺槍就刺,管亥匆忙間舉刀相迎,還是被刺傷了大腿。

  腳下一軟,管亥單膝跪地。

  而羽山賊仍舊瘋狂撲來,他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魁梧身影驟然攔在管亥身前。一溜刀光閃過,就聽哢嚓哢嚓幾聲脆響,刺向管亥的長槍立刻被砍斷。

  劉闖渾身浴血,圓乎乎的胖臉上,一副猙獰之色。

  就聽他大吼一聲,腳下錯步旋身,橫刀式夜戰八方,一溜刀光騰起,三名羽山賊便倒在血泊中。

  “亥叔,你還好嗎?”

  劉闖背對著管亥,大聲問道。

  管亥咳嗽一聲,掙扎著站起來,“你他娘的都沒事,你亥叔又怎能有事?”

  劉闖滑步而行,劈手從一個羽山賊手裡奪過一口繯首刀,反手將甲子劍往身後一扔,“亥叔,接刀!”

  管亥嚇了一跳,忙跳步閃身,甲子劍正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你這混小子,想殺了你亥叔嗎?”

  管亥連忙扔掉手裡的繯首刀,探手拔出甲子劍。

  這甲子劍在手,管亥頓時精神一振……要知道,這甲子劍才是他趁手的兵器!

  “亥叔若連這都躲不過去,哪有如何當得悍虎之名?”

  悍虎,是管亥在朐縣的綽號,蓋因當初他執斧斬殺二十餘山賊得名。聽到劉闖的打趣,管亥樂了!

  “你這小子,看不起你亥叔……拿命來!”

  兩個羽山賊衝向管亥,卻見管亥一聲怒吼,旋身拖刀而起,便把那兩個羽山賊砍翻在地。一刀在手,管亥氣勢陡然暴增。雖然瘸著一條腿,但甲子劍依舊幻化出重重刀雲,殺得羽山賊不敢靠近。

  張飛,帶著白眊精兵殺過來,令羽山賊心驚膽顫。

  原本憑藉一股鋭氣,還能夠亡命搏殺。可現在,那城門口管亥和劉闖猶如兩頭兇手,死死攔住了羽山賊的去路。同時張南率部已經和白眊兵匯合,更迅速把羽山賊圍住瘋狂砍殺。

  闕霸已棄馬步戰,早就殺紅了眼。

  他看到一員小將攔在身前,大吼一聲道:“擋我者死!”

  繯首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奇詭的弧線,便斬向對方。

  張南挺刀相迎……若論武藝,張南和闕霸在伯仲之間。可闕霸一副拚命的架勢,令張南有些抵擋不住,連連後退。一具屍體橫在地上,張南沒有看到,被絆了一下,仰面就栽倒下去。闕霸二話不說,跳上去手起刀落,便要取張南性命。哪知道,劉闖從一旁衝過來,揮刀架住闕霸,順勢推刀向前一抹,刀勢奇快,快的讓闕霸根本無法閃躲,噗的一聲便人頭落地。

  “亥叔,我殺了闕霸!”

  劉闖認得闕霸,就是那個在牢獄中為他送飯的老者。

  見闕霸伏誅,他興奮不已……雖然此前他殺了不少人,但似闕霸這種賊頭,還是第一次斬殺。

  也許,闕霸在歷史上沒有什麼名氣。

  可對於劉闖而言,比之他之前殺得那些賊人,闕霸的層次無疑要高許多。

  他彎腰想要去撿起闕霸的首級,哪知道耳邊突然傳來管亥一聲怒吼:“張南,你敢……”

  一道鋭風從背後襲來,劉闖心裡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身體本能向旁邊一閃,就聽啪的一聲響,槍桿砸在劉闖後背,打得劉闖頓時噴出一口鮮血,一頭便栽倒在地上。他咳嗽一聲,翻身朝後面看去。就見張南手持一桿長槍,惡狠狠向他撲來,“小賊,竟敢得罪三將軍,看槍!”

  大槍撲棱棱一顫,便刺向劉闖。

  劉闖正要翻滾閃躲,管亥已橫身擋在了劉闖身前,甲子劍斜撩而出,鐺的一聲撞開張南的大槍。

  “無恥之徒,我侄兒救你性命,竟敢恩將仇報,死來!”

  說著話,管亥墊步輪刀就劈向張南。

  張南舉刀相迎,可是他沒想到,那甲子劍鋒利無比,哢嚓一下子便砍斷了他手中大槍。

  這傢伙也算反應機敏,眼見大槍折斷,便立刻撒手後退。甲子劍貼著他胸口掠過,將他身上的甲冑撕裂。張南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甲子劍上傳來的寒意,還有那股子刺鼻的血腥氣。

  “混帳東西,竟敢害我大將,還不與我住手。”

  這邊張南驚魂未定,另一邊張飛躍馬衝過來,挺矛就刺。

  管亥旋身揮刀,鐺的砍在丈八蛇矛槍上……論氣力,管亥比不上張飛,更不要說張飛騎馬衝擊。不過若管亥沒有受傷,哪怕是步戰,也能和張飛打十幾個回合。可現在……他雖然崩開了張飛的蛇矛槍,可腳下一軟,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甲子劍也隨之脫手飛出。

  張飛得勢不饒人,撥馬復又殺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懵了……

  不管是朐縣巡兵,還是徐州白眊兵全都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還並肩作戰,怎麼突然間就打起來了?

  有那看清楚事情經過的人,更是感覺糊塗……劉闖救了張南,張南卻恩將仇報。管亥出手相助,張飛打傷管亥……這恐怕是他們所見過最為離奇的事情,腦子裡更有些轉不過彎來。

  這算什麼事兒?

  內訌?

  眼見張飛撲來,管亥想要起身,卻使不出起來。

  劉闖咳嗽著從血泊中站起,拾起甲子劍,跌跌撞撞衝過去,“張三黑子,你欺人太甚!”

  可是,他畢竟距離管亥有點遠,只能眼睜睜看著張飛,擰槍惡狠狠刺向管亥。說時遲,那時快,眼見管亥就要命喪張飛槍下,忽聽人群中傳來一聲巨吼,“兀那黑廝,休要在此猖狂!”

  人群中,衝出一匹青驄馬。

  馬上端坐一個巨漢,手持鐵矛,攔住了張飛。

  只見他也不說話,鐵矛一振,使出一個怪蟒翻身,鐺的一聲正挑在張飛的蛇矛槍上。

  張飛只覺手臂一振,蛇矛槍一下子盪開。他心頭一顫,暗道一聲不好!剛才他雖然是倉促應戰,但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來人槍馬純熟,論氣力,恐怕也不在他之下。

  心中頓時打了十萬分小心,張飛撥轉馬頭,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巨漢一臉駭人殺機,虎目圓睜,“潁川劉勇,給我拿命來!”

  他催馬上前,鐵矛翻飛,和張飛就打在一處。

  而張飛更抖擻精神,挺矛就刺。無回槍法施展出來,如同疾風暴雨……不過,任憑張飛槍勢兇猛,那巨漢卻毫不慌亂,鐵矛呼呼作響,一時間竟分不出勝負。

  劉闖呆住了!

  管亥也掙扎著站起來,心中暗自震驚。

  劉勇武藝高強,他早就知道。而且,他更知道劉勇的功夫,恐怕已經到了煉神的境界……可是當劉勇和張飛打得難解難分時,管亥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劉勇這等身手,不管是投靠什麼人,都會被待若上賓,又怎會呆在這小小朐縣?不正常,絶對不正常,其中必有蹊蹺。

  “徐州兵,欺負我朐縣無人嗎?”

  張飛和劉勇打在一處,令所有人都停下手來,目瞪口呆。

  忽聽人群中有人一聲暴喝,緊跟著,朐縣巡兵率先反應過來……

  這些徐州兵,欺人太甚!

  劉闖救了那張南的性命,你們卻恩將仇報。不是看不起我朐縣人,又是什麼意思?

  張林二話不說,舉刀便砍向身邊的白眊兵。那白眊兵也倉促應戰,和張林戰在一處……有一個起頭,就有一群人跟隨。彷彿是連鎖反應,原本還並肩作戰的朐縣巡兵立刻和白眊打成了一片。

  黃革和麋芳趕來時,也都傻了眼!

  “住手,全都住手!”

  黃革嘶聲吼叫道:“都是自己人,打什麼打?”

  麋芳也慌了手腳……

  原本這會是一場大勝,哪知道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羽山賊已經棄械投降,抱頭蹲在地上,一動不動。可是朐縣巡兵卻和白眊打在一處,劉勇更和張飛戰在一起,殺得是難解難分……

  我的個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麋芳也糊塗了!

  他來得晚,也不知道這事情的經過緣由。

  可是他卻知道,如果再這麼打下去的話,不管是誰勝誰負,都會讓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弄個不好,甚至會激起整個朐縣和劉備的敵對……麋芳不敢再猶豫,一咬牙,縱馬向張飛和劉勇衝過去。

  “三將軍,大劉,還請住手!”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7 12:14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八章 一門二壯士(上)

  丈八蛇矛槍貼著麋芳的前胸掠過,嚇出麋芳一身冷汗。

  張飛沉聲喝道:“子方,此事與你無關,休要囉唆。”

  他手腕一抖,蛇矛槍橫推竟捲起麋芳的身體離開戰馬,旋即把他放在地上。麋芳雙腳落地的剎那,腦袋裏還是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時,青驄馬已擦著他的身子掠過,直撲張飛。

  在麋芳衝上來的一剎那,劉勇撥馬跳出戰圈,沒有繼續攻擊。

  不過,當麋芳在地上才一站穩,他就立刻縱馬向張飛衝去,鐵矛划出一個個奇詭圓弧,和張飛再次鬥在一處。

  站在地上,麋芳可以清楚感受到,張飛和劉勇之間的激烈戰況。

  兩桿鐵矛在空中撞擊,發出鐺鐺鐺的巨響聲不斷。每次撞擊,產生出來的罡風匯聚在一起,竟然在直徑三米的範圍內形成一個個奇詭的氣旋,把麋芳推得連連後退,直到三米外才站穩腳跟。

  父親生前曾說,劉勇是當世虎將,罕有人敵。

  當然了,麋芳的父親麋老太公一輩子沒有走出過徐州,更不會知曉這世上奇人異士多如過河之鯽,數不勝數。所以,不管是麋芳還是麋竺,一直都沒有把老太公這句話太放在心上。

  可今日看來,父親的話柄沒有錯。

  劉勇究竟有多悍勇?麋芳說不清楚。

  但他卻知道張飛是何等人物,劉備帳下除了關羽之外,無人是張飛對手!哪怕是劉備非常倚重的陳到,也要遜色一籌。對了,還有一個人可能在張飛之上,就是那個當春隨劉備前來徐州助戰,後來有返回幽州的趙雲趙子龍……除此之外,便只有呂布能夠絶對勝過張飛。

  呂布的勇武,麋芳當然知道。

  那是一個敢在虎牢關前,面對二十二路諸侯也不肯退讓的人物。

  可這樣一個人物,張飛卻毫無懼意,甚至有幾次,差點和呂布打起來……

  劉勇,果然是一員虎將!

  張飛和劉勇打得不分伯仲,一旁朐縣巡兵與白眊精兵也有些殺紅了眼。兩名白眊拎刀向管亥衝過來,哪知道才靠近就被劉闖攔住。管亥身上多處受傷,便站起來都有些吃力。劉闖的情況比管亥也好不得太多……雖然沒有皮外傷,但張南那一槍卻打得劉闖內腑振盪,才一發力,就劇烈咳嗽。胸口好像有一團烈火在燃燒一樣,那感覺真的是要多難受,就多難受。

  饒是如此,白眊也不是劉闖對手。

  雖然使不出全力,甚至甲子劍比平日也顯得沉重許多,可劉闖卻沒有絲毫懼意。

  步伐詭異,就見他腳下跨出一步,身體猛然向下一沉,緊跟著腰部發力,猛然一個旋身。甲子劍從一個奇詭的角度猛然揮出,刀光一閃,那白眊慘叫一聲,瞬間被劉闖開膛破肚……

  拔刀式!

  管亥得意絶招,九斬刀。

  就在這時,就聽一陣絞盤聲響,朐縣城門緩緩打開。

  一隊鐵騎衝進城門,為首的青年將軍看到城樓下這一幕時,頓時呆愣住了,露出震驚之色。

  “弓箭手列陣,全都住手!”

  伴隨青年將軍一聲斷喝,一隊弓箭手衝進來,彎弓搭箭,對準了場內眾人。

  只是,那弓箭手也是一臉的迷茫,一員小將到陳到馬前,輕聲道:“將軍,究竟要射哪個?”

  陳到厲聲道:“哪個敢在動手,就當場射殺!”

  也就是說,無差別攻擊了?

  弓箭手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陳到既然發出命令,自然不敢違抗。

  陳到在劉備軍中的地位不低,特別是在治兵方面,其地位恐怕還在關羽和張飛兩人之上。

  軍中講究軍紀,所謂軍令如山。

  而城中的白眊精兵,更是陳到一手訓練出來。聽到陳到令下,哪裡還敢動手,紛紛向後退去。

  這時候,黃革和麋芳也衝過來,紛紛勸說朐縣巡兵住手。

  張林等人雖然不甘,可是當他們看到大批徐州兵湧入朐縣縣城的時候,也只能悻悻然罷手……

  “孟彥,你沒事兒吧。”

  張林到劉闖身邊,攙扶著劉闖的胳膊。

  劉闖一陣劇烈咳嗽,方才連殺數名白眊,牽動了內腑傷勢,以至於在咳嗽時,殷紅的鮮血從嘴角流出,五臟六腑好像被火焚燒一樣,難受的要死。管亥這時候也站起來,一巴掌拍在劉闖的後背。

  一股勁力振盪內腑,劉闖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煞白,但精神卻好了許多。

  陳到認出了劉闖,朝他點點頭。

  而後抬起頭,向戰場中看去。

  張飛和劉勇仍廝殺在一處,矛來槍往,異常激烈。

  陳到也不禁嘖嘖稱奇,對劉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張飛的悍勇,陳到自然清楚。而劉勇能夠和張飛打得不分伯仲,更出乎陳到意料之外。這朐縣縣城裡,還真的是藏龍臥虎啊!

  想到這裡,陳到突然擎槍在手,縱馬撲向戰場。

  一旁管亥和劉闖頓時大怒,“爾等只會以多欺少嗎?”

  說著話,劉闖拖刀就衝向戰場。數十名白眊兵見劉闖衝過來,二話不說便上前攔住劉闖去路。

  白眊兵這一動,朐縣巡兵立刻不幹了!

  怎麼,還要打嗎?

  論戰鬥力,朐縣巡兵自然不是白眊兵的對手。但同仇敵愾之下,巡兵也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而白眊兵一來心裡有愧,二來也不敢做得太絶。他們很清楚,這些巡兵都是朐縣的地頭蛇,若真殺得狠了,弄個不好就要激起民變。以自家主公愛民如子的性情,絶饒不了他們。

  而陳到帶來的徐州兵,也懵了!

  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難不成真要射殺袍澤。

  就在這時,陳到已到了戰場中,探槍往張飛和劉勇兩人之間一攔,三桿大槍撞在一處,發出一聲巨響。陳到胯下戰馬希聿聿長嘶不停,連連後退。而張飛和劉勇也同時撥馬跳出戰場。

  “叔至……”

  張飛嚇了一跳,連忙上前。

  陳到卻一擺手,撥馬回身厲聲道:“全都住手!”

  劉闖停下了腳步,管亥也喝止了巡兵。

  劉勇催馬緩緩退到劉闖和管亥身前,橫槍在胸前,眸光閃閃,滿面殺氣,死死盯著那張飛。

  “到底是怎麼回事?”陳到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算是平息了胸中翻騰氣血。

  劉勇和張飛兩人,隨便選一個出來,陳到都不是對手。

  他方才出手阻止兩人搏殺,可說是冒了天大的風險。如果張飛和劉勇有一個沒有收住力量,陳到現在不死也要重傷。好在,張飛看到陳到出手,及時收力;而劉勇也看出陳到並無惡意,所以也沒有發力。即便如此,那巨大的力量仍舊讓陳到有些承受不住,胸口一陣發悶。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兩邊也都罷手。

  陳到厲聲喝問:“大家本是袍澤,何以自相殘殺?”

  張飛忙開口道:“非是我先動手,是他們先動手,傷了張南。”

  “你胡說……”張林站出來,大聲道:“明明是張南先偷襲孟彥……虧得孟彥救他性命,他卻恩將仇報。難不成你徐州兵就可以隨便殺人?難道我朐縣人,就要被你們任意欺凌不成?”

  張飛一聽,頓時愣住了。

  說實話,他沒有看到張南偷襲劉闖,只看到管亥襲擊張南。

  所以當張林說完之後,張飛也露出尷尬之色。他朝張南看了一眼,見張南低著頭不說話,就知道張林所言不差。可張南為何偷襲劉闖?要知道,張南這個人,平日裡可是非常和善。

  張飛愣了一下後,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緣由。

  張南雖是白眊校尉,但是對張飛極為敬重……兩人關係很好,時常在一起吃酒。前些日子,張飛在一次醉酒後,無意中說起劉闖頂撞他的事情,言語間對劉闖非常不滿。當然了,張飛只是純吐槽,倒也沒有想過要找劉闖的麻煩。畢竟,劉闖和麋家有關係,此前張飛的行為,已經讓麋家感到不滿。但麋竺為了大局,從劉闖手中收回珍珠,更沒有尋張飛麻煩。

  這已經是給足了張飛面子,張飛自然也不可能再另行生事。

  可張南聽了以後,卻記在心裡。

  張飛待他不薄,所以就想要為張飛出一口惡氣。

  此前他是沒有機會,哪知道劉闖救他以後,也不知是那根弦出了錯,竟忍不住在背後偷襲劉闖。

  恐怕連張南也沒有想到,他那一時衝動,竟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朐縣巡兵集體暴走,險些引發出一場內訌。

  陳到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看張南的樣子,他就知道張林所言不假。而且黃革和麋芳兩人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怒色。

  黃革是劉備剛招攬過來,或許無關輕重。

  但麋芳卻不一樣,雖然他不是麋家的家主,可如果他因為這件事心懷怨念,肯定會對麋竺產生影響。如今主公方得徐州,似麋竺這樣的地頭蛇,萬萬不能招惹。更何況,麋竺家財逾億,在徐州也頗有影響力。這件事若處理不得當,弄不好就會激起整個徐州對劉備的敵視。

  陳到也很看重張南,但這個時候,也無法再替張南遮掩。

  “張南,你可有話說?”

  張南抬起頭,看了劉闖一眼,心裡面也非常後悔。

  鬼使神差似地偷襲,只不過才出手,張南就有些後悔了……不管劉闖和張飛有什麼矛盾,但畢竟對張南有救命之恩。他方才的所為,實在是有虧於行。後來更造成朐縣巡兵和徐州兵的全面對立,更是後悔莫及。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7 12:06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八章 一門二壯士(下)

  聽陳到詢問,張南心裡也一顫。

  他低下頭,輕聲道:“末將方才鬼使神差,甘願領罪。”

  “既然如此,來人!”陳到一咬牙,厲聲喝道:“給我把張南拿下,就地斬首。”

  麋芳的確是很不高興,可聽到陳到的話,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人說陳叔至軍法森嚴,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不過,如果陳到真的殺了張南,事情恐怕會變得更複雜。

  劉備會怎麼看這件事?還有張飛……看張飛的樣子,這件事十有八九和他有關,殺了張南,豈不是得罪了張飛?兄長說過,對張飛要保持敬重,不可以輕易得罪,否則必生出隔閡。

  想到這裡,麋芳就想上前勸說。

  不等麋芳開口,張飛就大聲道:“叔至,且慢。”

  “翼德你有什麼話說?”

  陳到在劉備帳下,特別是在軍中,有鐵面將軍的綽號,說的就是他軍法森嚴,不留情面。

  若是平常,陳到說不得會稱一句‘三將軍’。

  可現在直呼張飛表字,則表明他的心情是極端的惡劣。

  張飛也知道,他這時候跑出來不太合適。可張南和他關係很好,而且他也猜出,張南之所以會偷襲劉闖,也是向為他出氣。這種情況下,哪怕是得罪了陳到,張飛也要保住張南性命。

  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張飛道:“叔至,方才戰況激烈。

  張南也說了,他是鬼使神差,想來是殺紅了眼,看錯了人,所以才打傷了……那廝。疆場之上,刀槍無眼,偶爾失手也在所難免。請叔至看在張南往日做事還算盡心,饒他這一回吧。”

  張飛既然開口,麋芳也就不能再沉默。

  他走上前道:“叔至,這件事純屬誤會,相信小將軍並無惡意,正如三將軍所言,可能是殺紅了眼,看錯了人,所以才會……今方大勝,已死了太多人,實不宜再流血了。況且孟彥也沒有大礙,我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不如這樣,就由我代張南予以補償,還請叔至手下留情。”

  黃革也上來求情,陳到不免有些猶豫。

  他抬頭朝劉闖劉勇管亥三人看了一眼,“孟彥,你怎麼說?”

  劉闖在一旁冷冷觀瞧,見麋芳也站出來求情,就知道今日想殺張南報仇,已不太可能……

  心裡,更徹底絶了投奔劉備的想法。

  聽到陳到詢問,他冷笑一聲,朝低聲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拖著甲子劍,攙扶管亥跨上青驄馬,在劉勇的保護下,蹣跚離去。

  陳到臉上,頓時顯得極為尷尬。

  這時候,就聽張飛突然道:“劉勇,看你一身好武藝,何不來下邳為我家兄長效力?

  憑你的本事,定能建立一番功業,才不辜負你這一身的本領。”

  劉勇腳步一頓,驀地回頭。

  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普天之下,除我家老爺,又有何人值得我效力?

  爾等一干虛偽之徒,我羞於和你們為伍。我可不想將來上了疆場,沒死在敵人手中,卻被自己人暗算。

  張飛,這件事不算完……你傷了孟彥,這筆帳我遲早會與你清算。”

  說完,劉勇就大步離去,不再理睬陳到張飛等人。

  鐺!

  張林突然把手中兵器扔在了地上,“兄弟們,回家睡覺去……他娘的殺了一個晚上,到頭來還要受這等腌臢氣,老子不幹了!朐縣人不幫著朐縣人,吃裡扒外,這他娘的算是什麼事!”

  麋芳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包括黃革臉色,也不太好……

  張林這番話,分明就是針對他二人。

  在自家地頭還要受人欺負,自己人卻胳膊肘往外拐,幫著外來人說話……朐縣本就是一個極排外的地方。遇到這種事,自然不太高興。張林這一帶頭,緊跟著十幾個巡兵也丟了兵器,跟著張林就走。而後,又更多巡兵棄械離去,片刻功夫,朐縣巡兵就散的是乾乾淨淨。

  麋芳表情尷尬,不知如何開口。

  黃革想要阻攔,可是看那些巡兵一個個血染征袍,殺氣騰騰的樣子,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嚥回去。

  有徐州兵想要動手,卻被陳到擺手制止。

  他看了一眼張南,片刻後輕聲道:“這件事我做不得主,還是請主公定奪。

  來人,把張南拿下,押送下邳,聽候主公發落。馮習,你帶人清理戰場,把俘虜看押起來。

  徐州兵馬,全部撤出朐縣,在城外駐紮!

  子方,接下來恐怕朐縣百姓會有牴觸情緒,這糧草輜重的事情,還請你費心,予以幫襯。”

  陳到不愧是劉備手下最善治兵的人,很快就做出了決斷。

  朐縣百姓和徐州兵之間的矛盾,已經不可避免。若徐州兵進駐朐縣,只怕會令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而且,他預感到,接下來朐縣的商戶一定會對徐州兵進行封鎖。如果用強,只可能令事態變得更加複雜。這種情況之下,退出朐縣也許是最好的選擇,陳到心裡更苦笑連連。

  幸虧麋芳是自己人,否則的話,可就真要麻煩了!

  “那劉勇叔侄,究竟什麼來歷?”

  “這兩人也不算是朐縣本地人,光和年間逃難來到這裡。

  家父見劉勇武藝高強,所以時常予以幫襯……不過,我很少見劉勇出手,居然不知道他會如此厲害。至於劉闖嘛……以前很膽小。雖然天賦秉異,但因為膽子小,一直不太被人看重。前些日子被人陷害入了牢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性情大變,連我都差點認不出來。”

  麋芳話剛說完,張飛在一旁開口,“方才那劉勇說,他是潁川人。

  他口中的那位老爺,不曉得是何方神聖……叔至,你說這件事我是不是做錯了?這叔至二人,堪稱當世之虎將。劉勇那人的武藝,與我在伯仲之間,若沒幾百個回合,難分出勝負。

  這等人物,若不能為我兄長效力,實乃我之過錯。”

  張飛是湖海之士,性情驕橫。

  他看不起人,尤其看不起出身比他低的平民百姓……

  不過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敬佩忠義之士。如果對方有真才實學,他也會立刻改變態度。

  想當初,張飛和劉備關羽相識的時候,蓋因劉備自稱中山靖王之後,曾在盧植門下求學,所以張飛的態度很是敬重。而關羽在當時因殺人流落江湖,所以張飛一開始也看不起關羽。後來還是和關羽交手,見關羽武藝高強,本領過人,才改變態度,認可了關羽的存在……

  陳到一臉苦笑,輕聲道:“三將軍,你這脾氣,以後真的要改一下才是。

  天底下奇人異士多不勝數,而主公基業方成,更需能人相助。你這樣,會得罪許多人,為主公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劉勇叔侄的事情,還要從長計議……子方,你回頭代我們多加安撫,儘量化解他們心中的怨氣。似這等虎狼之士,若不能為主公所用,實在是太過可惜……”

  麋芳聽了,連連點頭。

  +++++++++++++++++++++++++++++++++++++++++++++++++++++++++++++++

  “叔父,你方才說的‘老爺’,究竟哪個?”

  在回家的路上,劉闖忍不住開口詢問。

  坐在馬上的管亥,也露出好奇之色,“是啊,從沒有聽你說過以前的事情。大劉,你說的老爺是什麼來頭?聽你的口氣,似乎極為敬重!憑你這本事,能讓你佩服的人,可不會太多。”

  劉勇瞪了管亥一眼,“你給我閉嘴。

  讓你好好照顧孟彥,結果你自己都差點丟了性命……以後我怎能放心,再讓你照顧孟彥?”

  “叔父,我不用人照顧。”

  “不用人照顧,你又如何練成蒼熊變?”

  劉勇嘆了口氣,輕聲道:“這件事說起來,和你亥叔的出身有關。我一直不肯接受你亥叔的幫忙,也是擔心有朝一日你知道了真相,不知該如何抉擇。不過既然你已經接受了他的幫助,便沒有辦法了。有些事情,也是時候讓你知道……算了,咱們先回家,再慢慢的說吧。”

  劉闖心裡一咯噔,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之色。

  而管亥更一臉的迷茫,輕聲道:“大劉,和我有關?

  難道,我們之間還有恩怨嗎?”

  “倒不是和你有恩怨……這件事說來話長,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

  好了,既然我說了會告訴你們,就休要囉唆。先回家,然後再說別的……他娘的,打了一晚上,我肚子也餓了。幸虧我回家的時候買了些熟食,否則今天晚上,肯定要餓著熬夜。

  沒想到這張飛居然如此厲害,若不是孟彥練成蒼熊變,今天晚上恐怕會凶多吉少。”

  那可是張飛啊!

  一呂二趙三典韋,張飛在三國猛將譜上排名第六,又豈是等閒之輩?

  倒是叔父你,竟然和張飛打了個不分伯仲……劉闖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以叔父的本領,按道理說不管投奔何人,都應該能夠占居一席之地。但默默無聞,未在史書留名,確是一樁怪事!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8 12:10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九章 隱藏的記憶(上)

  回到家,已近子時。

  人困馬乏,加之管亥和劉闖身上都受了傷,讓劉勇手忙腳亂。

  他先是燒水,然後準備為兩人療傷。似他這種習武之人,隨身都會帶一些傷藥保命。只是沒等劉勇動手,就聽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朱賊曹在家嗎?我是張林,神農堂的張先生來了。”

  神農堂,是朐縣的一處醫館。

  而張先生,則是那醫館的坐堂醫,據說曾得高人指點,對外傷頗有造詣。

  巧的是,張林就是張先生的遠房侄兒。

  聽到張先生來了,劉勇連忙迎出門來……院子的大門被宮九踹壞,所以也沒有什麼遮攔。宮九等人的屍體,也被劉勇扔到了外面,準備明天天亮之後,再設法找人進行一些處理。

  所謂的處理,無非是找一張蓆子把屍體包裹起來,讓人用車子運到城外,丟棄在亂墳崗上。

  一幫子反賊,也不會有留下什麼麻煩。

  經過今晚一戰,恐怕這朐縣縣城,沒人不知道劉勇叔侄的厲害。

  “有勞張先生這麼晚過來,實在是過意不去。”

  劉勇向張先生拱手行禮,那張先生一笑,“這算得什麼事!大劉你們今夜為保護朐縣奮勇殺敵,我雖不會耍弄刀劍,但為大家療傷確是本份。大家都是熟人,就免了這套客氣話吧。”

  劉勇,再次道謝。

  張先生在劉勇的陪伴下進了房間,張林則去伙房裡燒水。

  他還帶了一些酒食,準備過一會兒食用。反正他的到來,的確是讓劉勇輕鬆許多,心下暗自感激。

  張先生先是檢查了管亥的傷勢,然後取了金創藥,抹在傷口上。

  “朱賊曹的傷勢不算太重,多是些皮外傷,休息一些時日,便可以恢復過來。”

  說罷,張先生站起身,又來到劉闖身邊。

  在劉勇的幫助下,劉闖脫了兕皮甲,而後又把裡面的襜褕褪下,露出肌肉墳起的雄壯身體。

  燈光下,他後背有一道極為醒目的青棱子,腫的好像發脹的饅頭一樣。

  張先生看了之後,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大熊,可能會有些疼痛,忍著點。”

  劉闖點頭道:“張先生只管動手,些許疼痛,想來還能忍受。”

  張先生笑了笑,打開隨身的醫藥匣子,從裡面取出一支鋒利的匕首,在火上燎烤了一下,權作是消毒。而後,他又取來一些藥品和工具,讓劉闖打燈照明。鋒利的匕首,在那道青棱子上划過,鮮血頓時噴濺出來。色澤暗黑,有點發紫……劉闖疼的身子一顫,險些喊出聲來。

  這哪裡是有一點疼痛,簡直是痛徹肺腑。

  張先生的手腳很麻利,放血之後,立刻用藥膏塗抹在傷口上。

  有一股子火燒火燎的感覺,讓劉闖忍不住悶哼一聲。當著劉勇和管亥的面,他實在是不好意思喊出聲來。只是那徹骨的疼痛,讓他翻起白眼,臉色也一下子變得煞白。

  “找快乾淨的布,把傷口包裹起來。

  從今天開始,每隔三天換一次藥,大概二十天左右,就可以康復……大熊的外傷還好說,只是這內傷卻有些麻煩。內腑受傷,需要慢慢調養。我給你開一個方子,三十天內儘量不要動手。

  呵呵,大劉你別擔心,大熊這傷勢看上去嚴重,其實並無大礙。

  也虧得他身體底子好,內腑雖受到震盪,但實際上並無大礙。將養一下吧,不會有事情的。”

  劉勇哼了一聲,“最好沒事,否則我就算跑去下邳,也要殺了那個賊子。”

  一句話,殺意盎然。

  哪怕是管亥這等經歷過無數腥風血雨的人物,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蟬,下意識嚥了口唾沫。

  “叔父,這件事我自己來。”

  劉闖咬牙道:“那賊子性情卑劣,我又豈能饒他?”

  “嗯,大丈夫正當快意恩仇。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人家既然欺負到頭上了,就萬不可再退讓。”

  劉勇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點頭稱讚。

  張先生搖頭苦笑,“你們三個殺才,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好了,待會兒給大熊包裹一下傷口就是,我就不耽擱了……聽說今晚不少人受傷,估計是休息不得。我再去別家看看,有什麼事情,就讓張林找我。反正我基本上就待在附近,不難尋找。”

  這年月,醫生地位不低。

  哪怕劉勇這等桀驁的人,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送張先生出門。

  見張先生走了,劉勇復又準備回屋。哪知道還沒有進門,就聽到劉闖大聲叫嚷。

  “亥叔,你這是要作死嗎?”

  劉勇連忙進屋,就見管亥拿著一塊黑布,正準備包裹傷口。劉闖卻拉著他,似乎不肯讓他裹住傷口,弄的管亥也不知所以然,一臉糊塗之色。

  “孟彥,你做什麼?”

  “這塊布根本沒有消毒,怎能這麼裹在傷口上?”

  “消毒?”

  劉勇愕然,有些不太明白。

  劉闖道:“這布匹看似乾淨,實際上有許多不乾淨的東西,只是肉眼無法看到。

  若這麼直接裹在傷口上,一個處理不好,就會感染傷口,輕則殘廢,重則喪命,必須消毒才成。”

  “這個……”

  管亥露出一絲瞭然之色。

  他領過兵,打過仗,見識比劉勇高明許多。

  以前在黃巾軍時,他曾親眼看到許多傷兵明明傷口處理得當,可到頭來還是莫名其妙的死亡。有人說,那是瘟疫……管亥也不太清楚。聽劉闖這麼一說,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當初那些死去的傷兵,很可能就是被劉闖所說的‘不乾淨的東西感染’,最終才丟掉了性命吧。

  心裡不由得感到好奇,管亥忙問道:“那該如何處理?”

  “張林不是在燒水嗎,把這布匹扔進去煮一下,基本上就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還有,最好是用白色布匹。這樣傷口迸裂,就可以馬上覺察到。若換了深顏色的布匹,反而不易覺察。”

  “有道理!”

  管亥連連點頭,表示贊成。

  他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隱隱感覺到,劉闖並沒有說錯。

  臉上露出一絲黯然,他輕聲道:“若是當年知道這個方法,說不得就不會死那麼多的弟兄……大熊,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這個辦法?”

  “我……”劉闖一怔,眼珠子一轉,立刻有了主意。他手指屋角的那個箱子,輕聲道:“我看了那個箱子裡的書,所以才會知曉。”

  “你動過那個箱子?”

  劉勇聞聽,頓時色變。

  劉闖連忙點頭,“叔父,莫非我不該動嗎?”

  “呵呵,怎麼會……這箱子裡的東西,原本就是你的。不過我以前可沒見你動過。”

  “就是這些日子!”劉闖連忙道:“之前我在沭水河畔被張飛所傷,回來養傷的時候,無意中翻看。”

  “原來如此!”

  劉勇露出恍然之色,他點點頭,走到一個箱子旁邊,打開來從裡面翻出一匹白布,便抱著出門。

  他和張林把白布撕開,丟進開水鍋裡煮了一會兒,然後拿出來晾在院子裡。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8 12:0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九章 隱藏的記憶(中)

  把一切事情做完,張林就告辭離去。

  劉勇端著酒食,回到屋中準備讓劉闖和管亥填飽肚子,哪知道這兩個人已倒在榻上,酣然入夢。

  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劉勇看著趴在褥子上睡覺的劉闖,眼中閃過一抹欣慰之色。

  “老爺,少爺他終於長大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帶他還鄉歸宗認祖,重振老爺門楣……老爺你若在天有靈,還請保佑少有一輩子平安無事。”

  喃喃自語罷,劉勇把食盤放在榻上,而後靠著房門,和衣而臥,不多時便發出均勻的鼾聲……

  +++++++++++++++++++++++++++++++++++++++++++++++++++++++++++++++++++++

  天,亮了!

  朐縣一夜廝殺,令百姓們膽顫心驚。

  清晨,秦東門大街上的血跡已經被人沖洗一遍,但地面上仍舊殘留著一灘灘殷紅的血印子,令人觸目驚心。

  昨晚,究竟是誰贏了?

  有膽大的人,提心吊膽走到城門口,看卻意外發現,守衛城門口的巡兵已經全部換成了麋府的家丁。雖然不太清楚是什麼狀況,可畢竟是熟悉的面容,讓人們提在嗓子眼的心,終又放下。

  這朐縣,還是原來的天!

  不過,巡兵怎麼都不見了?

  難道說,死絶了嗎?

  “徐州兵欺人太甚,昨天晚上,雖說有他們的功勞,可如果沒有咱自家兒郎拚死搏殺,城門早就被賊人佔領。可是……我聽隔壁的小三說,昨天晚上咱朐縣巡兵全部解散,所以才會讓麋家的人過來充當。”

  “解散了?為什麼?”

  “其實,也不算是解散,是他們不幹了!”

  “為什麼?”

  “昨晚,朱賊曹和劉家的大熊在這裡死戰,還救了徐州兵的一個將軍。

  可是那將軍卻恩將仇報,非但不感激大熊,反而在背後偷襲,令大熊身受重傷……方才我去神農堂時,遇到了大劉。看他抓了不少藥回去,估計大熊的傷勢不輕,連朱賊曹也受了傷。”

  “不是吧,朱賊曹那麼厲害,居然也受了傷?”

  “要說大熊這孩子,人挺不錯……以前雖說膽小了些,可是關鍵時候靠得住。

  對了,那徐州兵打傷了朱賊曹和大熊,麋二老爺就沒有出來討公道?還有咱們黃縣尊,至少該出來說句話才是。總不成朱賊曹和大熊就這麼白白被徐州兵打傷,那才是欺負死人嘞。”

  “討個屁的公道……我聽說麋二老爺和黃縣尊,非但不幫著討公道,還跑去為那個徐州人求情。

  他娘的胳膊肘往外拐,虧他們還是咱朐縣人。關鍵時候,連個外來人都比不上……昨晚殺得那麼慘烈,就沒有看到麋家人出來。我聽人說,直到戰事快結束,麋家那些人才出現……”

  “他娘的,這算什麼事,欺負我們朐縣人嗎?”

  “就是……我聽人說劉使君仁德寬厚,現在看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當不得真……他們徐州兵既然這麼厲害,就讓他們自給自足去。我從今天開始,絶不賣一粒糧食給他們徐州兵。”

  “老徐說得好……我也不會買一匹布給徐州兵。”

  酒肆中亂鬨哄,人們七嘴八舌。

  一個青年嘆了口氣,會賬後就悄然離開酒肆,沿著秦東門大街走了一段路,拐進一條小巷後,敲開了巷子裡的一個角門。

  “陳將軍,這一大早跑去哪裡?二老爺和三將軍在中閣等候,正說要商量事情。”

  青年,赫然正是陳到。

  他擺了擺手,“沒事兒,我出去走走罷了。”

  說罷,他讓那家臣帶路,很快來到麋府中閣。

  “叔至,這一大早你去了何處?”

  張飛坐在榻上,看陳到進來,忙招手與他招呼。

  麋芳也站起身來,與陳到寒暄。陳到笑了笑,在榻上坐下,可是臉上依舊帶著幾分憂慮之色。

  “叔至,怎麼了?”

  陳到說:“外面情況,可不太妙啊。”

  “怎麼,難道還有羽山賊餘孽?”

  陳到搖了搖頭,從面前食案上端起一個陶碗,喝了一口水。

  “闕霸被劉闖斬殺,闕黎的屍體,也在城門口發現……我在城外圍剿張闓,更親手將他斬殺。羽山賊三大賊首都已經授首,剩下的也只是一幫子小賊,根本折騰不出什麼事端來。

  我是說,朐縣人的情緒,可是不太好。

  方才我出去轉了轉,似乎所有的朐縣人都聯合起來,準備對抗我們……甚至連主公的聲譽,也受到了影響。子方,接下來你和黃縣尊的麻煩可不小,那些朐縣人似乎對你二人非常不滿。”

  麋芳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久久說不出話來。

  麋家在朐縣立足百年,沒想到竟然出現了這種狀況。

  雖然他心裡早有了準備,可是聽陳到這麼一說,心裡還是有一些慌亂。

  就連平日裡驕橫無比的張飛,此刻也沉默許多……這可是關係到劉備的基業,萬萬馬虎不得。一個不好,很可能會動搖劉備在徐州的掌控。所以,張飛也感到一陣陣頭疼,不知如何是好。

  “叔至,那怎麼辦?”

  “城外兵馬,不可久留。”

  陳到閉上眼,思忖半晌後輕聲道:“雖說有子方幫襯,我們不必擔心糧草的問題……可是麋家現在的情況,若子方持續與我們糧草支援,恐怕會讓朐縣人對麋家,產生更大的不滿。

  整個朐縣的商戶,已經決意聯手對抗我們。

  這種情況若持續太久,肯定會傳到下邳,弄個不好,甚至會激起所有徐州人的反感。

  三將軍,我請你率大軍立刻出發,返回下邳。我令五百白眊留守這邊,一來可以觀察局勢,二來可以想辦法化解朐縣人的不滿情緒。同時,你回去後要如實稟報主公,請他速做定奪。

  我想,大軍若撤走,朐縣人的情緒說不定可以緩解一些……若長時間駐留城外,反而會產生更大的麻煩。”

  張飛沉吟片刻,“那我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確是出乎了張飛的意料。

  若在平時,他還可以驕橫一下。但遇到這種大事,張飛不敢有任何蠻橫,連忙點頭答應下來。

  “那我中午就動身。”

  陳到點點頭,起身在中閣大廳裡徘徊。

  “子方。”

  “叔至有何吩咐?”

  “城中巡兵由麋府家人代替,是不得已而為之。

  朐縣巡兵絶不可以散,我看那位朱賊曹也是個人物,必要時還是要請他出面,重組巡兵……我對此人不甚瞭解,就交給你和黃縣尊商議。他若是能出面重組巡兵,情況說不得能好轉起來。”

  麋芳聽了,連連點頭。

  “此事,我會儘快與文清商議。”

  文清,是朐縣縣令黃革的表字。麋芳站起身來,就準備出門,前去縣衙找黃革商議事情。

  “子方且慢。”

  “叔至還有吩咐?”

  陳到重重呼出一口濁氣,“你和劉家叔侄,關係如何?”

  “這個……”麋芳露出一抹尷尬之色。雖然當初麋老太公叮囑他兄弟要善待劉勇叔侄,可是不管麋竺還是麋芳,說心裡話,並沒有把劉勇叔侄放在心上,這些年來更是沒有任何交集。

  張飛已經趕去兵營,麋芳嘆了口氣道:“不瞞叔至,劉勇叔侄在朐縣生活了十年,但和我兄弟,交集一直不是太深。如果昨夜不是劉勇展露勇武,我兄弟甚至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厲害。

  說起來,如果單以交情而言,倒是小妹和劉闖非常熟悉。

  只是小妹現在郯縣,也不在這邊。我就是想找她詢問,至少也要幾日工夫……不過,劉勇叔侄家境並不富裕,劉勇性子孤僻倔強,甚至有些古板,相對有些難對付。倒是那劉闖,之前曾為了幾千錢充當護衛,想來容易對付些。不如我用重金安撫,說不定能夠妥善解決?”

  “重金?”

  陳到搖搖頭,“似這等人物,其實區區財貨可以安撫?

  那劉闖雖然年少,可正因為年少,恐怕心裡怨念更深……此前三將軍在浮屠寺和沭水河畔兩次尋他麻煩,那小傢伙心裡必然怨恨。這次張南恩將仇報,說不得那小傢伙會把帳記在三將軍身上。這絶非財貨可以解決的問題……不過我倒是有個主意,卻不知子方能否割愛。”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9 12:06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二十九章 隱藏的記憶(下)

  麋芳連忙道:“為主公大業,麋芳又有何捨棄不得?”

  “我聽說,子方前段時間曾收了一匹寶馬?”

  麋芳激靈靈打了個寒蟬,駭然看著陳到,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的確是收了一匹寶馬,正經的汗血寶馬,比之麋繯那匹珍珠的血統還要純正幾分。那是一匹大宛名駒,叫做像龍。

  史書曾有記載,漢宣帝時期,將軍馮奉世平定莎車之後,遣散各國兵士,繼續西行,抵達大宛。當時大宛人已經聽說了馮奉世的名字,故而馮奉世一到,就受到了隆重的接待……

  大宛國君臣對馮奉世倍加敬重,因而在馮奉世離開時,大宛國君贈送了一匹名馬叫做像龍,表示大宛國與漢朝的友好之情。

  像龍,也因此成為史書上記載的寶馬良駒。

  麋芳的確是得了一匹像龍,問題是,他這匹像龍,是從呂布手中獲得。

  呂布初入徐州,為結交本地豪強,送出了不少禮物。麋芳喜歡馬,所以呂布就送了一匹像龍給他。這件事,麋芳誰也沒有告訴,就連他老哥麋竺,也不是特別清楚。可如今被陳到說破,麋芳頓時慌了手腳。

  “叔至……”

  “子方莫擔心,我也是上次和曹豹吃酒時,聽他提起。

  大丈夫好馬,又算得什麼事情?呂布送你像龍,也是知道你有此喜好,就算主公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我之所以說這件事,是因為想起了一件往事……當年董卓入雒陽時,並州刺史丁原曾對他非常不滿,甚至引發衝突。那呂布,原本是丁原的義子,殺得董卓大敗……後來,董卓收買呂布,不僅許以高官厚祿,更贈他寶馬赤兔,令得呂布歸心。我的意思,子方可明白?”

  “這個……”

  麋芳又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明白陳到的意思。

  只是像龍名駒,有價無市。

  似呂布贈他的那匹像龍,血統極為純正,市價更高達三十萬錢……還別不服氣,有錢你未必能買的到。麋芳對這匹馬,也是非常喜愛。如今陳到想讓他把像龍送給劉闖,他這心裡頓時一陣絞痛。

  可陳到既然開口,麋芳卻無法拒絶。

  他猶豫片刻,一咬牙道:“好,就依叔至所言。”

  陳到笑了,“子方,我知道你捨不得。

  說實話,若我有這樣一匹好馬,也會難以割捨……可是那劉勇叔侄的勇武,你也是親眼看到。若能為主公所用,大業何愁不成?再說了,這樣一匹寶馬在你手中,確有些明珠蒙塵。而且,你可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典故嗎?若二將軍和三將軍知道你有這麼一匹好馬,肯定會向你討要……到時候,你是給還是不給?這種神物,實在不是你可以一人佔據。”

  張飛還好一些,有一匹烏騅馬。

  關羽的情況可就有些悽慘,他人高馬大,身體頗重,普通戰馬背負,總會感覺到有些吃力。

  加上關羽那口八十二斤重的大刀,若以後世度量衡算,差不多一百三十斤。

  一直以來,關羽就想尋一匹好馬,甚至連劉備也在為他費心尋找。關羽和麋家的關係並不是很好,蓋因關羽出身平民,當初就是殺了家鄉的豪強惡霸,不得已才流落江湖。麋家偏偏是徐州豪強,關羽自然對麋家兄弟有些敵視,甚至有的時候,會不經意間的去刁難一番。

  麋芳嘆了口氣,看了一眼陳到,點了點頭。

  “叔至,你不用再說了。

  這道理我也明白……你放心吧,我回頭就會把像龍送給劉家叔侄。若他叔侄能因此投效主公,也算是我一樁功勞。憑他叔侄的本事,想要從他們手裡奪回像龍,估計還真有些麻煩。”

  如果劉家叔侄真的因此化解了怨恨,說到底也是他麋家一系的人。

  麋竺也好,麋芳也罷,都不是那種悍將。

  有這兩叔侄在,也可以增強麋家的力量……不過,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實在是不好!若不成劉備心腹,遲早會受人壓制。麋芳突然覺得,麋竺的想法也不錯,倒是可以嘗試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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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漆黑。

  劉闖置身在一個巨大的宅第中。

  他被一個婦人抱在懷中,正狼狽奔跑……身後,宅第中火光衝天,到處可以看到身穿黑衣的刺客奔走。

  那些黑衣人手持利器,見人就殺,逢人便砍。

  婦人抱著劉闖跌跌撞撞跑到一座獨院,淒聲呼喊道:“劉勇,快來救我!”

  一個青年閃身從院子裡衝出來,劉闖一眼認出,這青年赫然正是他的叔父,劉勇……

  “夫人,發生何時?”

  劉勇手持一桿大槍,大聲詢問。

  “老爺在雒陽大牢中不食而亡,那閹奴卻不肯善罷甘休。

  他們派人前來追殺,家中已有不少人死於閹黨之手……劉勇,老爺生前一直待你不薄,請你看在老爺的面子上,保闖兒性命。這裡還有一些書,以及老爺的族譜。請你一併保存妥當。

  將來,若闖兒長大可以成才,就帶他回來歸宗認祖。

  若闖兒……就請你代為照顧,讓他平安一世……妾身代老爺,拜託你了!”

  “夫人,老爺代我恩重如山,劉勇豈能獨自離去?”

  “你不懂……老爺得罪閹奴狠了,他們斷然不會放過我們……我會在這裡縱火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請你帶闖兒離開,為老爺留一條血脈。若闖兒長大了,就喚他做孟彥……老爺在世,一直希望他能夠成為賢士,光耀我劉氏門楣。他們快追來了,劉勇你帶闖兒,速走……”

  劉勇虎目含淚,從婦人手中接過了劉闖。

  劉闖這才發現,他竟然變成了一個只有四五歲大的童子。

  “劉勇,走啊!”

  婦人淒聲呼喊,劉闖眼前,突然變成了一片火海。

  那炙熱的氣浪洶湧撲來,令他啊的一聲大叫,猛然翻身坐起,額頭上更是冷汗淋淋……

  原來,是一個夢!

  不對,這不是夢,更像是一段被埋藏在身處的記憶。

  夢中的那一切,如此清晰,彷彿是他曾經歷過。特別是劉勇的出現,更讓劉闖肯定,這不應該是夢,而是一段事實。

  劉勇,不是我的叔父?

  那我究竟是誰!

  “孟彥,你醒了?”

  劉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劉闖激靈靈一個寒蟬,忙回身看去。

  就見劉勇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正邁步走進來。

  “叔父,我究竟是誰?”

  劉闖也不知是什麼原因,脫口問道。

  劉勇身子一顫,看著劉闖,眼中閃過一抹驚色。

  他把藥碗放下來,快步走到了劉闖身邊,探手摸了摸劉闖的腦袋,“孟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我,我……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劉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情緒平息下來。

  “我夢到我在一個很大的宅第裡,那宅第比麋府還要大……有很多人出現。

  我夢到,宅第突然間大火熊熊,更有很多黑衣人提刀奔走,四處殺人……有一個女人,我想不起來她是誰!她抱著我奔跑,找到了你,讓你帶我逃走。還說什麼閹奴閹黨……叔父,我頭好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夢到這些,總覺得夢裡的一切,似乎都是我曾經經歷的事情。

  可是我好像,好像什麼也想不起來。

  那個女人,是誰?

  為什麼,為什麼我覺得她很親切?”

  劉闖可以清楚感受到,劉勇抓著他胳膊的手,在輕輕顫抖。

  抬頭看去,就見劉勇虎目之中,淚光閃動……

  “還有,昨天晚上你在秦東門大街,高呼‘休傷我家少爺’;在城門下,你又說天下除‘我家老爺之外,無人能令我敬佩’。叔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究竟是誰?為什麼我想不起來?”

  “少爺,你終於大好了!”

  劉勇突然間,放聲大哭,翻身便跪在地上,淚水奪眶而出。

  劉闖一下子懵了,有些手足無措。

  屋外管亥正收拾晾乾的白布,聽到劉勇的哭聲,頓時一怔,忙抱著白布便跑了進來。

  “你們,你們這是怎麼了?”

  看到劉勇跪在劉闖身前大哭,管亥也懵了!

  “叔父,你快起來,你這是……”

  “少爺,我並不是你叔父。當年我帶你逃走後,你生了一場大病,險些喪命。

  虧得我在路上,遇到了從長沙致仕歸家的涅陽人張機張仲景……他為你診治以後,少爺你雖然身體大好,可不知為什麼,竟記不起幼時的事情。你小時候膽子很大,就連老爺也說你是棟樑之才。可是從那場大病後,你就變得膽小怕事……後來黃巾賊起事,潁川到處都是流寇。

  我見你渾渾噩噩,於是便帶著你逃離潁川。

  可我帶著你這麼一個孩子,路上難免會有一些麻煩……加之後來十常侍當道,我更不敢暴露你的身份。於是我斗膽假冒少爺的叔父,帶著少爺一路向東,最後來到了這朐縣落腳。”

  聽上去,好複雜!

  劉闖目瞪口呆,而管亥更是感到萬分震驚。

  “大劉,你是說……大熊並不是你的侄兒?”

  劉勇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站起來走到屋子角落,把那個裝著書冊的箱子,搬到了劉闖面前。

  “我哪有這等服氣,做少爺叔父?

  當時也是無奈之舉,不得已才假冒了少爺的叔父……我家老爺,乃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人,可惜他一輩子剛直不阿,到頭來卻被閹奴壞了性命。本來,我昨天就想把真相告訴少爺,沒想到少爺竟然夢到了……少爺,那不是夢!那是事實……當年老爺在獄中不食而亡,十常侍猶自不肯放過,派人到潁川,想要誅殺老爺滿門。夫人最後縱火將宅第焚燒,才算擋住那些刺客……”

  “慢著慢著!”管亥越聽越糊塗,“大劉,你家老爺,究竟是誰?”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9 12:07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章 漢有三仁焉 ,子奇偉丈夫(上)

  劉闖突然想起來,之前在書箱裡看到的那幾本書。

  潁川陶?

  難道,這個潁川陶,就是他的父親?腦海中倏忽浮現出一個高大清臒的身影……雖面部輪廓有些模糊,但劉闖卻知道,那個人正在對他微笑。

  劉勇看了管亥一眼,緩緩打開書箱。

  粗糙的手指在那些竹簡上拂過,彷彿是撫摸情人的肌膚,小心翼翼。

  “這些書簡上,都有老爺的註釋。

  老爺生前,通《尚書》《春秋》,在潁川有偌大名聲。少爺可聽說荀氏八龍嗎?老爺和他們的交情不錯。”

  荀氏八龍?

  劉闖瞪大了眼睛,露出驚訝之色。

  而管亥更是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年頭,想要出人頭地靠什麼?除了自身的本領,家世人脈也不可或缺。劉備頂著個大漢皇叔的名頭四處招搖撞騙,最後成就蜀漢基業。孫權靠著父兄餘蔭,坐穩江東,偏安東南一隅。

  縱觀東漢末年崛起的諸侯,其身後大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董卓起於西涼,卻因為良家子身份,為所有人排斥。當然了,這裡面有董卓自身的原因,可說穿了,還是因為他根基不深。不說董卓,就連那大將軍何進,因為是屠戶出身,還不是被士人所利用?只不過因為他位高權重,士人不可能如對付董卓那樣的手段,來對付何進罷了。

  總之,這是個二代的天下,更是一個拼爹的時代。

  有一個好家世,總能事半功倍。若崛起於草莽之中,必然會面臨各方面瘋狂的打壓……

  有時候想想,原來這東漢末年,居然和前世的社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劉闖一開始想投奔劉備,也正是出於這麼一個心理。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一不小心,也變成了二代。

  荀氏八龍,人傑也!

  自家那個沒見過面的便宜老爹,居然和他們交好,足以說明,他也不是等閒之輩。

  士人的力量,在東漢末年極為強大。世家大族,正朝著門閥和貴冑的方向演變。所謂三國爭霸,說穿了也是世家大族優勝劣汰的過程。當然了,這個過程持續時間太久,最終令漢人元氣大傷。

  劉闖期期艾艾,“我爹,叫劉陶?”

  如果那潁川陶是劉闖的便宜老爹,其姓名也就呼之欲出。

  劉陶,這名字好耳熟……三國志中似乎有記載,劉曄的兒子好像就叫做劉陶……不過,他應該還沒有出生吧!

  劉勇露出敬重之色,點頭道:“孟彥,果然想起來了!”

  我那是想起來了,只不過是推斷出來而已……

  不過,劉闖旋即發現一旁管亥露出驚駭之色,張大了嘴巴,半晌後問道:“大劉,你是說大熊,是中陵侯之後?”

  “正是!”

  劉勇嘆了口氣,“想當初,老爺與衛尉劉寬、司空張濟聯名上疏,言張角必定謀反,需儘早處置。不過,當時張角命馬元義暗中勾結十常侍張讓等人,以至於先帝沒有相信老爺的話。

  老爺當時非常憤怒,於是決議再次上疏彈劾。

  哪知道劉寬和張濟臨陣退縮,無奈之下,老爺獨自上疏,彈劾十常侍與張角勾結……如此一來,卻激怒了張讓等人。十常侍隨後誣陷老爺,先帝聽信讒言,命人將老爺拿入大牢……少爺那時候年紀還小,所以對老爺的印象可能不深。老爺是何等剛烈性情,那受得如此冤枉?一怒之下,老爺在牢中不食而亡……但張讓卻不肯善罷甘休,為震懾朝中大臣,於是派手下前往潁川,意圖將老爺滿門殺害。

  後來,張角真的造反了,聲勢浩大。

  先帝想起老爺的忠告,所以非常後悔,於是追封中陵侯……我得到消息的時候,已過去數載。而且當時十常侍當權,我害怕少爺迴轉潁川的話,那十常侍不肯罷手,於是決定留在朐縣。後來十常侍死了,董卓擅權,天下大亂。潁川更屢遭戰火,反而不如在朐縣安全……

  少爺,你現在知道老爺是何許人也了嗎?”

  劉勇說著話,從書箱裡翻出一卷書簡,遞給劉闖。

  “這是少爺的家譜,請少爺收好。”

  他隨後把書箱合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今少爺成人,勇亦算不負夫人所托。這書箱裡都是老爺最為鍾愛的書簡以及老爺的奏摺原本,將來回去潁川,憑此便可以歸宗認祖。”

  積壓在心中十二年的責任,似乎一下子得到了舒緩。

  以前,劉勇總擔心耽擱了劉闖,更害怕劉闖那樣子渾渾噩噩,膽小怕事渡過一世,會辜負了夫人的重託。

  而今劉闖已經成長起來,他的壓力也就減少許多。

  接下來,他只要好好守護著劉闖,看著他光耀門楣,就算是完成了夫人重託。

  劉勇站起身,邁步往外走。

  “藥有些涼了,我再去給你熱一下。”

  待劉勇走出房門,劉闖才算是回過味兒來。

  “亥叔,我爹他……很有名嗎?”

  雖然劉勇已經描述了許多,可是劉闖還是不清楚,這個劉陶究竟是什麼人物。

  管亥用力點頭,“中陵侯乃當今名士,我當年在青州遊歷的時候,就聽說過他的名字……據說,中陵侯本名偉,後改為陶,字子奇。其人沉勇有大謀,為人謙和,不拘小節,性情剛烈,在潁川極有名氣。中陵侯被害後,曾有人言:漢有三仁焉,子奇偉丈夫,我雖出身黃巾,但是對中陵侯也非常敬佩……嘿嘿嘿,沒想到大熊竟然是中陵侯之後,又何必投奔劉備?”

  漢有三仁焉,改自《論語》中的一段記載。

  微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

  這句話說的是殷商末年的三位賢者,如今被人套用在劉陶身上。所謂三仁,有三人之意,說的是當初和劉陶一起上疏的劉寬和張濟。不過後來劉寬張濟兩人臨陣退縮,而劉陶卻迎難而上,不顧生死,彈劾十常侍,是真正的偉丈夫。

  其中還有一層意思,是諷刺劉寬張濟臨陣退縮之舉。

  雖然不太清楚這兩人最後的結局,但有這麼一句評語,恐怕這兩人就算是活下來,也難心安。

  劉陶,劉子奇!

  劉闖實在是想不起三國有這麼一個人物。

  也難怪,三國志記載的人物眾多,三國演義裡更虛虛實實。

  其實,在三國演義中,劉陶一開始就已經登場。

  ‘東漢末年,十常侍禍亂朝政,諫議大夫劉陶忠心進諫,漢靈帝昏暈無能,不聽勸告,將其下獄。當夜,被十常侍謀殺而死……’

  只不過這麼一段記載,誰都沒有在意。

  加之歷史上劉陶死後,子嗣斷絶,以至於在三國志中,也是一筆帶過。

  劉闖萬萬想不到,自家便宜老爹,竟然還有如此的聲望。他對劉陶沒有什麼感情,可這具身體對劉陶似有無盡的依戀。想來,劉闖並非劉陶嫡子,否則他的表字,就應該是‘伯彥’才對。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0 12:46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章 漢有三仁焉 ,子奇偉丈夫(中)

  “可這個和投奔劉備有什麼關係?”

  管亥正色道:“劉備何許人也?織席販履之輩,如何能與中陵侯相提並論?

  中陵侯,那可是濟北貞王之後,正經的漢室宗親,皇親國戚。早在桓帝之初,中陵侯就遊歷大學,上書言事。後在潁川被舉為孝廉……大熊,不對不對,孟彥,你要知道那潁川是什麼地方,乃天下讀書人嚮往之地。潁川書院,更聚集了天下俊彥,能夠在潁川被舉薦孝廉者,哪個不成就一番事業?後來,中陵侯曾三遷尚書令,拜侍中之職,朝中權奸誰人不懼?

  後又出任京兆尹,只是當時朝政敗壞,要出千萬錢。

  中陵侯何等人物?怎可能做這種事情,於是稱疾不肯聽政,後被先帝拜為諫議大夫……”

  說到這裡,管亥發出一聲嘆息。

  “怪不得大劉一直不肯接納我的幫助,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當年中陵侯因大賢良師之事獲罪,大賢良師甚至為此感到可惜。至於前往潁川滅你滿門,實乃十常侍所為。”

  漢室宗親,皇親國戚?

  劉闖聽完管亥這句話之後,頓時心潮澎湃。

  以至於管亥後面說了些什麼?他並沒有聽進去,目光下意識落在手中那一卷族譜上面。

  濟北貞王,那又是誰?

  他抬起頭,輕聲道:“亥叔,我並沒有怪你。

  時也命也,父親得罪了十常侍,才有此災禍,乃十常侍之罪,與你何干?你是你,黃巾是黃巾,你代表不了黃巾,又何必這許多的顧慮?我只知道,你待我甚好,我我劉闖的亥叔。”

  管亥激動了!

  他用力點點頭,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半晌後,他站起來道:“孟彥,你先靜一下,我去找你叔父……大劉說說話。”

  如今,劉勇已經說破了劉闖的身份,再以叔父相稱,就有些不太合適。

  哪知道劉闖道:“請你告訴我叔父,這些年多虧了他的照顧,我才能無憂無慮的長大……在我心裡,他就是我的叔父。若有朝一日我能歸宗認祖,一定會稟報父親,將他列入我劉家族譜。”

  劉勇為什麼出去?

  其實,劉闖能猜出一些端倪。

  換做是誰,做了這麼多年的叔父,和劉闖相依為命,如一家人一樣。如今突然轉換了身份,劉勇變成了家臣……哪怕劉勇在心裡一直恪守這樣的禮儀,可心裡面終歸會有些不好受。

  管亥身子一震,扭頭看了看劉闖,便邁步走出房間。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劉闖仍舊覺得腦袋裏亂鬨哄,有一種墮入夢中的感受……好半天,他總算讓自己平靜下來,打開手中的族譜,就見上面第一個名字,便是高祖劉邦的名字。高祖劉邦之下,則是淮南厲王劉長。在劉長的名字下,又分了幾個分支,其中有一個名字,劉闖感到非常的眼熟。

  淮南王,劉安。

  那不就是編撰《淮南子》的人,後因為牽扯造反被殺?

  劉闖愣住了,繼續往下看。劉長膝下三子,長子淮南王劉安和另一個兒子的名字後,都沒有留下記錄。也就是說,劉安和劉長的小兒子,當初都因為造反的事情受到牽連,沒有留下子嗣。

  濟北貞王,劉勃……這也是劉長名下三支當中,僅存的一支。

  劉長?

  劉闖感覺這個名字非常陌生,有點記不起他的來歷。如果不是這族譜,劉闖甚至有可能不知道這世上,曾有劉長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不過說起來,這劉長也就是劉陶的這一支的祖先。

  劉邦膝下,子嗣眾多。

  但經過呂后之亂,其子嗣幾乎滅絶。

  這種情況,和後來的武則天執政頗為相似。只不過武則天做的沒有呂后這麼毒辣……

  記憶中,劉邦眾多子嗣,最後是有代王劉恆接掌帝位,也就是史書中文景之治中的漢文帝。

  劉長和漢文帝是一代人,也就是說濟北貞王劉勃和景帝是平輩。

  劉闖細數劉勃的子孫後代,最終在第十八代找到了劉陶的名字。也就是說,劉闖是濟北貞王劉勃的十八代子孫。根據這個族譜,可以看出劉闖是根紅苗正的皇二代!只不過,劉闖不知道而今的漢帝究竟是多少代子孫,所以也弄不清楚,他和漢帝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把族譜重又收好,劉闖這心裡更是感到激動。

  劉備,靠著一個子虛烏有的中山靖王劉勝之後,就打下了偌大基業。

  而今自己可是有真憑實據,豈不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管亥說的不錯,劉備織席販履之輩,的確是不值得投靠。而且,如今的劉備還沒有發家,距離他建立蜀漢基業,還有十幾年的時間。他在徐州,也不過是暫居而已……之後惶惶如喪家之犬,四處逃亡,可憐至極。

  劉備很有韌性,問題是值得他去投奔嗎?

  劉闖最初想要投奔劉備,一來是對劉備熟悉,二來是重生之後,對這麼陌生世界的恐懼。

  試想,任何一個人發現自己重生在一千八百年之前的世界,第一個念頭肯定是惶恐不安。如果這時候,他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而且前世對此人還頗有好感,自然會生出投奔心理。

  可現在……

  投奔劉備真的合適嗎?

  投奔他之後,難不成要隨著他顛簸流離十幾年嗎?

  劉闖用力甩了甩頭,把這念頭拋開。

  靜下心來仔細考慮,他現在投奔劉備,絶不是一個最佳的選擇。

  可是,不投奔劉備,又該如何是好?

  “少爺,該吃藥了。”

  劉勇端著藥碗,復又走進房間。

  劉闖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把藥碗接過來,輕聲道:“叔父,人說一日為父,終身為父……我叫你一聲叔父,這輩子你都是我的叔父。別叫我什麼少爺,就像從前那樣喚我就行。等將來回到潁川,我一定會把叔父的名字列入族譜。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在稱我少爺,我受不起!”

  劉勇身子一顫,虎目含淚,用力點了點頭。

  “該換藥了,你坐下來,我來為你換藥。”

  劉闖把藥水喝乾淨,坐下來背對著劉勇。背上的青棱子已經消腫不少,劉勇細心為劉闖換了金創藥,而後又把消過毒的白布,按照劉闖說的方法包裹在傷口上,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

  “孟彥,先休息吧。

  對了,三娘子送你的參丸這兩天不要服用,等你內腑傷勢好妥當了,再開始服用參丸,否則對你身體沒有好處……有什麼事,叫我就是。”

  “叔父,我想知道,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嗯?”

  “我是說,這次咱們可是把劉備得罪狠了,以後說不得就無法在朐縣立足……如此一來,該何去何從?”

  劉勇聞聽,頓時笑了。

  “劉備得罪便得罪了,怕他作甚?

  至於咱們,自然是回潁川。回到潁川之後,去尋訪老爺昔日的好友。我還記得,當年老爺與荀氏八龍乃忘年交。荀氏乃穎陰望族,到時候可以找他們幫忙,荀氏絶不會推辭……此外,老爺和潁川鐘繇乃總角之交,鐘氏也是潁川望族,只要他兩家出面,歸宗認祖便不困難。”

  荀氏八龍,潁川鐘繇……

  劉闖倒吸一口涼氣,暗道一聲:原來便宜老爹的人脈,竟然如此廣闊?

  同時,劉闖也能夠聽出來,劉勇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去投奔劉備……的確,劉備雖然占居徐州,可說到底比起劉陶,這身份地位相差太遠。也許日後劉備會比劉陶更有名氣,但是在這個時期,兩人有天壤之別。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0 12:0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章 漢有三仁焉 ,子奇偉丈夫(下)

  如此也好,離開徐州返回潁川,說不定能獲得更多機會!

  可是,這念頭才一出現,就立刻被一個倩影趕走。

  我若是走了,那三娘子該如何是好?

  劉闖嘴巴張了張,輕聲道:“叔父,我想暫時留下來。”

  “哦?”

  “我答應過三娘子,下個月麋家比武,我要在比武中奪魁……大丈夫需言而有信,怎可失信於女子?

  我,我,我……我還想帶三娘子一起走。”

  人的感情,很奇妙。

  劉闖和麋繯雖說接觸時間並不長,可不知為何,竟然有些牽腸掛肚。

  最初,可能是因為這具身體所殘留的靈魂碎片,讓他願意和麋繯接觸。但隨後,特別是麋繯偷偷把麋芳收藏的參丸偷出來給他,更讓劉闖感受到了麋繯內心中,對他的那份深厚感情。

  如果他走了,麋繯必然要嫁給劉備,這是劉闖不能容忍的事情。

  所以,劉闖要留下來。

  不管麋家是否同意,他都要帶麋繯走……若不然的話,豈不是辜負了麋繯對他那一片深情?

  劉勇眉頭一蹙,有些猶豫。

  “三娘子人很好,我也非常喜歡。

  可是你要想清楚一些,三娘子畢竟是商賈之女,連良家子都算不得,入劉家門並非易事。況且,那麋竺雖說才學不俗,但始終是個商賈……商人重利,若沒有足夠好處,他怎會同意讓三娘子隨你離開?如今你還未歸宗認祖,麋竺麋芳兄弟,也未必真的把咱們看在眼中。

  少……孟彥,依我說,你若是真喜歡三娘子,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搶走了就是。

  等咱們回了潁川,麋家還敢追過去討要嗎?他們若真敢去潁川找你,我便打斷他兄弟的腿。”

  次奧,這劉勇也是狠角色!

  劉闖忍不住笑了,輕輕搖頭道:“叔父,此事不急,等三娘子回來,再做決定。”

  “那就隨你吧……

  不過,咱們這次要回去的話,少不得也要有些幫手。

  老朱……不對,是管亥這個人武藝不差,最重要的是,他曾帶過兵,經歷過大場面,手底下還有一幫子強人。以前你記憶沒有恢復,我也不好說明。如今既然決定歸宗認祖,何不把管亥他們招攬過來?老管這個人雖說是黃巾出身,但是個有情義的人,想來也不會拒絶。”

  “招攬亥叔?”

  劉闖有些意動。

  “這個事先不急,反正咱們也不是立刻就走,等老管身子好了,再和他商量此事。”

  劉勇說完,便站起來,“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就叫我,我和老管在對屋說話……”

  劉闖服了藥,感到一絲睏意。

  張先生配的這副藥是個好方子,只是容易令人產生睏倦。

  他點點頭,表示同意,而後倒在褥子上,很快就進入夢鄉。看劉闖睡著,劉勇退出房間,順手把房門拉上。

  不知不覺,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此時正夕陽西下,日頭將落西山,劉勇站在門廊上,長出一口氣,心裡感到無比的喜悅……

  很快,就可以重返潁川!

  一晃十餘年,也不知而今的潁川,會是什麼樣子?

  +++++++++++++++++++++++++++++++++++++++++++++++++++++++++++++++++++++++

  張飛在傍晚時分,率部離開朐縣。

  籠罩在朐縣上空的緊張氣氛,也一下子煙消雲散。

  朐縣人仍舊對麋家懷有幾分敵意,不過與白天相比,已經緩和許多。

  城裡的治安,依舊有麋家家丁負責。由於剛經歷了一場大戰,所以天一黑,朐縣就開始夜禁。

  麋府,中閣。

  黃革苦著臉道:“子方,這樣子下去可不成。

  巡兵不肯回來,朱賊曹更派人向我請辭……我雖然還未應下,可我估計,他決不可能回頭。

  你說這好端端的,怎地會變成這副模樣?

  現在朐縣可真是兵力空虛,一旦在發生事情,除了陳將軍的白眊之外,就只有你手裡的幾百家丁可用。明天開始,就要對朐縣城外進行清剿,可這人手不足,又如何能清剿殘餘?”

  羽山賊完了,可是並不代表朐縣這十里八鄉能夠立刻恢復正常。

  雖則徐州兵在朐縣城外全殲羽山賊,依舊少不得有漏網之魚。這些漏網之魚藏身於城外,很容易變成流寇,為禍鄉里。身為朐縣的父母官,黃革也算稱職,自然不想朐縣再發生戰亂。

  可問題是,無人可用,圖之奈何?

  麋芳輕輕拍著額頭,也是一副為難之色。

  “看起來,昨日為張南求情,的確是失策……

  早知道會變成這副模樣,我昨日絶不會站出來說話。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晚了!文清,這件事還要你我想辦法解決才是。既然朱亥不願意出來做事,恐怕勉強只會讓他更加反感。不如這樣,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既然咱們從城裡招不來人手,不如往外面想想辦法。

  我聽人說,伊蘆鄉那邊有不少流民。

  這樣吧,我這邊先拿出一百金與你……你明日派人前往伊蘆鄉,徵召些流民過來,先把眼前的麻煩應付過去。咱這時候,可不能露怯。否則將來就算是把朱亥他們召回來,也會平添他們的囂張氣焰……一百金,想來徵召幾百人問題不大,先應付過去,莫被叔至小看了咱們。”

  黃革想了想,似乎也只有這麼一條路。

  他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就依子方所言。”

  第二天,黃革帶著錢帛,便趕去伊蘆鄉徵召巡兵。

  正如麋芳所說的那樣,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伊蘆鄉以流民居多,面對黃革重金徵召,倒是有不少人表現出了濃厚興趣。僅僅一天的時間,黃革就徵召來近二百流民,充當起了巡兵。

  朐縣的治安,一下子好轉許多。

  緊跟著,黃革命那二百巡兵配合白眊兵行動,對十里坡、羽山鄉等地,發起了圍剿行動……

  數千羽山賊,說是全軍覆沒,實際上有不少人逃出來。

  這些人也沒有想到朐縣的動作會如此迅速,以至於這些散兵游勇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官兵迅速擊潰。一連串戰鬥下來,朐縣巡兵死傷數十人,倒是讓朐縣的治安情況回覆正常。

  如此一來,倒是讓朐縣人的怨氣化解不少。

  對劉備的敵視情緒也隨之減少許多……畢竟,官府是為百姓辦事,終歸盡到了責任。

  陳到見此情況,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之所以留下來,也是擔心對劉備的聲譽產生影響。

  總體而言,朐縣百姓雖然對劉備依舊存有一些不滿,但卻無關輕重。劉備的聲譽,總算是挽回來了!

  +++++++++++++++++++++++++++++++++++++++++++++++++++++++++++++

  “朱大哥,昨日縣尊讓衙門的老馬到我家遊說。”

  “嗯?”

  “你也知道,我是我家的庶子,本就沒什麼家產,全靠為衙門做事為生。

  老馬說,縣尊希望我們能回去做事……之前的事情,完全是一個誤會,他也不是很清楚當時的狀況,所以才會站出來求情。若早知道那些徐州兵如此驕橫,他肯定會為朐縣百姓做主。

  而今朐縣方經大戰,死傷不少。

  如此就更需要儘快恢復元氣……但憑那些臨時徵召的外鄉人,肯定做不到盡心盡力。所以縣尊要我們回去,還說只要回去,每個人可以分得一千錢。我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回去呢?”

  張林坐在劉闖家的院子裡,一臉苦惱的模樣。

  管亥雖然傷勢未復,但已經可以活動拳腳……他受得傷是皮外傷,根本當不得什麼大礙。休養幾天,加上張先生的金創藥頗有神效,所以很快就能夠活動。這兩日,黃革下了不少功夫,說動不少原來的巡兵歸隊。張林算是管亥的親信,也收到了消息,所以來向他求教。

  “老黃,說到底是個好官。”

  管亥喝了口水,悠悠然笑道:“不過呢,他上次做的事情很不地道。至於是不是他說的誤會,並不重要。我是不打算回去了,等傷勢大好了,我準備找些別的差事,好過整日被衙門的事情拴著……小張你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老黃有一句話說的不錯,那些流民終究不是朐縣人,現在老實,是因為有白眊兵在。等白眊兵走了,維持朐縣,還得靠朐縣自己人。”

  張林聞聽,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既然這樣,那我就答應回去。”

  和管亥又聊了幾句,張林便告辭離去。

  他剛一走,劉闖就從裡面出來,在管亥身邊坐下。

  仲春的天氣很舒適,不冷不熱,讓人感到非常自在。

  劉闖在床上躺了一段時間,身體也將養的差不多,除了內腑的傷勢不是立刻能夠康復之外,後背的紅腫已經消去,只留下一道醒目的疤痕。

  “小張來做什麼?”

  “他準備回去,繼續做巡兵。”

  管亥搖頭道:“這廝是個聰明人,只是有的時候,太過油滑。

  不過這樣也好,跟我了這麼久,也沒落的好……他現在回去了,說不定能領個屯長的差事,也算是高昇。”

  “個人有個人的運道,理他作甚。”

  劉闖話剛說到一半,忽聽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

  緊跟著,一聲熟悉的響鼻聲傳來,一匹毛色純白的白龍馬從外面跑進院子,看著劉闖搖頭擺尾。

  “珍珠?”

  劉闖一怔,連忙站起身來。

  沒等他邁步,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牽著一匹神駿的黑馬進來。

  “笨熊,你說誰有運道?”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0 07:50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一章 餘孽(上)

  “三娘子!”

  那柔柔的聲音,劉闖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麋繯笑靨如花牽著馬進來,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婢女。那匹黑馬,看體型比珍珠還要大一圈,神駿異常。進了庭院,黑馬就顯得有些焦躁……劉闖家的院子本來就不大,一匹青驄馬,加上一匹珍珠,已經讓院子顯得有些擁擠。黑馬一進來,讓這院子就更顯得狹窄。

  “這是……”

  管亥沒有去理睬麋繯,目光直勾勾盯著那匹黑馬。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黑馬的來歷不凡。管亥忙走過去,想要仔細觀瞧,卻聽黑馬突然間希聿聿一聲長嘶,猛然掙脫了繮繩,仰蹄就踹向管亥。

  管亥嚇了一跳,連忙閃身躲避。

  那黑馬卻不罷休,搖頭擺尾,便撒起花來……

  劉闖也吃了一驚,忙墊步上前,一把將麋繯抱開,轉身對著黑馬,腳下一頓,發出一聲巨吼。

  黑馬卻沒有畏懼,反而露出興奮之色。

  青驄馬和珍珠這時候都退避到院子的角落裡,顯然對這匹黑馬有些畏懼。

  “笨熊小心,這是西域像龍!”

  不等麋繯說完,那匹馬仰蹄就踹向劉闖。

  劉闖倒也不慌張,一個小跳步,閃身躲過黑馬攻擊,疏忽轉動,腳踩九宮,便出現在了黑馬身側。

  像龍馬,有兩層含義。

  一是說這馬神駿,似蛟龍一般,堪稱龍馬;而另一個意思,則是說它天生力大,有龍象之力。

  由此可知,這像龍的不凡。

  乍見攻擊落空,這像龍卻不驚慌,腳下橫跨,巨大的身體夾帶著千斤之力,呼的就橫撞過來。

  劉闖這一次沒有再閃躲,口中爆發出一聲低吼,兩腳恰如生鐵生根,身子一抖,竟迎著那龍象的身體靠過去。

  麋繯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捂著小嘴,露出驚恐之色。

  “笨熊……”

  她想要跑過去阻攔,卻被管亥攔住。

  “三娘子不要過去,孟彥正在和這畜生角力。

  他娘的,這畜生的感官好生敏鋭,竟然覺察到我身上的血腥氣,產生狂躁情緒……不過,若孟彥這次能把它收拾住,這畜生以後都會老老實實,一輩子都不會背叛孟彥,你這時候可別過去。”

  麋繯小心肝噗通直跳,她連連點頭,可是臉上依舊露出焦慮之色。

  劉闖和黑馬撞了一下,也試出這畜生的氣力驚人。若是他身體大好,倒是可以和黑馬好生角力。只是現在,他內腑受傷,不敢太過用力。所以雖抗住了黑馬的一次撞擊,但時間久了,恐怕也不是對手。

  三娘子哪兒找來這畜生,比之珍珠還要厲害!

  劉闖心知不可以戀戰,待黑馬舊力消失,新力未生的一剎那,猛然後退一步,身形呼的撲出,抬手就抱住了黑馬的脖子。他雙臂用力,使出老羆纏身,身體一抖,力由腰腹起,腳下一個錯步,身體一轉,口中一聲暴喝,就聽噗通一聲巨響,黑馬希聿聿長嘶,被劉闖生生摔倒在地。

  這一幕,別說是麋繯看得目瞪口呆,就連管亥也張大了嘴巴。

  劉闖用的是摔跤中的十字固鎖,前世他見人用過,不過卻是第一次使用。

  連人帶馬都倒在了地上,黑馬長嘶不止,四蹄亂彈;劉闖也倒在地上,兩手十指交叉緊握,手臂死死鎖住了黑馬的脖頸。那黑馬先是長嘶,後是悲嘶,和劉闖硬是僵持了近十分鐘。

  漸漸的,劉闖有些頂不住了,只覺呼吸急促,五臟六腑傳來灼熱的感覺。

  他連忙放開手臂,一個懶驢打滾站起來。

  而另一邊,黑馬也騰地一下子站起,仰頭長嘶,嚇得青驄馬和珍珠希聿聿悲鳴不止……

  踏踏踏……

  黑馬邁步,朝劉闖行來。

  劉闖這時候,正按著胸口,劇烈咳嗽不停。

  麋繯臉色蒼白,想要跑過去阻攔黑馬。哪知道管亥依然攫著她的胳膊,不讓她靠近劉闖。

  “亥叔,你鬆手!”

  “三娘子……啊……”

  管亥正想要開口解釋,哪知道麋繯抬腳就踹在他迎面骨上,疼的管亥一呲牙,手上一鬆,麋繯便掙脫了他的大手。

  “三娘子,別過來。”

  劉闖突然一聲沉喝,麋繯立刻停下腳步。

  黑馬像龍,踏踏踏走到了劉闖跟前,距離劉闖大約兩三步左右,然後歪著腦袋,打量劉闖。

  “孟彥,伸出手,慢一點!”

  管亥在一旁連忙支招,劉闖深吸一口氣,緩緩把手伸出去。

  “三娘子別擔心……你沒看到剛才這畜生起來時,眼中已沒了之前的那股子凶性。

  這時候需要慢慢安撫,你若是上去,便前功盡棄……他娘的,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遇到這樣一匹好馬。

  對了,三娘子剛才說,這畜生叫什麼?”

  麋繯一怔,小胸脯一挺,傲滋滋道:“像龍!”

  “像龍?怎麼聽上去這麼耳熟……好像是純種的西域汗血寶馬,大宛良駒。”

  “嘻嘻,亥叔眼光不錯,的確是汗血寶馬。

  就是當初馮奉世從大宛國帶回來的像龍汗血寶馬……我聽人說,好像和呂溫侯的赤兔不相上下。”

  “像龍,沒錯!”

  管亥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真的是像龍……”

  旋即,他一臉的羨慕之色,“孟彥真是好運氣,居然得到了像龍認主……以後不管是誰,都休想再讓像龍臣服了。”

  這時候,像龍打了響鼻。

  碩大的腦袋往前探,用鼻子在劉闖的手上嗅了嗅,而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劉闖的手。

  “成了!”

  管亥一聲大喝,“這馬,算是服貼了。”

  劉闖的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笑容,上前一步抱著像龍的脖子,用手輕輕拍打它的臉頰。像龍也把臉貼在劉闖的臉上,好像小孩子一樣發出一連串嘶鳴,似乎是在對劉闖撒嬌一樣……

  “三娘子,這馬是哪兒來的?”

  “我二兄的寶貝,不過他說了,前幾天你受了委屈,所以把這匹馬送給你,權作是賠禮了。”

  “送給我?”

  “是啊!”

  麋繯咯咯笑道:“我還是頭一次看二兄這麼大方……不過他讓我把像龍帶過來的時候,那臉色可真不好看。”

  麋芳這麼大方嗎?

  劉闖腦筋一轉,立刻想明白其中緣由。

  麋芳,這是想要拉攏他……其實,不用這麼麻煩,你把三娘子給我就是了!不過,既然你把像龍送來,那我就不客氣了。權作是你那天胳膊肘往外拐的懲罰,本少爺原諒你就是。

  若麋芳知道劉闖這麼想,定然會暴跳如雷。

  劉闖才不會在意麋芳是什麼意思,送上門的寶馬良駒,如果再還回去,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對了,你要的東西,做好了!”

  麋繯走到珍珠身邊,指著珍珠背上的包裹。

  管亥一蹙眉,心裡忍不住大罵:敗家小娘子,真是敗家小娘子……這白龍馬雖然比不得像龍,也是百里挑一的寶馬良駒。你居然把它當成馱馬,簡直是敗家到了極致,敗家到了極致。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1 12:09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一章 餘孽(中)

  “孟彥,我出去散散步。”

  管亥實在是受不了麋繯這種敗家行徑,搖著頭往外走。

  “亥叔這是怎麼了?”

  麋繯一臉迷茫之色,看著管亥的背影問道。

  劉闖平息了一下胸腹間翻騰的氣血,走過去從珍珠背上把包裹取下來。

  “誰知道……反正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這樣,習慣了就好。”

  他把包裹拿下來,放在樹下。

  像龍則溜溜躂達,霸佔去了小院的一隅。

  麋繯對那小丫鬟道:“小豆子,你去外面等著吧,我有事情和笨熊說。”

  那小丫鬟答應了一聲,便乖巧的出去。

  劉闖正打算把包裹打開,哪知麋繯卻咬牙切齒的衝上前,踮著腳伸手揪住了劉闖的耳朵……

  “疼疼疼……三娘子,鬆手啊!”

  其實,也沒那麼疼。

  麋繯連忙鬆了手,氣呼呼道:“笨熊,你怎這麼不讓人放心?”

  “我怎麼了?”

  “我臨走時怎麼跟你說的,要你不要逞強。

  你前段時間剛受了傷,這還沒有好利索,又傷上加傷……笨熊,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

  麋繯說著話,眼睛紅了。

  劉闖一怔,心中騰起一絲柔情,拉著麋繯的手,在院子裡的長凳上坐下。

  “我沒事的,張先生說了,只是皮外傷,沒有大礙。

  你看我,這麼壯實,哪裡像受傷的模樣?其實那天也沒甚危險,只是我不小心,才中了招。三娘子,以後我向你保證,絶不會惹是生非,更不會冒險。放心吧……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麋繯看著劉闖在她面前舒展身體,做出後世健美比賽的動作,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她嘆了口氣,輕聲道:“笨熊,我知道你本事大了,以後要出人頭地,少不得與人衝突。

  那天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其實也怪不得你。只是你也別怪我二兄,他也有難言之隱……你知道,我大兄和二兄如今為劉使君效力,雖說表面上頗得重用,可實際上,並不似看上去那麼風光。我家在朐縣實力很大,但始終是商賈出身。別人表面上客客氣氣,實際上卻看不起我們。二兄那天幫外人說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難不成,讓他得罪三將軍和劉使君?”

  商賈出身……

  劉闖心裡嘆了口氣。

  “放心吧,我沒有生二老爺的氣。”

  麋繯拉著劉闖的手,在門檻上坐下來。

  她目光有些迷離,輕聲道:“大兄二兄如今一門心思想要投靠劉使君,可他們卻忘了,不管他們再怎麼出力,始終擺脫不得這種出身。這世上只有一個呂不韋,在他之後,誰又能真的發達?

  兩位兄長的才幹,比之呂不韋相差甚遠。

  連那呂不韋到最後也不得善終,更何況他們……大兄可能好些,二兄恐怕無法看透。

  弄個不好,這下場比呂不韋還要淒涼。”

  咦?

  劉闖驚奇的扭過頭,打量起麋繯來。

  沒想到,三娘子還知道呂不韋?

  麋繯鼻子一翹,顯出調皮的褶皺來,輕聲道:“怎麼,看不起我嗎?

  我雖然不喜歡做女紅,但是卻喜歡看書。我大兄最喜歡的,就是呂氏春秋……嘻嘻,我也看過好幾次,許多篇章能夠背誦下來。只是大兄只看到呂不韋的風光,卻沒有看到呂不韋的結局……反正,我不喜歡他們現在這個樣子,把所有的家業都押在劉使君身上,太危險了。”

  “三娘子倒是好見識!”

  劉闖猶豫著,是不是和麋繯說清楚。

  可沒等他開口,麋繯又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本來大兄準備下月在馬場舉行比武,可能要推遲一段時間。一來,朐縣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這時候大興武事,很容易造成恐慌。

  另外大兄也趕不回來……不僅是他回不來,二兄過兩日也要離開。”

  “怎麼?難道出事了?”

  麋繯搔搔頭,歪著小腦袋道:“也不算出事,聽說曹將軍的女兒要下嫁呂溫侯,大兄聽說之後,就帶著人急急忙忙趕去下邳,還讓二兄一同過去。曹豹將軍下嫁女兒,又與他們何干?一個兩個都心急火燎的趕去下邳,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又神神秘秘的不肯說,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劉闖聞聽,卻一蹙眉。

  曹豹下嫁女兒嗎?

  也就是說,呂布對徐州動手,不會太遠。

  曹豹,劉闖倒是有些印象。

  此人原本是陶謙部將,道地的徐州人。

  家世嘛,自然比不得陳登那麼顯赫,可是在徐州,也算是一個地頭蛇,其出身未必遜色於麋家。

  呂布好色,毋庸置疑。

  但他這麼風風火火迎娶曹豹的女兒,真就是好色嗎?

  劉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輪廓極為模糊的身影……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呂布謀取徐州的第一步?

  你劉備可以拉攏麋竺,那呂布為什麼不能拉攏和麋竺地位相當的曹豹?

  劉闖不認為呂布能有如此縝密的頭腦,在他背後一定有人為他出謀劃策……而那個人,劉闖雖然沒有見過,但卻不會陌生。

  陳宮,陳公台!

  這個在歷史上褒貶不一,很難評斷好壞的傢伙,已經開始為呂布出謀劃策。

  不過,與我何干?

  “笨熊,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麋繯道:“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還是好好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這次你和亥叔,可是讓劉使君陷入尷尬境地。我雖說不準劉使君會怎麼看待此事,但換做是我,肯定不會高興。你上次說,想投奔劉使君帳下做事,可現在……不曉得會是什麼樣子。”

  投奔劉備嗎?

  為什麼要投奔他,跟著他做喪家犬?

  劉闖心裡曬然,對自己先前的想法感覺可笑。

  他想了想,突然問道:“三娘子,若我不去投奔劉使君,你會怎麼看?”

  “不投奔劉使君嗎?”

  麋繯搔搔頭,“那投奔何人?以你的身手,如果投奔呂溫侯倒也能站穩腳跟,不過呂溫侯這個人的名聲實在不好,你就算投奔他,也未必能有好處。至於其他人,我就說不太清楚了。

  怎麼,你不準備投奔劉使君了?”

  看起來,麋繯對劉備的態度,也是泛泛耳。

  劉闖不知道該如何與麋繯說,難道說,我要去潁川,三娘子跟我一起走吧。

  這不就是拐麋繯私奔嘛!

  “我現在還沒想好,只是覺得得罪劉使君那麼狠,若將來投到他帳下,也未必能有好果子吃。”

  “嗯……這的確是個麻煩。”

  麋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鄭重其事點頭。

  “反正不急,不如看看再說。”

  “嗯!”

  兩人錯開話題,又說了一會兒話,麋繯看天色不早,便告辭離去。

  劉闖把麋繯送走之後,坐在門檻上發呆。

  這件事,該怎麼開口才好?難不成真的如叔父劉勇說的那樣,把麋繯綁走?雖然和麋繯接觸不多,但劉闖卻能感受到,麋繯那副柔弱外表下的剛烈內心。這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否則又怎可能在長阪坡寧死不肯為曹軍俘虜?這件事,還真是麻煩,該怎麼與麋繯說呢?

  想到這裡,劉闖苦惱不已。

  “這是什麼?”

  這時候,管亥和劉勇從外面進來。

  劉勇一眼就看到了那匹像龍,兩眼冒光,連連稱讚。

  管亥之前已經欣賞了很久,所以沒有像劉勇那麼激動。不過,他還是頗為吃味的看了像龍一眼,扭頭卻發現門廊上擺放著的包裹。

  劉闖一怔,旋即醒悟過來。

  他忙走過去,把包裹打開,臉上旋即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1 12:15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一章 餘孽(下)

  包裹裡,放著的正是劉闖請麋繯打造的馬鞍、雙鐙和馬掌……看得出,麋繯很用心,特別是那兩副馬鞍,打造的非常精緻,用料也格外講究。用鞣製而成的小牛皮外外殼,馬鞍翹起兩端,箍了兩道鐵環,令馬鞍看上去更加精緻。馬鐙連在馬鞍下,還有兩根大帶……只是馬掌孤零零擺放在那裡,想必麋繯也不是很清楚,這馬掌該如何裝備,自然單獨放在一邊。

  “叔父,給你看樣好東西。”

  劉闖招呼了劉勇一聲,然後把像龍牽過來,把馬鞍搭在馬背上,系好大帶。

  他搖晃了一下,見馬鞍固定很穩,示意劉勇上馬嘗試。

  劉勇疑惑不解,依照著劉闖的指點,扳鞍認鐙,翻身上馬。而後,劉闖牽著馬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劉勇立刻感受到,這馬鞍的不尋常處。

  “孟彥,這是你設計的?”

  “嗯!”

  見劉闖點頭,劉勇忍不住嘖嘖稱奇。

  管亥在一旁心急火燎,忍不住問道:“大劉,這玩意兒究竟有何神奇?”

  “你來試試就知道了……”

  劉勇下馬,讓管亥騎上去。

  管亥雙腳踩鐙,坐在馬鞍上跑了兩圈,臉色頓時大變。

  他翻身下馬,示意劉闖把馬鞍取下,而後輕聲道:“這東西一定要保護好……如果傳出去,說不得會惹來殺身之禍。

  孟彥是怎麼想出來的?有這玩意兒,我騎戰時,至少能提高三成力量。

  他娘的,當年在北海郡我要是有這寶貝,少說能與那廝鏖戰百合,何至於最後無奈退兵?”

  那廝,便是關羽。

  管亥自從被識破的身份之後,倒也沒有隱瞞。

  他坦承和關羽交過手,三十多個回合後體力不支,敗給了關羽。

  甲子劍上的缺口,便是和關羽交手留下的痕跡……只是,他後來為何會落魄到流落朐縣,甚至連店錢都無法支付的地步,管亥始終不肯明說。他不願說,劉闖自然也不會勉強。有些事情,還是要等機會。時機成熟了,劉闖就算不去詢問,想必管亥也會一股腦的說出來。

  “這玩意兒又是做什麼?”

  劉勇拿著馬掌,一臉疑惑之色。

  “這個,是用來保護馬蹄不受傷害所創……只是該如何釘在馬蹄上,我還沒有想好。

  若戰馬配上馬掌,即便是在崎嶇山路上行走,也可以不受傷害。叔父,不如回頭先在大青身上試試?”

  大青,就是那匹青驄馬。

  劉勇看了它一眼,雖有些不捨,但是在劉闖滿是希翼的目光注視下,最終只能無奈的點頭。

  青驄馬好尋,像龍不易得。

  如果直接在像龍身上嘗試,萬一傷了像龍,才是得不償失。

  倒是青驄馬……

  劉勇嘆了口氣,有些心痛道:“試試就試試,不過要小心些……大青雖不比像龍,但也是一匹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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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朐縣的局勢,已恢復了平靜。

  隨著陳到率領白眊離開朐縣,當日城門一戰後倖存下來的巡兵,也陸陸續續歸隊。雖說只有一百多人,但是和那些重金徵召的流民相比,戰鬥力明顯要高出一大截。畢竟是經過戰火洗禮,這些巡兵雖說不上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可那股精氣神,已遠遠超過了流民……

  站在一處,那感覺明顯不同。

  朐縣巡兵歸隊之後,還與流民發生了一次衝突。

  結果,張林帶著五十個巡兵,打得那一百多個流民狼狽而逃,根本無法抵擋。如此一來,朐縣巡兵迅速奪取了主導地位,而黃革也鬆了一口氣,不必每日提心吊膽,擔心流民惹事。

  只不過,黃革還是有些遺憾。

  他親自上門,希望請管亥出山,但最終還是被管亥婉言拒絶。

  失去了管亥,朐縣巡兵終究是少了魂魄。戰鬥力雖然增強了,可黃革還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時間,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悄然流逝。

  一轉眼,已到了三月。

  朐山上的桃杏開始凋零,在暮春時節的靡靡春雨中,呈現出一種別樣的韻味。

  距離朐縣之戰,已過去一個月。

  當日殘留下來的痕跡,隨著一場場細雨,逐漸沖刷乾淨。

  劉闖的傷勢也徹底恢復,並且意外發現,經過這一場血戰之後,他竟然可以輕鬆的做出暴熊擔山的動作。氣血在五百年參丸的滋補下,變得更加旺盛,氣息流轉,也變得順暢許多。

  “看起來,這龍蛇九變,還得靠實戰突破。”

  管亥忍不住發出感慨。

  倒是劉勇,一臉不屑之色,“實戰的確是有助於突破,但如果一味靠實戰突破,氣血很快就會衰敗。

  孟彥這次也是運氣好,之前靠著你那些遼東參滋補,氣血充盈。

  後來又得了那一盒參丸之助,才避免了日後出現氣血衰敗的危險……修煉龍蛇九變,還是要循序漸進。臨戰突破可以幫助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修煉自身,凝練氣血才是關鍵。”

  臨戰,就免不了受傷。

  一次兩次可能還好,時間長了,若受傷過多,氣血隨之衰敗,身體也會馬上垮下來。

  隋唐時期的秦瓊秦叔寶,就是最好的例子。

  年輕時一味逞強,結果年紀大了,身子也就隨之垮掉……

  管亥對此,倒是沒有辯駁。

  他雖然沒有修煉龍蛇九變,卻學了一套引導術,存養自身。

  被劉勇絮絮叨叨教訓了一頓之後,劉闖也很無奈。

  只不過,劉勇的話也是好意,他自然不會在意……這一天,一場小雨過後,空氣格外清新。

  劉闖牽著像龍,從家中走出,沿著秦東門大街而行。

  “笨熊,那個常勝的射術,真的很厲害嗎?比陳到將軍的射術還要厲害?”

  麋繯一臉嬌憨問道,劉闖頓時笑了。

  呂布娶了曹豹的女兒,並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

  而且,他隨後就變得格外低調,除了在小沛練兵之外,就很少與曹豹聯絡。

  一開始,劉備也很緊張。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呂布表現的也非常老實,劉備的防備之心,也隨之淡去。汝南方面,曹操兵發潁川,斬何儀何曼兄弟,大敗黃巾軍。劉闢龔都見勢不妙,立刻收兵撤退,不敢再窺覷曹操。但是,他們雖有心退讓,曹操卻不會就此罷手。既然已經兵進汝南,他誓要將汝南奪取。

  在擊敗了何儀何曼之後,曹操隨即揮軍南下,兵進汝南。

  劉闢龔都無奈之下與曹操決戰,大敗而逃……數萬兵馬,瞬息間煙消雲散。

  劉闢龔都二人更逃進山林,總算是保住了性命,卻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出山奪取汝南……

  至此,曹操一統豫州之勢,已漸趨明朗。

  劉備的注意力,隨即放在了曹操身上,並派遣孫乾出使,意圖與曹操交好。

  麋竺兄弟的精力,也投入其中。

  麋繯在朐縣,每天好像一隻快樂的百靈鳥,無憂無慮,臉上總是帶著甜蜜笑容。那甜蜜,正來自於劉闖。

  身為穿越眾,劉闖前世雖說是個光棍,可那談情說愛的電視卻看了不少。

  前世在他看來,是極其庸俗的手段。

  可放在這個時代,卻無疑討盡了麋繯的歡心。

  走在河畔,突然從樹上摘下一朵花,插在麋繯的髮髻上,幾句簡單的誇讚,都足以讓麋繯心花怒放。

  只是,劉闖依然不知道,該如何與麋繯開口。

  這件事拖得越久,就越是麻煩……劉闖這心裡,也非常著急。

  今日,他打算去鹽水灘學射,哪知道麋繯聽說之後,便吵鬧著要隨劉闖一同去,見識一下常勝的射術。

  “這個嘛……說不好。

  感覺著,還是陳到的射術更精湛。不過似他那種程度,恐怕也看不上我。常勝的射術雖然不比陳到,可他願意教我。所以在我看來,常勝的射術比陳到高明,除非陳到願意教我。”

  麋繯噗嗤笑出聲來,給了劉闖一個白眼。

  “就會亂說!”

  “這可不是亂說,實事求是耳。”

  “罷了,說不過你……待會兒我一定要看看,那個常勝的射術有多厲害。”

  麋繯說著,縱馬就要走。

  卻聽得劉闖突然輕聲道:“三娘子,且慢。”

  “嗯?”

  麋繯勒住馬,扭頭看去。

  就見劉闖端坐馬上,正舉目眺望。

  “在看什麼?”

  “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

  麋繯一怔,順著劉闖的目光看去。就見城外護城河畔,三三兩兩聚集著一群衣衫襤褸的人。

  “哪個?”

  劉闖指著一個背影,“就是那個人……三娘子,你可覺得眼熟?”

  麋繯一怔,忙仔細觀瞧。

  只是距離太遠,她有些看不清楚,於是搖了搖頭,輕聲道:“看不清楚。”

  “咱們過去看看!”

  劉闖說著,縱馬疾馳。

  像龍馬猶如一道閃電,很快就追上了那個人,攔住他的去路。

  珍珠緊隨其後,也來到劉闖身邊。麋繯這才看清楚,劉闖說的那個人,衣衫襤褸,頭髮蓬亂,臉上髒兮兮的,更看不出模樣來。他個頭不高,170公分左右,低著頭,看上去很害怕。

  笨熊不是一個喜歡欺凌弱小的人啊……

  麋繯疑惑看著劉闖,有些不太明白劉闖的意思。

  這段時間,朐縣城外有不少流民,大都依著護城河而居。

  劉闖也不說話,凝視那個乞丐。半晌後,他突然從懷中取出錢袋子,裡面裝了二百多五銖錢。

  啪的一聲,丟在那乞丐的身前。

  “看你這模樣,想來是遇到了難處……我身上也沒帶多少錢,只有這些,先拿去用吧。

  而今朐縣好不容易恢復了太平,我不想再看到這裡發生什麼變故。如果沒什麼事,就離開這裡,千萬別讓我再看到你。我這次放過你,但下次,定不會手下留情,你自己好自為之。”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2 12:26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二章 賭一回(上)

  張承一路小心翼翼,在路上轉了幾圈,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放心的轉入小路,直奔朐山。

  朐山,山勢不高,但林木繁茂。

  雨後的子,沿著林間崎嶇山路而行,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忽然停下腳步。山林,空氣清新。
著一個袋

  張承背
  “是我!”

  他低聲沉喝。

  緊跟著,從前方樹上跳下兩個青年,快步上前與張承一拱手,“大公子,你回來了。”

  “小超怎麼樣?”

  “超少爺還在昏迷,身體忽冷忽熱,看上去有些不妙。”

  張承臉色大變,把身上的袋子扔給青年,“裡面有鹽和粗粟,一會兒熬點肉粥送過來。”

  “喏!”

  張承快步往林中走,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座低矮的草棚。

  這草棚原本是守山人所用,不過如今戰亂,守山已經變得無關緊要,這草棚也就隨之廢棄。

  草棚外,有兩堆已經熄滅的篝火。

  十幾個青年看到張承過來,連忙起身行禮。

  張承點點頭,快步走進草棚裡。

  他從懷中取出兩副藥,讓跟進來的青年拿出去熬製,而後又與棚子裡的青年點點頭,走到地榻旁蹲下。地榻上,躺著一個青年,雙眼緊閉,臉紅得好像著火,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小超,小超!”

  青年卻沒有回答。

  張承慢慢解開青年的衣襟,見胸腹間有一處刀傷格外醒目。

  由於沒有藥物治療,所以傷口已有潰爛的跡象,更散發出一股惡臭。

  張承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他深吸一口氣,回身道:“去燒點水來。”

  “喏!”

  用地榻旁木盆裡的清水,濕了濕布巾,而後小心翼翼的擦拭青年的傷口。

  “兄長,你回來了……”

  青年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張承低聲說道。

  張承頓時露出驚喜之色,連忙把青年的頭抬起來,“小超,你醒了……沒事兒了,哥哥已經尋來了金創藥,一會兒給你抹上。過兩天,等你身子大好了,咱們就離開這裡。我聽說,琅琊郡現在挺不錯,劉備的勢力,更無法控制住琅琊郡,咱們到了那邊,就算是安全了。”

  “兄長,我沒事兒!”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你身子還虛,先調養一下。

  此去琅琊數百里路程,沿途更要經過數個縣城。你若不儘快復原,恐怕也撐不到琅琊。你只管好生休養,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放心吧,這裡暫時還算安全,官兵已停止了清剿。”

  張超昏昏沉沉,復又睡下。

  張承把金創藥塗抹在張超的傷口上,臉上卻流露出一抹憂慮之色。他站起身,在草棚中徘徊,而後復又在張超身邊坐下,伸手放在張超的額頭上。還是很燙手,這可是一樁麻煩事。

  一個多月前,闕霸張闓偷襲朐縣。

  結果被劉備使了一個請君入甕,羽山賊全軍覆沒。闕霸張闓戰死,闕黎其實是死在張承之手。不過在當時那種混亂的局勢裡,沒有人覺察到這一點。就算有人看到,也是死的死,俘虜的俘虜。誰還會在意一個二世祖的死活。相比之下,張承的聲望遠比闕黎要高出許多。

  當日張承覺察到不妙,帶著張超和一干手下逃出朐縣。

  隨後,他兄弟二人又在十里坡把一幫子散兵游勇收攏一處,原打算逃離朐縣,不想陳到兵貴神速,白眊兵在臨時徵召的流民協助下一舉擊潰十里坡的羽山賊。張超在亂戰中身受重傷,被張承帶著一幫子心腹拚死解救,殺出重圍。之後,這些人就躲在朐山山林之中,不敢輕易露面。

  可是張超的傷勢,卻越發嚴重。

  缺糧少衣不說,更重要的是找不來金創藥救治。

  張承無奈之下,只得假扮流民在城外乞討。這段時間,朐縣的流民日益增多,所以張承化妝成流民,也沒有人看出他的真身。不想今日竟然遇到了劉闖,更被劉闖一眼看破了身份。

  張承當時想死的心都有,哪知道劉闖居然沒有殺他,反而給他錢,讓他離開。

  最初,張承感到怒不可歇。

  在他看來,劉闖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他。

  可隨後他冷靜下來,用劉闖給他的錢,買了一些金創藥,又買了鹽和食物。天天呆在山林裡,並不缺肉食。可一個多月不吃鹽,所有人都感到渾身乏力。如果再繼續下去,可就要麻煩了!他如今已經不是麋家馬場的管事,要想離開朐縣,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資之外,還需要有足夠的錢帛。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張承目前就面臨這種情況,只能咬著牙,忍氣吞聲。

  草棚外,傳來一股肉香。

  張承從裡面走出來,臉上仍帶著憂色。

  張超的傷勢,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則的話,死路一條。

  雖然他買來了金創藥,但他也明白,張超的傷勢已經過了最佳的醫治時期,金創藥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必須要有醫生來為張超診治,可這個時候,又能去何處尋找合適的醫師?

  十里八鄉的赤腳郎中不少,但卻不敢妄動。

  朐縣城裡的醫館,張承更不敢招惹,否則很可能會惹來朐縣巡兵的圍剿。

  加上麋家僮客,已返回朐縣,使得朐縣的力量大增。這個時候再去惹事,所有人都要完蛋。

  難不成,把張超拋棄?

  張承這念頭在腦海中才一出現,就立刻把這個想法驅趕出去。

  父親死了,這世上就只有張超一個親人。如果他也死了,我獨自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樂趣?

  “大公子,吃點東西吧……今天的飯菜,可真香啊!”

  一個羽山賊端著一碗肉粥過來,一股肉香撲面而來。放了鹽的肉粥,滋味果然不一樣。張承吃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想去把張超叫醒,可張超卻昏昏沉沉,身上的熱度更不見半點消退。

  “大公子,超少爺這樣下去,恐怕危險。”

  “你有什麼辦法?”

  那羽山賊輕聲道:“超少爺這樣子,必須要找先生診治。

  雖有金創藥,可是已經晚了,超少爺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普通金創藥能夠治好。我聽人說,朐縣城裡那個神農堂的張先生醫術不錯,不如咱們混入縣城,把張先生綁過來,如何?”

  “李倫,你道我不想嗎?”

  張承嘆了口氣,一臉苦澀。

  “而今朐縣人視你我如洪水猛獸,咱們不出現還好,只要一出現,必然會遭遇圍攻。

  張先生醫術高明,我當然知道。可是張先生在朐縣德高望重,聲譽很好。咱們若是把他綁來,用不得幾個時辰,黃革老兒必然會派兵追過來,把咱們全部消滅。我想那黃革一定會樂意用咱們的人頭,為他前程做鋪墊。不僅是張先生動不得,其他地方的先生也都動不得。”

  李倫,身高不足170公分,矮矮胖胖,頗為敦實。

  膚色發黑,相貌忠厚。

  眉宇間透著一股子糾結之色,他忍不住道:“難不成看著超少爺死嗎?”

  李倫和張超關係很好,所以也最為著急。

  張承沉默了……他猶豫一下,輕聲道:“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誰?”

  “誰?”

  “劉闖!”

  李倫的臉色一變,呼的站起來,凝視張承,“他沒有認出大公子?”

  張承苦笑一聲,“怎麼沒認出來?這傢伙的眼力真是驚人,我裝成乞丐,他還是認出我的身份。不過說來奇怪,他追上我之後,只警告我讓我離開朐縣,並沒有殺我,也沒有為難我。”

  “公子的意思是……”

  張承沉吟許久,抬起頭道:“我覺得,劉闖對我並無敵意。”

  “怎麼可能……太子當初三番五次為難他,還想要殺他。這次咱們圍攻朐縣,說穿了也是因他而起。若非太子一意孤行,暴露了咱們的行藏,激怒了麋竺,劉備又怎會對咱們用兵?

  說到底,這件事的根子就在劉闖那廝身上,依我看,他之所以這樣做,恐怕是居心叵測。”

  “那你說,他圖咱們什麼?”

  李倫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定然是圖咱們項上人頭,好為他前程鋪路……”

  只是,這話越說聲音越小。

  他們雖然東躲西藏,惶惶如喪家之犬,可是朐縣發生的事情,倒也打聽了不少。劉闖被劉備手下的人偷襲,以至於身受重傷;隨後劉闖的師父和張飛交鋒,更不分勝負。最後,劉闖三人和黃革、麋家以及劉備的人翻臉,連帶著當時的朐縣巡兵,也一同散去,差點惹出麻煩。

  誰對他們的腦袋最有興趣?

  黃革和麋家!

  說實話,劉備未必把他們的人頭放在眼裡,羽山賊表面上聲勢浩大,可是在劉備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劉闖一家和劉備翻了臉,和黃革翻了臉,等同於前程斷絶。這個時候,張承他們的人頭,根本無足輕重,劉闖怎麼會在意這些?若不是為了前程,那他劉闖又為了什麼?

  李倫不知該如何開口,索性閉上嘴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2 07:30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二章 賭一回(下)

  張承閉上眼,看似假寐一般。過了一會兒,他猛然睜開眼睛,長身而起,似乎做出了決定。

  “李倫,我準備帶小超進城。”

  “啊?”

  “如今能救小超的人,只有劉闖。

  雖說朐縣之戰,因劉闖和闕黎那廝矛盾而起,但說起來,咱們和劉闖並沒有什麼衝突和矛盾。相反,之前咱們對劉闖還算客氣,也沒有欺負過他。哪怕有過摩擦,也是闕黎指使……說穿了,是闕黎和他有仇,與你我無關。劉闖其人,心機頗深……以前一直裝成膽小的模樣,突然一鳴驚人,打了咱麼一個措手不及。觀其言行,也算是光明磊落,我想去賭一次。”

  “怎麼賭?”

  “賭他會救小超。”

  李倫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張承,眼中滿是憂慮。

  張承一笑,輕聲道:“輪子,你以為我瘋了嗎?”

  “我……”

  “我賭劉闖不會出賣我,我賭他會出手相助……雖然我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但我有種直覺,他會幫忙。這樣,我明天一早帶小超混進城裡,你和弟兄們就在這邊等著。若正午時我沒有回來,你就帶著大家立刻離開這裡。去海西也好,投奔薛州也罷,或者去江東也成。

  總之,明天正午時我如果還沒有回來,你就只管離開。”

  張承說的極為輕鬆,但言語中,已帶著決絶之意。

  李倫雖然不太情願,可是卻不知該如何勸說張承……良久,他嘆了口氣,“若明日正午公子不回來,倫也不走,便藏在這朐縣,尋機會剷除劉闖,為公子報仇。便粉身碎骨,絶不改變。”

  草莽之中,雖然不曉得什麼大道理,可要說忠義,倒是有大把人。

  張承心中感動,用力點了點頭。

  “這件事,你自己決定……我若不回來,便是遇到了危險,恐怕性命不保。

  那時候,我也管不得你,你好自為之就是。不過有一句話要記住,咱們當初隨闕宣起事,後來跟隨闕霸和闕黎,不是為了求死,而是為了求生。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其所才是道理。”

  李倫沉默片刻,點頭表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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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麋繯一同前往鹽水灘的路上,麋繯雖然問劉闖,在城外遇到的那個乞丐究竟是什麼來歷?

  可劉闖,卻沒有回答。

  他認得張承,哪怕和張承有過衝突,但劉闖覺著,那並不重要。

  和張承幾次接觸,特別是在朐縣城門下的一次交鋒,讓劉闖發覺,張承是個極有決斷的人。

  按道理說,羽山賊滅亡,張承他們早就該逃離朐縣。

  卻裝成乞丐模樣在城外乞討,劉闖便意識到,張承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出於對張承射殺闕黎的欣賞,劉闖沒有去找張承麻煩,而是資助他一些錢,警告張承離開朐縣。

  隨後,這件事就被他拋在腦後。

  在鹽水灘找到裴紹後,裴紹發了好大一頓牢騷。

  朐縣之戰這麼大的事情,他竟然沒有趕上,總覺得心裡有些遺憾。由此可以看出,這裴紹絶對是一個好戰分子。正常人那會聽到打仗,就興奮的往前湊呢?偏這傢伙,就是這個德行。

  陪著麋繯練了一下午的射術,踏著斜陽,兩人返回朐縣。

  麋繯自回家中,看上去興高采烈。

  而劉闖把麋繯送回家之後,也回到了家裡。

  家中一切正常,很平靜……劉勇也沒有再出去做護衛,而是留在家裡,負責照顧劉闖。

  金錢?

  以前劉勇或許會在意,但現在,卻不在關心。

  錢上的事情,自有管亥負責。劉闖接受了管亥的資助,就如同是一家人。以前劉勇總擔心,劉闖有朝一日知道管亥出身後,會與管亥反目。但現在看來,倒是多慮了!劉闖和管亥顯得很親切,讓劉勇也放下心,可以專注於練武……和張飛一戰,劉勇收穫不小。論搏殺經驗,張飛勝過劉勇;但若是比槍法,比氣力,劉勇明顯強過張飛,雖然只是那麼一點點。

  一個張飛,就如此凶悍!

  那關羽呢?

  還有寄居小沛的呂布,聽說他比關張更厲害,此外還有他麾下八健將,也都不是等閒之輩。

  劉勇心裡突然有一絲危機感,總覺得日後,說不定會和這些人再次交鋒。

  若不再進一層,只怕就要遇到危險……越是如此,劉勇就越是緊張,每日打磨功夫,不敢有半點懈怠。他同樣修煉龍蛇九變,但早已突破蒼熊變,練成鷹蛇同舞,其精氣神更達到了巔峰。

  再往上,就是龍蛇變,若修煉到巔峰,則是蛟龍變。

  蛟龍變是個什麼程度?

  劉勇也不清楚……這龍蛇九變,據說是傳自劉家祖上,至今已整整十九代。

  似乎除了第一代,也就是淮南厲王劉長練成了龍蛇變之外,劉長歷代子孫,就沒有人達到那個程度。連劉長也沒有練成蛟龍變,劉勇自然不太清楚後面的威力。而在劉長之後,歷經淮南王劉安謀反變故,劉長一脈逐漸衰落。從濟北貞王劉勃開始,劉家人便開始棄武從文。

  龍蛇九變卻流傳下來,成了一個傳說。

  劉勇得劉陶救命之恩,便留在了劉陶身邊。

  劉陶見劉勇氣力驚人,而且極為好武,乾脆把龍蛇九變,以及家中祖傳的引導術一併交給劉勇。

  只是沒等劉勇大成,劉陶就遭了不幸。

  潁川劉氏,隨之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劉勇只能依照著龍蛇九變的秘譜自己摸索,一步步修煉。好在,他練成了鷹蛇同舞!若按照管亥的說法,也就是所謂的煉神。如果能突破鷹蛇同舞,練成龍蛇變,也就能有更多保障。劉勇不敢懈怠,在這一點上,管亥遠遠不如。

  劉闖回家,劉勇也沒有去詢問他的事情。

  就這樣,一夜無事。

  第二天天不亮,劉闖就被劉勇驚醒,於是便爬起來,隨劉勇一同到了院子裡,迎著朝陽練功。

  劉勇先是指點了劉闖蒼熊變的幾個缺失,而後便出門去了。

  他喜歡一個人練功,所以每天都會跑去河邊的小樹林中練武。而劉闖則留在家裡,依照著劉勇的指點,反覆揣摩蒼熊變的動作,直至他把暴熊擔山一式練得滿意,這才心滿意足停下。

  管亥,這時候方從屋裡出來。

  “孟彥,這麼早就起來練功了?”

  劉闖笑道:“亥叔,你又睡懶覺……之前你不是說,要和我們一起聞雞起舞,怎麼昨天又吃醉了酒?”

  管亥這一點不好,練功有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意思。

  到了他這個年紀,遲遲無法突破煉神的境界,那心思也就漸漸淡了。雖然見劉勇叔侄勤奮,偶爾也會羞愧一下,可用不得太久,就恢復常態……這也是劉勇明明傳了他引導術,可是管亥卻始終停留在養氣的境界。用他的話說:年紀大了,何苦那麼拚命?反正也差不太多。

  為此,劉勇沒少嘮叨他。

  可是後來看管亥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劉勇也就懶得再去說他。

  聽了劉闖的調侃,管亥老臉一紅,“這可怪不得我,昨日張林請客,我也不好薄了他的面子,所以才吃多了酒。再說了,你怎麼不喚我起來?耽擱你亥叔我練功,說到底還是你的過錯。”

  “這種事情,怎能讓別人督促?”

  劉闖嘻嘻哈哈笑道,而後擦洗了身子,披上衣袍便要回屋。

  管亥蹲在門廊上,用青鹽漱口,正準備起身,卻聽到外面有人篤篤篤叩門,不由得一怔。

  “這麼一大早,又是哪個前來?”

  劉闖也在門廊上站定,疑惑看著管亥去開門。

  哪知門一開,從外面就闖進來一個人……不對,應該是兩個人才對。

  一個乞丐背著一個青年,進了院子之後,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廊上的劉闖,也不理管亥問話,快步上前,雙膝一軟,噗通便跪在地上。

  “劉闖,請救救我兄弟。”

  劉闖被來人這架勢嚇了一跳,連忙定睛觀瞧。

  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他看著那乞丐,輕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我昨天已經警告過你,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你居然當成耳邊風,還跑到我家來……莫非,你以為我劉闖真就不敢殺人?”

  一股濃郁的殺氣,頓時散發出來。

  管亥立刻隨手把院門合上,虎目緊緊盯著那兩人,只要劉闖一句話,他定會毫不猶豫出手,把這兩個人殺死。

  那濃重的殺氣,讓乞丐臉色發白,甚至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小小的庭院中,瀰漫著兩股殺氣。

  乞丐嚥了口唾沫,把背上的人放在地上,而後蓬蓬蓬連連磕頭。

  晨光中,乞丐的額頭都磕出了血,但是他彷彿沒有感覺,“劉闖,我知道我登門求救,有點冒昧,也有些可笑。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來,這朐縣城裡,還有誰能夠幫我……我以前害過你,是我的過錯。請你救我兄弟一命,張承願意以命償還,只求你大人大量,能救我兄弟。”

  看這樣子,似乎並無惡意。

  管亥慢慢踱步來到劉闖身邊,歪著頭打量兩人。

  他覺得那個昏迷不醒的青年看上去有點眼熟,當聽到那乞丐自報家門的時候,管亥突然一拍額頭,指著那昏迷的青年道:“我想起來了,這廝好像是羽山賊……那天在城門下,硬是擋住我幾個回合。他娘的,那天我雖然被人射傷,可是被這毛頭小子擋住,還真是有些丟人。”

  他說完之後,猛然盯著張承。

  “我記得,那天就是你這小子在人群裡突施冷箭,險些把我射殺……你居然還敢找上門來?”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3 12:05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三章 從今以後,你的命歸我!(上)

  張承面如死灰,目光呆滯。

  他只想到了劉闖,卻忘記當日朐縣城門下,他冷箭射傷管亥的事情。再想想劉闖和管亥的關係,張承哪裡還敢奢望劉闖救張超,劉闖就算是不殺他,都已經是萬幸,一時間心灰意冷。

  與其被人羞辱,倒不如來個痛快!

  張承一咬牙,手腕一翻,手中頓時出現一支鋒利的匕首,反手就要自盡而亡。

  哪知道,眼看著那匕首就要沒入胸口,一支大手蓬的一下子攫住他手腕,緊跟著輕輕一抖。張承就覺得一股巨力湧來,匕首再也拿捏不住,噹啷就掉在了地上。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劉闖那張圓圓的胖臉上,正帶著一抹極為古怪的笑容,眸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似要看穿他的內心。

  “我自知難逃一死,難道還要羞辱我不成?”

  張承瞠目,厲聲喝道。

  他用力甩手,想要掙脫劉闖的大手。

  可是劉闖那隻手,好像是一支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管亥笑道:“原來還是個烈性子……小子,你想死我不管,不過等你兄弟好了之後再死不遲。”

  “朱亥,你……”

  張承話說一半,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管亥。

  “你剛才說……”

  “兩軍對峙,各為其主。

  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哪裡來的那麼多怨恨?大丈夫胸懷寬廣,我若如你所想小肚雞腸,恐怕根本活不到現在。不過,你這小子倒是有些膽量,明知道滿城都在緝拿你們,居然還敢帶著一個傷者跑來找我們……呵呵,就衝你這膽子,我喜歡你,這一次就幫你一回。”

  “我……”

  人生起伏實在是太快太刺激,刺激的張承有點發懵。

  劉闖這時候鬆開張承的手,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支匕首,在手裡把玩了一番,突然問道:“看你方才用匕首的架勢,好像專門練過?”

  張承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道:“我父當年未從闕宣起事時,我曾於偶然機會,拜一軍吏門下學用此物。只可惜尚未出師,我父便隨闕宣起事。那軍吏便說,我和他緣分已盡,不知所蹤。”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張承剛才取匕首的動作非常詭異,劉闖也好,管亥也罷,都算得上是高手,卻沒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取出匕首。

  那個軍吏教張承的,恐怕並非普通劍術,而是刺殺之術。

  “那你的箭術,也學自那個軍吏?”

  “正是。”

  劉闖心中感嘆,這世上還真是有奇人異事。

  一個軍吏,竟然精通刺殺之術,可見他本領不凡。

  “我再問你,當日在城門下,我手裡有闕黎做人質,你怎就毫不猶豫,將他射殺?”

  張承聽了,露出一抹苦笑,“闕黎並非我主,當年我父因受闕宣恩義,故而舉家相從。那闕黎不學無術,根本就是個廢物之才。其實羽山軍中真正做主的人並非闕黎,而是他叔父闕霸。

  闕霸同樣野心勃勃,當初扶立闕黎也是無奈之舉,內心裡早就下定決心,要除掉闕黎。

  我父當日曾有吩咐,若有機會,便除掉闕黎……那天那種情況,我沒有其他選擇。事關我羽山軍生死存亡,又豈是一個闕黎能夠讓我束手就擒?我若就擒,恐怕我羽山軍就要全軍覆沒。所以那天不管怎樣,我都會殺了闕黎,以免他動搖軍心。哪怕背上弒主之名,亦在所不惜。

  只是……”

  張承苦笑一聲,低下了頭。

  哪怕他背上了弒主之名,羽山賊也難逃覆沒厄運。

  要知道,他們這一次的對手不是陶謙,而是比之陶謙更加狡猾,更加厲害的劉備劉玄德。

  劉闖倒是沒什麼感覺,可管亥卻眉頭緊蹙。

  弒主,在這個時代,絶對是罪不容恕的罪名,從某種程度上,更代表了品行,會被人恥笑。

  呂布若只是反出並州軍,可能情況會好很多。

  他最大的過錯,就是殺了丁原,以至於落得一個三姓家奴的罵名。

  張承比不得呂布勇武,偏偏又做出弒主行為,自然引起管亥的反感,甚至有一絲深深的厭惡。

  劉闖凝視張承,而張承也不畏懼,昂著頭迎著劉闖的目光,眼睛不眨一下。

  片刻後,他突然道:“你回去吧。”

  “啊?”

  “把你弟弟留下,然後回去召集你的人,去伊蘆鄉薛家店找黃管事,就說是我介紹過去,讓他妥善安置。待你兄弟的傷勢穩定,我自會派人把他送去。不過你記住,從今天開始,你的命是我的……你射殺闕黎我不管,但如若你將來敢背叛我,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追殺到底。”

  說著話,劉闖氣運丹田,腳下就是一頓。

  他腳下的青石,立刻四分五裂。

  張承嚇了一跳,也不贅言,跪在地上蓬蓬蓬朝著劉闖磕了三個頭,而後站起身,頭也不回就走了。

  “真要幫他?”

  管亥輕聲道:“此人弒主,絶非善類。

  他今日敢弒殺闕黎,明日就有可能背叛你……孟彥,我知道你是個有心思的人,只是這麼一個人,你可要小心一點。”

  劉闖道:“老虎吃人,是那人打不過老虎。

  可若是身懷伏虎之術,就算那老虎再兇猛,也只能老老實實聽話。張承這個人本性並不壞,若不然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跑來縣城裡為他兄弟求醫。能做出這種傻事的人,又怎可能會做弒主之事?除非,他根本不把那人當成主人……亥叔你放心,我自認不會看錯了人。”

  劉闖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程度,管亥心裡雖有不滿,但也只能忍住。

  他低頭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張超,“那這小子怎麼辦?”

  “請張先生來吧……張承不是說了,張超一直呆在羽山,從未來過朐縣。

  張先生的醫術不錯,想來為他治療,當不在話下……只是,這一回又要有勞亥叔你破費了。”

  管亥笑著搖頭,“認識你叔侄,算是我倒霉。”

  他上前一把將張超抱起來,“就讓他在我房間裡休息,待會兒你去找張先生,先把他救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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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勇練功回來,劉闖正好帶著張先生過來。

  詢問了一番之後,劉勇也就不再過問。劉闖陪著張先生進屋為張超治傷,管亥把劉勇拉到一旁。

  “我總覺得,那張家小子不是善類。

  孟彥幫助那張家小子,會不會惹禍上身呢?”

  劉勇往房間裡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孟彥不是小孩子,分得清輕重。

  他明知道那個張家小子做了那事,還堅持幫那小子,就說明那個小子,是真的有可取之處。我也不喜歡那小子,但孟彥有句話倒是沒說錯:他能為兄弟出生入死,就算壞也壞的有限。

  對了,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孟彥之前就想和你說,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老管,咱們在門口說話,順便幫孟彥看著。”

  “你還真相信孟彥……就不怕他看錯了人?”

  劉勇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臉上帶著一抹笑意。

  “若他看錯了,咱們改過來就是。”

  那話說的輕鬆,但管亥卻忍不住打了個寒蟬。

  在那笑容的背後,管亥看出了劉勇的心思:如果張承這些人真的不可以相信,就由我們殺了他們,為孟彥解決後患。

  其實,這不也正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嗎?

  管亥曬然而笑,“還是你看的清楚。“

  說著話,他在門廊上坐下,輕聲問道:“怎麼,有什麼事要和我說?”

  劉勇也坐下來,看著院門外,“老管,我叔侄的身份,你已經知道了。

  我和你交個底兒,我們不可能一直留在朐縣。孟彥現在是有幾件事情還沒有解決,所以一時走不開。但不管怎樣,我們今年肯定要走,迴轉老家潁川。孟彥馬上就要十八歲了,還沒有回家祭過祖。我想著,在他十八歲之前歸宗認祖,也算是了卻了我這心裡的一樁心事。

  只是,他捨不得你,有心邀請你,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年紀小,臉皮薄……我就代他把話說明:你知道孟彥的出身,回家之後,肯定要重立門楣。

  可當年老爺一家被十常侍滅門,家裡除了我和孟彥,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雖說回去之後,可以找老爺的朋友幫忙,但畢竟還是要靠自己。所以我就想邀請你我們一起回去,如何?”

  劉勇說罷,目光灼灼凝視管亥。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3 12:09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三章 從今以後,你的命歸我(下)

  這個邀請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些,以至於管亥毫無任何準備,當時就呆愣在那裡。

  劉闖要走嗎?

  離開朐縣,回老家……

  一直以來,管亥都希望劉闖能夠出人頭地。

  可當這一天真要到來的時候,他又有些茫然了!跟劉闖一起走嗎?他曾經是黃巾軍的渠帥,雖經背叛,心灰意冷,但骨子裡始終存有當年統帥千軍萬馬是的桀驁之氣。在朐縣兩年,他過的逍遙快活,很是自在。可若是跟劉闖回去潁川,便等於是寄人籬下,變成了附庸。

  管亥也不知道,他能否過得慣那種生活。

  同時,他也有些無法接受,一下子變成了劉闖的下屬。

  所以當劉勇說完之後,管亥卻沉默了……他呆愣愣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顯得有些迷茫。

  “大劉,這個事,容我想想。”

  “嗯,還有時間……不必著急做決定。”

  劉勇停頓一下,又接著道:“孟彥從沒有想過,要把你當成下屬。

  那天我要喚他少爺,他卻死活不肯,說什麼一日為叔父,終身為叔父……說到底,孟彥是個有情義的孩子。他一直把你當成長輩,雖然以前因為我,對你有些疏遠,可你也能看出來,他其實和你很親近。這兩年也多虧了你照顧他,他才能成長到如今地步。如果你和我們一起走,我相信他還是會把你當成長輩……朐縣雖好,終究是太小,又怎能比得了穎陰?”

  管亥,笑了!

  “大劉,莫再勸我。

  我也知道,孟彥是個好孩子。只是你知道,我並非一個人……

  有些話我一直沒有對你說,當初我曾統帥千軍萬馬,卻被一個我極為看重的部曲背叛,險些丟了性命。我一個人殺出重圍,流落朐縣,貧困交加,幸虧遇到了你和孟彥,否則早就死了。

  可在那之後,裴紹他們卻千里迢迢跑來找我,要與我同甘共苦。

  這幾年,他們陪著我躲在這裡,雖說逍遙快活,不愁吃喝,但我卻知道,苦了那幫子傢伙。

  我如果要走,一定會帶上他們;如果他們不願意,我會留在這裡,繼續做我的蟻賊。

  總之,我不能拋下他們……當年我落難時他們沒有拋棄我,而今我就算有了好前程,也不能扔掉他們。這件事情,我要和裴紹他們商量,如果他們同意,那我自然會隨你們去穎陰。”

  管亥的目光極為真誠,沒有半點推脫的意思。

  劉勇拍了拍管亥的肩膀,沒有再去催促……不管最後管亥是什麼決定,這個朋友一定要交!

  而這時候,張先生在劉闖的陪伴下,從房間裡出來。

  “孟彥你說的這個消毒之法,的確是有些新意。

  我以前倒是沒有往這方面考慮,你今天這一說,的確給了我一個全新的想法……嗯,這件事我回頭會寫信給我老師,向他進行請教。另外,你剛才先把刀用火燒紅,再割去腐肉,居然能止住鮮血,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孟彥將來若有空路過譙縣,不妨去找我老師說一說。

  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會樂於招待。”

  “先生的老師,又是哪位?”

  “呵呵,說起來我那位老師,倒是有些名氣……他姓華名佗,字元化。

  你到了譙縣一打聽,肯定能找到他。只不過他脾氣有點古怪,不過憑你說的這兩個法子,老師一定會接待。”

  劉闖笑眯眯道:“華佗……我記下了。”

  不過,他臉色突然一變,心裡咯噔一下:華佗?張先生的老師,居然是華佗?那個傳說中的神醫,曾經為關羽刮骨療傷,更創出開顱之法,號稱世界上第一位外科醫生的華佗嗎?

  “孟彥,怎麼了?”

  見劉闖神色不對,張先生不禁有些奇怪。

  劉闖連忙一擺手,“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張先生居然出自華神醫門下,以前闖卻是多有怠慢。”

  張先生哈哈大笑,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對了,那孩子的傷勢是處理妥當,不過他來的太晚,所以還有些危險。

  三天之內,他若是能醒過來,便無性命之憂……如果三天之內無法甦醒,恐怕……你要有所準備。”

  也就是說,那個張超有三天的危險期!

  劉闖點頭表示明白,向張先生道了謝。

  管亥取出診金,哪知道張先生卻拒絶了,“方才孟彥提出了不少新想法,讓我受益頗深。

  些許診金,若我再收取了,卻顯得小氣……回頭讓孟彥去我那裡再取些金創藥,等那孩子醒了,還要換藥包紮。嗯,診金就免了,不過這金創藥……呵呵,那是醫館提供的藥材所制,便收一個本金就好。老朱,你們這些習武之人好勇鬥狠,我就多準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張先生的金創藥,名氣不小。

  這東海郡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他的金創藥有奇效,只是製作繁瑣,所以並不容易買到。

  便是管亥,每次去也只能限量購買。

  而今張先生既然說可以為他專門製作,心裡面自然萬分高興。

  他和他的那些兄弟,是在刀頭上討生活……雖說蟻賊戰力驚人,可受傷也是在所難免。如果有張先生的金創藥傍身,至少能多幾分保證。管亥二話不說,摟著張先生的肩膀往外邊走。

  “張先生這回你可一定要幫我……誰不知道你的金創藥有奇效,既然是專門製作,不如多做一些,免得日後在麻煩你。錢方面不成問題,你做多少我要多收,還請張先生能多多幫襯。”

  好傢伙,人家只是說為你製作,你卻來了個獅子大開口。

  張先生哭笑不得,但話說出了口,卻不好收回。

  這老朱的臉皮,的確是越來越厚……也罷,就多做一些,權當是償還了孟彥之前的那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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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管亥和張先生出門,劉闖輕輕出了口氣。

  他轉過身,就迎上劉勇的目光。

  “叔父……”

  “那小子,真的值得你冒險幫忙嗎?”

  “我……我覺得,張承在那種狀況下,能那麼迅速的做出決斷,是個可造之材。

  至於品行,我寧可要一個品行不好,但有真才實學的人,也不願意要是個品行上佳,卻什麼都不懂的人。再說了,張承此人能如此重情,怎麼也算不得壞人。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闕黎不足以做他的主人,卻不代表我做不得他的主人。我有信心,讓他心甘情願的效命。”

  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

  劉闖也不清楚,他怎麼能這麼順流的把這句話說出來。

  但劉勇並沒有露出不快之色,反而輕輕點頭,“既然你已經決定,那我就支持你……

  將來若那小子真敢做背主之事,我便為你解決了這個禍害。孟彥,你真的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這很好。若是老爺還活著,一定會為你今日的成長而感到高興,還有夫人也會開心。”

  劉勇說完,幽幽吐出一口濁氣。

  哪知道,劉闖突然問道:“叔父,我娘親又是何人?”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4 12:19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四章 前奏(上)

  對於那個抱著少年劉闖,從刺客的追殺下逃出,找到劉勇託付之後,又縱火阻擋刺客追殺的女子,劉闖一直非常好奇。

  那應該是他的母親,但從身份上來看,似乎又不是劉陶正室。

  若不然,劉闖就應該叫劉伯彥,而不是劉孟彥。從劉闖的表字,更進一步證明了這個問題。

  劉闖一直想弄明白那個女子,也就是這具身體母親的身份。

  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所以直到現在才開口詢問。

  劉勇愣了一下,旋即苦笑著搖頭,“二娘子……夫人的出身,我也說不太清楚。孟彥你大概能猜得出來,夫人並非老爺正室。大娘子本是潁川鐘氏族人,與老爺感情甚好,可惜死得有點早,沒有留下子嗣。後來老爺出任京兆尹,夫人就是那時候跟隨老爺身邊。後來老爺本想扶她為大娘子,但夫人始終不肯同意,老爺也只好作罷。說起來,夫人複姓司馬,老爺也從未說過她的來歷。不過看夫人言談舉止,應該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司馬氏?

  劉闖本能的就想到了司馬懿。

  不過轉念又一想,天下複姓司馬的人何其多,總不能因為母親複姓司馬,就是司馬氏族人。

  印象裡,司馬懿好像是河內人氏,劉陶是在出任京兆尹,也就是在長安任職的時候認識的母親,兩者自然不可能有任何聯繫。天底下的好事,總不成都被你一個人占完了!一不小心變成了皇親國戚不說,還和司馬懿扯上關係?

  所以,劉闖便把此事放在一邊,隨後有叮囑劉勇,找人把劉陶和司馬氏的靈牌做出來。

  既然要歸宗認祖,靈牌雖然是小事,但也能證明劉闖的身份。

  劉勇聞聽,連連稱讚劉闖考慮周到……這麼多年,他就沒有想到這件事,沒想到被劉闖提起。

  這心裡面,自然也感到了一絲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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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超,悠悠醒來。

  睜開眼睛時,卻發現身處一個陌生房間,頓時激靈靈一個寒顫,翻身就想要坐起來。

  一隻大手,蓬的按住了張超的肩膀,緊跟著耳邊響起一個沉厚的聲音,“孟彥,這小子醒了。”

  張超扭頭看,嚇了一跳。

  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張對他而言,極為熟悉的面孔,朱亥!

  難道,我被抓了?

  張超想到這裡,就想要起身反抗。

  可管亥那只大手,卻如同一座山一樣壓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當然了,剛醒過來的張超,渾身沒有氣力。就算他是全盛時期,也比不得管亥的力氣,所謂掙扎,不過是徒勞而已。

  “小子,若不想死就老老實實躺在這裡。

  他娘的,老子照顧你兩天,醒過來居然連聲謝謝也不說,這羽山賊的素質可真他娘的差。”

  管亥嘟囔著,突然聲音裡帶著些火氣,啪的一巴掌拍在張超的胸口。

  這一巴掌,打得張超差點背過氣去……

  “說了讓你別亂動,你他娘的就是不聽。

  看看,傷口又裂開了,老子還他娘的要給你重新上藥。我告訴你,別給我添亂,否則老子現在就把你丟進鍋裡面烹了。”

  由於掙扎的動作過於激烈,以至於張超的傷口裂開。

  包裹在腹部的白布,滲出一道紅色印記,令管亥頓感不滿。

  這時候,屋中光線一暗,劉闖從屋外走進來。

  他手裡捧著一碗肉粥,走上前放在榻旁,伸手掐著張超的脖子,就把他的腦袋給撐了起來。

  那動作實在是太不溫柔,掐的張超險些斷氣。

  “亥叔,他是病人,你那麼大氣力,非拍死他不可。

  斯文,要斯文一點……正好昨天換下的紗布已經幹了,順便給他換了藥,再讓人把張承找來,這小子也就老實了。對了,告訴張承,讓他想辦法把這小子弄出去,我可不想惹麻煩。”

  張超聽到張承的名字,頓時平靜下來。

  可是劉闖的大手好像鐵鉗一樣掐著他脖子讓他有點喘不過氣,連忙擺手,示意劉闖鬆開手。

  管亥忍不住大笑,指著劉闖道:“你道我不粗魯,你又能斯文到哪裡?快點鬆手吧,再不鬆手,你可就要把他掐死了。”

  劉闖這才發現,張超面紅耳赤,呼吸困難的模樣。

  嚇了一跳,忙鬆開了手,旋即用褥子墊在張超身下,便站起身來。

  “好了,我去通知張承,亥叔幫忙給他包紮一下。”

  說完,劉闖也不理那躺在榻上咳嗽不止的張超,便快步走出房間。

  當晚,張承偷偷溜進城裡。

  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朐縣已取消夜禁,守衛也不似前段時間那麼嚴密。張承只需要喬裝打扮,便混入城中。看到張超已經醒過來,他心裡也非常高興,但更多的,還是一絲感激。

  “少爺,今天我在薛家店,聽到了一個消息。”

  “嗯?”

  “曹操派遣使者前來徐州,意欲請劉備出兵征伐袁術。”

  劉闖聞聽,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雖然早已經知道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劉備可曾答應?”

  “目前尚不太清楚。不過黃管事打探來消息,說是曹操上表劉備為鎮東將軍,宜城亭侯。黃管事還說,劉備現在占居徐州,急需朝廷為他正名,所以十有八九不會拒絶曹操的請求。”

  歷史上,劉備的確是沒有拒絶。

  看樣子黃劭對徐州方面頗為關注,故而才會打探消息。

  劉闖想了想,“請回去之後告知黃管事,我承他這個人情。”

  張承答應了一聲,便去探望張超。

  兄弟兩人見面,自然少不得一陣寒暄。劉闖也沒有去打攪他們,坐在庭院裡,目光有些呆滯。

  正月,曹操聽取了程昱的意見,決議西迎漢帝。

  只不過,豫州當時尚處於混亂狀態,黃巾餘孽一直未曾平息。二月,曹操決定征伐潁川,大敗黃巾。時漢帝雖已逃至雒陽,但此時的雒陽,早已不復當年盛況。史書裡記載,董卓遷都時,曾縱火焚燒宮城。當漢帝帶著一干臣子來到雒陽時,只看到了一片廢墟,百官甚至沒有居住之地。

  ‘披荊棘,依丘牆間’。

  ‘州郡各擁強兵,而委輸不至,群僚饑乏,尚書郎以下自出采穭,或餓死牆壁間’……

  由此可見,當時漢帝面臨的情況,是何等惡劣。

  曹操率先西迎,更送去了大批糧食和輜重供漢帝食用,自然令漢帝非常高興,於是加封曹操建德將軍,以茲鼓勵。這個時候,曹操尚未穩定豫州,所以急需盟友相助,來穩定局勢。

  袁術在壽春蠢蠢欲動,曹操不想在這個時候與之正面交鋒。

  豫州的情況本就不是太好,若再經戰亂,勢必會讓局勢變得更加糜爛。

  這種情況下,用一個不知所謂的名號,說動劉備出兵牽制袁術,對曹操而言是最佳選擇;同時,如黃劭所言,劉備雖然占居了徐州,但始終算不得正統,所以也非常希望,能夠獲得一個正式的名號。若不然,對徐州的控制,始終不能名正言順,也就會出現諸多的隱患。

  徐州,要亂了!

  表面上看,劉備和曹操是各取所需。

  可實際上呢,卻是曹操占了大便宜……

  接下來徐州必然會戰火不斷,呂布劉備相互攻伐,令這個錢糧廣盛之地,最終變得一派殘破。

  徐州雖好,終究是四戰之地,無法作為根基所用。

  劉備從一開始謀取徐州,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不管是曹操還是江東,都不可能坐視他坐擁徐州。

  要打仗了,該走了!

  但是,回潁川真就是一個最佳選擇嗎?

  說心裡話,劉闖並不是特別贊同。回潁川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夠把出身問題解決,站在一個更高層次的起點上。可若說發展,還真就不一定……曹操很快就會西迎漢帝,隨後遷都許縣。

  雖說這個時候的曹操,還沒有顯露太大野心,可他麾下謀士獻出‘奉天子以令諸侯’的策略後,也注定了曹操會對漢室懷有警惕。在這種情況下,劉闖回到潁川,也就等於是羊入虎口。既然已經決定不再投奔劉備,劉闖就必須設計另一條出路。難道,真要去投奔曹操?

  一時間,劉闖也就變得更加茫然……

  張承見過張超,把經過和張超解說了一遍,安撫住他不安的情緒之後,便走出房間。

  “少爺,我回去了。”

  “嗯。”

  “過兩天,我會想辦法把小超接走。

  他留在縣城裡,始終都是一個麻煩。如今他傷勢既然好轉,我先把他接出縣城,暫時安置在伊蘆鄉那邊。

  黃管事哪裡,少爺可有其他吩咐?”

  劉闖驀地清醒過來,“麻煩你代我拜託黃管事,就說若徐州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請儘快告知我。

  特別是劉備是否同意出兵,決意何時出兵,若能打探出來,則是最好。”

  “張承,明白。”

  ++++++++++++++++++++++++++++++++++++++++++++++++++++++++++++++++++++++

  張承走後,劉闖在家裡顯得有些心緒不寧。

  照顧張超服了藥之後,他就坐在院子裡發呆。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

  劉勇從外面回來,見管亥不在,便疑惑問道:“你亥叔去哪裡了?”

  “亥叔?”

  劉闖這才反應過來,他讓管亥去找張承,可只有張承來了,管亥卻不見蹤影。不過他旋即一想,便猜出了一個大概。

  “剛才我讓亥叔去伊蘆鄉,想來他順道跑去鹽水灘了吧。

  伊蘆鄉和鹽水灘又不算太遠,亥叔那幫老兄弟都在鹽水灘,說不定去找裴紹商量事情,應該沒有事情。”

  劉勇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孟彥,我在街市上聽到一個消息,說是曹操派遣使者已經抵達下邳。”

  “我也聽到了!”

  “你怎麼想?”

  劉闖一愣,心道:這消息傳的好快。

  張承剛把消息傳來,朐縣也得到了消息……不過很顯然,朐縣這邊還不知道曹操的真實意圖,所以劉勇說的也不太清楚。看樣子,鬱洲山那幫子海賊,的確是有些手段,居然能打探出具體的內容。薛州未必有這樣的本事,否則鬱洲山海賊也不會這麼多年來,困於海島上。

  黃劭!

  這絶對是黃劭的手筆。

  他投奔薛州才一個多月,就在徐州編織出這麼一個情報系統,說明此人,的確是有真才實學。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4 03:50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四章 前奏(下)

  “叔父,我想……我們該走了。”

  “走?”

  “徐州很快會變成是非之地,劉備也未必能控制住這種局面。

  到時候,這徐州必然會戰事連連。朐縣雖然未必會受到波及,但肯定會被影響。咱們繼續留在這邊,少不得要被捲入其中。我覺得,咱們該考慮離開徐州……可以暫時先返回潁川。”

  “暫時?”

  劉勇敏鋭覺察到劉闖話語中的不妥之處。

  劉闖點點頭,“回潁川歸宗認祖可以,但那裡卻非安全區域。先歸宗認祖,而後再設法另謀出路。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什麼交情都是假的,唯有實力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叔父,若想要光耀門楣,太平盛世時,父親的想法沒有錯誤。可現如今,連皇帝都陷於朝不保夕的境地,咱們在潁川,也難有作為……這麼多年了,父親生前那些個朋友,也不知能給多少幫助。”

  他差點就說出‘槍桿子裡出政權’的話來。

  不過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免讓人感覺有些大逆不道。

  哪怕劉勇是他最親近的人,劉闖還是把話埋在心裡。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還要耐心等待。

  前世,他可以為朋友報仇而隱忍一年。

  今生,他更年輕,即便是隱忍一下,也算不得大事。

  劉勇武藝超群,但是對這些事情,並不是太明白。說到底,他就是個武痴,以前因為要照顧劉闖,不得不分出精力。而今劉闖已經康復,雖然對劉勇很尊重,可劉勇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擺放在從屬的地位。反正劉闖的眼光比他好,見識也不錯,他也就樂得輕鬆。

  “此事,要和你亥叔說一下。”

  “嗯?”

  “我之前和他說過,要他和我們一起去潁川。

  聽他的意思,倒是不太反對。不過關鍵還是要看他那些部曲的想法……這件事情,最好是你和他說清楚。有什麼計劃,將來是什麼打算,都要說明白,免得到時候他不好和別人交代。”

  劉闖聞聽,立刻答應。

  既然劉勇和管亥說過這件事,那他再去說,也就好開口了。

  可是……

  劉闖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麋繯的影子。

  這件事情,又該如何與麋繯說明呢?如果和她說明白,她是否會和我一起走呢?

  一想到這些,劉闖又開始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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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的飛快。

  眨眼間,就進入四月天。

  初夏已經到來,朐山被綠色覆蓋,透出盎然生趣。

  和管亥的交流非常順利,同時管亥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裴紹等人,願意隨劉闖前往潁川。

  裴紹這些人,都不是那種能安分守己的傢伙。

  雖則做上了蟻賊,卻並不能滿足他內心中好戰的衝動。

  當蟻賊雖然好,可是有很多的顧慮,自然也就不能痛痛快快的搏殺……試想,東海郡本來就是個偏僻之地,人口也不算多。走朐縣的商隊,大都是做那種犯禁的營生。從朐縣入海西,再由海西入淮南……官府無力管束,對於那些做違禁生意的行商而言,無疑是最佳選擇。

  為了保護商路暢通,蟻賊便不能頻繁出擊。

  要保持商路的繁榮程度,才可以做的長久……

  說實話,裴紹這些人早已經厭煩了!哪怕他們在鹽水灘稱王稱霸,哪怕他們的收益極高。這幫子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亡命徒,讓他們過太平安逸的日子,也著實有些讓他們感到為難。

  所以,裴紹之前才有了去汝南的想法。

  去潁川,似乎也不錯。

  沒想到劉闖這傢伙居然是漢室宗親……黃巾軍反漢,也是無奈之舉。對裴紹這些人來說,當初的所作所為,也就是為了找一條活路而已。如果能有進身之階,他們又怎麼可能反對?

  大漢四百年江山統治,對於許多人來說,這漢室始終是正統。

  即便裴紹他們是反賊,可內心深處,還是把漢室作為最佳選擇……

  張超,已經被送去伊蘆鄉。

  黃劭在薛家店做的風生水起,已逐漸成了氣候。

  想要從朐縣帶出一個人?對黃劭而言,並不是一件難事。張超的傷勢還需要調理,但大體上已經無礙。劉闖呢,也樂得清靜……畢竟家裡有這麼一個外人,有些事情就不太方便進行。

  從黃劭那邊傳來消息,劉備已經同意了曹操的請求。

  也由不得他不同意,劉備現在需要名正言順的執掌徐州,如果沒有朝廷的認可,又怎可能坐穩這個位子?偏偏他是個草根出身,雖然昔年在盧植門下求學,但最後卻是被盧植趕走。更不要說,盧植已經死了五年,根本無法給他幫助。昔年同窗,也得罪的狠了……公孫瓚對他借兵援救徐州,一去不回頭的舉動非常不滿,也就不可能去幫助劉備。再說了,公孫瓚而今自身難保,和袁紹的交鋒更是節節敗退,如今屯駐易京,哪裡會有心情管劉備的事?

  可除了公孫瓚之外,劉備現如今,是真的找不出一個,能夠為他在朝廷裡說話的人。

  曹操願意上表保奏劉備為鎮東將軍,正合了劉備的心思。

  雖然麾下不少人表示反對,可劉備還是決定,出兵征伐袁術……由不得他不出兵!沒有正統之名,他占居徐州就不能名正言順;若得罪了曹操,說不定就會遭受曹操極為兇狠的攻擊。

  徐州雖大,但真的無法和曹操抗衡。

  四月初,劉備送走曹操使者,並承諾會儘快出兵。

  中旬,他力排眾議,開始集結兵馬,整備輜重糧草,出兵之心,彰顯無遺。

  徐州上下,頓時被戰爭的陰霾所籠罩……徐州別駕陳群在苦勸劉備無果之後,失望的離開下邳,返回潁川老家。

  消息傳來,劉闖也就明白,他離開朐縣的時機,已經成熟。

  這一日,劉闖約麋繯來家裡做客。

  劉勇和管亥,都在為離開朐縣做準備,忙得是昏天黑地,也沒有在家。

  仲夏,艷陽高照。

  麋繯出現在劉闖家門口。

  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薄煙翠柳蟬衣。低垂鬢髮,斜插碧玉簪子,花容月貌,恰似出水芙蓉。珍珠一跑進院子,就直奔像龍而去。劉闖在院子裡擺上一張小桌子,還準備了酒菜,看到麋繯,圓嘟嘟的臉上,頓時露出憨厚的笑容。

  “三娘子今天真漂亮。”

  麋繯臉一紅,而後俏皮的一翹鼻子,“那是自然……笨熊,今天怎麼這麼好,居然請我吃酒。”

  劉闖搔搔頭,憨憨一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請你吃酒。”

  “傻樣!”

  麋繯輕聲道了一句,便在院子裡坐下。

  “三娘子且坐一會兒,我去看著灶上,馬上就可以開飯。”

  劉闖小跑進了廚房,麋繯則坐在院子裡東張西望。

  驀地,她看到了一幕極為尷尬的場面……像龍前蹄搭在珍珠背上,屁股一聳一聳。麋竺先是一愣,旋即俏臉通紅,輕聲啐了一口,便連忙起身往屋裡走。畢竟是個大姑娘,雖然平日裡很活潑,可是看到這種場面,又如何能夠坐得住?這像龍,還真是一匹無品的色馬。

  劉家的房舍,一如漢代禮制所規定,一堂二舍,極為標準。

  麋繯並不是第一次來劉家,可這一次,她卻意外發現,在正堂中間,不知何時擺放了兩副靈牌。

  靈位前燃著香,還有一些供品。

  麋繯不禁有些好奇,於是走上前,仔細查看。

  正位上的靈牌,寫著先父劉公陶之位。

  旁邊一副相對較低矮的靈牌上,則寫著:母劉門司馬氏之位。

  麋繯愣住了!這分明是劉闖父母的靈牌。

  可是在她的記憶裡,劉闖從未談過他的父母,而劉闖的家中,也從沒有擺放過他父母靈位。

  劉公陶,劉陶!

  這應該是笨熊父親的名字;旁邊那個司馬氏,是笨熊的母親。

  麋繯貝齒輕輕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從一旁供桌上拿起兩柱香點燃,分別在劉陶和司馬氏兩人靈位前插好,而後恭恭敬敬的行禮。

  “三娘子,你怎麼在這裡?”

  劉闖端著飯菜出來,卻發現麋繯不在院子裡,於是便進屋尋找。

  麋繯轉過身,輕聲道:“笨熊,他們是誰?”

  劉闖,沉默了!

  半晌後,他輕聲道:“是我父母。”

  “可是,我從前問你時,你從未說過……”

  “我……”劉闖猶豫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這件事,說來話長!”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5 12:06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五章 麋繯夜奔(上)

  庭院中,樹葉沙沙響。

  從朐山吹來的風,帶著一絲海水的氣息,從朐縣上空拂過,令人感到格外涼爽。

  暮夏時節,正是最炎熱的時候。不過那風中的涼意,讓人感覺非常舒爽。裡閭民舍的屋頂白茅隨風搖曳,匯聚在一起,猶如白色波浪。遠遠看過去,很漂亮,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受。

  麋繯眼淚汪汪,伸手摸著劉闖的頭髮。

  “笨熊,你好可憐。”

  聽完劉闖講完自己的故事,麋繯不禁為之動容。

  只是她的這個動作,實在是讓劉闖感覺不太舒服……怎麼有一種寵物的感覺,真是不太自在。

  不過,沒等他做出反應,麋繯的臉色,突然變了。

  “笨熊,你是不是要走了?”

  “啊?”

  麋繯眼中,閃動淚光。

  好像無意識的把蟬衣飄帶在手指上纏繞,她抬起頭,看著劉闖,“笨熊,你現在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肯定要回去歸宗認祖。那豈不是說,你要離開朐縣,以後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

  麋繯嬌憨刁蠻,但並不愚蠢。

  劉闖頓時沉默了!

  片刻後,他用力點點頭,突然一把握住麋繯的小手,“三娘子,你跟我一起走吧。”

  麋繯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好像天邊晚霞。

  她用力從劉闖手中抽出柔荑,有些生氣道:“笨熊,你這話說的忒無禮了。

  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和你走?朐縣是我的家,我家裡還有兄長……怎能不明不白的和你走。

  哼,你不是司馬相如,我也不是卓文君。

  若真那樣做,我以後又如何見人……笨熊,這種話以後不許亂說,弄不好會惹來事端。”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劉闖笨嘴笨舌,看著麋繯輕聲說道。

  麋繯垂下螓首,半晌後怯生生道:“笨熊,我也不想你走,可是……

  你和我大兄說一下吧,以你而今的出身,大兄一定不會反對,到時候我就有藉口和你一起。”

  和麋竺商量?

  劉闖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出結果。

  麋竺而今一頭紮在劉備的身上,在他看來,已坐擁徐州的劉備,又怎是劉闖可以相提並論?哪怕劉闖出身潁川劉氏,可別忘了,麋竺是商人,他更看重的,恐怕還是眼前的這份利益。

  劉闖臉色陰晴不定,“可是你大兄,能同意嗎?”

  “為什麼不同意!”

  麋繯抬起了頭,一臉疑惑之色,“我雖然沒聽過你父親的名字,但以你之言,必然是一代名士。我大兄生平最敬重的就是名士,若知道你是潁川劉氏子弟,高興還來不及,如何能反對?”

  “可是……”

  麋繯頓時變了臉,好像一頭兇狠的小老虎,揮舞著拳頭,“笨熊,你想反悔?”

  “我哪有……”

  “那你吞吞吐吐的不爽快!”麋繯喜歡劉闖,兩人更是青梅竹馬,感情很深。如果劉闖沒有開這個頭,麋繯還能矜持一些。可既然已經表明了心跡,當然不會再遮遮掩掩的去隱藏。

  “我不管,你去和大兄商量,否則的話……哼哼,小心我打你。”

  眼看著平日裡溫良賢淑的麋繯,又變身家暴女的傾向,劉闖哪裡還敢拒絶,連忙點頭答應。

  可答應之後,心裡又一陣發苦。

  該如何才能讓麋竺點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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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將黑時,麋繯離開了劉家。

  心裡滿懷忐忑,驚喜,期盼,麋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反正心裡面有些五味雜陳。

  劉闖的身世突然明朗,讓麋繯有些吃驚。

  她喜歡劉闖,但也因為這樣,所以時常感到焦慮。

  大兄是什麼樣的人,她非常清楚。

  商賈出身的麋竺,有商人世家那種與生俱來的市儈和功利特性。雖然他在徐州頗有名望,但更多是建立在麋家那富可敵國的家產之上。哪怕他再高瞻遠矚,可是那商人的功利和市儈,注定了他決不可能容忍麋繯嫁給劉闖這樣一個沒有出身,沒有家產,更沒有地位的平民。

  麋繯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從不敢在麋竺面前提起劉闖,就是害怕觸動了麋竺那根敏感的神經。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劉闖一晃變成了潁川名士,大漢國戚,諫議大夫劉陶的獨子,也就預示著劉闖的身份和地位,將會發生巨大改變。麋家雖非名門,卻也是大戶豪強。麋繯在這種環境中長大,自然清楚似劉陶那樣一個名士,背後蘊藏著何等巨大的隱性能量。而那能量,絶非麋竺能抗拒。

  也就是說,麋竺會同意她和劉闖的關係。

  這一直是麋繯夢寐以求的結果,但這一刻即將到來時,麋繯卻產生出一種難言的感受。

  患得患失……對,就是這樣一種感覺。

  笨熊,還會像以前那樣愛護我嗎?

  麋繯一時間,迷茫了!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

  麋繯來到麋家門前的時候,麋涉快步上前,為麋繯牽住馬繮繩後,有馬伕上前趴在一旁,麋繯踩著那馬伕的背,從珍珠身上下來。

  麋涉輕聲道:“大老爺回來了。”

  “啊?”

  麋繯愣了一下,但旋即露出一抹喜色,“大兄是何時回來的?”

  “大老爺午後到家,之後就和二老爺在書房裡商議事情……這會兒還沒有出來。”

  麋繯連忙道:“那我去找他。”

  說罷,也不等麋涉再開口,便好像一隻快樂的小鳥般,跑進了大門。

  大兄回來的正好,我正好可以和他商量一下笨熊的事情。想來大兄知道笨熊的身世,一定會很開心吧!

  想到這裡,麋繯心中立刻生出一絲甜蜜。

  能夠和劉闖在一起,對麋繯而言,也是她如今期盼的結果……所以,她已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麋竺。

  麋繯一路小跑,穿過中閣,直奔後宅。

  麋竺的書房,就在後宅東廡,四周靜悄悄的,沿途也不見什麼人。麋繯很瞭解自家兄長的毛病,每逢和二兄商量事情的時候,就會把後宅的人趕走,以期有一個相對而言安靜的環境。

  沿著後廊走,麋繯來到麋竺書房門外。

  這是一處極為幽靜的廂房,一邊是池塘,旁邊栽種一片竹林。

  和風徐徐,拂動竹林搖曳,沙沙作響。麋繯放慢腳步,剛準備敲門,卻聽到一個清雅的聲音,從屋中傳來。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5 12:09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五章 麋繯夜奔(中)

  “主公已開拔廣陵,而今下邳有三將軍駐守。

  他離開下邳之前,已經同意了我的請求……子方,這次小妹下嫁過去,你我兄弟必然能為主公心腹。此前主公雖然看重你我,但終究隔了一層,算不得親信。這一次,我麋家必能崛起。”

  麋繯的手,驀地僵住了。

  她聽得出,說話那人正是大兄麋竺。

  “說起來,劉使君確有人主之像,性情寬宏溫和,又是漢室宗親,盧中郎門下,投奔他的確是一條出路。可是小妹正值荳蔻年華,而劉使君已年近四旬,兩人相差近二十歲,小妹會願意嗎?再者說了,劉使君早年已有妻室,之前在小沛時,又納甘氏為妾……小妹嫁過去,恐怕也只能為妾,甚至在甘氏之下。父親臨終前,要你我好生照拂小妹,如今卻要……”

  “子方所言差矣!”

  麋竺似乎很興奮,也有些激動,大聲道:“那甘氏不過小沛尋常人家女兒,只因長的美艷,所以才得了主公的寵愛。除此之外,她又有什麼資格與小妹爭寵?小妹姿容亦美,且有你我在背後幫襯。主公如今在徐州根基未穩,正要你我資助。那甘氏,又怎比得我麋家富庶?”

  麋芳沉默了……

  “再者說,主公夫人,已失散多年,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主公而今已近不惑之年,膝下卻無子嗣相伴。依我看,主公早晚會重新娶妻,那時候小妹憑你我幫襯,便可以順勢上位。將來若為主公再添一二子嗣,我麋家便可以在主公帳下站穩,那時候便是二將軍和三將軍,恐怕也比不得你我得主公寵信……至於說主公的年紀,哈哈哈……”

  麋竺一陣爽朗笑聲,“主公乃當世豪傑,雖年紀大些,又算得甚事?

  再說了年紀大,反而更知道疼惜小妹,小妹更不可能受什麼委屈。而且,主公對小妹感官頗好,小妹與主公的印象也不錯。否則的話,主公上次怎可能贈馬與小妹,小妹也欣然接受。

  子方,此事不用再討論了,聽我的主意,絶不會有錯。”

  麋芳似乎還是不太放心,“那劉使君準備何時迎娶小妹?”

  “待主公自廣陵返回吧……這段時間,咱們要多費些心思才是。

  怎地也要在主公面前展現出咱們的實力,絶不能小氣了!這樣吧,過幾天你就帶小妹去郯縣,先做些準備。我這邊會再準備一下,等主公返回下邳,就把小妹送去,主公定然欣喜。”

  “……”

  麋繯腦袋裏,頓時一片空白。

  麋竺和麋芳兩人後面說了些什麼,她已經沒心情再去留意,整個人好像傻了一樣,失魂落魄的沿著後廊,悄然離開。

  這,還是那個平日裡寵愛我的大兄嗎?

  麋繯萬萬沒想到,麋竺居然想要把她送給劉備。

  她對劉備的感官還好,此前見過幾次,但內心裡始終把劉備當作一個淳厚長者。除此之外,麋繯沒有任何想法!當初劉備送她珍珠,她雖感覺驚喜,但並未往深處想,更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名字居然會和劉備聯繫在一起。要知道,劉備的年紀,足以做她的父親啊!

  劉備年近四十,而麋繯不過十六。

  兩人相差二十多歲,又怎可能在一起生活?

  可是,大兄為了他的前程,為了所謂的麋家崛起,竟然毫不猶豫的把她賣出去。

  麋繯怎麼也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回到房間裡,更呆愣愣坐在榻上,許久說不出一句話。

  麋竺的性子,麋繯很清楚。

  這個兄長,看上去姿容非凡,器宇軒昂。但內心卻是個極為剛強的人,一旦拿定了主意,就絶不會改變。身為麋家之主,掌控逾億資產,麋竺又怎麼可能如表面上看去那麼簡單呢?

  笨熊的出身雖好,但只是一家之言。

  況且,笨熊現在還是個平民,哪怕回到潁川,日後如何?尚未可知。

  但劉備已經闖出名聲,更坐擁徐州。你別去管劉備在徐州是否名正言順,他手下文有簡雍孫乾這樣的人物,武有關張陳到這種大將。笨熊孤零零一個人,又怎可能比得劉備權勢熏天?

  這種情況下,麋竺會做出什麼選擇,可想而知。

  麋繯能夠肯定,麋竺絶不會同意把她嫁給劉闖……弄個不好,他甚至會想辦法壞了劉闖性命。

  沒錯,劉闖是劉陶之子,麋繯相信。

  但同時,劉闖默默無聞,麋竺要想害死劉闖,並非一樁難事。

  麋繯突然間,打了一個寒蟬。

  她想起來,自己讓劉闖找麋竺提親。

  若不提還好,如果提了,恐怕劉闖難逃一死……不成,必須要儘快阻攔劉闖提親才成。

  麋竺說,過兩日讓麋芳把她帶去郯縣。估計這一去郯縣,再想離開,已不太可能……聽麋芳的口吻,似乎是不太同意。這一點從麋芳和麋竺對劉備的稱呼就能看出端倪。麋芳稱呼劉備做‘劉使君’;而麋竺則稱呼劉備為‘主公’。但是,麋芳一向尊敬麋竺,甚至是言聽計從。如果麋竺沒有決定,一切都還好說。可是,一旦麋竺決定下來,結果便可想而知。

  麋繯想到這裡,頓時急了。

  她起身便往屋外走,可是才走出房門,卻見麋沅匆匆跑來,“三娘子,大老爺聽說你回來,有事找你。”

  麋繯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表面上她仍舊是一副輕鬆之色,笑眯眯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大兄,我馬上過去。”

  麋沅沒有想太多,忙告辭離去。

  他前腳剛走,麋繯立刻喚來貼身丫鬟,“小豆子,幫我去做一件事。”

  “小姐請吩咐。”

  “你立刻去劉家,告訴笨熊,就說我有事找他,讓他明天正午在神農堂旁邊的酒肆等我。”

  小豆子乖巧答應一聲,便轉身退下。

  麋繯閉上眼,努力平定了一下內心中的惶恐,而後長出一口氣,邁步走出了房間……

  ++++++++++++++++++++++++++++++++++++++++++++++++++++++++++++++++++++

  第二天,劉闖一早起床。

  本來,他已經做好準備,去麋府提親。

  不過小豆子深夜突然傳信,說麋繯找他有事,令他立刻改變了主意,決定暫緩前去麋府的計劃。

  麋繯若找他,大可以親自登門。

  突然間讓他在神農堂旁邊酒肆里會面,讓劉闖產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叔父,明天咱們不去麋府了。”

  “為什麼?”

  劉闖之前,已經把他的想法告訴了劉勇。而劉勇也很贊成,準備和劉闖一同去麋府提親。

  哪知道劉闖卻突然改變了計劃,不禁讓劉勇感到疑惑。

  劉闖和麋繯之間的感情,他心裡非常清楚。如今麋繯吐了口,按道理說劉闖應該是迫不及待才對,又為何突然間改變計劃?

  “我感覺有點不太好!”

  “哦?”

  “三娘子突然找我見面,和今天所說的情況有些不正常。我總覺得,可能出了變故,所以三娘子才會約我相會……既然如此,去麋府提親顯然有些莽撞。我想還是明天先見了三娘子之後,再做決斷。”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6 12:05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五章 麋繯夜奔(下)

  劉勇恍然,立刻表示同意。

  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他有些看不明白。

  但他相信劉闖,這孩子自從恢復了記憶之後,就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智慧和見解……換句話說,劉闖長大了,他已經能夠思考問題。而這方面,劉勇並不擅長。搏殺於疆場之上,決勝於搏殺之間,才是劉勇的長處。他只是輕聲叮囑劉闖,“既然事情有變,孟彥可要多加小心。”

  “嗯,若有可能,讓亥叔這兩日去鹽水灘坐鎮,咱們隨時準備出發。

  家中的重要物品,也一併送去鹽水灘……萬一情況發生變化,說不定還會出現不必要的波折,咱們要提前做好準備才是。”

  劉勇點頭,“放心吧,我會安排此事。”

  就這樣,劉闖一早就來到神農堂。

  他並沒有馬上進入麋繯說的那家酒肆,而是走進神農堂,裝作抓藥的模樣,暗中觀察情況。

  一切都很正常,酒肆里人並不多,三三兩兩,都是些普通食客。

  劉闖在神農堂裡買了兩副金創藥,看時間差不多,就拎著藥包,裝作無事的模樣慢悠悠走進酒肆。

  麋繯還沒有來!

  劉闖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一旦發生事情,這裡可以迅速跳出窗子,沿著小巷逃離。

  他不是提防麋繯,而是擔心其他變故。

  畢竟昨天晚上過來通知他的人,不是麋繯,而是小豆子。

  小豆子跟隨麋繯多年,和當初那個差點把劉闖害死的麋家丫鬟芽兒差不多,算是麋家的老人。

  芽兒可以為了情郎,盜取麋府財貨。

  那麼小豆子……

  哪怕小豆子年僅十四歲,跟隨麋繯也有四五年的時間,甚至和劉闖也很熟悉。但劉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坐在酒肆一隅。大約等了半個小時,麋繯的身影,出現在酒肆門口。

  只是,劉闖發現在麋繯身後,竟然還跟著兩個麋府家丁,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笨熊?”

  麋繯看到劉闖,露出一副驚喜模樣。

  這一幕落入劉闖的眼中,心裡面更感不安。

  如果不是發生變故,麋繯又何必這樣演戲?她越是如此,劉闖就越是心神不寧。當然了,他臉上還是露出一副驚喜之色,站起來和麋繯招了招手,“三娘子,你怎麼在這裡,來吃碗蜜水?”

  麋繯扭頭,和那兩個家丁交代了兩句,便邁步走進酒肆,坐在劉闖對面。

  “笨熊,出事了。”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當麋繯單獨面對劉闖的時候,才露出了一抹惶恐和焦慮之色,言語中更顯得很不客氣。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笨熊,你現在聽我說,別說話。

  大兄要把我嫁給劉備作妾,而且劉備也同意了。

  他們準備在劉備從廣陵返回下邳的時候,就操辦此事。我大兄的脾氣,你想來也清楚……雖說你現在出身不同,可是和劉備相比,還是有些差距。所以,大兄一定不會同意你我之間的事情。你若前去提親,甚至會有性命之憂……別看大兄平日裡很和藹,但實際上,卻是一個極其狠辣的人。這關係到他的前程,還有我麋家的未來,我敢肯定,他不會放過你。”

  哪怕是早有心理準備,當劉闖聽完麋繯這番話以後,還是免不了心頭一震。

  “那怎麼辦?”

  這時候,有夥計送來蜜水,擺在麋繯面前。

  麋繯喝了一口蜜水,貝齒咬著朱唇,輕聲道:“過幾日,大兄要我隨二兄去郯縣。

  所以這兩天,我出門不太方便,就算是出來,也會有人跟隨。笨熊,你敢不敢冒一回險呢?”

  “你說!”

  “三天後,卯時。

  我會藉口遛馬,帶珍珠出城。

  到時候,咱們在十里坡相會,而後逃離朐縣……我可不想嫁給那個快要做我父親的劉玄德。只是我敢肯定,一旦大兄發現,絶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咱們可能要面臨大兄的追殺,甚至劉備也會派人攔截。笨熊,你要想清楚。如果咱們這樣做的話,你便會有性命之憂。”

  麋繯的臉上帶著笑容,看上去好像是和劉闖談笑。

  不過,從她的眸光中,卻透出了一抹堅定決絶之色,更帶著一絲期盼。

  她想知道,劉闖會怎麼決定。

  笨熊會不會因此而退縮……

  只要劉闖露出半點猶豫之色,麋繯就會改變主意。

  當然了,她絶不會去嫁給劉備,但她卻希望,劉闖能夠毫不猶豫,這樣才配得上她的付出。

  劉闖,笑了!

  “繯繯,你不負我,我絶不負你。

  三天之後,卯時十里坡,咱們不見不散……至於你大兄!到時候誰敢攔我,先問我寶刀是否答應。”

  言語間,沒有流露出半點遲疑,更不見絲毫的猶豫。

  一股淡淡的殺氣,充斥在話語中。

  麋繯頓時笑了,只是和之前相比,她此刻笑得,無比歡快。

  “那我走了。”

  “三娘子,你要小心。”

  “嗯,若有變故,我會讓小豆子和你聯絡。

  而今家中,除了小豆子之外,很難有我相信之人。笨熊,你這兩天也要多小心,莫露了破綻。”

  “我知道!”

  麋繯如釋重負般,站起身,和劉闖笑著道別。

  目送麋繯背影遠去,劉闖的臉色,突然間變得格外難看。

  果然是出了岔子……正如麋繯所言,劉備現在羽翼初成,絶不是他一介平民可以相提並論。麋竺商人習性,會選擇哪個?顯而易見!若劉陶活著,麋竺必不敢生事,甚至會受寵若驚。問題是,劉陶已經過世十二年,潁川劉氏,更消失多年……麋竺,又怎可能會有忌憚?

  幸虧三娘子機警,把消息傳遞出來。

  如若不然,他冒冒失失跑去麋府,很可能會如同麋繯所說的那樣,成為麋竺刀下的亡魂……

  只是這樣一來,的確是要費些周折。

  麋家在東海郡實力強橫,特別是在朐縣,更可謂是一手遮天。

  如何才能避過麋家的耳目逃離出去?

  劉闖不由得眉頭緊蹙……

  不過,三天時間,說不定也夠了!

  依稀記得,呂布出兵奪取下邳,將張飛擊潰,便是這一兩日光景。若如此的話,劉備必然無暇顧及他,麋竺也會手忙腳亂。到那時候,徐州必然一片混亂,而沛縣定然守衛鬆懈。

  過沛縣,而後西行。

  只要過了沛縣,就進入兗州治下,想來也就安全了……

  嗯,就這麼做。

  馬上回去,和叔父亥叔商量這件事,要有一個妥善安排才行。

  想到這裡,劉闖也有些迫不及待,站起身來喚來夥計,會了帳,便匆匆離去。

  他前腳剛走,從窗外突然間閃出一個人來。

  夥計正在收拾東西,被那人嚇了一跳,定睛看清楚後,他笑罵道:“張隊率,怎地這般神秘?”

  那人臉色陰晴不定,聽夥計開口,強笑了一聲。

  “沒事,路過這裡而已,正要去衙門應卯……小八自去忙吧,莫要管我,我這就要走呢。”

  夥計答應一聲,端著餐具走了。

  而那人則手扶窗欄,片刻之後,臉上閃露出一抹果決之色。

  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6 12:02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六章 殺機四伏之火焚裡閭(上)

  回到家,劉闖就看到院門口停著一輛馬車。

  兩個粗壯的漢子,抬著一口木箱從裡面出來,看到劉闖,便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書箱裡,裝的是劉陶那些書籍。

  劉闖疑惑走進院子,管亥正從屋裡走出來。

  “孟彥,你回來了!”

  “亥叔,你們這是做什麼?”

  管亥笑道:“準備一下,把一些貴重物品先搬過去,集中在一起,也方便搬運。”

  劉闖立刻反應過來,也就是說,裴紹他們已經同意雖自己前往潁川。若是在之前,他可能會非常高興。但是現在,他怎麼也無法興奮起來,反而心中生出一絲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憂慮。

  “叔父在屋裡嗎?”

  “正在收拾靈位,準備一同搬走。”

  劉闖和管亥聊了兩句,連忙跑進屋中。

  劉勇正小心翼翼把劉陶和司馬氏的靈牌放進一個做工頗為精美的金絲楠木製成的木箱子裡。

  看到劉闖進來,他並沒有理睬,而是把手中的活兒做完,把箱子合上。

  “孟彥,見到三娘子了?”

  “嗯。”

  “情況如何?”

  劉闖長出一口濁氣,苦笑道:“不是太好。”

  “哦?”

  劉勇沒有再追問,而是抱著箱子,示意劉闖到廂房裡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廂房,劉闖立刻感覺到,昔日看上去有些擁擠的房間,似乎變得寬敞許多。屋子裡一些貴重的雜物,顯然都已經搬上了馬車。劉勇把木箱子放在榻上,而後走到門口,朝外面看了一眼,大聲喊道:“老管,我有點事情和孟彥說,走的時候叫我一聲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沒事別來打攪!

  管亥在外面應了一嗓子,劉勇這才轉身道:“說吧,到底是什麼狀況?”

  劉闖輕聲把麋繯說過的話,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

  劉勇聽得很用心,末了輕輕點頭。

  “既然三娘子這麼說,那你到時候見機行事就是。

  三娘子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說明他是喜歡你喜歡的狠了。一個女兒家,有這樣的決心,孟彥一定要珍惜才好,莫要辜負了三娘子這一番情意……不過這樣也好,麋家雖然有些家產,可終究是商賈氣太重。以後若真成了親家,那麋竺麋芳未必能給你帶來好,疏遠了也無妨。

  對了,族譜可還在你身上?”

  劉闖連忙起身,從褥子下把族譜取出。

  劉勇打開箱子,結果族譜,小心翼翼放進去之後,復又把箱子鎖好。

  他抬起頭,看著劉闖道:“過一會兒我和你亥叔把這些東西都搬去鹽水灘,晚上就不回來了。

  你看好門,有什麼事情,明天我回來了再說。

  左右也就是三天時間,這幾天你要多小心……三娘子說的不錯,麋大公子看似溫和,實則也是個狠辣之人。如果走漏了消息,他定然會找你麻煩。這裡不是潁川,咱們還要多小心。”

  “叔父放心,我這幾天會呆在家裡,不會出門惹事。”

  見劉闖答應,劉勇也就放了心。

  雖然劉闖經過牢獄之災後,性情大變,變得有時候連劉勇都感到陌生。但他卻相信,劉闖絶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或許以前他懵懵懂懂,但恢復記憶之後,做事也就越發的謹慎。

  這時候,管亥過來,告訴劉勇馬車已經裝好。

  劉勇答應一聲,抱著木箱子往外走,劉闖就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門。

  “孟彥,甲子劍暫且放在我這裡,待出發時,再還給你。”

  管亥而今沒有趁手兵器,劉闖乾脆把甲子劍先交給他使用。反正在朐縣縣城裡,也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反倒是鹽水灘那邊混亂,萬一和人發生了衝突,管亥少不得要與人搏殺。不過,管亥之前已經把甲子劍送給了劉闖。雖然這寶刀本就是他的兵器,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該說明白的事情,還是要說明白。

  在這一點上,管亥分的很清楚,以免和劉闖鬧出什麼誤會。

  劉闖也就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劉勇牽著青驄馬出門,翻身跨坐馬背之上。

  “孟彥,你晚上在家,要多小心。”

  “我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家,叔父放心就是。”

  那邊,管亥也跨上一匹戰馬。

  他這匹馬,遠不如青驄馬,更不能和劉闖的像龍相提並論。一匹很尋常的戰馬,是裴紹在鹽水灘,通過牙人從下邳高價買來。徐州從來都不是產馬之地,所以馬匹的價格,也比普通戰馬要貴一些。似管亥這匹馬,若是在冀州或者幽州並州那些城市,估計不會超過兩金。

  可是在下邳,裴紹卻花費了三金左右。

  如果換算成五銖錢,就是四萬多錢,比之正常市價,要高出一倍。

  這裡面有五銖錢貶值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因為徐州不產馬,以至於價格遠遠高過北方。

  用裴紹的話說:“這已經很便宜了!

  這樣一匹戰馬,如果是在江東地區,至少要在四金左右。”

  四金,近六萬錢……南北地區的馬價落差,就是如此驚人。

  管亥也上了馬,兩個從鹽水灘趕來的手下跳上馬車,和劉闖打了個招呼之後,便馭車而走。

  劉闖在鹽水灘學射,和裴紹等三十六人也混了一個臉熟。

  所以,他微笑著和那兩人擺了擺手,目送劉闖等人離去,這才轉身又回到院中。

  他站在院子裡,環視左右,心裡面突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受,甚至有些不舒服……這並不是他的情緒,而是這具身體所產生的異樣感情。之前的劉闖,在這裡住了近十年之久,早已經產生了感情。雖然那個劉闖已經不在了,可這份感情卻無法抹去,深深刻印在這具身體中。

  劉闖嘆了口氣,拎起簸箕,鏟了一簸箕的精料,放在像龍身前。

  當初劉勇說的一點都不假,這像龍的食量驚人,如果沒有管亥的幫襯,恐怕根本無法養活它。

  劉闖伸出手,拍了拍像龍的大腦袋。

  像龍則抬起頭,眸光中透出一絲疑惑之色。

  像龍的眼睛,和尋常的馬匹不同……瞳生五色,流轉妖異光彩。

  之所以為寶馬良駒,便是因為它有著近乎人的靈覺。它可以感受到劉闖內心的茫然,於是放棄了眼前的草料,把腦袋塞進劉闖懷中,蹭了兩下,而後打了個響鼻,令劉闖心情頓時好轉許多。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

  那就見機行事……

  若一個小小的朐縣就把他為難成這個樣子,日後他又如何面對更廣闊的天地,更兇殘的對手?

  想到這裡,劉闖拍了拍像龍的腦袋,轉身回到屋中。

  +++++++++++++++++++++++++++++++++++++++++++++++++++++++++++++++++

  不知不覺,天黑了。

  夜幕再一次將臨,把朐縣籠罩。

  一輪皎月當空,月光輕柔,灑在庭院裡。

  劉闖吃了晚飯以後,便回到屋裡。不知為什麼,心裡面總覺得有點不太安寧,於是又走出房間,把馬鞍和馬鐙披掛在像龍身上。至於那馬蹄鐵,也已經為像龍釘好,只不過沒有驚動朐縣人,而是在鹽水灘,找了一個鐵匠打製完畢以後,偷偷為像龍釘上,並無外人知曉。

  一開始,像龍有些不適應。

  但經過這段時間,它也漸漸習慣了腳上的馬掌。

  只是這馬鞍卻很少披掛,以至於當劉闖為它披掛妥當,像龍卻感到很不舒服,在院子裡不停打轉。

  好一陣子的安撫之後,像龍總算是平靜下來。

  劉闖沒有把它拴在樹上,而後讓它在庭院中自由活動。

  看外面靜悄悄的,劉闖搔搔頭又回到屋中……多心了吧!這時候又會發生什麼變故?

  他抄起那桿盤龍槍,在手裡掂量了一下。

  近二百斤重的盤龍槍,如今拿在手裡已不太吃力。特別是在練成暴熊擔山之後,用管亥的話說,劉闖已經到了養氣的巔峰。只差一步,就可以突破養氣,進入煉神境界。只是這個過程,會非常緩慢。好在劉闖身邊不缺藥材,特別是麋繯送他那一盒參丸,更讓他氣血充盈,氣力大增。

  劉勇說,這參丸雖然不能幫助他馬上突破煉神境界,但是卻可以為日後打下更為堅實基礎。

  氣血足,氣力生。

  可惜,麋繯只偷來了一盒參丸,早已經服用殆盡。

  如果能持續服用,按照劉勇的說法,多則一年,少則半年,當劉闖的氣血積蓄到一定程度,就可以達到煉神的水準。

  至於這煉神的水準究竟是個怎樣的狀態?

  劉勇也給出了答案。

  氣隨心走,力由骨生,或舉輕若重,或舉重若輕,輕重隨心,不拘一格。

  而更重要的,則是在煉神之後可以繼續威勢……這個‘勢’很難用言語解釋清楚。不過劉闖大體上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

  似關雲長誅文醜斬顏良;似張翼德喝斷當陽橋。

  似小霸王孫策獅兒不可與之爭鋒;似呂奉先傲絶天下,無人可當。

  似趙雲長阪坡前七進七出;似典韋宛城戰死,猶自令賊兵不敢靠前……

  所有這一切,全在於一個‘勢’。

  當你沒有達到煉神境界的時候,根本不會明白,這個‘勢’蘊含什麼意思。

  劉闖輕撫盤龍槍,好像撫摸情人的肌膚。

  良久,他輕聲一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讓這盤龍槍大放光彩……

  把盤龍槍放好,劉闖便進了廂房。天氣炎熱,他和衣而臥,倒在榻上,不知不覺間便進入夢鄉。

  這一覺,睡得好香甜。

  劉闖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間心中一陣悸動,令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驀地翻身坐起,就聽到屋外傳來像龍嘶鳴……像龍平時很安靜,若非有事,絶不會這麼嘶鳴。

  劉闖忙披衣站起,快步走出房門。

  出門的時候,他順手抄起盤龍槍,而後向外張望,就見像龍顯得有些焦躁,正圍著院子奔跑。

  劉闖連忙過去,一把攏住了像龍的繮繩,像龍這才平靜下來。

  不知何時,朐縣起了風!

  天邊飄來一片烏雲,將皎月遮掩。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劉闖也說不出是什麼原因,腦海中突然間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來,心裡頓時更感幾分警惕。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7 12:26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六章 殺機四伏之火焚裡閭(下)

  風聲,呼嘯。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暴風雨到來之前的氣息。

  劉闖把盤龍槍靠在門廊上,回屋迅速把兕皮甲披掛在身上。

  幾道黑影,從低矮的院牆外翻進來。那幾人才一落地,就見像龍長嘶一聲,便兇狠撲來。

  為首一人剛站穩身形,像龍就到了他跟前。

  就見像龍也不停頓,巨大的身體猛然一橫,狠狠撞在那人身上。

  來人被像龍撞擊,身子一下子飛出去,蓬的摔在樹幹上,口中噴出一口血,頓時氣絶身亡。

  其餘幾人,看到這情況一驚,倉啷拔出寶劍,便朝像龍撲來。

  說時遲,那時快。

  一個如同巨雷般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大膽毛賊,休傷像龍,看槍。”

  劉闖一出門,就看到幾個黑衣人圍著像龍,頓時大怒。他抄起盤龍槍,墊步騰空而起,一槍刺出。

  那大槍破空,發出‘嗡’的一聲鳴響。

  一名賊人忙拔劍相迎,就聽鐺的一聲響,槍劍交集,那寶劍被大槍一下子崩開,盤龍槍夾帶萬鈞之力,噗的一聲便扎進了那黑衣人的胸口。槍頭從黑衣人的後心透出……劉闖臉上殺機盎然,絲毫沒有平日裡那份惇厚模樣,

  眸現雙瞳,兩手一合陰陽把,撲棱便把那黑衣人甩出去。

  “什麼人,來此送死。”

  三個黑衣人被劉闖這如同雷霆般的一槍嚇了一跳,

  不過馬上回過神來。

  相互對視一眼,三人也不說話,揮劍就向劉闖撲來。

  劉闖臉上閃過一抹獰戾,大槍翻飛舞動,就聽三聲慘叫,瞬間把三個黑衣人刺翻在血泊中。

  也就在這時候,院子外突然間亮起火光。

  劉闖連忙閃身跳到門廊上,舉目向外眺望。

  數十支火把在院外閃動,百餘家丁打扮的人,在一個青年的率領下,已經把劉家小院圍住。

  “麋沅,你想幹什麼?”

  劉闖一眼認出,那為首的青年,正是麋涉的弟弟,麋沅。

  火光中,麋沅身披筩袖鎧,胯下馬掌中一口大刀,看上去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也難怪麋沅如此,他對劉闖的印象,從來都不是太好。

  和麋涉的低調不一樣,麋沅是個極其飛揚跋扈的青年……加之麋芳對他也很看重,更讓他有些忘乎所以。麋沅一直想不明白,朐縣雖小,但也有不少俊彥。三娘子從小喜歡和劉闖一起玩耍,對其他人大都不假顏色。偏偏劉闖是個平民,而且以前又是個膽小如鼠的性子。

  麋沅就是不懂,三娘子看上劉闖哪一點?

  前次朐縣之戰,劉闖叔侄是大展神威,就連張飛對劉勇也讚不絕口。

  而麋沅呢?

  被闕霸帶著一幫子人打得重傷,若非麋芳請來醫生為他診治,至少要落個殘疾。一邊是在床上養傷,一邊是春風得意,讓麋沅更加不快。今晚,他突然得到麋竺的命令,要他率人前來圍殺劉闖。雖然不太清楚這裡面的前因後果,但是能殺了劉闖,麋沅就會感到很開心。

  “劉闖,你做的好事!”

  “我做了什麼?”

  麋沅手中大刀遙指劉闖,厲聲喝道:“我家兩位老爺對你這賤種素來看重,當初你叔父帶你投奔朐縣,也是老太公心好,收留你叔侄二人。可你叔侄卻不思報答,反而恩將仇報……劉闖,大老爺有命,今日要取你人頭。若聰明的,就乖乖就縛,否則你家二爺這口刀可不認人。”

  劉闖心裡一咯噔,頓時緊張起來。

  麋竺要殺我?為什麼!

  他思來想去,都想不出什麼地方得罪了麋竺……如果有的話,那恐怕就是麋繯的事情。

  劉闖不太清楚,麋竺如何知道他和麋繯的事情,但既然事情已經出來,那他也就不會退縮。

  眼中閃過一抹殺機,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盤龍槍。

  麋沅,還有那些個家丁,並不足以讓他感到恐懼。

  他現在擔心的,就只有麋繯……麋竺既然下令要取他性命,也就是說,麋繯那邊遇到了麻煩。

  看著院外的麋家家丁,劉闖知道,今晚少不得要有一場惡戰。

  沉吟片刻,他突然道:“麋沅,你等一下,我這就出來。”

  聽了劉闖的話,麋沅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什麼暴熊,說到底,還是一個膽小鬼。

  你看,我就那麼一恐嚇,他就害怕了……

  “傳我命令,等這廝一出門,大家就一擁而上,把他亂刀砍死。”麋沅那張清秀的臉上,露出一抹猙獰之色,“大老爺有令,要死不要生。那個取了劉闖的人頭,大老爺那邊必有重賞。”

  一幹家丁聞聽,頓時興奮了!

  麋竺出手闊綽,那是出了名的……

  哪怕明知道劉闖厲害,可重賞之下,一幹家丁還是忘記了恐懼。

  他再厲害也是一個人而已,我們這麼多人,難不成還殺不得他一個嗎?於是乎,麋家家丁,一個個躍躍欲試。

  麋沅之所以這麼張狂,也有原因。

  他打聽過,劉勇和管亥下午離開朐縣,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也就是說,而今只有劉闖一個人在家……他再厲害又如何?縱他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

  如果劉勇和管亥在,麋沅必然不會這麼張狂。

  更何況,二老爺已經命麋涉率五百僮客前往鹽水灘,更聯合了鹽水灘一干亡命之徒,準備圍殺劉勇管亥等人。雙管齊下,麋沅自然不會有任何擔心。不過,他還是提了小心,畢竟此前劉闖展露過他的勇武,萬一這傢伙狗急跳牆,麋沅還真就沒什麼把握,能贏得了劉闖。

  他勒馬後退兩步,一幹家丁躍躍欲試。

  就在這時,忽聽家丁傳來一聲驚呼,“那房子怎麼著了?”

  原來,劉家的房舍,突然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劉家的住宅,並不是那種泥瓦房,而是夯土加上茅草,用糯米水攪拌之後建成。屋頂更撲了厚厚的白色茅草,火一點就著。而此時風很大,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劉家房舍一下子就燃燒起來。

  就在麋沅感到迷惑不解的時候,就聽院子裡傳來一聲馬嘶。

  緊跟著,就見一匹神駿異常的汗血寶馬,隔著近一米半的院牆,竟一躍而出,猶如神龍出海。

  麋家家丁猝不及防,被這突然間竄出來的戰馬嚇了一跳。

  “麋沅,想要殺我,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劉闖跨坐在像龍背上,手擎盤龍槍。當像龍馬躍出院牆之後,大槍在他手中一振,撲棱棱就是一招蛟龍出海,一抹殘影掠過,站在最前面的家丁,便被盤龍槍透胸而入,當場氣絶。

  劉闖兩膀一用力,把那家丁的屍體一下子雙飛出去。

  “擋我者死!”

  他大吼一聲,猶如巨雷炸響。

  像龍馬旋即發出長嘶,一人一馬便殺入人群。

  “攔住他,休走了劉闖。”

  麋沅大吃一驚,連忙揮刀指揮,命令家丁衝上去。

  劉闖這時候,已經發了狠。兩個月前,他曾經和這些人並肩作戰,而今卻要刀兵相向……不過,他並無任何愧疚之心,心中充斥著一股子狂暴殺意。這感覺,就好像前世那個夜晚,他夜入仇人家中,把對方一家滿門殺害。三娘子,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否則的話,我要麋家為你陪葬。

  看著蜂擁而來的麋家家丁,劉闖大槍翻飛。

  二百斤重的盤龍槍舞動,就好像是閻羅王手裡的追魂帖一樣,真個是沾著就亡,挨著就死。

  那些個麋家家丁,平日裡對付些普通人還成,要對付劉闖,顯然不是對手。

  劉闖一人一馬殺入人群,大槍舞動,就見血肉橫飛。

  槍影重重,罡風呼嘯。

  有那幾個自恃武藝高強的上前阻攔,但卻瞬間被劉闖斬殺。

  麋沅這時候,有點怕了!

  他是真沒有見過劉闖發狠,基本上都是從別人口中聽到。他打死也不相信,昔日那個膽小鬼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絶世高手。可他現在看到了,也證實了,心裡面頓時一陣陣發慌。

  可麋竺有命,麋沅不敢逃走。

  麋竺的脾氣他很清楚,別看平時一副笑呵呵的模樣,可一旦翻臉,絶對是六親不認。

  想到這裡,麋沅一咬牙,催馬輪刀就上。

  “劉闖,拿命來。”

  他厲聲喊喝,眨眼間便到了劉闖跟前。

  劉闖這時候,正好一槍挑翻一個麋家家丁,大槍探出,來不及收回,就見麋沅輪刀便推過來。

  他在馬上一哈腰,低頭躲過。

  二馬錯蹬的一剎那,像龍突然間跨步橫身一撞,狠狠撞在麋沅的坐騎上。

  麋沅那匹馬不差,但是比之像龍,卻有天壤之別。戰馬被像龍撞了一個趔趄,麋沅在馬上險些掉下去。他連忙雙腿夾緊了馬腹,剛想要穩住戰馬,哪知道劉闖在馬上一伸手,蓬的就攫住了麋沅的腰帶。

  “過來!”

  隨著劉闖一聲大喝,麋沅被他生生從馬上拎起來,架在馬背上。

  麋沅剛想要掙扎,劉闖抬手一記手刀,便劈在了麋沅的脖子上……麋沅,只覺眼前一黑,頓時昏迷。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7 12:16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七章 飛熊降世(上)

  麋府中閣,燈火通明。

  麋竺坐在燈下,手捻鬍鬚,正捧著一部尚書讀得津津有味。

  中閣大堂裡,除了麋竺之外,還坐著一個人。只是他看上去很緊張,雖然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但一會兒扭動一下,一會兒扭動一下,每一個動作,莫不顯示出他內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如果劉闖在這裡,一定能認出這個人,正是張林。

  麋竺似乎心無旁鶩,捧著書卷,不時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激賞之色,口中更不時發出‘嘖嘖’聲音。

  而張林則坐立不安,緊張看著麋竺。

  “張隊率,我記得你和劉家,關係不錯。

  前些日子,羽山賊作亂時,你第一個站出來,帶著巡兵離開……據我所知,在此之前,你一直對朱亥執弟子之禮。按道理說,你不應該出賣他們,怎麼這一次,卻跑來我這裡告密呢?”

  就在張林快要忍耐不住的時候,麋竺突然放下書,目光清冽,看向張林。

  “啊!”

  麋竺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張林沒能反應過來,隨後更是面紅耳赤。

  不過,他早已經料到會有這樣的問話,所以很快就平靜下來。沉默一下,他抬起頭向麋竺看去。

  “我雖與朱賊曹學藝,但並未獲得真傳。

  朱賊曹眼中,只有劉闖那個膽小鬼,從未把我放在眼中。我自問資質不遜色那個劉闖,可他卻從未正眼看過我。前次我甚至不惜棄了前程,願意隨他歸隱,可到頭來,還是得不到他看重。

  孟彥,孟彥,孟彥……

  他眼睛裡,只有劉闖一人,根本不會在意我為他做出什麼樣的付出。

  既然他不把我當作弟子,我又何必再把他看作老師?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朱亥既然不把我放在眼裡,我也不必對他忠心耿耿。小時候曾聽先生說過一句話:天下熙熙為利而去,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我而今業已及冠,若再不把握機遇,就只能終老朐縣。

  大老爺乃徐州名士,更為我東海翹楚。想來也知道我的事情……我張家在朐縣,也算小有名望。可我不過旁支庶出,根本不得家族看重。我不甘心如此蹉跎一世,大丈夫生於世上,當有所作為。故而今日前來投奔大老爺,為日後謀劃,更想要在劉使君面前,求進身之階,還望大老爺成全。”

  一開始,張林說的吞吞吐吐。

  但隨著他放開心情,言語也就變得流利許多,甚至是出口成章。

  麋竺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看著張林連連點頭。

  這廝,是個真小人!

  出賣朋友,也能這麼理直氣壯,的確是個人物。我而今在劉使君帳下效力,身邊也的確是缺少可用之人。這傢伙能識文斷字,倒也可以做個幫手。在我手中,他也休想折騰出花樣。

  “張林,可有表字?”

  “尚未得字。”

  麋竺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贈你一表字如何?”

  張林大喜,連忙起身道:“多謝大老爺賜字。”

  麋家在朐縣的實力,遠非張家可以相比。而且張家也沒什麼出眾人才,更不能和麋家相提並論。麋竺這一番話,也表明了招攬之意。張林日間在偶然機會下,聽到劉闖和麋繯的談話,不惜出賣劉闖朱亥,為的不就是這麼一個機會?有麋竺支持,張林日後前程自然光明。

  麋竺想了想,沉聲道:“詩曰:有鶖在梁,有鶴在林。維彼碩人,實勞我心……就叫公美,以為如何?”

  這是《詩·小雅·白華》中的詩句。

  張林雖識文斷字,但是卻沒有讀過《詩》,自然也就不太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不過麋竺賜字,也代表著把他視為心腹。張林求得便是這麼一個機會,連忙起身拜倒在地上,向麋竺道謝。

  “大老爺,出事了!”

  門外,傳來一個惶急聲音。

  麋竺自然聽得出,說話的人乃是他心腹,麋澤。

  “公美,且在這裡稍候,我馬上回來。”

  麋竺起身走出中閣,片刻後回來,臉上已經沒有了和藹之色,陰沉沉的,好像滴水一樣。

  張林忙道:“大老爺,可是剿殺朱亥不利?”

  麋竺搖搖頭,沉聲道:“鹽水灘那邊,我派麋涉領五百人剿殺朱亥劉勇,問題應該不大。我只是有些吃驚,以麋沅的本領,帶了一百五十人去捉拿劉闖,竟被他逃走,甚至還擒下了麋沅。

  這廝,竟如此剽悍?”

  張林嘴角一撇,沉聲道:“大老爺,非是張林背後說人壞話……麋沅雖是二老爺心腹,但說起本事,遠不如麋涉厲害。此人也就是會些把式,不足以抵擋劉闖。大老爺久不在家,所以不太清楚那劉闖。之前這廝被人陷害,也不知怎地就性情大變……他以前膽小,但手上並不弱。非是我自誇,若真個火拚,這朐縣城中,恐怕除了劉勇和朱亥,沒有人是他對手。”

  “那你呢?”

  見張林侃侃而談,麋竺突然來了興緻。

  張林道:“若單打獨鬥,十個張林非劉闖對手。

  但若真要殺他,張林倒是願意請命,將此獠人頭獻於大老爺面前。”

  “那你需要多少人?”

  “請大老爺與我三百人足矣……同時,封鎖城門,全城設卡。只要發現劉闖蹤跡,就擊鼓為號。張林願與大老爺立下軍令狀,劉闖他絶活不到天亮……不知大老爺可願信張林一回?”

  麋竺聞聽,哈哈大笑。

  “張林,我既然問你這些,自然信你有此手段。”

  他猶豫了一下,沉聲道:“我府中尚有八百僮客,就一併交給你來指揮,務必要將那劉闖斬殺。”

  “喏!”

  張林拱手領命,大步流星而去。

  麋竺在中閣踱步,片刻後沉聲道:“麋澤!”

  “大老爺有何吩咐?”

  “你立刻帶人去城外田莊,不必問三娘子態度,就算是給我綁,也要讓她上車,連夜趕奔郯縣。此外,田莊內三百僮客,還有十車彩禮,也都一併帶上。到郯縣後,與子方說明就是。”

  麋涉聽罷,領命而去。

  麋竺則輕輕拍了拍頭,坐下來長出一口氣。

  突然,他冷笑一聲,彷彿自言自語道:“區區鄙夫,也敢張狂……哼,這朐縣不管怎樣,也輪不到你一個鄙夫猖狂!”

  ++++++++++++++++++++++++++++++++++++++++++++++++++++++++++++++

  像龍在秦東門大街上急行,鐵蹄聲陣陣。

  朐縣百姓,更是感到萬分緊張。

  之前和羽山賊一戰才過去不多久,剛恢復了平靜,又突然間全城宵禁。

  裡閭烈焰熊熊,令人們感到非常擔心。沒聽說有戰事啊?怎麼突然間,又打起來了呢?

  一時間,人們關門閉窗,在屋內提心吊膽。

  身後的追兵,已經沒了聲息,劉闖突然勒住繮繩。

  像龍長嘶一聲,四蹄穩穩落地。劉闖坐在馬背上,臉上露出迷茫之色……這個時候,城門已經落鎖,又該從哪裡出城?他看了一眼馬背上的麋沅,眉頭一蹙,一下子將他從馬背上掀下來。

  蓬的一聲,麋沅摔落在地,昏沉沉睜開眼。

  “說,麋竺是如何知我計劃?”

  盤龍槍冰冷的槍鋒,抵在麋沅的脖子上,令麋沅頓時清醒過來。

  “劉闖,你敢無禮!”

  話未說完,麋沅只覺肩膀一疼。盤龍槍毫不猶豫的刺入他的肩膀,把他生生釘在了地上。劇烈的疼痛,讓麋沅發出一聲慘叫。他瞪大眼睛,露出駭然之色,看著劉闖,腦袋裏一片空白。

  “我再問你一回,麋竺為何要殺我。”

  “大老爺聽說你要帶三娘子私奔,所以非常惱怒,於是命我前來殺你。”

  別看麋沅平日裡做出一副強硬姿態,可是卻受不得半點痛。大槍刺透他肩膀,讓他再也不敢硬氣,連忙開口道:“大熊,非是我要殺你,乃大老爺差遣。看在昔日情分上,饒我一命。”

  “是何人告密。”

  劉闖厲聲喝道。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傍晚時,大老爺命人送三娘子去城外田莊,還讓我兄長率五百鋭士,前往鹽水灘剿殺你叔父和朱賊曹。我只奉命殺你,其餘事情,我真的是不清楚啊。”

  看樣子,這傢伙是真不知道。

  劉闖眼睛一眯,抬起大槍。

  “多謝孟彥不殺之恩,多謝孟彥不殺之恩……”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8 12:19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七章 飛熊降世(下)

  麋沅總算是鬆了口氣,看劉闖這意思,分明是要放過他。想想也是,他和劉闖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不是很對付,可也沒有太多仇恨。以他對劉闖的瞭解,這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已經認慫了,想必劉闖也沒有必要對他趕盡殺絶。不過,等過了這一次,我定要殺你……

  對心高氣傲的麋沅而言,被劉闖擒拿,絶對是一件恥辱。

  他心裡暗自發誓,早晚要取劉闖性命。

  不過,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一股巨力從身後襲來。麋沅只覺後心一痛,低頭看時,卻見自己胸前,出現了一支血淋淋的槍刃。盤龍槍從他後心直接透體而出,麋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既然要殺我,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劉闖森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麋沅,下輩子記得,千萬別和我作對。”

  盤龍槍拔出,麋沅的身體頓時失去了支撐,噗通便倒在地上。

  劉闖看著那猶自抽搐不停的屍體,嘆了一口氣,撥馬就走。

  他依稀記得,張承曾經對他說過一件事:朐縣之戰那天晚上,張承帶著張超等人,是從城北逃脫。

  “城北水門,有一處城牆因年久失修,在年初是坍塌。

  不過並沒有太多人留意,縣衙那邊沒有修繕。那坍塌處,大約有一丈多高,城下就是游水……”

  劉闖當時也就是那麼一聽,並沒有太過在意。

  然而在此時,他卻突然想起了張承的話……既然四門緊閉,那就只有從那裡出城。只是劉闖不敢確定,城外游水有多寬。但現在沒有其他選擇,就只能冒險,從那個地方逃離朐縣。

  想到這裡,劉闖撥馬就走。

  就在這時候,長街盡頭忽然間燈火通明。

  一隊人馬在長街盡頭出現,看人數,大約有幾百人。

  為首一個,遠遠就喊叫起來,“前面可是孟彥兄弟?”

  劉闖舉目觀瞧,認出來人的身份。

  “張林?”

  他心中疑惑,橫槍在胸前,看著張林向他逼近。

  “孟彥兄弟別怕,我來助你。”

  “張林,你怎麼會在這裡?”

  眼見張林越來越近,在距離劉闖還有二三十步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跨坐一匹戰馬,披著一件筩袖鎧,掌中一口繯首刀,氣喘吁吁道:“我聽說麋家大老爺要對你不利,所以前來查探。孟彥兄弟,你沒事兒吧……這好端端,你怎麼得罪了麋家大老爺?”

  劉闖眉頭一蹙,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

  只不過,張林以前對他一直表現出了善意,讓他也不會沉默。

  “我也不太清楚,麋家大老爺為什麼要殺我。

  張林,你也要殺我不成?”

  張林大笑一聲,“孟彥兄弟,你說笑了,我好端端為何要殺你?

  只是聽說麋家大老爺要對你不利,所以特來助你逃命……孟彥兄弟,而今縣尊得大老爺之命,已關閉了城門。你想要從這裡逃走,恐怕是非常困難。我聽說,麋家大老爺已調派人手,發誓要取你性命。不如這樣,你隨我來,我設法助你出城,權作是報答朱賊曹昔日愛護。”

  “你要助我出城?”

  劉闖愣了一下,胖乎乎的臉上,流露出感激之色。

  “你我也算多年兄弟,我不幫你,又能幫誰?”

  張林說著,撥馬往回走,“孟彥兄弟,隨我來……”

  可就在這時,忽聽身後傳來急促蹄聲。

  張林下意識回頭看,就見劉闖手持盤龍槍,正惡狠狠向他撲來。

  “孟彥兄弟,你幹什麼?”

  張林嚇了一跳,忙撥馬回身,舉刀相迎。

  刀槍交擊,鐺的一聲脆響,張林被盤龍槍震得手臂發麻,虎口迸裂。他在馬上閃身躲過劉闖的大槍,大聲道:“孟彥兄弟,我是來幫你。”

  “幫著麋竺,取我性命嗎?”

  劉闖惡狠狠罵道:“你張林一家老小都在朐縣,為何冒如此大風險助我?難道就不怕牽累家人?

  你既然來助我,為何你手下沒有一張熟悉面孔……還有你這匹馬的臀部,為何會有麋家馬場標記?張林,莫非想要欺我不懂事嗎?”

  五大三粗的劉闖,突然間有如此縝密心思,讓張林大吃一驚。

  此前,劉闖展現出了強絶武藝,但張林並沒有放在心上。和麋竺想的一樣,劉闖不過是個莽夫。所以,張林在麋竺面前直言不諱:若論搏殺,劉闖殺我十個;但要殺劉闖,卻非難事。

  可到頭來,還是被劉闖看出了破綻!

  劉闖槍疾馬快,幾個回合便殺得張林手忙腳亂。

  “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張林原以為能抵擋幾下,可是……他連忙大聲喊喝,在他身後的兵卒,一聲吶喊,將劉闖團團包圍。

  這些個兵卒,並非朐縣巡兵,大多是麋府僮客。

  所謂僮客,自然有些本領,否則又如何在別人府上白吃白喝?劉闖眼見對方蜂擁而上,卻沒有半點懼色。大槍上下翻飛,呼呼作響。像龍馬長嘶不止,就好像是一頭下山的猛虎……劉闖心知,這種時候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故而大槍使足了氣力,幾乎是挨著就死,沾著就亡。

  僮客們剛開始還顯得非常勇猛,可不一會兒的功夫,就連連後退。

  這劉闖勢大力沉,馬前幾乎無一合之敵。

  張林臉色發白,揮刀指揮人手阻攔劉闖,同時更不停呼喊,命人擂響戰鼓,吹響號角,召喚人手。

  麋竺給了張林八百人,不過張林並沒有全部帶在身邊。

  朐縣那麼大,他也不清楚劉闖會走那條路,故而把兵馬分成四隊,在城中設立了關卡。他自領一支人馬,在城中搜索。原以為可以把劉闖引到陷阱中伏擊,哪知道被劉闖一眼看破。

  張林感覺有些怕了……

  早知道這樣,一開始就該上前圍殺,何必說那麼多廢話?

  鼓聲,轟響;號角聲,長鳴!

  遠處,人聲鼎沸,麋家僮客以及朐縣巡兵,正從四面八方趕來。

  劉闖心知這樣子下去,他很難殺出重圍。人越多,就越危險……與其在這裡廝殺,倒不如趕快逃離?

  想到這裡,他也不戀戰。

  盤龍槍夜戰八方,只見大槍翻飛,槍影閃動。

  十幾個僮客被瞬間斬殺長街上,劉闖縱馬向前衝,從人群中,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朝城北方向逃走。

  “休走了劉闖!”

  麋家僮客齊聲喊喝,在後面緊追不捨。

  劉闖也不回頭,拖槍而行。

  像龍在長街上飛馳掠過,很快就來到城北處,張承所說的那個缺口。

  城牆,大約有兩米多高,城外流水聲潺潺。

  劉闖看了一下城牆高度,又推測了一下城外游水的寬度,不由得眉頭一蹙。他左右觀看,就見在距離城牆不遠處,有一個大約兩米左右的土包。他想了想,縱馬衝上土包,在像龍背上站起來,舉目觀瞧。看不太真切,約摸著有四五米左右的寬度。若再加上城牆,差不多近七米左右。劉闖眉頭緊蹙,有些拿不定主意。七米的距離,像龍是否能夠跳躍過去呢?

  身後追兵越來越近,已由不得劉闖再多做考慮。

  昔日,劉玄德躍馬檀溪,那檀溪有三丈寬。而今……像龍比之那的盧馬,似乎毫不遜色。

  只是劉闖的體重,再加上盤龍槍……

  劉闖深吸一口氣,撥馬往回走了十幾步,而後看著那殘破的城牆,心裡一橫,催馬就衝過去。

  土包沒有城牆的高度,但是緊挨著城牆。

  東漢時的城牆,大都是是用夯土築城,故而坍塌之後,夯土堆積成山。

  這土包應該就是坍塌後殘留的夯土形成,像龍馬不斷加速,眼見著就要到土包邊上,猛然一聲長嘶,騰空躍起。

  劉闖匍匐在馬背上,感受像龍在空中飛行的距離。

  當像龍身體越過城牆,城牆下的河水已經能看得清清楚楚……六米,至少有六米的寬度。而依照像龍現在騰空的距離,估計到四五米就會跌入水中。劉闖在朐縣生活多年,自然清楚這游水是個什麼狀況。河底全都是淤泥,一旦跌進去,就會被淤泥陷進去,休想跑出來。

  盤龍槍,呼的直刺在城牆上,劉闖大吼一聲,雙腿夾住像龍的腹部,腰部用力,藉著盤龍槍的韌勁兒猛然長身而起。像龍似乎也覺察到不妙,在越過城牆的一剎那,後蹄狠狠踹在牆頭。

  就聽轟隆一聲,兩米多高的城牆,再次轟然倒塌。

  而像龍更藉著兩股力量在空中硬生生向上拔起幾釐米的高度,四蹄在空中踏步而行,蓬的一聲,落在游水對岸。

  城裡的追兵,被這一幕嚇呆了!

  張林更是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

  “張林小兒,你與我等著,早晚我定取你狗命,以報今日之恨。”

  劉闖的咆哮聲,從游水對岸傳來。

  接著火光,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劉闖端坐像龍馬背上,盤龍大槍遙指朐縣。

  激靈靈打了個寒蟬,張林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該死,我莫非做錯了不成?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8 12:20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八章 君不負妾,妾不負君(上)

  龍馬者,天地之精,其為形也……聖人在位,負圖出於孟河之中焉。

  伏羲氏有天下,龍馬負圖出於河……

  在中國歷史當中,最為著名的龍馬,便是那匹負河圖洛書,獻於三皇之一伏羲氏的龍馬。

  故而,在中國神話傳說裡,龍馬也代表著聖賢。

  像龍騰空而起,在空中只是短暫行走,卻足以讓所有人感到目瞪口呆。

  而坐在像龍身上的劉闖,更一槍震塌了朐縣城牆,留下一段難以言述的神話傳說。

  說實話,朐縣城牆坍塌,故而有劉闖和像龍的因素在裡面,可更多的還是因為城牆年久失修,加之遊水流淌城下,使得城牆根基早已經鬆動。不過,在朐縣人看來,這正是一種神蹟。

  劉闖躍城而出,為朐縣留下一段傳說,便飄然而去。

  可是在朐縣,劉闖這一躍,卻引發出巨大變故。

  麋竺本來已成竹在胸,哪知道卻得到龍馬負劉闖躍城而走的消息,一時間也呆坐著,半晌說不出話。

  張林匍匐在地,嚇得不敢出聲。

  許久,麋竺長身而起,清雅面容上露出猙獰之色,“此飛熊降世之兆,實非我大漢之福。

  今劉使君與袁術決戰在即,絶不容此等妖孽橫行。傳我命令,殺劉闖者,可得千金……若此子不除,必將成我徐州心腹之患。張林,你立刻通知黃縣尊,請他協助出兵,定要除掉劉闖。”

  “喏!”

  張林連忙應命,大步流星離去。

  中閣中,只留下麋竺一人,負手立於**。

  火光搖曳,照映麋竺臉色陰晴不定。許久,他長出一口氣,握緊拳頭自言自語道:“今乃我麋家崛起之良機,誰敢阻攔我麋家崛起,莫說是什麼飛熊?就算赤帝重生,我也絶不放過。”

  赤帝,即劉邦。

  昔有高祖斬蛇起義,路徑碭山,見一婦人哭泣,於是上前詢問。

  婦人說:“我兒本為白帝,為赤帝所殺,故而哭泣。”

  此前,劉邦曾斬殺一條白蛇,於是就有了赤帝之說。麋竺不同於那些世家大族,能挑三揀四,可以不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他只是一個商賈出身的土豪,也沒有太多選擇的權力。

  所以,當他選擇了劉備之後,就等於上了賊船。

  劉備如果輸了,麋家必然會面臨威脅,他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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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闖躍城而出,催馬狂奔。

  像龍在黑夜中猶如一道閃電,繞朐縣而走,直奔鹽水灘。

  麋竺既然決定要趕盡殺絶,劉勇管亥他們毫無防備,弄不好就會出事。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趕去鹽水灘是否來得及,可不管怎樣,他必須過去。即便是死,也要和劉勇他們死在一處。

  跑了大約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小時左右。

  像龍有些頂不住了,速度漸漸放緩。

  朐縣縣城已遠遠拋在了身後,看不到蹤影……劉闖估摸了一下,這時候麋竺應該已經得到消息,甚至有可能備齊了兵馬,準備出兵追擊。時間還來得及,就再趕一程,與叔父匯合。

  “像龍象龍,我知道你很累……不過這時候,咱們休息不得,必須要儘快和叔父匯合。

  辛苦一下,等這件事過去了,我一定為你找個靚馬來做媳婦……呵呵,走吧,咱們再趕一程。”

  也不知道像龍是否聽明白了劉闖的這番話,仰天一聲長嘶,再次撒蹄狂奔。

  前方,就是朐山。

  在夜色中,朐山猶如一頭匍匐在東海畔的巨獸。繞過朐山,沿官道而行,一個小時內,就可以抵達鹽水灘。劉闖心急如焚,不停催促像龍加快速度。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卻讓他更感焦慮。

  希聿聿!

  像龍突然間一聲長嘶,前蹄抬起,長身而立。

  猝不及防的劉闖,險些被像龍掀下馬背。他連忙夾住馬肚子,雙手壓住像龍的身子,總算讓像龍平靜下來。

  “前面,可是孟彥!”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令劉闖一怔。

  從山坡上閃出一個黑影,風馳電掣般衝下山,來到劉闖面前。

  “亥叔?”

  劉闖聽出是管亥的聲音,不由得驚喜異常。

  來人從懷裡取出火摺子燃起,火光中,管亥那副熟悉的面孔,便映入劉闖的眼簾。看清楚是劉闖,管亥顯得也非常激動,從馬上跳下來,快走幾步,驚喜道:“孟彥,我們正要入城找你,沒想到……你怎麼樣?沒有受傷害吧。大劉快要急死了,恨不得殺入朐縣城中救你。”

  火摺子微弱的光亮照映下,管亥渾身是血,臉上還沾著斑斑血跡。看得出,他剛經歷了一場極為慘烈的搏殺。

  “亥叔,叔父在哪裡?”

  劉闖也連忙下馬,快步上前。

  看到管亥,這心裡面總算是有底了……只是不清楚,管亥他們是如何逃過麋竺的設計。

  話音未落,馬蹄聲響。

  一匹青驄馬從山林中飛馳而出,劉勇坐在馬背上,離著老遠就大聲叫嚷:“孟彥,孟彥你沒事兒吧。”

  劉勇來到劉闖身前,不等青驄馬停下,便縱身從馬背上跳下來,一把抱住劉闖。

  “孟彥,你可好嗎?有沒有受傷?”

  那雙鐵臂猶如鐵鉗,饒是劉闖神力驚人,也無法從劉勇懷中掙脫。

  好半晌,劉勇放開劉闖,上上下下打量起來。

  這時候,從山林中陸陸續續走出來三十多個人……常勝,裴煒都在。不過最讓劉闖吃驚的,莫過於看到了黃劭、張承、張超和李倫等人。這些人或多或少,身上都帶著一點上,看上去頗為狼狽。

  劉闖輕聲道:“叔父,張承他們怎麼在這裡?”

  “若非黃先生和張承報信,這次我們可真就危險了。”

  “哦?”

  劉闖還是一臉疑惑,不過不等他開口,黃劭上前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既然孟彥兄弟逃出來了,朐縣暫且不去理睬。咱們還是儘快離開這裡,我估計那麋子仲絶不會善罷甘休。”

  “去哪裡?”

  劉闖忍不住問道。

  管亥道:“據此二十里,就是十里坡。

  那裡有一處密林,林中還有一座山神廟,就連當地人也不太熟悉。咱們先去十里坡歇腳,而後再做打算。”

  劉勇連連點頭,“老管這話說的在理,咱們先找個歇腳的地方,再慢慢訴說。”
作者: 于子晴    時間: 2013-6-18 12:24 PM

第三十八章 君不負妾,妾不負君(中)

  李倫趕著一輛馬車從山林裡出來,黃劭手腳頗為麻利,登上馬車坐好。劉闖等人,也紛紛跨坐上馬,在管亥的引領下,趁著夜色,朝十里坡方向前進。在路上,劉闖從劉勇口中知道了大概情況。

  原來,麋竺為了剿殺劉闖等人,還專門聯繫了伊蘆鄉的地頭蛇,出五百金懸賞,要把劉勇管亥等人一網打盡。只不過,他們聯繫的人當中,就有薛家店的黃劭。黃劭得知消息,立刻通知了張承等人,趕到鹽水灘向劉勇管亥發出警告。劉勇等人得到消息,就連忙展開行動。

  劉勇和管亥帶著人,先是血洗了鹽水灘,而後殺出重圍。

  麋家雖然派出五百僮客,但是面對劉勇管亥這種可怕的對手,幾乎無人能夠抵擋。

  可即便如此,還是損失不少人手。

  張承帶了十六個人助戰,一場血戰結束,折了十二個人,只剩下張承、張超、李倫和一個田平的人活下來。相比之下,久經戰陣的黃巾軍,戰鬥力明顯強過張承這些羽山賊倖存者。

  管亥在鹽水灘,共有裴紹等三十多名手下,戰死不過寥寥七人。

  算上張承四人,還有劉闖劉勇叔侄,以及管亥在內,從鹽水灘倖存下來的,一共三十五人。

  「該死的麋竺,我與你誓不罷休。」

  劉闖忍不住低聲咒罵,臉上更流露出悲慟之色。

  平白無故死了這麼多人,問題是到現在,還有些不明不白。

  劉闖始終弄不明白,究竟是誰走漏了消息……麋繯嗎?應該不會!她既然已經決定要和劉闖私奔,又怎麼可能跑去向麋竺告密?可問題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麋繯和劉闖幾人。

  劉勇,肯定不會告密。

  劉闖和麋繯又沒有可能,麋竺究竟是如何得知?

  懷著一腦門子的疑問,劉闖沒有再去和管亥等人交談,而是隨著隊伍,朝十里坡趕去。

  烏雲,漸漸散去。

  風,卻越來越大……

  「孟彥,而今咱們已經和麋家徹底撕破臉,你有何打算?」

  「嗯?」

  「我的意思是,三娘子的事情,你準備如何處理?」

  劉闖露出疑惑之色,「叔父,你這是甚麼意思?」

  劉勇猶豫一下,想了想最終還是狠下心道:「孟彥,三娘子準備和你走的事情,除了我之外,只有你和她知道。你不會說,我也不可能告密,剩下的可能……我是說,萬一是三娘子……」

  「不可能!」

  劉闖不等劉勇說完,就斬釘截鐵打斷了他的話。

  「三娘子不會告密,她不可能做這種事……如果她要告密,根本不需要和我做出約定,大家從此陌路就是。她既然和我約定,那就不可能再去告密。叔父,這件事和三娘子沒有關係。

  嗯,沒有關係!」

  最後一句,似乎是想要堅定決心,劉闖還握緊了拳頭。

  劉勇道:「可是,咱們和麋家已經徹底決裂,這種情況下,你認為三娘子還會和你走嗎?」

  「吁!」

  劉闖勒住馬,呆愣了。

  是啊,經過這一次衝突,他和麋家就再也沒有迴旋餘地。

  麋繯之前決定和他離開,卻並沒有想過和麋家徹底斷絕關係。可是現在,她如果真的跟隨自己,只怕除了和麋家斷絕關係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這樣的狀況下,她會不會改變主意?

  「叔父,我要回去。」

  「回哪裡?」

  劉闖深吸一口氣,咬牙道:「三娘子而今在麋家城外的田莊,我想去找她,把事情和她說清楚。」

  麋家田莊?

  劉勇一怔,旋即露出一抹驚訝。

  「孟彥,剛出了這麼大事情,麋竺又怎可能會放鬆警惕?

  說不定他也猜到了你的想法,甚至在田莊布下埋伏,等你我前去……不行,你這樣做太危險了。」

  劉闖猛然撥轉馬頭,「可是我如果不弄清楚,這輩子都不會快活。」

  「你……」

  「叔父,哪怕他麋家田莊有刀山火海,我也要走一趟。

  不見到三娘子,不聽她親口回答,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叔父,你莫在攔我。趁現在麋竺還未反應過來,我這就去麋家田莊。如果一個小小的田莊就讓我畏首畏尾,以後又如何光耀門楣?」

  劉闖說的斬釘截鐵,劉勇知道,他現在不管說甚麼,恐怕都沒有用處。

  突然,劉勇笑了!

  「是啊,一個小小的麋家田莊,又如何讓我叔侄卻步?

  既然孟彥決意如此,我陪你一同過去。我倒要看看,他麋子仲究竟有何本領,敢如此輕慢我們。」

  「叔父……」

  「孟彥休要囉唆。當初我得夫人囑托,要照顧你一世。

  如今你長大了,已經可以當家作主。既然你已經決定,就算刀山火海,我也會陪你一同前往。」

  劉勇的態度更加堅決,讓劉闖到了嘴邊的話,最終還是沒有出口。

  「既然如此,就請叔父陪我走一遭。」

  兩人相視一笑,撥轉馬頭。

  而這時候,管亥也注意到了劉勇叔侄的異狀。他連忙從前面調轉馬頭跑過來,攔住了劉勇叔侄。

  管亥現在騎得是一匹菊花青,比不得像龍,但是和青驄馬不分伯仲。

  這匹菊花青,原本是麋芳送給麋涉的坐騎。

  然而在鹽水灘,由於劉勇等人搶先發難,使得麋涉甚至來不及乘馬,就倉皇逃走。於是乎,這匹菊花青被管亥笑納。

  「大劉,你們要去哪裡?」

  劉勇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麋家田莊。」

  「啊?」

  不等管亥發問,劉勇已經把前因後果和管亥說了一遍。甚至包括鹽水灘之所以遇襲,也歸結到了這件事情上。有時候,話必須說明白才好。這件事因劉闖而起,就必須向管亥解釋清楚。畢竟管亥損失了七個弟兄,如果不說清楚,將來等他知道真相,反而會有更多麻煩。

  「麋子仲,欺人太甚!」

  管亥聽罷,氣得鬚髮賁張。

  他倒是沒有去怪罪劉闖,因為他知道,這感情的事情最難控制。同時,他也清楚劉闖和麋繯之間的感情。雖然麋繯從未說過甚麼,但是從她日常的一舉一動,就能夠看出她對劉闖,早已是情根深種。一個女孩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拋棄大小姐的身份,隨劉闖私奔……

  這本身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大劉,這件事和三娘子,絕不會有干係。」

  管亥想了想,輕聲道:「這麼說起來,的確是有些古怪。我現在也非常好奇,究竟是誰出賣我們……嗯,我陪你們一起去。若不弄清楚這件事情,我這心裡也會不安。他娘的……老子七個弟兄跟隨我多年,多少大風大浪都經過了,沒想到居然會栽在這裡,我又豈能甘心?」

  「渠帥,我也去。」

  裴紹突然開口,眼中流露出濃濃殺意。

  他這一開口,裴煒常勝自然不會落後……死去的七個人,和他們朝夕相處,他們又怎能罷休?

  劉闖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看管亥等人義憤填膺,他就知道,想要阻止,恐怕很難。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9 12:12 A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九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上)

  哢嚓!

  一道銀蛇在烏雲密佈的夜空中閃現,彷彿撕裂了蒼穹。

  轟隆隆,沉雷炸響,令天地為之震動。瓢潑大雨傾瀉而下,令整個世界被一片雨幕所籠罩。

  “該死的!”

  麋澤雖然披著蓑衣,可全身上下依舊濕透。

  他跳下馬,惡狠狠一腳踹在車轅上,旋即露出一臉的苦笑。

  大雨瓢潑,道路難行。

  趕夜路本就不是一樁好差事,偏偏還遇到這種惡劣的天氣,讓麋澤也是無可奈何。馬車忽然翻到,讓麋澤不得不暫時停下來。車上都是貴重物品,更是麋竺準備獻於劉備的禮物。

  所以,一件都不能捨棄,必須小心翼翼收拾。

  “趕快把車拉出來!”

  “麋管事,那車上的貨物……”

  “全部都收拾起來,分別裝載其他車上。

  告訴大家,接下來不要走太快。這麼大的雨,估計也不會在遇到什麼麻煩,咱們只要在天亮前幹到羽山,就算是大功告成。對了,那幾個盒子給我拿過來,不要被雨水給淋壞了。”

  麋澤說著,手指地上十幾個做工精美的木匣子,大聲招呼。

  兩個家丁連忙跑過去,把木匣子從泥水中拾起來,遞到了麋澤手裡。

  麋澤讓人找來一塊油布,把木匣子放在一起,包裹妥當,而後快步走向一輛停在樹下的馬車。

  “小姐可還安靜?”

  “倒是沒有什麼動靜……麋管事,咱們這麼做真的好嗎?這可是三娘子!如果她將來真的嫁給了劉使君,可就是主母。咱們今天所為,恐怕會令三娘子嫉恨,到時候報復咱們,該如何是好?”

  麋澤苦笑一聲,擺手示意車伕走開。

  誰知道該如何是好……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就算是大老爺也是迫不得已。

  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先趕到郯縣,把三娘子交給二老爺照顧。大不了以後找個由頭出去,不再在三娘子面前出現就是!

  “小姐,麋澤也知道今天得罪了小姐,可是大老爺有命,麋澤怎敢不從?

  等到了郯縣,見到二老爺,小姐要殺要刮,麋澤絶無怨言。現在外面雨勢太大,有些東西暫寄放在車中,請恕麋澤得罪。”

  麋澤在車外恭聲請罪,而後掀開車簾,就進了車廂。

  車廂一隅,麋繯被繩捆索綁,嘴裡還塞著一塊手帕。除此之外,麋繯倒是沒有受別的委屈。身下墊著一塊虎皮墊子,並且還安排了一個婢女在旁邊伺候,不敢對麋繯有半點怠慢。

  只是麋繯的眼中,卻是充滿了憤怒。

  看到麋澤上車,她哼了一聲,一扭頭便不再看他。

  “小姐,你這又是何必呢?”

  麋澤如何看不出麋繯的恨意,可他又有什麼辦法?食君俸祿,為君分憂。他是麋家的家臣,而麋家做主的人是麋竺,也注定了麋澤不可能去太過在意麋繯的想法。雖然內心裡有些愧意,但麋澤最終還是選擇了支持麋竺。他嘆了口氣,又叮囑了婢女兩句,便轉身退出車廂。

  哢嚓!

  又是一道閃電,把曠野籠罩在一片慘白中,旋即又變得漆黑如墨。

  看這樣子,恐怕這場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

  麋澤有心找地方躲雨,但又想到麋竺的吩咐,這念頭旋即不見。

  這時候,馬車已經整理完畢,麋澤翻身上馬,下令繼續前進。

  “麋管事,這種天氣趕夜路,可不太容易啊。

  咱們已經損失了三匹馬,一輛車……如果繼續趕路,弄不好還會出意外,何不找地方休息一下。”

  “休息,休息!”

  麋澤怒道:“若耽擱了大老爺的事情,誰能吃罪的起?”

  “左右也就是劉勇叔侄那幾個人,大老爺佈下天羅地網,難不成還能跑了他們?”

  話是這麼說,可麋澤卻不能不小心。

  剛開始,讓麋沅帶著百十人圍殺劉闖,結果被劉闖殺出重圍……麋澤不知道劉闖如今有多厲害,可是如今的劉闖,已經和他印象裡的那個膽小鬼大不一樣。這傢伙敢和三將軍叫板,且到現在還活的逍遙快活。本身就說明,劉闖非同一般。雖然麋澤也認為,劉闖在朐縣難逃一死,但麋竺既然吩咐,他就必須遵從。於是嘆了口氣,“讓大家放慢速度,小心行進。”

  避雨?

  那肯定不成!

  不過我可以慢慢趕路,也不算違抗命令。

  車隊,在麋澤的指揮下,再次啟程。

  但是和之前的緊趕慢趕相比,速度顯然放慢許多。

  雨,越下越大。

  羽山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獸,出現在麋澤的視線中。

  “傳令下去,大家多小心……前面就是羽山小徑,道路可不太好走,小心慢行,莫再出事。”

  隨著麋澤一聲令下,車隊速度再次放緩。

  當車隊緩緩駛入羽山小徑之後,麋澤突然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受。

  他騎在馬上,左顧右盼,卻沒有看出什麼問題。

  想來是被這雷雨鬧騰的吧……他在心裡安慰了自己一句,但下意識的,還是多了幾分小心。

  車隊行至羽山小徑中三分之二的距離時,小徑的出口,已經依稀可見。

  麋澤鬆了口氣,大聲喊道:“加快速度,迅速通過小徑……只要咱們過了這條路,就可以找地方休息。”

  “麋管事英明!”

  麋家僮客大聲歡呼。

  說實話,這冒著雷雨一路奔行,早已是人困馬乏。

  大家都感到疲憊,更被這惱人的雨水澆的心火旺盛。如今可以找地方休息,大家的心情自然一下子鬆懈下來。幾名僮客連忙快馬加鞭,朝著小徑出口的方向,急速奔行而去。

  嘣,嘣!

  兩聲輕弱的弓弦顫響,卻被雷雨聲掩蓋。

  兩支利箭彷彿憑空幻現,突然從雨幕中竄出。衝在最前面的兩個僮客猝不及防,被利箭射落馬下。

  只聽兩人慘叫一聲,便再無半點聲息。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弓弦顫鳴再次響起。

  從小徑兩邊的山坡上飛出兩支利矢,兩個僮客立刻翻身落馬。

  “敵襲!”

  麋澤驀地清醒過來,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與此同時,從山坡上傳來一聲巨雷咆哮,“三娘子莫慌,笨熊來救你了!”

  一個魁梧壯碩的身影,從山坡上的荊棘灌木叢中竄出。巨大的身軀,卻靈巧一場,腳下速度奇怪,眨眼間就衝到小徑上。兩個僮客立刻催馬上前阻攔,就見那如同暴熊一樣的男子,揮舞一個碗口粗細的大棍,一聲怒吼,橫掃而出。就聽哢嚓,希聿聿戰馬慘叫,兩匹馬被生生打折了腿,馬上的兩個僮客撲通就從馬上摔下來,跌在泥水之中,半天也未能爬起。

  那巨漢呼嘯而至,大棍翻轉,蓬的就戳在一個僮客的頭上。

  這一棍下去,有千斤之力。

  僮客的腦袋好像被砸碎的西瓜一樣,腦漿四溢,鮮血飛濺。

  “三娘子,我來了!”

  伴隨著巨漢一聲怒吼,山坡上突然間響起一連串喊殺聲。

  從小徑兩邊的山坡上,出現了兩個大漢,一個手持鐵矛,一個拖刀而行。兩人身後,各帶著十幾個人,恰如一陣風一樣,就衝進了人群中。大雨滂沱,令人視線模糊。麋家車隊遭遇突襲,雖說人數眾多,卻頓時亂了陣腳。加之從山坡上不時飛出冷箭,箭箭追魂,已有近十人被射殺在小徑之上。敵情不明,敵人兇狠……麋家護衛大驚失色,立刻四散奔逃。

  “不要跑,不要跑!”

  麋澤在馬上大聲呼喊,同時擰槍躍馬,向那持棍巨漢撲去。

  “劉闖,拿命來……”

  麋澤和劉闖不算是特別熟悉,但是卻不妨礙他認出那巨漢的身份。他比劉闖大了十幾歲,兩人自然不可能會出現太多交集。可是,麋老太公生前對劉勇的看重,讓他對劉闖不可能太過陌生。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大老爺動用那麼多人手,居然被他逃出來了?

  只是,眼前的局勢,容不得麋涉考慮太多。他必須要擋住劉闖,才能穩住軍心……聽說這頭笨熊而今變得很厲害。可就算他再厲害,我也必須把他攔住。否則這些個混蛋必然不戰自潰。

  麋澤知道劉闖厲害,但究竟有多厲害?麋涉心裡也不是很清楚。

  手中鐵矛掛著風聲狠狠刺向劉闖,劉闖卻輕巧的一個錯步閃身,讓過鐵矛後猛然騰空而起。

  手中盤龍棍高舉過頭頂,朝天一炷香一個力劈華山,嗡的一聲,便劈落下來。

  快,太快了!

  從他錯步閃身,到騰空而起反擊,只在眨眼之間。

  麋澤被劉闖這快如閃電般的動作嚇了一跳,忙舉矛封擋。

  就聽蓬,一聲巨響。

  麋澤胯下戰馬,似乎無法承受住盤龍棍上的千鈞神力,希聿聿一聲慘叫,前蹄一軟,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麋澤被摔下馬,整個人都懵了!

  鐵矛變成了一根弓形的廢鐵,丟在地上。而他雙手虎口更是鮮血淋淋,身體幾乎失去了知覺。

  他咬著牙,翻身爬起來。

  可沒等他開口說話,卻見一支利矢從山坡上射來,噗的一聲,正中面門。

  麋澤大叫一聲,翻身倒在血泊中。與此同時,劉闖已經捨棄了麋澤,健步如飛衝向馬車。

  車隊一共十輛大車,其中一輛是廂車,一目瞭然。

  車伕嚇得已經躲在車底下不敢露頭,而那些想要上前阻攔劉闖的家丁僮客,更被劉闖一根盤龍棍打得落花流水。他來到車前,墊步衝上馬車,挑簾就鑽進車廂。耳邊傳來一聲幾欲震破耳膜的尖叫聲,把劉闖嚇了一跳。他定睛看去,一眼就看到被捆綁成粽子一樣的麋繯。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19 12:45 PM

卷一 徐州亂 第三十九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下)

    麋繯雖然身體無法動彈,嘴巴更被手帕堵住,可是那雙明眸,卻充滿了驚喜。

    眼淚順著臉頰流淌,她拚命扭動身體。

    劉闖忙邁步上前,一旁婢女再次發出了刺耳尖叫。

    “閉嘴,再出聲老子讓人奸了你!”

    尖叫聲戛然而止,婢女立刻閉上了嘴巴。

    劉闖走到麋繯身邊,伸手把她抱在懷裡,將她嘴裡的手帕取出來,“三娘子別怕,我來了。”

    “笨熊!”

    麋繯哇的哭出聲來,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淌。

    劉闖手忙腳亂為麋繯解開身上的繩索……那麋澤還算是有上下之分,雖然把麋繯綁住,但是並沒有綁的太緊。只是坐在車上時間久了,當繩索解開之後,麋繯卻無法立刻活動,因為身體已經僵了。

    “笨熊,你終於來了……我一直在擔心你,以為你會被大兄所害。”

    麋繯撲進劉闖懷中,痛哭失聲。

    劉闖則緊緊把她擁在懷中,輕聲道:“三娘子不怕,我在這裡,誰也別想再為難你。”

    說著話,他朝一邊紅著臉的婢女一瞪眼,那意思分明是說:你怎麼沒眼色,想要我趕你出去。

    婢女連忙從車廂裡跑出去,卻蹲在車上,一動也不敢動。

    羽山小徑,此時已經變成了一處修羅屠場。

    劉勇和管亥如同兩頭下山猛虎,在小徑上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那些個僮客,根本無人能夠抵擋這兩頭瘋虎。更何況還有裴紹等人跟隨,更有張承常勝兩人在山坡上施放冷箭。只片刻功夫,小徑上橫七豎八到處都是屍體。無主的戰馬,朝著小徑出口逃竄,不過一衝出去,就被黃劭張超李倫帶著人攔下……此去潁川千里之遙,若無馬匹替換,如何能逃得出劉備追殺?車隊裡有近百匹馬,正好可以拿來代步,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麋繯,總算是平靜下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縮在劉闖懷中,頓時滿面通紅。

    “笨熊,你怎麼跑出來的?”

    劉闖臉上浮現出憨厚笑容,“殺出來的……呵呵,大老爺雖然算計得好,終究還是小覷了我。”

    的確,麋竺是小覷了劉闖。

    如果從一開始,他就集中手裡的力量殺劉闖的話,就算是劉闖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難逃一死。

    偏他先讓麋沅出手,失敗後又讓張林圍剿。

    麋家的力量,始終未能集中一處,這才造成了劉闖逃脫。

    當然了,這裡面還有麋芳的功勞……當初麋芳懷著拉攏劉闖的想法,聽從陳到吩咐,把像龍贈給劉闖。如果沒有像龍,劉闖想要從朐縣逃出來,恐怕也不太容易。總之,這一飲一啄,難以論定。劉闖摟著麋繯,不住的安慰……車廂外,喊殺聲漸漸停息。他輕聲道:“三娘子,而今我和大老爺已經撕破了臉皮,恐怕難以彌合。你有什麼打算?還是和我一起走?”

    麋繯臉上露出一抹哀色,“大兄已經下定決心,要用我換來麋家前程。

    我而今,除了和你離開這裡,就只有嫁給劉備那個老傢伙。我才不願意,嫁給那個老傢伙……”

    言下之意,已經表明的清清楚楚。

    劉闖心中大喜,連連點頭。

    “叔父他們已經在外面等候……咱們還要儘快離開這裡,以免夜長夢多。”

    “啊……”

    麋繯平日裡頗有爽氣……可是在這個時候,卻不免感到扭捏。

    不過她也知道,如今不是扭捏的時候。只要他們還身在徐州,就會多一分危險,必須儘快離開。

    想到這裡,麋繯隨著劉闖往車廂外走。

    不過走了兩步,她突然停下來,把那個油布包裹拎起來。

    “這是什麼?”

    麋繯輕聲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剛才麋澤那個傢伙把他放進來,看上去好像很在意的樣子。”

    那就帶走吧!

    劉闖現在的想法是:只要能讓麋竺難受,他就會覺得開心。

    伸手接過了油布包裹,還挺重!他一手拎著包裹,一手提著盤龍棍從車上走出來,跳下車,把盤龍棍橫在車樑上,一隻手攙扶著麋繯,從車上下來。

    雨,還是很大。

    不過麋家的僮客,已經逃匿無蹤。

    裴紹等人指揮著幾十個俘虜,把小徑路上的屍體搬開,清理出一條路來。

    “亥叔,這是幹嘛?”

    管亥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手指著小徑上排在最前面的五輛馬車,“還能幹什麼,把車子帶走。

    咱們走的匆忙,沒有什麼輜重,更缺少錢帛。

    等到了潁川,你重建家園,少不得方方面面的招呼。咱們先把車趕走,找個地方歇腳,把東西清點一下之後,看有用的就全部帶走。呵呵,權作是麋家與三娘子的嫁妝,你看怎麼樣?”

    麋繯聽得臉通紅,低著頭,心中小鹿亂跳。

    劉闖倒是沒有太多想法,便點頭答應下來。管亥說的不錯,這一路前往潁川,少不得各項開銷。除此之外,到了潁川還要重建家園,又是一筆開銷。錢錢錢,哪怕是在三國,也少不得孔方兄開路。

    裴紹等人趕著車,緩緩行出羽山小徑。

    劉闖攙著麋繯,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車仗走出小徑。

    “小姐!”

    麋繯才一走出小徑,就聽到小豆子悲慼的呼喊聲。

    “豆豆!”

    麋繯看到小豆子,又忍不住哭了,上前和小豆子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三娘子,而今不是哭泣的時候,咱們要馬上離開這裡……小豆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是跟我們一起走,還是……”

    “小豆子當然跟這小姐。”

    小豆子哽嚥著,但是卻毫不猶豫的給出了答案。

    李倫趕著馬車過來,還是那輛車仗,但是卻變成了三馬並轡。麋繯也明白,在徐州境內多逗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險。所以也不客氣,拉著小豆子上了車,臨了還要走了那個油布包裹。

    如此一來,黃劭就只能騎馬了!

    好在他騎術也不算太差,而且一下子收攏了三四十匹戰馬,馬匹也就充裕起來。不過,他剛要上馬,卻被管亥攔住。

    “老黃,咱們這一走,可就回不來了。

    你打算怎麼辦?是跟我們走,還是回鬱洲山,找老薛呢?”

    黃劭聞聽一笑,“我少年求學時,就常聽人說陶公治學天下馳名。

    可惜一直未有機會,聆聽陶公教誨,深以為憾。而今能有機會為陶公後人效力,某自然願意效犬馬之勞。老薛那邊,我已經讓人留了話,想來他不會怪罪。卻不知道,劉公子是否願意收留在下?”

    劉闖大喜,連連點頭表示歡迎。

    就在方才,黃劭已展現出了身為謀主的能力。

    他預測到,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麋家的車隊不可能行進太快。畢竟,麋澤手下並非全部都是騎兵,還有十幾輛大車跟隨,快也有限。所以,黃劭獻計,朝近道趕到羽山小徑埋伏。

    既然麋澤是要去郯縣,那麼必經羽山小徑。

    而事實也證明,黃劭猜測的不錯……劉闖等人一路追趕,搶在麋家車隊到來之前,在羽山小徑埋伏妥當。

    也許,黃劭在三國中算不得頂級謀士。

    但對於目前的劉闖而言,黃劭無疑是最合適的謀主人選。

    而且,劉闖也體會到了家世的好處。黃劭得知劉闖是劉陶之子,就立刻表達了追隨的意願。

    如果劉闖不是劉陶之子,恐怕要黃劭追隨,還需一番口舌。

    “黃先生,咱們該怎麼走?”

    劉闖牽過一匹馬,把盤龍棍繫在馬背上,而後把馬繮繩繫在像龍身上。如此一來,可以減輕像龍的負擔。要知道,劉闖本身就有二百多斤,加上盤龍棍,四百多斤的重量可是不輕。

    哪怕像龍是汗血寶馬,要負擔這樣的重量長途跋涉,也是非常吃力。

    劉闖可不像像龍毀在這種事情上,如今既然馬匹充足,就專門找一匹馬來分擔像龍的負擔,豈不是更好?其實,不僅是劉闖這麼想,管亥和劉勇也都是如此考慮,各自搶了一匹馬來。

    劉闖翻身上馬,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著黃劭大聲詢問。

    “由此西行,便是郯縣。

    雖說郯縣那邊還未得到消息,可若我們這樣冒然出現,一定會讓郯縣戒備。我以為,最好不要走郯縣,應先往西北方向,走讖山小道,過次室亭,繞道留縣,從豐縣取道山陽郡往潁川,應該是最佳選擇。不過,咱們還是先找個避雨之處……一夜奔襲,連番鏖戰,實不宜繼續趕路。”

    劉闖心情大好,“就依先生所言!”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0 12:16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章 陰差陽錯(上)

  雨停了,但烏雲並未散去,依舊盤踞在朐縣上空。

  天陰沉沉的,讓人感到莫名心悸。

  麋府中閣,麋竺聆聽家臣彙報,臉色陰晴不定。一個小小的劉闖,竟惹來這麼大的麻煩,的確是有些出乎麋竺的預料。原以為動用千人,取劉闖叔侄首級,就如探囊取物一樣簡單。

  沒想到……

  龍馬負飛熊?

  狗屎的龍馬負飛熊!

  麋竺去看過那處城牆,自然清楚城牆倒塌的原因。

  沒想到,朐縣城牆居然還有這麼一個缺口……當然了,劉闖從那裡逃脫,更讓麋竺感到震驚。

  城牆年久失修固然不假,可是劉闖竟然一槍催倒城牆,這廝好大氣力。

  每當腦海中浮現出城牆的狼藉時,麋竺就會下意識吞一口口水。如此悍將,若為劉使君所用,我麋家的地位,必然可以得到進一步加強。不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留下劉闖,就要搭上麋繯。這對於商賈出身的麋竺而言,顯然無法達到他理想中的效果。所以,即便是震驚於劉勇劉闖叔侄的厲害,麋竺卻不感到後悔,殺劉闖之心,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強烈。

  此子不除,必成大禍!

  他緩緩站起身來,沉聲問道:“縣城昨晚,損失幾何?”

  “方才黃縣尊來,已經把損失呈報上來。

  裡閭三分之一的房舍被焚燬,幸虧後來瓢潑大雨,才使得大火熄滅,否則損失會更加慘重。

  即便如此,也有近千百姓死於火難之中……大老爺,這劉闖果然是個狠辣的人物,竟然縱火焚燒裡閭,實在是太可惡了。”

  “休囉唆,我是問家中損失。”

  “府裡損失不大,除麋沅之外,包括前去鹽水灘圍剿劉勇的家丁,死傷近二百人。”

  麋竺麵皮抽搐了一下,擺擺手,示意家臣退下。

  蠢貨,二百個人,損失還小嗎?這幾乎是我麋家僮客的十分之一數量,需要耗費多少錢帛才能彌補?

  只不過,他有氣也不好發作。

  站在窗戶邊上,握拳狠狠捶在窗棱上。

  麋涉在鹽水灘失敗,麋竺並未放在心上。劉勇等人之所以逃脫,說穿了是走漏了風聲……真正讓麋竺擔心的,還是劉闖。這傢伙表現出來狠辣和果斷,著實出乎麋竺意料。縱火裡閭,毫無拖泥帶水,令麋竺暗自心驚……這傢伙在世上多活一天,都會成為老大的禍害。

  “報!”

  就在麋竺沉思之時,忽聽中閣門外,傳來聲音。

  麋竺心裡一緊,忙沉聲道:“報上來。”

  “二老爺從郯縣發來消息,麋澤和車隊在羽山小徑遭遇劉闖伏擊,麋澤管事戰死羽山小徑,護兵死傷慘重,車隊更被劉闖等人劫走大半。除此之外,三娘子,三娘子一併被劉闖劫走。”

  “什麼?”

  麋竺雖然在心裡一再告誡自己,要保持冷靜。

  可聽到這個小時,他還是忍不住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攫住那信使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劉闖在羽山小徑伏擊車隊,麋澤管事被殺,貨物被劉闖搶走,三娘子也被一併劫掠……”

  “呀呀呀……!”

  麋竺只覺胸中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堵得他難受至極。

  好半天,他才恢復過來,沉聲問道:“那劉闖等人,而今何在?”

  “劉闖等人去向不明……不過二老爺說,昨日大雨,沭水暴漲,劉闖很難從渡河西進。二老爺已經請郯縣縣尊率領兵馬,封鎖沭水沿岸。他親率郯縣部曲,沿沭水搜索劉闖等人蹤跡。”

  “嗯,我知道了。”

  麋竺閉上眼睛,冷靜片刻,突然道:“你這一路也辛苦了……不過還要煩勞你趕回郯縣,就說讓他守住沭水,絶不可放走劉闖過河。”

  “喏!”

  那信使轉身往外走,卻不想麋竺突然從桌案上抄起寶劍,快步追上信使,手起劍落,把信使刺翻在地。

  “大老爺……”

  那信使慘叫一聲,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他實在是不明白,自己風塵僕僕從郯縣趕來報信,麋竺為什麼要殺他?

  麋竺此時,臉上已全無往日儒雅之色,取而代之是猙獰扭曲之色。

  “你若不死,則我麋家必成笑柄。

  此事關乎我麋家崛起,絶不容你走漏消息……不過放心,你的妻兒,我自會派人照顧,莫要怪我才是。”

  麋澤送麋繯去郯縣這件事,知者不多。

  除了麋澤之外,只有少數人知曉。如果被人知道,麋繯被人劫走,說不得劉備就會改變態度。麋竺抽出寶劍,看了一眼已經氣絶身亡的信使,突然大聲道:“來人!”

  “大老爺,有何吩咐。”

  中閣外的家臣進來,看到信使倒在血泊中,不由得一怔。

  “此人冒充二老爺信使,意圖行刺與我。

  把他拉到城外埋起來,不得走漏風聲……另外,立刻讓麋涉過來見我。”

  “喏!”

  那家臣毫不遲疑,立刻招呼兩個家丁,用麻袋把信使屍體裝好,從中閣抬出去。麋涉一瘸一拐從外面進來,看到那猶自滴血的麻袋,先是一怔,旋即有一種遍體生寒的感受,激靈靈打了個寒蟬。

  “大老爺!”

  他邁步走進中閣,與麋竺行禮。

  心裡更七上八下的非常忐忑……鹽水灘一戰,劉勇等人搶先動手,殺出重圍。麋涉自己也受了傷,回到朐縣,得知麋沅被殺,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恍惚。他小心翼翼抬起頭,向麋竺看去。

  而麋竺正伏案奮筆疾書,片刻後把一封寫好的信裝進一個竹筒裡,蓋好蓋子,滴上火器,蓋上印鑒。

  “你立刻前去郯縣,把這封信交給二老爺。

  而後,你就在二老爺那邊聽從調遣……麋涉,你從小在我麋家,也是我與二老爺的心腹。有些事我不想瞞你……而今是我麋家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還請你暫息悲慟之心,盡心做事。

  我保證,若抓到了劉闖,定要你手刃此獠,為麋沅報仇。”

  “多謝大老爺……”

  麋涉聞聽,痛哭流涕。

  從麋竺手中接過竹筒,小心翼翼揣在懷中,轉身走出中閣。

  麋竺看著麋涉的背影,臉上依舊佈滿陰霾……他倒不是擔心麋涉,麋涉從小在麋家長大,對麋家忠心耿耿。只是,手中可用之人實在是太少了!以前他雄霸朐縣,無人敢觸麋家鋒芒,麋竺還感受不到。而今劉闖叔侄興風作浪,惹來這麼多變故,麋竺發現,手中竟無可用之人。

  那劉闖有甚好?

  妹妹不惜和自己決裂,從麋家叛走。

  朱亥竟願意跟隨劉闖,也讓麋竺暗自吃驚……

  不成,必須要培養些可用之人才是。否則將來在劉使君帳下,終究是難以站穩腳跟。

  麋竺眼睛一眯,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人來。

  他猶豫一下,猛然長身而起,“來人,去把張林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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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漸晚。

  傍晚時分,又下起了雨,不過與昨晚那雷電交加的滂沱暴雨相比,今天的雨水,非常輕柔。

  雨絲濛濛,如霧籠罩讖山上空。

  眼見就將暮夏,讖山鬱鬱蔥蔥,在雨霧籠罩下,透出別樣朦朧。

  車仗,沿著崎嶇小徑緩緩行進,車輪碾壓泥濘地面,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在山林中迴蕩。

  “孟彥,休息一下吧。”

  管亥催馬上前,輕聲道:“趕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乏了。

  這小雨雖柔,卻最是纏人。天馬上要黑了,找個避雨的地方休息一晚,而後再商議後面行程。”

  人和馬,都有氣無力,是真的乏了!

  劉闖點點頭,“找張超和李倫問一下,看看他們是否知道哪裡可以避雨。”

  “嗯!”

  管亥催馬向前,找張超和李倫詢問。

  劉闖則來到一輛馬車旁邊,隔著車窗問道:“繯繯,還好嗎?”

  從劉闖從馬車中解開麋繯的那一刻開始,劉闖和麋繯之間的關係,也就徹底確立下來。一個女孩子,為他吃了這麼多苦,若連個名份都不能確定,劉闖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心安理得。

  麋繯輕聲道:“還好……只是小豆子情況有點不妙,似乎中了風寒。”

  也難怪,昨晚那麼大的雨,小豆子從田莊跑出來,被雨水淋了一個濕透,早上渡河時被風一吹,自然有些不太舒服。幸好麋竺這次送往下邳的輜重裡,也有不少配好的藥材,總算是穩住了病情。但是自從過河之後,小豆子就一直昏昏沉沉……看樣子,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管叔已經讓張超和李倫去找棲身之所,咱們今晚就在山中留宿。

  等找到了地方,給小豆子換一身乾爽的衣服,再燒點水,擦擦身子,而後喝點薑湯熱粥,好好睡一晚,明天就好了。繯繯,你和小豆子再忍一下,有什麼事喚我就是,我就在這裡。”

  “嗯!”

  麋繯在車裡輕聲應了一句,算是答應。

  聽得出,她也很累。

  事實上從昨天到現在,麋繯就沒有好好的休息過,擔驚受怕,再加上連夜趕路,想必早已疲憊。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0 12:07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章 陰差陽錯(下)

  試想,連劉闖都覺得有些累了,更何況兩個弱女子?

  今早天亮,劉闖等人來到沭水河畔。

  靠著張超和李倫這兩個地頭蛇,他們找到了一個河水相對舒緩的河灘,涉水而過。

  過河之後,清理了一下搶來的物資。

  麋竺這次,可真的是下了大本錢……只是裡面對劉闖等人有用的物品並不算多。三百口七十二煉環首刀,一萬支箭矢,一百張三石強弓,八十副筩袖鎧,二十套馬鎧,以及兩箱合計共五百斤黃金。

  劉闖等人換了兵器,而後有帶走近千箭矢。

  一萬支箭矢帶著反而麻煩,畢竟這三十多人當中,除了管亥張承和常勝三人之外,也只有劉闖粗通射術。箭支太多,會是拖累。一千支箭矢,足夠他四人消耗。鎧甲當然要帶走,馬鎧也不能丟棄。劉闖挑選了兩張硬弓,換了一套筩袖鎧,更為像龍披掛上一套馬鎧……

  五百金要帶走,日後少不得用錢的地方。

  最讓劉闖開心的,確是麋澤丟在車上的那個油布包裹。

  包裹裡,有十一個金絲楠木雕成的匣子,每個匣子裡面,盛著一百粒參丸。

  沒錯,就是之前麋繯偷來給劉闖服用的那種參丸。用五百年老參,配合名貴藥材煉製而成的參丸……劉闖此前,已經把參丸用盡。而今有這一千一百粒參丸在身上,相信不出一年,他就可以練成第七變,達到煉神的境界。到那時候,他就可以和張飛,堂堂正正較量一番。

  參丸放在麋繯處保管,除了劉闖和管亥之外,無人知曉。

  此外,還有一些乾糧可以帶走,劉闖等人也都沒有落下……把東西清點完畢之後,五輛大車變成了兩輛。一輛用來承載物資,另外一輛,供麋繯和小豆子使用。她們畢竟是女孩子,行走在外,有諸多不便。有這麼一輛馬車,也能免除許多尷尬,劉闖自然不會輕易丟棄。

  正午時,一行人進入讖山小道,卻不想下起了雨。

  濛濛細雨雖然不甚猛烈,卻讓道路變得更加泥濘濕滑,為行進增添了許多麻煩。

  大約半個時辰後,張超和李倫找到了一個寬敞的洞穴,可以容納幾百人在山洞中落腳……

  眾人進了山洞之後,立刻忙碌起來。

  有人生活做飯,有人負責照料馬匹。

  劉闖讓李倫先燒了一些熱水,又煮了一點薑湯,送到馬車裡面。

  從車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想來是麋繯為小豆子除去衣衫,擦拭身體。

  劉闖不好插手,就在外面聽候吩咐。

  忙了好一陣子之後,小豆子的情況總算是好轉了一些。她喝了薑湯,躺在軟乎乎的虎皮墊子上,很快進入夢鄉。麋繯也很疲憊,強打精神把小豆子安頓下來,又喝了一碗肉粥,便擁著小豆子沉沉睡下。劉闖一直把她們安頓好,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篝火旁邊坐下。

  “喝點酒,暖暖身子。”

  管亥遞過來一個酒瓿,裡面盛著酒水。

  這酒水,也是麋竺要送給劉備的禮物,一共有二十瓿。

  酒是東海郡特產的好酒,不過劉闖卻沒什麼興趣。喝了三大碗肉粥,又吃了兩斤大餅,精神總算是好轉許多。他接過酒水,喝了一口便還給了管亥,輕聲道:“管叔,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依照原計劃,走次室亭。”

  黃劭突然開口,“計劃不會改變,不過咱們要多一些計較。

  想必現在,麋家已經得到消息,他們絶不會輕易放過咱們,說不定會在路上設立關卡……所以,咱們這麼大搖大擺的趕路恐怕不太合適。我的意思是,從現在開始,咱們應該夜行曉宿,這樣可以避開麋家的耳目。同時,必須要有人在前面探路,防止遇到不必要麻煩。”

  “老黃的意思是……斥候?”

  管亥想了想,點頭贊成,“行軍打仗,若無斥候探路,肯定不太方便。

  咱們這雖然不是行軍打仗,但斥候的確是少不得,否則就如同瞎子趕路,實在有些危險。

  這樣吧,咱們三人一組,分成三隊斥候。

  我和奴心李倫一隊,大劉和常勝張超一隊,孟彥與元紹張承一隊。咱們三隊斥候,也不會引人留意,輪流打探路徑。按照老黃的說法,白天大家休息,斥候前去查探,入夜後上路。”

  眾人聞聽,不禁連連點頭。

  這三隊斥候的人員搭配,非常合理。

  每一隊有一個戰鬥力超強的人,一個精通射術的人,還有一個老江湖。

  當然,相比之下管亥一隊的實力相對薄弱。但是在東海郡治下,只要不是遇到大隊兵馬,小隊斥候也難以把他們攔住。

  黃劭又進行了一些補充,把這件事算是徹底敲定。

  天色已經不早,大家也都疲憊不堪,於是在安排了警戒人員之後,就三五成群在山洞裡休息。

  劉闖拎著盤龍棍,坐在距離麋繯和小豆子不遠的地方,靠著石壁,閉目養神。

  夜晚,就這樣在悄然無聲中,流逝……

  第二天天亮時,雨已經停了。

  可是這山路卻依舊泥濘難行,直到天將晚時,才走出讖山小道。

  按照以往的習慣,大家應該休息才是。可經過昨夜商議,眾人決定連夜趕路,爭取在天亮之前,繞過次室亭。於是,劉闖等人馬不停蹄,趕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夜路,終於在天亮之前,從次室亭繞過,改道沿著開陽大澤,往留縣方向行進。天亮時,人困馬乏。管亥下令,在開陽大澤宿營。

  這開陽大澤的面積很大,林木叢生,遍佈沼澤。

  想要在開陽大澤找人,不僅是如同大海撈針一樣困難,還要面對許多隱藏在大澤之中的危險。

  車隊進駐開陽大澤之後,管亥就帶著裴煒和李倫二人探路。

  天黑前,三人返回開陽大澤,

  告訴大家,前路通暢。

  “此地,已近小沛。”

  黃劭輕聲道:“算起來,這裡已經不是東海郡治下,所以也不會有太多兵馬在路上阻截。

  因為,麋竺雖然在徐州頗有威望,卻影響不到小沛。劉備將小沛交給了呂布鎮守,兩人看似親密,實則各懷鬼胎。不過大家還是要小心一點,呂布這個人,恐怕比麋竺更難對付……”

  虓虎,呂布!

  劉闖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心頭一緊。

  他也說不清楚,是怎樣一種感受,只是覺得心頭有些發沉。

  “既然如此,咱們儘快行動,爭取盡繞過留縣,進入山陽郡……我總覺得,有點不太正常。”

  當晚,眾人再次上路。

  披星戴月趕了一個晚上,在天亮再次宿營與開陽大澤中。

  這一次,輪到劉闖裴紹和張承三人做斥候……麋繯異常緊張,千叮嚀萬囑咐,才依依不捨放劉闖三人離去。不過,劉闖沒有騎乘像龍,因為那目標實在是太過於明顯,很容易暴露行藏。

  三人沿著官道一路奔行,沿途並未看到什麼異狀。

  正午時,三人在一處密林中休息,簡單吃了些乾糧,正打算繼續探查,卻見裴紹一把將他攔住。

  “老裴,怎麼了?”

  裴紹擺了擺手,示意劉闖和張承不要說話,而後趴在路邊地上,側耳聆聽。

  片刻後,他突然起身,“往樹林深處走。”

  說完,他牽著馬就往回走。

  劉闖和張承也頓時緊張起來,跟在管亥身後,躲進密林深處。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官道上突然出現大隊兵馬,沿著官道行進……看旗號,似乎是呂布的部曲。

  劉闖心頭一震,頓感莫名緊張。

  三人躲在密林深處,足足快一個時辰。

  當兵馬過去之後,劉闖三人從密林深處走出來,看著呂佈兵馬離去的方向,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是往彭城方向。”

  裴紹輕聲道:“按照老黃的計劃,咱們今晚應該在三河灣渡過濟水,前往豐縣。

  可是看這樣子,這些兵馬也是往三河灣方向走……公子,要不然咱們跟過去,看一看情況?”

  劉闖想了想,點頭答應。

  三人上馬,沿著呂佈兵馬離去的方向跟過去。

  大約有一個時辰左右的路程,劉闖和裴紹棄馬,留下張承看守馬匹,兩人步行爬上一個山包。

  趴在山包上,兩人舉目觀望,頓時臉色大變。

  前面就是濟水三河灣,可是在三河灣處,此時卻駐紮了一片軍營。

  劉闖的眼睛好,遠遠就看清楚那轅門外大纛之上,掐金邊走銀線書書寫‘大漢騎都尉,魯國相張’九個字。

  其中,那個‘張’字,格外醒目。

  劉闖唰的一下從山包上滑下來,臉色格外難看。

  “公子,怎麼了?”

  劉闖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若我猜的不錯,那處軍營的主將,應該是呂布手下八健將之首,張遼張文遠。”

  “那又如何?”

  裴紹一臉迷茫之色。

  也難怪,張遼崛起於並州,後跟隨丁原來到洛陽,又隨呂布投奔了董卓。

  在此之前,張遼的聲名並不算顯赫,若非呂布和八健將的名號,可能根本不會有人留意他。

  裴紹一直在青州地區活動,而張遼聲名不顯,他自然不太瞭解。

  但是劉闖卻知道,這個張遼是何等厲害的角色。

  其他事情不說,單說那‘大戰逍遙津’,在後世廣為劉闖,可謂婦孺皆知……這張遼好端端為何會駐紮在三河灣?劉闖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要自己平靜下來。難不成,他要阻截我們?

  想到這裡,劉闖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凝重。

  “老裴,咱們走。”

  “不打探一下,對方的虛實嗎?”

  劉闖聞聽頓時苦笑,

  “不用打探了……有這個張文遠鎮守三河灣,咱們休想渡過濟水。”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1 12:09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一章 徐州風雲動(上)

  不是劉闖妄自菲薄,也不是他膽小怕事。

  也許而今的張遼還沒有達到他後來大戰逍遙津的程度,可作為八健將之一,也非等閒之輩。

  看那兵營,至少有兩三千兵馬駐紮。

  這可不是朐縣那些巡兵,更非麋家僮客的烏合之眾。

  呂布的部曲,可謂百戰精兵。而劉闖這邊,算上麋繯和小豆子,也不過三十八個人,怎可能突圍成功?

  只是,劉闖不明白,張遼為什麼會駐紮三河灣。

  但這已經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因為現在他現在要做的是儘快趕回去和劉勇等人匯合,而後商議應對之法。

  裴紹沒有反對,兩人從山包上滑下來,很快找到張承,朝開陽大澤方向趕去。

  與此同時,三河灣兵營中,張遼非常無聊的發出一聲嘆息。

  他端起一個雙耳爵,泯了一口酒,一臉落寞之色道:“主公要取徐州,卻讓我在此留守,監視那勞什子東海郡……連孝恭那悶葫蘆都可以前往下邳,為何偏我不能?倒霉,真個是倒霉!”

  ++++++++++++++++++++++++++++++++++++++++++++++++++++++++++++++

  “呂布的人,屯居三河灣?”

  黃劭也是一臉茫然,有些想不明白這其中緣由。

  劉勇道:“如此說來,咱們西進之路,已然被封鎖了嗎?”

  管亥點頭,“既然呂布在此屯駐兵馬,憑藉咱們這些人的力量,想要闖過去,恐怕不太可能。”

  “那怎麼辦?”

  劉闖忍不住問道。

  黃劭沉吟許久,輕聲道:“向北,可入琅琊。

  不過琅琊依舊是徐州治下,而且毗鄰東海。麋家雖只是一郡豪強,但其紮根徐州百年,人情不可小覷。我估計他們這個時候,已經封鎖了北進的通路。而且就算進入琅琊,誰又能保證,麋竺不會請琅琊郡協助?西進不得,北上不得……咱們東面是大海,剩下的便只有……”

  “南下!”

  劉闖脫口而出,不過旋即露出苦色。

  “若是南下,和潁川可就是南轅北轍了。”

  “卻總好過困死在東海郡。”

  聽黃劭這語氣,劉闖頓時來了精神。

  “黃先生莫非計將安出?”

  “其實南下,也未必安全……廣陵陳氏,素與劉備親近。

  若麋竺報知劉備,陳登豈能袖手旁觀?到時候只怕是整個徐州治下,都會視你我為敵,那時候才真是要寸步難行。”

  “你的意思是……”

  黃劭臉色陰晴不定,半晌後開口道:“唯一出路,渡江繞路?”

  “啊?”

  黃劭這一句話,不禁讓劉闖吃驚,就連劉勇幾人也都覺得有些不妥。

  “你的意思是……去江東?”

  黃劭點點頭,“而今江東,亦混亂不堪。

  去年劉繇被袁術從壽春趕到了曲阿,雙方就撕破麵皮。而那劉繇又是個蠢貨,才穩住陣腳,就把丹陽太守吳景和丹陽都尉孫賁趕去了舍陽,而後吞併橫江,與袁術和吳景為敵……那吳景,卻是江東士族代表,無緣無故被劉繇驅逐,又怎可能善罷甘休?所以挑動江東士族與劉繇、王朗為敵。

  公子可知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嗎?”

  劉闖一怔,“你是說……”

  黃劭笑道:“那孫堅乃吳景的姐夫,雖然已故去多年,但是聲望猶存。

  孫堅西夏有一子名叫孫策,年方二十二歲。孫堅死後,他就在袁術手下效力,聽聞吳景受辱,於是向袁術借了些兵馬,在去年臘月,以折衝校尉之名,渡江助戰,協助吳景抗擊劉繇。

  這孫策非同一般,有乃父之風,勇武異常。

  他一渡江,就招來乃父昔日舊部朱治,隨後又找來他幼年好友周瑜,攻克橫江,擊潰筰融薛禮,生生把劉繇從曲阿趕去豫章,而今正率部兵進會稽,欲征討王朗,更得江東士族擁戴,人頌‘江東小霸王’……之所以說這些,也是為了說明而今江東的情況,極為混亂動盪。

  公子渡江之後,可以借道江東,過壽春渡淮水進汝南,而後可以直抵潁川。”

  黃劭說完,凝視劉闖,等待他的回答。

  路是繞的遠了,不過若按照黃劭的說法,的確是相對安全一些。劉備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影響到江東格局。更何況,他正在和袁術交鋒,袁術自然也就不可能為難自己這些人……

  不過,劉闖總覺得,他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麼事情?

  他又想不起來,於是蹙眉沉吟不語。

  “若這樣說的話,咱們說不定還能在江東渾水摸魚呢。”

  管亥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哪知道黃劭臉色一變,“渠帥,你可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咱們若能到江東,最好是安分守己,切莫惹是生非。江東素來排外,而且地方士族豪強更休戚相關,彼此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那劉繇為何會被孫策打得這麼狼狽?

  要說他也是皇親國戚,可是卻得不到江東士族的支持……原因很簡單,這個傢伙非江東人氏。”

  管亥原本只是一句說笑,可是聽了黃劭這一番話後,頓時變了臉色。

  “老黃,我只是隨口一說。”

  “我知道你是隨口一說,可我卻擔心,你會莽撞。”

  管亥呵呵一笑,沒有再開口。

  劉勇道:“說是這麼說,可是要去江東,就必經廣陵……我們又該如何渡江?”

  黃劭笑道:“這卻不難。

  公子曾與鬱洲山薛州有過接觸,那薛州對公子,也頗有好感。他手上有海船,可以送咱們到鹽瀆下船。而後從鹽瀆經海陵,

  從江水祠渡江,直抵丹陽。只要咱們能夠渡過大江,便可以安全無虞。”

  “為什麼要經汝南?”

  當劉闖聽黃劭提到薛州,腦海中靈光一閃,突然開口問道。

  “啊?”

  “我是說,咱們為什麼非要從汝南走……黃先生,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在汝南有些根基。

  前次劉闢龔都被曹操擊潰之後,便躲在汝南。莫非……”

  黃劭臉一紅,露出尷尬之色。

  “公子回潁川,總要有些幫手。

  劉闢龔都那邊我倒是沒有想到,不過我在汝南,的確是有些手下……當初隨大賢良師起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今他們東躲西藏,也沒個安生。我就想著,給他們也尋一條出路。”

  如果劉闖能夠順利回到潁川,並且歸宗認祖。

  毫無疑問,他至少能夠在潁川站穩腳跟。黃劭想的倒也沒錯,能為手下某一條出路,終究是一樁好事。

  “你在汝南,有多少人?”

  “二月之前,有三五千人;不過被曹操擊潰之後,也就剩下七八百人而已。他們如今多在上蔡一帶活動,前些時候還與我聯繫。我原本打算讓他們前來鬱洲山……不過現在想來,也不必再費周折。到時候公子渡淮水時,我讓他們設法在北岸接應,到時候就可以匯合一處。”

  “嗯……”

  劉闖沉吟片刻,抬頭道:“此事先不急,那我們如何與薛州聯繫?”

  “這個簡單!”

  黃劭心裡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就驅走了這個念頭。

  “既然三河灣有兵馬盤踞,咱們西進之路被阻,便只有往回走。

  我相信,麋家一定沒想到咱們已經到了這裡。所以他們若攔截設卡,一定會集中在沭水東岸。咱們現在就折返回去,現在西岸造出聲勢,而後趁亂渡河,沿祖水入海西,而後登船南下。

  可惜,薛州的海船無法離鬱洲山太遠,咱們只能在鹽瀆下船。

  若不然的話,大可以直接繞過大江,在江東登陸,才是上上之選……”

  黃劭說罷,露出遺憾之色。

  劉闖倒是可以相信黃劭的話語,要知道東漢末年時的海船,根本不具備遠洋能力,除非可以沿海進行補給,否則就無法行駛太遠。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1 12:0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一章 徐州風雲動(下)

  “這樣的話,誰去和薛州聯絡?”

  黃劭想了想,“而今除了我,別無人選。”

  薛州認識劉闖,可他的手下恐怕不認得劉闖。至於其他人,和薛州更沒有什麼聯繫。管亥和薛州都是黃巾出身,但彼此間沒有太多交集。一個是海賊,一個是蟻賊,海陸沒有任何交集。

  說起來,也的確是只有黃劭最為合適。

  可黃劭值得相信嗎?

  管亥一旁眉頭微微一蹙,剛想要開口,卻聽劉闖道:“既然如此,就煩勞黃先生辛苦一回……只是這一次可不要和上次一樣,被人抓進牢裡。呵呵,若再被抓住,可沒人能夠救你了。”

  黃劭臉騰地紅了,赧然不語。

  劉闖道:“既然如此,咱們就立刻行動起來吧。”

  黃劭的臉色也恢復了正常。

  他知道,劉闖是在開玩笑,同時更清楚,他自告奮勇,其他人並不是特別贊同。不過劉闖用玩笑的方式,表達了對他的信任,也讓黃劭非常感動。

  “如此的話,我這就動身。

  海西那邊的情況,想來老裴他們不會陌生。他們在鹽水灘,恐怕沒少撈過界,到時候可以讓他們帶路。我會勸動薛州,在海西恭候公子大駕……此外,還請公子派人,與我一同打探道路。”

  “我去吧!”

  不等劉闖開口,劉勇搶先說話。

  “我和常勝張超隨先生走……說好了三隊斥候,孟彥和老管都已經行動過了,該輪到我了。”

  劉闖和管亥相視一眼,點頭答應。

  於是,眾人紛紛行動起來。

  黃劭和劉勇三人先行離開,麋繯和小豆子則上了馬車,和劉闖等人一起,按照預先定下的路線,朝郯縣方向迅速行駛。

  第二天天亮,劉勇三人回來了。

  “黃先生已經渡過沭水,不過沭水東岸,的確是有兵馬守衛。

  在去的路上,黃先生想了一條計策。襄賁那邊有一個糧倉,和郯縣毗鄰。不過襄賁和郯縣的兵馬,都已經調至東岸,故而那糧倉守衛空虛。黃先生的意思,是今夜偷襲襄賁糧倉,而後迅速撤離,藏於沭水西岸。待沭水東岸兵馬返回,則迅速渡河,而後沿著祖水,直奔海西。”

  “那糧倉有多少兵馬守衛?”

  張超道:“不多,也就是一百多巡兵,而且守衛很鬆懈。”

  劉闖嘬了一口涼氣,向管亥看去。

  見管亥點頭,他旋即做出了決斷……

  “既然如此,咱們就按照黃先生的計策行事。”

  襄賁那糧倉有一百多人,是劉闖等人的三倍之多。

  可是別忘了,守衛糧倉的是巡兵……襄賁的巡兵戰鬥力究竟如何?劉闖並不是特別清楚。但是看曲線,他大致上能有一個瞭解。不是說每個縣城裡,都會藏龍臥虎,有管亥這樣的存在。

  劉闖這邊雖然只有三十多個人,可是論戰鬥力,絶對可以秒殺對方。

  用力甩了甩頭,劉闖深吸一口氣。

  還是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情……不過事已如此,走一步看一步,也實在是沒有精神去胡思亂想。

  +++++++++++++++++++++++++++++++++++++++++++++++++++++++++++++++++

  建安元年五月,劉備兵發廣陵。

  臨走之前,他一再囑咐留守下邳的張飛,且不可貪酒誤事,而張飛也信誓旦旦,做出保證。

  可是,張飛是個嗜酒如命的人。

  一天不喝酒可以,兩天不喝酒可以,三天不喝酒可以……

  等熬過五天,他實在是有些熬不住了。這酒癮發作,心裡面好像有貓爪子在抓撓一樣,難受的緊。而且渾身無力,讓他更感到不舒服,脾氣也隨之變得暴躁異常,動輒就會打罵扈從。

  “憲和,兄長那邊可有消息?”

  這一日,張飛找來簡雍,詢問劉備那邊的情況。

  簡雍笑道:“三將軍不必擔心,主公已經與陳元龍合兵一處,且奪取了虹縣,與袁術兵馬隔河相望。”

  “哈,這可是好消息啊!”

  張飛在大堂上喜得轉個不停,連連搓手,“嗯,初戰告捷,兄長必能大獲全勝。憲和,你看這麼一件喜事,是不是應該慶祝一下?呵呵,傳告下邳百姓,讓他們也能夠放心,是不是?”

  “三將軍的意思是……”

  “嘿嘿,我的意思是,當設宴慶祝。”

  “三將軍,主公走時,是如何叮囑於你?”

  簡雍那也是個人精,一下子就聽出張飛話中之意,“你可是向主公保證過,絶不會飲酒。”

  “哈,少喝一點,少喝一點。

  這麼好的事情,若不喝點酒慶祝一番,實在不合適。憲和,我向你保證,就喝這一回……今天喝了之後,從此滴酒不沾,直到兄長凱旋。我保證,不會喝多,就一點,你看成不成?”

  三將軍此刻腆著臉,一副討好的笑容。

  簡雍頗感無奈……

  他也知道,最近張飛情緒不對頭,需要緩解一下。

  而且,張飛都做出小狗一樣巴結的笑容,如果拒絶,說不定會惱羞成怒,惹出麻煩。

  一張一弛,當有節制。

  反正下邳這邊最近是風平浪靜,想來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再者說了,他也會盯著張飛……

  “既然如此,那就少喝一點。”

  “哈哈哈,我就知道,憲和最通情達理,少喝一點,肯定少喝一點。”

  張飛旋即下令,晚上在府中設宴,為劉備旗開得勝慶賀。

  雖然他再三保證,絶不會喝多,可這酒罈子一開,酒香四溢,張飛肚子裡的酒蟲往喉嚨跑,再也控制不住。

  就見他左一杯,右一杯,喝得不亦樂乎。

  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是慶祝劉備旗開得勝,怎能他一個人喝。

  於是,張飛在酒席宴上,不斷向前來赴宴的眾將勸酒……席間,他看到一人坐在酒桌後滴酒不沾,不由得有些不滿。

  “曹豹,今日慶祝兄長旗開得勝,你怎地滴酒不沾?”

  那人連忙起身道:“三將軍,非是末將不吃酒,實在是不能吃酒。”

  此人,名叫曹豹,下邳人氏,也是徐州本地的一個豪強出身。

  他臉上陪著笑,連連與張飛道歉。

  可張飛正喝得興起,哪裡聽得進去,抓住曹豹的胳膊,大笑道:“為大將者,哪能說不會吃酒?

  來來來,且滿飲一爵。”

  曹豹見躲不過去,只得咬著牙吃了一杯。

  張飛哈哈大笑,“你看,這不也吃了嗎?怎說不能吃酒?

  來來來,再飲三杯!”

  曹豹臉通紅,連連拒絶,頓時惹惱了張飛。

  無奈之下,曹豹只好求情道:“三將軍,末將實在是吃不得了……還請三將軍看在我女婿的面子上,寬恕則個。”

  “你女婿是誰?”張飛愕然。

  曹豹連忙回答:“我那女婿,便是呂溫侯。”

  “三姓家奴?”張飛不聽呂布的名字還好,一聽頓時大怒,“你以為拿呂布壓我,我就怕了不成?”

  “不不不,末將絶無此意。”

  這時候,簡雍巡視了城中防務回來,看到張飛要拔劍殺人,連忙上前阻攔,好不容易才把張飛勸住。

  他心裡暗自叫苦:早知道如此,就不讓三將軍飲酒。

  他勸住了張飛,又回來安撫曹豹。

  曹豹一臉委屈之色,氣呼呼走出下邳王城大門。

  不過才一出門,他臉上的委屈之色立刻不見蹤影,“來人!”

  他喚來一名扈從,取出腰牌遞出,“你立刻出城,去葛嶧山面見溫侯,就說張飛今日在城中設宴,守衛鬆懈,請他馬上行動。子時,我會命人打開城門,請他率部進城,奪取下邳,就在今晚。”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2 12:19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二章 蹊蹺(上)

  麋竺此次返回東海,主要有兩件事。

  於私,他要敲定麋繯的婚事。把麋繯嫁給劉備,是麋竺計劃中的第一步,而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只有和劉備成為一家人,他才可能獲得更多信任,乃至於更多權力,這可謂至關重要。

  除此之外,麋竺還有公務在身。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劉備既然要和袁術開戰,糧草輜重必不可少。

  當然了,先期憑藉廣陵的庫府,足以支撐戰事開啟。下邳的糧草也會源源不斷送往前線,以保證戰事的進行。但僅僅是下邳和廣陵,還遠遠不夠。東海、彭城都需要給予糧草支援,以確保在戰事進行時,劉備在前線不會因糧草而費心。於是乎,麋竺奉命,返回東海郡……

  不過對麋竺來說,糧草並不是當務之急。

  他途經郯縣,把籌措糧草的事情吩咐下去之後,就急急忙忙趕回朐縣。

  襄賁糧倉存放的糧草,正是準備送往下邳。只是籌糧的行動才剛開始,所以糧倉裡的糧草數量並不算太多,不過半囷之數。加之東海郡近來風調雨順,唯一一支可能對糧倉產生威脅的羽山賊,也被消滅。所以,襄賁糧倉也就相對安全。加之麋芳調集兵馬,在沭水對岸準備攔截劉闖等人,把郯縣的武裝力量幾乎抽調一空。於是乎,這糧倉就只有一百多人看護。

  天近子時,劉闖劉勇管亥各率九人,在糧倉外埋伏妥當。

  遠處糧倉燈火通明,但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裡的守衛非常鬆懈。

  兩個巡兵在轅門外無精打采的站著,好像沒吃飽飯一樣……轅門內,更是靜悄悄不見人影。

  這個時候,想來人們都睡了吧。

  劉闖和劉勇管亥三人交換了一下顏色,紛紛上馬,催馬向糧倉趕去。

  “什麼人?”

  馬蹄聲,驚動了守衛巡兵。

  但兩個巡兵並沒有露出警惕之色,有氣無力的喝問起來。

  “我等奉三將軍之命,特來查探糧倉安危,速去喚爾等主將前來回話。”

  三將軍,哪個三將軍?

  不過聽對方的強調,應該是自己人。

  接著火光看去,來人清一色騎軍,身披制式筩袖鎧……只看那打扮,巡兵就立刻放下心來。

  三將軍?莫非是下邳的張三將軍?

  巡兵反應過來,連忙擺出一副威武姿態,快步迎上前去。

  在他們想來,對方到了轅門外肯定會停下來,到時候他二人也能搭幾句話,說不定還能得到賞識。

  畢竟那是徐州兵,和他們這些巡兵全不一樣。

  可是,讓兩個巡兵感到吃驚的是,對方已經到了跟前,卻沒有露出一星半點想要減速之意。

  三十匹快馬迎面呼嘯奔來,若不身在其中,根本不可能感受到,那是怎樣一種震撼。

  衝在最前面的那匹黑色戰馬,矯若游龍,快如閃電,眨眼間就到跟前。馬上的騎士,也能看得真切,卻是一張佈滿殺機,猙獰可怖的表情。兩個巡兵到這時候,如果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那可真就是白活了這麼多年。可是,即便他們明白了,卻張著大嘴,發不出聲音。

  嚇傻了,兩個人都被嚇傻了!

  看到兩個巡兵這副表情,馬上的騎士似乎興趣缺缺,黑馬從兩人身邊呼嘯而過,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兩個巡兵的存在。不過,跟在黑馬後面的騎士,可就沒那麼客氣了……只見其中一人,舞動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緊跟著血光崩現,一名巡兵的腦袋衝天而起,那鮮血順著腔子瞬間染紅了身體,無頭死屍好像一根朽木,噗通便栽倒在地上,鮮血瞬間染紅地面。

  而另一個人,也未得倖免。

  一桿鐵矛透胸而入,持矛騎士在馬上一合陰陽把,那名巡兵一下子就飛出去,慘叫聲在空中迴蕩。

  鐵蹄聲,掩蓋了慘叫聲。

  幾十匹戰馬呼嘯而過之後,轅門外留下了一堆模糊血肉,根本看不出模樣。

  劉闖衝進轅門,就看到堆積在轅門內的糧垛。他提起盤龍棍,啪的抽在一個架在營帳門口,用來照亮的火盆子上。那火盆子騰空而起,落在糧垛上。火盆裡面的火油流了一地,火焰順著火油,瞬間就燃燒起來,直撲糧垛。與此同時,從營帳中走出一個巡兵將領,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大聲叫罵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誰在這裡鬧騰,壞了老子的好夢……”

  只是他剛說到一半,卻愣住了。

  劉闖已經到他跟前,盤龍棍一顫,嗡的一聲刺出,棍頭正戳在那人的臉上。

  這一棍下去,有千斤神力。

  巡兵將領甚至來不及發出叫喊,就被劉闖一棍戳的整個面門全都凹陷進去,腦漿迸裂……

  鐵蹄聲,還是驚動了糧倉中的巡兵。

  他們紛紛從營帳裡出來,甚至連對手都沒有看清楚,就迎來了一陣如同疾風暴雨般的殺戮。

  劉勇和管亥一左一右,好像兩個殺神。

  所過之處,血肉橫飛,殘肢斷臂散落一地。

  劉勇還好些,鐵矛只用刺殺,收割者對方的性命。可那管亥卻有些惡趣味,死在他刀下的人,竟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十八名跟隨兩人的部曲,也都大開殺戒,逢人就看,遇人就殺,片刻功夫,這糧倉內血流成河,清醒過來的巡兵,更無心抵抗,鬼哭狼嚎般四處逃竄。

  劉闖帶著九個人,不停把火盆甩向糧垛。

  那猶如小山般的糧垛,很快就騰起熊熊烈焰,照亮了黑暗蒼穹。

  “亥叔,不要戀戰,我們走。”

  劉闖見火勢已經起來,擔心襄賁會派來兵馬,於是大喊一聲,帶著人向轅門外衝去。劉勇和管亥也不再戀戰,嘬口發出一聲呼哨,眾部曲隨著二人便衝出轅門,迅速沒入漆黑如墨的曠野。

  襄賁糧倉,已經被烈焰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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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令襄賁縣令大吃一驚。

  當他趕到糧倉時,大火仍在熊熊燃燒,遍體屍體,更觸目驚心。火勢很大,根本無法撲滅,半囷糧草,也就是一千五百石的糧食,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被熊熊烈焰吞噬乾乾淨淨。

  “是何人所為?”

  “縣尊,不清楚啊……那些人沒有留下什麼線索,突然來到這裡,逢人便砍,遇人便殺,而後放了一把火,就迅速撤離。卑下以為,那些人絶非普通盜匪,更像是訓練有素的官軍。”

  “官軍?”

  縣令氣得舉起鞭子,就抽在那巡兵身上,“你他娘的就是官軍!”

  可事情已經發生,他也沒有辦法太過於責怪手下。

  “來人,速往郯縣稟報,就說襄賁遭遇襲擊,敵情不明,請速來增援。”

  縣令吩咐下去之後,就命人打掃戰場。

  可是,這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讓他感到好生頭疼。

  有佐吏上前獻策:“縣尊,觀這伙賊人行事,絶不是什麼山賊盜匪,你看會不會是那邊的人?”

  他向西邊指了指,縣令立刻反應過來。

  呂布,就駐紮在沛縣。

  而沛縣,正好在東海郡的西邊……

  縣令這時候也顧不得調查,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總要向上峰有個交代才行。聽說留守下邳的三將軍和呂布並不是特別和睦,而那呂布素以忘恩負義而著稱,便只有讓他背上這個麻煩。

  想到這裡,縣令不再猶豫,立刻派出第二個信使,前往郯縣報信。

  沛縣呂布昨夜率部侵入襄賁,縱火焚燒襄賁糧倉……襄賁和郯縣距離並不算太遠,所以很快的,郯縣就得到襄賁糧倉遇襲的消息。這他娘的可是戰略物資,雖然數量不多,卻是一樁大事。

  於是,郯縣縣令又火速派人前往沭水對岸,找到了麋芳之後,把襄賁糧草遇襲的消息告之。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2 12:01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二章 蹊蹺(下)

  本來,麋芳正帶著人在沭水東岸尋找劉闖等人的蹤跡,可聽聞襄賁糧倉被襲,也讓他大吃一驚。雖然被燒燬的糧草並不多,裡面所隱藏的消息,卻是讓人感到擔心。是呂布幹的好事?在這個時候,呂布突然動手襲擊糧倉,無疑是發佈了一個信號:他很可能與袁術聯手!

  若如此的話,劉使君就要腹背受敵了……

  這種情況下,麋芳也不敢自作主張。

  他一方面率部撤回沭水西岸,趕往襄賁查看;另一方面則以六百里加急星夜趕赴朐縣,通稟麋竺。

  事情太大了,大的超乎他的控制範圍。這件事必須要告訴麋竺,請他做出決斷!

  至少麋芳自己,沒那個膽量承擔如此巨大的責任……

  當然了,他不可能把所有東岸的士兵撤走,必須要留一部分人,繼續尋找劉闖的下落。

  可這又有什麼用處?

  他率部撤回西岸之後,東岸的兵馬鋭減,之前佈下的天羅地網,形同虛設,沿沭水處處都是破綻。第二天中午,當麋芳率部返回郯縣的同時,自沭水下游一個渡口,劉闖神不知鬼不覺,復又渡過沭水,而後沿著祖水,迅速向海西方向進發,務必要在麋竺醒悟之前到達海西。

  根據劉闖的推算,麋竺並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人。

  也許最初他會有些慌張,但很快就會反應過來,那時候定然會集中兵力,瘋狂對劉闖進行圍剿。

  時間就是生命,早一日抵達海西,就可以減少一些危險。

  但是,一天過去了。

  劉闖發現,麋竺並沒有什麼動作。

  這不科學!難道如此一個簡單的圍魏救趙,聲東擊西就讓麋竺上當了嗎?劉闖心中很疑惑,但是卻沒有減緩速度,繼續向海西方面進發。當晚,人困馬乏,劉闖下令找個地方歇腳。

  “最遲明日傍晚,咱們就可以進入海西治下。”

  管亥長出一口氣,看著劉闖道:“這個時候,想來老黃已經和那條海泥鰍聯繫上了。只要海泥鰍的船能夠按時到底,咱們也就徹底安全了。那老泥鰍雖然奸猾,但其人德行倒也不差。”

  海泥鰍,說的就是薛州。

  每次管亥提到薛州的時候,都會流露出不屑之意。

  劉闖甚至認為,管亥和薛州之間,說不定還存著什麼矛盾。君不見管亥從來不與薛州見面,薛州也從來沒有理睬過管亥。從另一方面而言,兩個人或許從未見過,但同為三十六路渠帥,之間少不得也存有競爭關係。所以誰也不服誰,誰也不理誰,就這樣一直僵持道現在。

  “從頓丘到老黃說的那處海灘,有多遠?”

  “大概一天時間。”

  “也就是說,我們最早也要後天才能抵達?”

  管亥想了想,點頭道:“若順利的話,明晚夜行一宿,後天正午前,就可以抵達那處海灘。”

  一天半!

  劉闖搓了搓手指,便起身走到馬車旁邊。

  麋繯和小豆子一直待在一起,一連幾天的奔波下來,她嘴上雖然什麼都沒說,卻看得出,非常疲憊。

  小豆子也很辛苦,不過還是盡職盡責的行著她的本份。

  把熬好的粥盛到了碗裡,她小心翼翼遞給麋繯,“小姐,吃點東西吧。”

  “我不餓。”

  麋繯雖然不是那種錦衣玉食的千金大小姐,可從小到大,在父兄關愛下,何時品嚐過這般操勞?一路上奔波,小心翼翼,提心吊膽。雖然她乘坐馬車,可這顛簸下來,一樣會感到勞累。

  “繯繯,吃點吧。”

  聲音陡然變了,麋繯忙回過頭,就見劉闖一手端著碗,一手用木勺攪拌,而後盛了一勺,遞到麋繯嘴邊,“這兩天著實辛苦你了……這不吃飯可不成。繯繯,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從現在,一直到我們抵達潁川,甚至有可能我們到潁川之後,也未必能夠立刻安穩下來……你若不吃飽了肚子,又如何與我一起奔波?其他事都算不得什麼,這餓壞了身子,可不是小事。”

  麋繯臉騰地一下子紅了,惡狠狠朝小豆子看去。

  只是小豆子早就跑得遠遠的,不過那張小臉,卻紅撲撲的……

  “我才不要你喂我,我自己能吃。”

  麋繯滿懷羞澀,想要從劉闖手中拿過碗。可是劉闖卻不放手,倔強的把木勺遞到她嘴邊。

  “繯繯隨我千里奔波,辛苦的緊。

  這碗粥就讓我喂你,權作感謝繯繯對我的信任。這兩日奔波甚苦,有些話一直沒有機會與繯繯說。你那封信,我看到了……我也有九個字與繯繯,君便負我,我亦不負君。乖,張嘴。”

  這幾句並不算特別柔情蜜意的話語,聽在麋繯耳中,卻是無比甜蜜。

  一想到自己拋家舍親的跟著劉闖這樣奔波,麋繯的眼睛頓時紅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可是心中那股甜蜜和滿足,又讓她感到無比的幸福。即便是在辛苦,再危險,這一切都值得的。

  張開小嘴,把粥水喝下。

  劉闖臉上再次浮現出讓麋繯極為熟悉的憨厚笑容。

  遠處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撇著嘴,心裡泛酸的管亥,忍不住扭頭問道:“大劉,孟彥這一招,你教的?”

  劉勇原本是一臉笑意,心裡想著:看這樣子,老劉家將來必然是子孫興旺。

  可管亥一句話,令他頓時沉下臉。

  “孩子們的時情,你趴在這裡看個什麼?”

  “你不也在看……好吧好吧,當我什麼都沒有說。

  最怕你露出那張黑臉,沒事兒那麼一沉,嚇死個人。估計這一招也不會是你傳授,你這麼死板的傢伙,估計到現在還沒有碰過女人的手吧……嘿嘿,大劉你說說,和女人睡過沒有?”

  劉勇臉色發紫,瞪著管亥,半晌後咬牙切齒吐出一個字:“滾!”

  “哈哈哈,果然是這樣,被我說中了……好吧好吧,我滾,我不說了。

  你這廝就是個武痴,怎可能對女人有興趣?不過我和你說,這女人卻是另一番滋味,你要睡過了……我滾,我滾,我現在就滾。哈哈哈……”

  管亥捂著肚子,大笑著跑了。

  劉勇看著管亥的背影,無奈搖搖頭,露出一抹苦笑。

  那雙總是充滿冷漠之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暖意。他歪著頭,也不知再想什麼。不過片刻後又搖了搖頭。

  “女人,哈……”

  他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把鐵脊長矛橫在腿上,手指從矛身上摩挲,就好像摩挲情人的肌膚。

  半晌,他閉上眼睛,盤膝假寐!

  麋繯已經睡著了。

  她和小豆子在馬車裡,發出均勻的鼾聲。

  劉闖則靠著車輪,閉目養神,依照著祖傳的吐納之術呼吸,調整精神,恢復精力。

  曠野之中,非常安靜。

  遠處傳來貓頭鷹的叫聲,若隱若現,給這份寧靜,又平添了一分祥和之氣。

  皎月當空,劉闖似睡非睡。

  一陣蹄聲由遠而近,把他從恍惚中喚醒。

  劉闖呼的一下子站起身來,順手從馬車上抄起盤龍棍,臉上露出警惕之色。

  “是奴心。”

  當劉闖走到管亥身邊時,就聽管亥輕聲說道。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騎就到了營地前,裴煒和李倫翻身下馬,而後又從裴煒的馬背上,拎下來一個人,“給我把這廝看好。”

  裴煒吩咐一聲,張承張超兄弟已經上前,把那個甦醒過來,想要掙扎的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公子,渠帥,剛在巡視時,遇到此人,是司吾縣信使。

  他說,前天晚上,呂布率部偷襲了下邳,張飛被趕出下邳,已退至司吾。張飛已派出信使,令東海郡各縣立刻增援,準備復奪下邳。不過這事兒,我總覺著玄乎,呂布真奪了下邳?”

  劉闖一聽,狠狠一頓足,頓時有一種想要給自己一耳光的衝動……

  他娘的,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3 12:05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三章 快意恩仇大丈夫(上)

  呂布取徐州!

  這件事,這可是一件大事。

  最可氣的是,在此之前劉闖還一次又一次的想到這件事,只是具體時間有些記不清楚。後來他忙著處理和麋繯之間的情感,也就把此事漸漸拋在腦後。不對,不算是拋在腦後!朐縣之戰前,他還想到過這件事。但之後因為身世明了,一時間也就沒有再去考慮這件事情……

  所謂當局者迷,大概就是這個狀況。

  劉闖突然想起那支駐紮在三河灣的兵馬,忍不住連連苦笑。

  就說嘛,呂布怎可能會聽從麋竺調遣,派兵在三河灣堵住他西進之路?他娘的,張遼駐守三河灣,是為了對付劉備。換句話說,是為了監視東海郡的動向,絶不可能是為了堵劉闖。

  只可惜,當時太心急了!

  或者說,當時劉闖有點慌了手腳。

  看到張遼,他心裡就有了懼意,所以在匆忙中做出錯誤判斷。

  這不科學,這可是不符合我的脾氣……前世的劉闖,是個冷靜且善於隱忍的人。可這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練了那龍蛇九變的緣故,以至於脾氣有些暴躁,有時候甚至會失去冷靜。

  這樣子下去的話,別說光耀門楣,建功立業……恐怕連潁川都到不了,就要被人幹掉。

  “孟彥,你怎麼了?”

  見劉闖臉色陰一陣晴一陣,好像變臉一樣。

  麋繯被驚醒,在小豆子的陪同下走過來,忍不住關切詢問。

  “我們,都相差了!”

  “啊?”

  於是,劉闖把他的想法告訴大家。不過,他當然會隱瞞下他早就知道,呂布會奪取徐州的事情。

  這種事,說不太清楚,說出來反而不美。

  “如此說來,,張遼屯紮三河灣並不是為了對付我們?”

  劉闖沒好氣道:“我們如今算什麼,要名沒名氣,要錢沒有錢,張遼堂堂魯國相,怎可能專門跑來對付我們?莫說是我們,就算是繯繯的兩位兄長,也未必有資格讓張文遠親自動手。

  他娘的,我那時有些慌張,亂了分寸,才忽略了這件事。

  他不是為了對付我們,相反是為了對付繯繯的兄長……以協助呂布順利奪取下邳。該死,真他娘的該死。”

  “笨熊,不許說粗口,你可是中陵侯之後,怎能這麼沒有風範?”

  麋繯眉頭一蹙,輕聲提醒。

  劉闖旋即醒悟過來,連連與麋繯道歉,而後苦笑道:“咱們錯失了最好的機會……錯失機會,就是犯罪。我們而今這麼千里迂迴,就是為之前錯誤判斷所付出的代價。”

  “那我們現在殺回去。”

  “殺回去?”

  劉勇眼睛一翻,輕聲道:“老管,你用點腦袋。

  之前我們可以順利通過三河灣,卻不代表我們現在還能通過。呂布奪取了下邳,劉備豈能坐視?他必然會率部返回,與呂布爭奪徐州。這個時候,三河灣肯定是守衛森嚴,難以通行。”

  “叔父說的沒錯。”

  劉闖嘆了口氣,“我們現在已無法回頭,只能繼續往前走。

  那信使不是說了,張飛在司吾縣屯兵,召集兵馬支援。我就說大舅哥怎地沒有繼續圍剿咱們,恐怕是要集中力量,支援張飛。所以,沭水和濟水地區,必然駐有重兵。咱們這時候過去,就是自投羅網。而且咱們和老黃約定好了,要趕去海西匯合……所以,別無選擇。”

  管亥搔了搔他的大鼻子,沒有再開口。

  “如此說來,咱們方向不變,依舊是海西?”

  “沒錯,依舊是海西……海西荒僻,兵力不多。

  而且那裡混亂不堪,想來也不會遇到什麼阻力。只要咱們到達約定的海灘和老黃匯合,就可以獲得短暫的休整。至於以後……”

  劉闖仰頭看著夜空中繁星點點,輕聲道:“徐州錢糧廣盛,素來為人窺覷。

  以前是一家獨大,而今呂布和劉備發生爭執,肯定是戰事不絶。我估計到最後,這徐州……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千都做了土。

  真個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到時候,徐州必化為焦土之地,這東海郡恐怕也難逃戰事波及。”

  劉備和呂布之間這場徐州爭奪戰,會持續很久。

  在劉闖的記憶當中,呂布是死於建安三年。而今是建安元年,也就是說,徐州將經歷三年戰火。

  期間,袁術會征討,曹操會征伐。

  待呂布死後,劉備和曹操還會發生衝突,總之這徐州戰事,將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這麼長的時間,徐州會變成什麼模樣?

  而今徐州人口很多,達數十萬戶……可到了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偌大的徐州,還能有多少人。

  “孟彥,難道不能阻止嗎?”

  麋繯是土生土長的徐州人,聽到劉闖這一番話,頓時花容失色,露出悲慼。

  劉闖苦笑搖搖頭,“徐州,四戰之地,週遭虎狼環視。

  以前陶謙坐擁徐州,因其資歷和聲望還能勉強保持平穩。可即便如此,他最後還是遭了曹操攻擊,損失慘重,元氣大傷。陶謙一死,徐州再也無人能夠控制。劉備呂布,皆非名正言順,徐州世族或許在短時間內會予以幫助,可是當更為強大的對手出現時,必然倒戈相向。

  依我看,這徐州到最後,只可能為曹操所有。

  劉備也好,呂布也罷,都不足以占居徐州……弄個不好,反而會丟了性命。這個時候,咱們最好還是儘快離開是非之地。呂布和劉備交鋒,劉備必然不是對手,而呂布也不會趕盡殺絶。

  最後,很可能是一山二虎。

  留在徐州,結果只可能是越來越糟糕……叔父,把大家都叫起來,咱們再辛苦一下,趁而今道路暢通,儘快趕往目的地和老黃匯合。這地方,我真的是一天都不想停留,早晚會有麻煩。”

  麋繯眼中,閃過一抹憂慮之色。

  不過劉闖說的在理,能早一日和黃劭匯合,就早一日安全。

  “那這個信使……”

  裴煒忍不住開口道。

  劉闖看了一眼那個臉色慘白,嚇得渾身發抖的信使,心中不禁有一絲不忍。

  可是,這種時候容不得半點心慈手軟。

  劉闖一狠心,抬手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給他個痛快,然後埋好吧。”

  “饒命!”

  那信使聞聽,嚇得大聲叫喊。

  一旁李倫拔出刀,上前揪住那信使的頭髮,手起刀落,割斷信使的喉嚨。鮮血噴濺在眾人身上,但所有人恍若未覺。好像熟視無睹般,幾個人抬著那屍體往外走,挖了一個坑埋好。

  亂世之中,人命不如狗!

  劉闖在一旁默默觀看,心中雖有些不忍,卻必須狠下心。

  “小豆子,扶三娘子上車,咱們出發!”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3 12:0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三章 快意恩仇大丈夫(下)

  其實,劉闖很清楚,殺了那信使,麋竺還是能得到下邳失守的消息。

  張飛退守司吾,向東海郡發出徵召令,決不可能只派出一個信使。襄賁、郯縣、蘭陵……這些地方都要派出信使,所以下邳失守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之所以要殺這信使,是擔心暴露行跡。

  哪怕麋竺現在要忙於支援張飛,可一旦知曉劉闖的行蹤,也絶不可能放過。

  小心為上!

  在這種時候,劉闖不敢有半點懈怠。

  三十六個人,兩輛車,近百匹馬,在星光的照耀下,朝海西方向急行。

  這一路,的確是暢通無阻。

  到第二天中午,一行人已經進入海西境內。

  海西,也就是後世江蘇省連雲港市的灌南縣。

  它始置於西漢年間,根據明代《嘉慶重修一統志》記載,漢武帝太初四年,也就是公元前101年,與後來的海州南二十里,置海西侯國,作為貳師將軍李廣利封邑。征和三年,即公元前90年,李廣利戰敗投降匈奴,被廢除了侯爵之位,海西侯國旋即就改名為海西縣……

  最初,海西縣為東海郡治下。

  進入東漢後,便划到了廣陵郡之下……

  也就是說,進入海西,也就等於脫離了麋家的勢力範圍。

  雖然說麋家可以把觸手延伸到海西縣,但想必在東海郡,麋家的影響力要相對薄弱許多……

  朐縣無世族,可海西卻有。

  徐姓,是海西最大的姓氏,也是當地望族。

  這望族,可不是麋家那種豪強可以相提並論。在廣陵地區,徐家的聲望不遜色於陳登家族。

  光和年間,海西有名士徐淑,為度遼將軍,揚名邊塞。

  而徐淑之子徐璆,少有名氣,曾為公府征闢。這個公府,不是說官府,公家的府衙,而是指三公。能為三公征闢,皆為一方名士。徐璆還做過荊州刺史、司隷校尉,更抗擊過黃巾軍。

  如今的徐璆,官拜汝南太守。

  注意,是汝南太守……

  哪怕是富庶若麋家這樣的豪強,在海西徐氏的面前,也不敢過於猖狂。

  劉闖一行進入海西之後,變得更加小心。

  所有人都被下令除去身上的甲冑,同時弓矢被放在車中,以免暴露行藏。管亥建議,讓麋繯扮作大家閨秀,回鄉探親。而劉闖等人,則扮成護衛,這樣一來,多少可以掩人耳目……

  至於效果?

  反正這一路下來,倒是頗為順暢。

  劉闖提著的心,也漸漸放回肚子裡。

  只是身體的疲憊,和心理上的睏乏,讓他有些打不起精神,騎在馬上,更是搖搖晃晃,昏昏沉沉。

  天色,已晚。

  依照著劉闖的意思,是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但劉勇卻認為,應該儘快趕去海灘,和黃劭等人匯合。

  “此地距離那海灘,也不過三五個時辰的路。

  我也知道大家現在都很辛苦,但還請堅持一下。只要上了船,就可以好生休息……與其在這裡提心吊膽,何不再加把勁兒,然後就能安心睡覺?孟彥,你護著三娘子,咱們繼續趕路。”

  劉勇這番話,不是沒道理。

  雖然大家都很累,可商量之後,還是決定遵從劉勇的主意。

  就這樣,一群早已經人困馬乏,疲憊不堪的人,咬著牙繼續趕路。

  快子時,耳邊突然傳來海浪聲,更有一股帶著海水腥味的風吹來,讓劉闖精神不由得一振。

  混淪的腦袋,在剎那間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他拍了拍也已經疲憊不堪的坐騎,而後翻身下馬,把像龍牽過來,扳鞍認鐙,跨坐像龍身上。

  像龍已經休息了一路,精神遠遠好過其他馬匹。

  不僅是劉闖換了馬,其他人也紛紛換馬,口中發出歡呼聲,朝著海灘奔行。

  “繯繯,咱們馬上就要到了。”

  馬車裡,麋繯輕輕回應了一聲。

  別看她是坐馬車,可有的時候,坐在車上比騎馬更辛苦。

  一路顛簸下來,麋繯和小豆子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好像散了一樣,更提不起半點精神說話。劉闖臉上露出燦爛笑容,他縱馬衝上一個土丘,舉目向遠處眺望,眉頭卻不由自主扭在一起。

  船呢?

  說好的海船,在哪裡?

  夜色籠罩海面,星光閃閃,視線還算清晰。那波瀾壯闊的海面上,不見海船蹤影,讓劉闖的心,陡然間提起來。

  按照之前和黃劭的約定,海船應該在今天日間就抵達這裡。

  可為什麼不見海船?難道說,薛州不同意?亦或者黃劭沒有見到薛州?還是發生什麼意外?

  一時間,劉闖思緒起伏,變得有些混亂。

  而劉勇等人策馬到了海灘上之後,看著空曠的海面,也是目瞪口呆。

  子時,正是漲潮的時候……海水一波波湧來,衝擊著海灘上的岩石,發出轟隆聲響。海水飛濺,水霧瀰漫。劉闖心裡突然間騰起一種不祥預感,抬手啪的從馱馬身上取下了盤龍棍。

  “繯繯,你們在這裡別動。”

  麋繯和小豆子已下了車,聽到劉闖的吩咐,臉色一變,頓時流露出緊張不安的神色。

  “孟彥,怎麼了?”

  “感覺著好像有點不對勁……你們先躲在這裡,我不招呼你們,不要出來。”

  說完,他不等麋繯和小豆子回應,便策馬往海灘上跑去。麋繯和小豆子相視一眼,臉上都流露出恐懼之色,忙手牽著手,深一腳淺一腳躲在路旁的樹林裡,小心翼翼的探頭向外張望。

  夜色裡,海灘上的岩石參差交錯,猶如怪獸。

  海浪聲此起彼伏,在蒼穹中迴蕩。

  劉闖手持盤龍棍跳下馬,腳下踩著細軟的沙灘走到劉勇身邊,“叔父,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嗯!”

  劉勇不苟言笑,沉著臉扭頭道:“老管,讓大家準備搏殺!”

  練至煉神境界,劉勇的六識感官早已超越常人。劉闖覺察到不妙,他更感到在這空曠寂靜的沙灘上,瀰漫著一股子肅殺之氣。

  管亥聞聽,立刻喊道:“裴紹,結圓陣,準備迎敵。”

  聲音剛落下,忽聽四周喊殺聲響起。

  火光跳動,從那些岩石後,衝出數百兵卒……為首一人,手持長刀,厲聲喝道:“劉闖,大老爺早就猜到,你會與鬱洲山海賊勾結。故而命我再次等候。若聰明的話,就趕快束手就擒。

  看在往昔情分上,我自會向大老爺求情,留你性命……若再執迷不悟,休怪某家無情!”

  火光中,持刀青年刀指劉闖。

  “張林?”

  劉闖一看到來人,頓時大怒。

  雖然他至今仍想不明白,張林是如何知道他要與麋繯私奔的事情。但是從麋繯口中,他已經得知,出賣他的那個人,就是張林。之前,麋澤為了勸說麋繯不要反抗,說出了張林的名字。而當日在朐縣,張林曾率人截殺劉闖,如果不是像龍給力,他恐怕就要折在那城中。

  “張林,竟敢出賣我們。”

  管亥看清楚張林後,也是火冒三丈。

  張林冷笑道:“朱賊曹,林一直把你視為前輩,故而兩年來對你恭敬有加。

  哪知道你也是個蠢貨,竟然為了那個膽小鬼,放棄大好前程不要。今劉使君坐擁徐州,為天所授。你不識天時,合該倒霉。林不過順天而行!看在往日情分,若你現在後悔,林願與大老爺面前作保……朱賊曹,憑你一身本領,榮華富貴何愁不唾手可得,何苦為劉闖送死?”

  看這情況,張林還不知道呂布已奪取了下邳,他口中那位真命天子,也將落得個惶惶如喪家之犬的命運。

  劉闖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他剛要說出下邳被呂布佔領的消息,就見管亥大吼一聲,邁步拖刀而行,就朝著張林撲去。

  火光中,張林那張俊俏的面容,扭曲猙獰。

  “朱亥,既然你自尋死路,就怪我無情……弓箭手,放箭!”

  站在他身後的士兵突然向兩邊一讓,就見兩排弓箭手搶出,朝著劉闖管亥等人就開弓放箭。

  嗡!

  數十張弓弦顫響,利矢破空歷嘯,飛射而來。

  劉闖心知一場惡戰已不可避免,當下也不再費口舌,大吼一聲,“張林,小人!與我拿命來!”

  盤龍棍翻飛,化作棍影重重。

  利矢飛來,被劉闖舞棍撥打,邁大步向張林衝去。

  同時,裴紹等人也結成了圓陣。可是面對著如雨點般射來的箭矢,他們雖竭力封擋,依舊不可避免有人中箭。

  悶哼聲,在沙灘上空迴響。

  劉闖、劉勇、管亥三人衝在最前面,舞動兵器,朝著張林等人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4 12:22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四章 江表虎臣(上)

  “殺!”

  火光中,張林刀指劉闖三人,厲聲吼叫。

  他很清楚這三人是何等悍勇,如果讓他們靠近過來,必然會有性命之憂。

  於是,張林立刻下令,命身後兵士蜂擁而上。他此次埋伏在海西,也是受麋竺差遣。麋竺得知下邳被呂布奪走之後,也大吃一驚。這可不是小事,相比之下,麋繯和劉闖的事情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但讓麋竺就這麼放棄?他又不太情願。劉闖劫走麋繯,就好像一記耳光打在麋竺的臉上,響亮的很,也疼的很……更重要的是,劉闖此舉破壞了麋家的崛起大計!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放過劉闖。

  於是在思忖良久之後,麋竺許諾張林,於他牙門將之職,命他繼續追查劉闖等人的行蹤。

  同時,麋竺還調撥了五百家丁,供張林差遣……

  不過與麋竺麋芳的想法不同,張林始終認為,劉闖要麼已經逃走,要麼就躲在朐縣附近。

  他知道,管亥在鹽水灘有買賣,所以推測劉闖如果還逗留在朐縣附近,就一定會和薛州聯繫。

  不得不說,張林猜的不錯。

  他不會想到,張遼會屯紮三河灣,劉闖會沿著原路返回。

  張林是土生土長的朐縣人,論人脈的話,甚至比劉闖還要熟絡。在確定了方向之後,張林迅速和伊蘆鄉方面取得聯繫。他花費重金,買通了鬱洲山的耳目。從鬱洲山方面,他得到了一個重要消息。薛州在調撥海船,似乎要前往海西。這個季節,並不是海賊行動的時候。

  薛州調撥海船往海西去,很有可能……

  張林下了大注,率領五百家丁迅速前往海西埋伏。

  而後他又花費重金,要鬱洲山的耳目想方設法,拖延海船開拔……不用太久,一天足矣!

  他相信,如果劉闖等人要走薛州這條路的話,肯定會迫不及待趕去匯合。

  在正午時分,當劉闖等人還在趕路的時候,張林就帶著人來到海灘,並安排埋伏起來。只等劉闖等人出現,就一擁而上,把劉闖等人擒獲。而事實上,張林的這一番算計,已經成功了!

  他可不想和劉闖三人正面對決,而是命三百家丁蜂擁而上,把劉闖三人困住。

  張林則率領二百家丁,避開劉闖三人之後,向裴紹等人撲去。只見他一馬當先,輪刀衝上海灘。

  裴紹眼見張林發動攻擊,也沒有遲疑,下令以圓陣禦敵。

  他畢竟是黃巾出身,雖然只是個小帥,卻經歷過無數次戰陣搏殺。比這更凶險的場面他都見過。所以,張林等人人數雖眾,裴紹卻沒有流露出半點慌亂,而是下令眾人穩住,抵禦對方。

  之前鹽水灘之戰,蟻賊損失七人。

  不過在補充了張承幾人之後,戰鬥力並沒有下降太多。

  眼看著張林等人衝上來,裴紹不慌不忙,厲聲吼道:“架矛,列陣……常勝、張承,你二人以弓箭禦敵。”

  圓陣中央,常勝張承彎弓搭箭。

  眼見數十名家丁衝到近前,裴紹厲聲喝道:“出矛。”

  十數支長矛有條不紊的刺出,快而兇狠。衝在最前面的家丁,被刺倒了六七人,慘叫著倒在沙灘上。

  “收矛,刀盾手向前三步。”+

  蟻賊不愧是見過大世面,面對著蜂擁而來的麋家家丁,蟻賊陣型絲毫不亂。

  伴隨著裴紹極有節奏的呼喝聲,長矛手一矛刺出,旋即撤矛退後。十幾名刀盾手踏步上前,揮刀攔住麋家家丁。不過他們並沒有盲目攻擊,只是將對方阻攔。攔下對方之後,在他們身後的長矛手再次挺矛刺擊……如此一個回合下來,就有十幾個家丁慘死在這空曠沙灘上。

  張林沒想到裴紹等人竟然精通戰陣搏殺之法,頓時大吃一驚。

  “別慌,穩住,給我殺!”

  張林有小聰明,而且跟著管亥學了兩年,身手不差。

  只是他畢竟出身巡兵,對戰陣之法全然不懂。在臨陣指揮的時候,更無法象裴紹那樣從容鎮定。

  張林只能叫喊著:穩住,別慌……

  除此之外,面對裴紹等人組成的圓陣,一時間竟然沒有任何辦法。

  張林心裡不由得焦躁起來!

  己方五百,而對方不過幾十個人……如果連這都不能取勝,將來又如何在劉使君面前立足?

  想到這裡,他大吼一聲,輪刀就衝過去。

  張林雖然不懂戰陣搏殺之法,卻能夠看出,這些人當中,完全是以裴紹為主。進退之間,聽從裴紹的指揮和調遣。只要把裴紹纏住,則勝利在望。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張林或許不知道這麼一句話,但是卻明白這麼一個道理,風一般衝上去,把裴紹死死纏住。

  論武藝,裴紹和張林在伯仲間。

  張林跟隨管亥學了兩年的刀,雖然沒有得到真傳,但是卻一直沒有停止修煉。

  裴紹在經驗上雖勝過張林,可卻要顧慮其他人……而張林的想法非常簡單,就是拖住裴紹。

  失去裴紹的指揮,蟻賊雖然沒有亂,可是顯然有些吃力。

  好在常勝和張承站在圓陣中間,不停以冷箭偷襲,算是堪堪穩住陣腳。而在另一邊,三百個麋家家丁把劉闖三人死死圍困在中間,喊殺聲不絶。劉勇鐵矛翻飛,劉闖盤龍棍舞動。管亥雙手持刀,發出一聲聲如同野獸般的咆哮,麋家家丁人數是三人的百倍,卻無法奈何三人。

  “叔父,不要留手,先殺出去,幫助元紹。”

  劉闖大棍嗡的橫掃,將兩個家丁打翻,衝著劉勇大喊道。

  劉勇看了劉闖一眼,“孟彥,你和老管小心……”

  “大劉只管去,這些許毛賊,還奈何不得某家。”

  管亥說著話,一刀將一個衝過來的家丁劈翻,鮮血噴濺一身。

  劉勇點點頭,墊步擰身向外衝,鐵矛一振,挑翻兩個家丁之後,瞬間便殺出一條血路,朝著那些圍攻裴紹等人的麋家家丁衝去。以他的身手,想要殺出重圍並不困難。但之前顧及劉闖,所以一直沒有發狠。眼見劉闖自保無虞,劉勇也算放了心,那桿鐵矛翻飛,殺得對方連連後退。

  “亥叔,咱們背靠背,衝出去。”

  “好!”

  劉勇已經行動起來,劉闖和管亥也不遲疑,開始大開殺戒。

  盤龍棍亂顫,鳳凰三點頭,就拍碎一名家丁的腦袋。旋即兩人移形換位,管亥揮刀擋住兩桿長矛,腳下錯步,一個旋身和劉闖再次交換位置。劉闖看也不看對方,盤龍棍夜戰八方,就拍在對方身上。那盤龍棍在劉闖手中,威力更加驚人。一棍下去,對方立刻骨斷筋折。

  而趁此機會,管亥橫刀一抹,就將一個家丁開膛破肚。

  兩人之間的配合極為默契,嫻熟的好像一個人在行動。劉闖和管亥不斷變換位置,猶如風車轉動,所過之處,頓時掀起腥風血雨。而另一邊,張林也是焦躁不安……麋家家丁終究不是那種正規兵,說實話,他們見過最大的場面,恐怕就是之前在朐縣和羽山賊的那場戰鬥。

  但那場戰鬥,真正的主力是白眊兵!

  換句話,這些家丁的戰鬥力,可能連羽山賊都比不得。

  別看人多,可是戰鬥力低下。蟻賊方面已經開始出現了傷員,可是麋家家丁死傷更加慘重,遲遲無法動搖蟻賊的陣腳。而另一邊,劉勇如同一頭瘋虎,正撲過來。火光照耀下,劉勇渾身浴血,掌中鐵矛更沾滿粘稠鮮血,猶如一尊殺神。麋家家丁,開始亂了,更有人心生退意。

  張林急得連連吼叫,但是卻無法挽回士氣。

  “元紹,你去指揮,這個小人就交給我!”

  劉勇厲聲喊喝,已經衝到近前。只見他墊步擰身,鐵矛呼的刺出,掛著一股刺耳的鋭嘯聲。

  張林嚇得連忙閃身躲避,裴紹則藉此機會,縱身跳出戰團,撲向圍攻蟻賊的家丁。

  原本應該是一面倒的戰況,突然間變得膠著起來。張林哪裡是劉勇的對手,只三個回合,就被殺的披頭散髮,狼狽不堪。

  “住手,全都住手!”

  就在這時,一個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劉闖,你看我手裡是誰。”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4 12:23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四章 江表虎臣(下)

  從樹林中,跌跌撞撞衝出一人,手裡持著鋼刀,推搡著麋繯走到沙灘旁邊。

  劉闖偷眼看去,頓時大吃一驚,“麋涉,你敢!”

  麋涉渾身是血,臉上露出猙獰之色,呲牙笑道:“劉闖,你再敢反抗,就休怪我刀下無情。”

  “孟彥,殺了他……他傷了小豆子。”

  麋繯大聲呼喊,卻讓劉闖心裡一沉。

  原以為讓麋繯躲在林子裡可以安全一些,沒想到……

  手中盤龍棍,蓬的一聲掉在沙灘上,劉闖看著麋涉,眼中殺機畢露。

  麋涉喘著粗氣,心裡面砰砰直跳。這次他配合張林行動,但是戰況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五百人圍攻,竟然占不得上風!

  麋涉腦海中頓時又浮現出那天在鹽水灘,劉勇如同殺神一樣的表現,頓時膽顫心驚。

  不過,他沒有辦法再逃走……上次放走了劉勇等人,已經讓他在麋家有些抬不起頭。雖然麋芳依然對他相信,可是在麋竺的心裡,麋涉的忠心不必懷疑,但他的能力,還是令麋竺產生了想法。這次讓張林帶隊,麋涉為輔,就可以看得出來,麋竺正在有意識的培養張林。

  一旦張林崛起,麋涉的地位就會變得更低。

  這一點,麋涉完全無法接受。

  不過他很聰明,當張林和劉闖等人戰在一處的時候,麋涉卻意外發現,沒有看到麋繯……

  劉闖既然已經出現,麋繯必然就在附近。

  當眾人捨生忘死搏殺一起的時候,麋涉的目光便凝聚在路邊的樹林當中。

  如果麋繯和劉闖一起過來,那麼這個時候,最可能是躲在林中……想到這裡,麋涉帶著兩個人,偷偷摸進了樹林。麋繯和小豆子正緊張的關注外面局勢,所以也沒有留意到麋涉的動作。

  當兩人發現麋涉時,已經晚了。

  小豆子被麋涉砍傷後,麋涉就劫持了麋繯,從林中衝出。

  你張林就算料事如神又能怎樣,這最後的決勝,還要我來出招……

  沙灘上,戰事已經停止。

  張林看到麋涉抓住了麋繯,頓時興奮的大聲道:“麋涉,做的好。”

  麋涉心裡冷笑一聲,手上鋼刀架在麋繯脖子上,撇了張林一眼之後,厲聲道:“劉闖,讓你的人全都放下兵器,否則的話,休怪我心狠手辣。”

  劉闖的臉色很難看,盯著麋涉,眼睛裡好像噴火。

  可是麋繯在對方手裡,讓他投鼠忌器……放下兵器,就等於是自尋死路。

  他可以死,但怎能連累管亥劉勇他們?就在這時,從林中快步走出一人,手裡拎著一口鋼刀,向麋涉跑來。

  “麋管事……不好了!”

  那人大呼小叫,眨眼間就到了麋涉近前。

  麋涉本能的扭過頭,剛要斥責,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來人身穿一件灰色的短襟襜褕,根本就不是麋家家丁的打扮。更重要的是,這人的長相很陌生。

  來人個頭不高,大約有175公分左右,相貌頗為俊朗。

  他手裡的那口繯首刀,刀口上還滴著血,快步就走到麋涉跟前。

  “你是誰?”麋涉心裡一動,大聲喊道。

  他正想持刀威脅,哪知來人卻突然間縱身一躍,便到了他跟前,一把攫住麋涉的胳膊。那隻手,就好像鐵鉗一樣,幾乎握斷了麋涉的胳膊。麋涉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見那人手中繯首刀滴溜溜一個翻轉,刀口順著麋涉的喉嚨狠狠抹下去。只一刀,麋涉的脖子就幾乎和脖子分家。

  “啊!”

  麋涉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

  而來人不慌不忙,一腳把麋涉屍體踢飛,橫身就擋在麋繯身前。

  “去照顧林中的女子!”

  “啊?”

  “這裡,有我解決……”

  他話音未落,就聽沙灘上傳來兩聲慘叫。

  雖然不認得來人,但看那樣子,就知道是友非敵。

  麋繯剛一脫離危險,劉闖墊步上前,兩隻大手扣住兩個麋家家丁的脖子,大吼一聲,將兩人的身子掄起來,向麋家家丁衝去。那兩個家丁,被劉闖當成了兵器,輪動呼呼作響。剎那間,血肉橫飛,戰火重新點燃。

  麋繯跌跌撞撞跑進林中,就見兩個麋家家丁已經倒在血泊中。

  小豆子衣服上全都是血,正靠在一棵樹上,看到麋繯跑來,忍不住哭道:“小姐,好疼……”

  “小豆子,你沒事兒吧……別怕!

  等一會兒找笨熊要些金創藥過來……他手裡有上好的金創藥,你不會有事的。”

  小豆子的肚子上,鮮血汩汩流淌。

  麋繯連忙按住小豆子的傷口,衝著林外嘶聲叫喊道:“笨熊,快點過來,小豆子要不行了……”

  與此同時,劉闖到了那布衣男子跟前。

  他甩手將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體砸出去,而後從腰間拽下一個鹿皮兜囊,朝那布衣男子丟去。

  “裡面有金創藥,先去照看小豆子。”

  說罷,他也沒有向對方道謝,大吼一聲,劈手從一個家丁手裡奪過一口鋼刀,順勢將對方劈倒。

  布衣男子,笑了!

  他也沒有矯情,拎著兜囊就跑進樹林。

  片刻後,他提著刀又衝出來,大聲喊道:“胖子,我來助你!”

  劉闖砍翻了一個家丁,“我叫劉闖,你是誰?”

  “某家琅琊徐盛……爺爺最看不慣拿女人做擋箭牌的貨色,有本事就真刀真槍的拚殺,這等下作事情,非大丈夫所為。胖子,你究竟惹了什麼禍事?居然這麼多人跑來找你的麻煩?”

  “跳樑小丑,何足掛齒!”

  劉闖和布衣男子一問一答,可手底下卻不慢。

  這徐盛的身手,比之裴紹要高出一籌。

  按照管亥的說法……裴紹現在應該屬於養氣初期,這徐盛至少也是養氣中期甚至更高層次。

  兩個人一邊交談,一邊追殺麋家家丁。

  那邊管亥已衝出重圍,和裴紹匯合一處,讓常勝裴煒張承三人去樹林中保護麋繯。

  而麋家家丁,已經失去了鬥志,越殺就越怕,已經快要到了崩潰的邊緣。突然,有人高聲叫喊起來:“快看!”

  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一些家丁朝海面上看去。

  夜色中,兩艘海船出現在海面上,正緩緩向岸上靠來……

  “鬱洲山的海船!”

  劉闖看清楚之後,頓時興奮叫喊。

  “公子,黃劭來也!”

  從海船後面,衝出二十餘艘艨艟小船,迅速向海灘上衝來。火光照映下,黃劭站在船頭,手舞足蹈的大聲叫喊。當艨艟即將靠近海灘,十餘名海賊從艨艟上跳下來,呼喊著衝過來。

  麋家家丁早已經被殺得膽顫心驚,眼見這麼多海賊出現,哪裡還有心思再戰?

  不由得齊聲吶喊,丟了兵器扭頭就走。

  嘈雜的叫喊聲中,更夾雜著張林一聲慘叫。

  劉勇一矛打斷了張林的雙腿,疼得他在沙灘上翻滾不停。

  看著生龍活虎衝上海灘的鬱洲山海賊,劉闖不由得萬分激動……他快走幾步,想要迎過去。

  可走了幾步之後,他突然停下來,轉身看著徐盛。

  “你剛才說,你叫徐盛?”

  布衣男子徐盛喘著氣,一屁股坐在沙灘上。

  聽到劉闖詢問,他也是一怔,抬起頭看著劉闖,一臉疑惑之色,“是啊,某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琅琊莒人,徐盛徐文向!”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4 12:21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五章 鐵漢柔情(上)

  徐盛,字文向,琅琊莒人,東吳悍將。

  《三國志》曾為他單獨立傳,更稱之為‘江表虎臣’,甚得孫氏厚愛。

  說實話,一般喜歡讀三國的人,主要都集中在魏蜀兩國。東吳除周瑜陸遜這種極有名氣的人之外,很多都不為人知。似徐盛,也是其中之一。其人在東吳的地位之高,不遜於他人。

  不過,此時的徐盛,尚未前往東吳,更聲名不顯。

  劉闖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海西的海灘上,與徐盛相遇,而且是用這樣一種奇怪的方式……

  “劭赴約來遲,險些壞了公子大事,還請公子恕罪。”

  海灘上的戰事已經平息,五百麋家家丁,戰死者約六七十人,傷者近百,不俘虜者更多達百人。

  薛州陪著黃劭登上海灘,不等劉闖開口,黃劭連忙上前請罪。

  而薛州則站在一旁沒有開口,而是饒有興趣看著一旁管亥,臉上流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在朐縣,他和管亥打過多次交道。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鬱洲山也是管亥銷臓的主要途徑之一。只不過,兩人從沒有真正的接觸,畢竟一個兵一個賊,怎麼也不可能有交集。管亥是避著薛州,而薛州是不想和管亥接觸。

  總之,管亥在朐縣住了兩年之久,竟然沒有和薛州碰過面。

  薛州萬萬沒有想到,堂堂朐縣賊曹,竟然是東海三大寇之一蟻賊的頭領。他更沒有想到,朱亥居然是管亥的假名,其真身竟然和薛州一樣,同為黃巾渠帥,此前還有過好幾次衝突。

  看著管亥,薛州笑了!

  管亥則黑著臉,感覺很不自在。

  想當年,他手下黃巾和薛州手下黃巾就是競爭關係。而今薛州盤踞鬱洲山,偏偏管亥卻淪落如斯。當初,管亥的勢力可是強過薛州。薛州之所以後來率部退出青州,一來是曹操的原因,二來也有不想被管亥吞併的心思。結果,薛州越來越強大,管亥卻落得了個眾叛親離。

  看著薛州臉上的笑意,管亥心裡就騰起一股怒火。

  自家這狼狽模樣,被薛州這廝看去了,實在是太不爽快。

  “老黃,說好了昨日就該抵達,為何到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剛才連三娘子都差點喪命。”

  管亥不好對薛州發火,只能對黃劭生氣。

  薛州臉上的笑意更濃,那笑容……這鳥廝的笑臉實在可惡,真想過去給他一刀,看他還能否笑出來。管亥氣呼呼的心裡嘀咕,一雙虎目圓睜,瞪著黃劭,等待黃劭給出他一個答案。

  “渠帥,非是我想要來遲……本來前日都已經準備妥當,哪知道突然發生變故。

  兩艘海船出了故障,不得已臨時修理,所以才耽擱了時間。此事,的確怪我,與薛當家無關。”

  薛州大笑,“老黃,你末為我遮羞。是我御下不嚴,以至於有人吃裡扒外,才造成現在的局面。劉公子,這件事是我薛州的不對,還請你不要責怪老黃。那兩個吃裡扒外的人已經被我處罰,絶不會令劉公子失望。這裡非久留之地,還是先上船,咱們離開這裡,再做計較。”

  說著話,薛州看了一眼在沙灘上呻吟的張林。

  “這廝倒是好計較,居然盯上了我鬱洲山。

  看起來,薛州這兩年太過安靜,一個小小的巡兵,都敢欺負到我頭上,實在是慚愧之至。”

  劉闖也不是傻子,薛州這麼一說,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扭過頭,看一眼張林,心中突然騰起一絲憐憫。

  這年月誰都不容易,想當初朐縣之戰時,自己和張飛那些人反目,張林是第一個站出來為他撐腰。那時候,誰也不會想到這短短一兩個月,竟然發生如此變故,兩人竟然會反目成仇。

  “張林,你這是何苦?”

  張林停止呻吟,突然放聲大笑,“大丈夫或名留青史,或遺臭萬年。

  劉闖,你這頭笨熊,憑什麼得那麼多的好運氣?論資質,我不比你差,可是你卻可以從小習武,有你叔父傳授,連朱賊曹也對你另眼看待。論長相,你這胖子有那點強過我?三娘子居然看上了你……劉闖,你運氣好,可我卻不服氣。若朱賊曹能多與我些指點,今我未必遜色與你。

  可恨老天既然讓我來到這世上,又何必讓你這頭笨熊也跑來朐縣?”

  這是典型的庶民心理。

  為求出人頭地,不擇手段。

  劉闖很難責怪張林,畢竟在這個時代,相信有很多和張林相仿的人遇到同樣事情,也會做出同樣選擇。庶民出頭,實在是太難了……不過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現狀。雖說不上上品無寒士,下品無士族,但森嚴的等級制度,早在秦漢就已經打下基礎,誰也無法去改變現狀。

  “張林,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看重的那位劉使君,而今已經被呂布奪走了下邳。

  也許你不會相信我的這些話,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即便是你投奔了那位劉使君,也不可能被重用。不過,我估計你是看不到了!接下來的徐州,必然戰亂不止,東海勢必會捲入其中。也許在你眼中,那劉備劉玄德是一位明主,但就目前而言,他也不過惶惶如喪家之犬。”

  “你……”

  張林眼中,頓時閃過驚駭之色。

  劉闖卻不再理他,轉過身把繯首刀遞給管亥,“不管怎樣,此人曾對亥叔行弟子之禮。是生是死,由亥叔決斷,我絶無怨言。”

  管亥接過刀,臉上也露出黯然之色。

  他走到張林身邊,低聲道:“張林,你聽到他們喚我什麼?”

  “啊?”

  “他們喚我渠帥……我當初在朐縣,何嘗不知你的心思。

  但我卻不敢傳授你武藝,只能為你打造好基礎。我本黃巾出身,曾為青州黃巾渠帥……呵呵,你知不知道,若我收你做徒弟,有朝一日我身份暴露,連你也要跟著倒霉。不過幸好我當初沒有收你做徒弟,不然的話,老子說不定又要被人出賣一次……所以,呵呵,去死吧!”

  管亥臉色突然猙獰,反手一刀砍在張林的脖子上。

  一蓬血霧噴在他的臉上,可是管亥眼中,卻依舊是一派森然肅殺。

  “文向,你有何打算?”

  “我……”

  徐盛突然露出扭捏之色,全無剛才那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本是莒人,本家境殷實。興平元年,曹操兵發徐州,學習彭城琅琊兩地。後曹操撤兵,琅琊郡遭受山賊襲擾,苦不堪言。徐盛的家也是在那時候中落……徐盛本人,自幼好武,後來被其父送去開陽學宮求學。這開陽學宮,是琅琊一處學府,雖比不得潁川書院出名,但是在琅琊也頗有名氣。哪知道徐盛在開陽學宮求學的時候,家中遭逢巨變。莒縣當地一個豪強,強占了徐家的土地,更把徐盛父親打成重傷。徐盛得到消息趕回莒縣,徐父已然亡故。

  徐盛一怒之下,夜入那豪強家中,把那豪強滿門二十七口,一個不留,全部殺死。

  之後他不敢再逗留琅琊,逃往海西,準備由海西入廣陵,再南下江東避難……

  劉闖聽罷了徐盛解說,頓生親切之意。

  要知道,他前世為好友報仇,殺了兩家人。

  所以聽了徐盛的舉動,非但不覺得反感,反而有一種意氣相投的感覺。

  這傢伙,也是個血性漢子!

  只是看著他滿臉的扭捏,劉闖有些糊塗了……這時候,麋繯攙扶著小豆子從樹林裡出來,看著小豆子那一副憔悴的模樣,徐盛有些手足無措。想要過去幫忙,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做。

  “張超李倫!”

  “喏!”

  “去找一些棍子來,大約兩米長短就好。”

  雖然不知道劉闖要棍子做什麼,可是張超李倫還是領命而去。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4 06:06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五章 鐵漢柔情(下)

  “孟彥,你做什麼?”

  劉闖看了一眼小豆子,又看了一眼蟻賊傷者,輕聲道:“從這上船,可要小心……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說罷,他又讓張承找來一些牛皮大帶。

  這種物品,倒是不難尋找。當張超和李倫抱著一堆木棍過來後,劉闖招手示意他二人學著,把牛皮大帶繫在兩根棍子上,做成了一副簡易擔架。然後他把擔架拿到小豆子的身邊,示意小豆子躺在上面。

  “文向,搭把手。”

  “啊……我這就來。”

  徐盛先是一怔,旋即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和張承一人拿著擔架一端,抬著小豆子往船上走。

  “小姐,我沒事兒。”

  小豆子躺在擔架上,感覺很不適應。

  麋繯連忙把她按住,輕聲道:“小豆子別亂動,先上船,然後再好好診治。”

  “可是……”

  “聽話,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小豆子很聽麋繯的話,只是躺在擔架上,迎面就看到一雙閃爍炙熱光彩的眼睛,讓她很不舒服。

  這個傢伙,方才救了她的命。

  可是,他的眼睛好討厭,這麼直勾勾的看著人家,真是輕浮子……

  “這位兄台,慢一點,慢一點……這位娘子受了重傷,實不宜顛簸。你慢一點,再慢一點。”

  ‘輕浮子’這時候全無半點覺悟,不停的讓張承放慢速度。

  張承苦笑道:“兄台,這再慢的話,估計天亮咱們也上不得船……放心吧,我會小心。小豆子和我們一路奔波,就如同是我的妹妹一樣。而今受了這麼重的傷,我又豈能讓她再受苦?”

  妹妹?

  徐盛聞聽,連忙變了口吻,“哥哥不早說,那我小心就是。

  姑娘,疼不疼?待會兒上了船,再上一次藥吧……你看,你傷口又破了,這可不是好事。”

  這個傢伙,好囉嗦啊!

  小豆子躺在擔架上,在心裡大聲呼喊。

  “孟彥,你這是作甚?”

  “呵呵呵,繯繯難道不覺得,文向對小豆子很在意嗎?”

  麋繯的臉色還有些發白,不過聽了劉闖的話,再看那個小心翼翼,一臉關切之色的徐盛,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孟彥,他很本事嗎?”

  “此人將來,必能成就一番功業。”

  開玩笑,這可是江表虎臣徐盛啊……一個曾經幹過曹操,幹過劉備,幹過曹丕的牛人,又豈是無能之輩?

  麋繯笑靨如花,“既然如此,那恭喜孟彥,又得臂助。”

  “啊……這個這個……其實我是覺得,文向而今殺人逃亡,也無處可去,所以才想要收留。”

  “孟彥,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麼?”

  “你這副模樣,看上去真的是很無恥!”

  劉闖臉上笑容一僵,半晌說不出話來……無恥嗎?若無恥能多招攬幾個牛人,那就再無恥一點吧!

  +++++++++++++++++++++++++++++++++++++++++++++++++++++++++++

  天亮時,海船已駛離海灘。

  按照最初的計劃,劉闖等人應該直奔鹽瀆。

  可是,小豆子的傷勢很嚴重,需要郎中診治。在思忖良久後,劉闖只好同意了薛州的建議,先去鬱洲山。

  鬱洲山有醫生,或許比不得朐縣的張醫生厲害,但醫術也不算差。

  最主要的是,鬱洲山有藥物,好過劉闖這邊單純的金創藥。其實,劉闖是不太願意在鬱洲山逗留。但架不住徐盛那一副緊張的模樣,只得答應薛州,在鬱洲山停留三日,而後動身。

  海船,劈波斬浪,在大海上行駛。

  麋繯陪著小豆子在船艙裡歇息,劉勇等人也都睡下。

  海灘一戰,三十五蟻賊中,戰死六人,重傷七人……十三個人!劉闖頗有些頭疼,這還沒有出徐州,幾乎就損失了一半人手。雖說主力尚在,可一個蘿蔔一個坑,少一個人,就少一分戰力,實在是令人感到苦惱。

  “劉公子,沒有去休息?”

  劉闖坐在甲板上,看著湛藍海水呆呆發愣。

  薛州突然出現在他身旁,也不管甲板髒不髒,撩衣坐下,“看劉公子的樣子,似乎是有心事。”

  “嗯!”

  “之前劉公子說,徐州將亂,莫非以為劉備勝不得呂布?”

  “這個……”劉闖閉上眼睛,輕輕揉著太陽穴,片刻後輕聲道:“你以為劉備,有何勝算?”

  “他在徐州,可是頗有仁德之名。”

  “那又怎麼樣?”劉闖微微一笑,舉起拳頭,“仁義抵不住刀把子……劉備當初之所以能夠被徐州人接受,是因為他曾為徐州免去了一場災禍。呵呵,至於到底是不是他的功勞,至少徐州人這麼認為。當初陶謙病故,把徐州讓給劉備,卻有名無實。他陶謙不是這大漢天子,也沒有權利把這徐州讓給別人。所以,劉備在徐州就算是再有人望,始終是名不正,言不順。

  呂布,聲名狼藉。

  然其麾下武有八健將,文有陳宮輔佐。

  同時他更是奮威將軍,假節,開府儀同三公,更被天子封為溫侯。從這一點來說,他比劉備更有威信。加之徐州才經歷了動盪,人心思定。這種情況下劉備若執意與呂布交戰,絶討不得便宜。你看著吧,這次徐州之戰,劉備必敗無疑。不過呢,他遲早會和呂布進行和解。”

  “和解?”

  薛州露出不信之色。

  “呂布奪了他的徐州,他會與呂布和解嗎?”

  “凡成就大事者,定會隱忍……劉備唯一強過呂布的,就是他比呂布懂得隱忍,知曉輕重。”

  “那你的意思是……徐州遲早歸於劉備?”

  劉闖嘴巴一撇,搖頭笑道:“君不聞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依我看,劉備和呂布就是鷸蚌,而那得利的漁翁,只可能是曹操和徐州世族。這徐州,沒那麼容易得到,劉備和呂布都不成。”

  “曹操?”

  薛州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坐在劉闖身邊,久久不語。

  海風迎面吹來,夾帶著一股腥味……半晌,薛州開口道:“我聽黃劭說,劉公子要返回潁川?”

  “是!”

  “卻不知,劉公子返回潁川之後,有何打算?”

  劉闖,突然間沉默了!

  是啊,返回潁川之後,有什麼打算呢?其實,他心裡很清楚,這次回潁川,是為了回潁川而回潁川。他想要出身,想要資歷……但即便是歸宗認祖,又能如何?想必他回到潁川的時候,曹操已經迎回了漢帝。到那時候,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他這個漢室宗親又能怎樣?

  可以肯定的是,曹操不會待見他!

  可是不回潁川,他又如何獲得資本?

  這本來就是一個很難做出決斷的選擇題,一時間劉闖也有些迷茫。

  在經歷過重生後最初的困惑之後,他不想投靠任何人。在這個亂世當中,求人不如求己!靠誰都不保險,最重要的,還是要自己底子硬……可這個底子,究竟在何方?在潁川嗎?

  劉闖自己也不敢肯定!

  “薛大當家有什麼指教嗎?”

  薛州苦澀一笑,搖搖頭道:“指教不敢當……其實我現在也很困惑。

  鬱洲山上岸,不過早晚。可就如你所言,上岸之後,還是要被人指使,卻非我本意。方才聽劉公子一番話,州亦知劉公子的見識不俗。將來若是有好出路,還請劉公子能多多指教。”

  好出路?

  劉闖強笑一聲,點頭答應。

  作為一個光榮的穿越眾,想要在這個時代立足,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虎軀一震,八方來投永遠是小說裡的情節。劉闖希望他能夠成為這個時代的主角,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出路……出路究竟在什麼地方?一時間,劉闖很困惑!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5 12:18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六章 薛州的餽贈(上)

  劉備輸了!

  劉備居然真的輸了……

  當劉備在虹縣躍躍欲試,準備和袁術進行決戰的時候,卻突然間聽到下邳被呂布奪走的消息。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率部馳援,準備奪回下邳。

  如此一來,和袁術的戰事只能停止。

  好在劉備沒有因此而亂了分寸,雖然急急忙忙班師返回,他還是讓陳登率部斷後,讓出虹縣,退守夏丘。如此一來,就算袁術揮兵追擊,陳登也可以憑藉夏丘和徐縣相互呼應,抵禦袁術。

  蹉跎半世,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落腳之地。

  劉備自然不會心甘情願把下邳讓給呂布。所以,他命陳到為先鋒,領兵直撲下相。

  而後他親自坐鎮中軍,率關羽等人向下邳進發。出發之時,劉備信誓旦旦,一定要奪回下邳,這一路上更是鼓足了勁兒,準備在下邳和呂布決一死戰。如果能奪回下邳,他就可以坐穩徐州。打敗呂布,對於徐州世族豪強而言,絶對是一個巨大威懾,與劉備而言好處多多。

  可是,劉備卻輸了!

  陳宮獻計,不要把戰場放在下邳,應該中途伏擊。

  呂布接受了陳宮的建議,命張遼駐守彭城郡,阻擊東海來犯之敵;同時,他命臧霸率部挺進泰山郡,對東海郡形成有力的挾制。陳宮坐鎮下邳,監視司吾張飛的一舉一動。呂布親率陷陣營,以曹性為先鋒,搶先奪取下相。呂布自領高順,占居僮國縣之後,便埋伏起來。

  陳到白眊兵從僮國縣經過的時候,呂布沒有理睬,而是任由陳到通行。

  劉備見陳到暢通無阻,也就放下心,一路督促兵馬急速向下邳奔行。當途經僮國縣的時候,呂布一聲令下,三千兵馬從僮國縣殺出,令劉備措手不及。萬餘兵馬,被呂布一舉擊潰。

  若非關羽死戰,保護劉備從亂軍中殺出重圍,劉備十有八九,就要交待在僮國縣城外。

  與此同時,陳宮設計,誘張飛出擊。

  當張飛率部準備強渡祖水的時候,陳宮突然出擊,殺得張飛大敗。

  張飛倉皇而走,棄了司吾縣,逃亡曲陽。

  而張遼則強渡濟水,大敗麋竺之後,順勢奪取武原縣城,與陳宮形成夾擊之勢,令東海郡兵馬,不敢向前一步。陳宮的連環計步步為營,而劉備身邊則明顯缺少頂級謀士,自然節節敗退。

  短短三天,數次鏖戰。

  劉備損兵折將,率領殘部在曲陽和張飛匯合。

  在經過一番商議之後,劉備決定命陳到鎮守曲陽,他帶著關羽張飛,領著殘兵敗將退到海西。

  薛州在鬱洲山得到消息,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

  “孟彥,果然料事如神。”

  劉闖心裡明白,劉備和呂布的博弈,絶不可能持續太久。

  一旦劉備和呂布和解,他勢必要面臨更大威脅。所以在與劉勇黃劭等人商議之後,決定不能繼續在鬱洲山等候,必須要儘快離開。離開徐州,否則的話,以後再走,必然寸步難行。

  到鬱洲山第五天,劉闖向薛州告辭。

  經過一番調養,小豆子的傷勢已經穩定,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五天來,徐盛每天在小豆子身邊打轉,雖然沒能俘獲小豆子的芳心,但至少小豆子看他,已不再是一副警惕之色。

  “公子要走,我不阻攔。”

  薛州在思忖之後,決定不再挽留。

  “公子要回潁川歸宗認祖,的確是一件大事。

  薛州有一事相求,他日公子若能為一方諸侯時,還請念在今日的情分,到時候能收留薛州。”

  鬱洲山,不可久居。

  他的發展已經達到了極限,雖然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問題,但時間長了,島上這數萬百姓,必然會產生嚴重的問題。不管是劉備還是呂布,一旦穩住局勢後,絶不會坐視鬱洲山不理。

  正如劉闖所言,我只要封鎖沿海,堅壁清野。

  不需一年,你鬱洲山必然會出現動盪……鬱洲山無法自給自足,根本不可能作為根基長久占居。如果鬱洲山可以自給自足的話,恐怕當年陶謙,第一個不會放過他們,怎容得薛州逍遙這許多年?以前陶謙不會過問,但卻不代表呂布劉備,也會對鬱洲山放任不理,坐視不管。

  薛州的危機感很強烈,在和劉闖進行過交流之後,這種危機感,也就越發強烈……

  鬱洲山必須上岸,可究竟在何處上岸?

  薛州也有些搖擺不定。航海技術的匱乏,注定了鬱洲山海賊的活動範圍,只可能集中在徐州沿海一帶。不過,如果將來劉闖能夠給予他們一個妥善的安身之所,薛州倒不介意冒險。

  不過現在,薛州絶不會輕易冒險。

  幾萬人不是一個小事,就這麼巴巴交給劉闖,莫說薛州不同意,恐怕他的部曲也不會贊成。

  兩艘海船,已整裝待發。

  除了水手之外,劉闖發現,薛州還為他安排了兩百個青壯。

  “大當家,這是何意?”

  薛州微微一笑,招手示意一個青年上前。

  這青年大約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眉目間和薛州有幾分相似。

  薛州道:“此我少子,名叫薛文,字元代。

  這孩子從小喜歡讀書識字,也是我薛家幾代當中,唯一一個能識文斷字的人。我聽人說,潁川是天下鼎鼎有名的學府,是讀書人的聖地。公子這次回潁川,還請帶他一同前往,到時候也能有個照應。”

  薛文上前,拱手見禮,“還請公子關照。”

  他說話文質彬彬,但舉手投足間,確有一股子英武之氣。

  劉闖哪能看不穿薛州的心思,他這是下注,讓薛文跟隨他走……當然了,以劉闖現在的狀況,薛州也不太可能下重注。所以他派了薛文跟隨,還送給劉闖二百青壯,以壯劉闖行色。

  人常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薛州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仁至義盡。

  劉闖對此,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能默默記在心裡。

  “好了,快上船吧。”

  劉闖再次向薛州拱手道謝,轉身大步上了海船。

  “老管!”

  “嗯?”

  “你可要多保重……”

  在島上五天,薛州和管亥相處一處,昔日那點恩怨糾葛,早已經化作過往雲煙。黃巾,已成為喪家之犬,人人喊打。大賢良師,更已經化為塚中枯骨。薛州和管亥這兩個黃巾軍三十六渠帥中,為數不多的倖存者,在幾天的交往過程中,也打下深厚友誼,更是惺惺相惜。

  管亥咧嘴一笑,“老薛,當年我壓你一頭,以後我肯定還是壓你一頭。”

  “那咱們拭目以待。”

  “給我撐著點,別到時候老子殺回來,你這鬱洲山已經散了……嘿嘿,若是如此,我定要恥笑你。”

  薛州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兩人拱手告別,管亥登上海船。

  站在島邊,看著海船緩緩駛離鬱洲山,薛州長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劉公子,莫要我失望!”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5 12:12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六章 薛州的餽贈(下)

  這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

  海面上,風平浪靜。

  湛藍的海水,令人心馳神往,悠悠白雲,更顯得格外逍遙。

  “劉公子!”

  劉闖沐浴在暮夏的海風之中,感覺格外暢快。

  他閉著眼,站在船甲板上,看著海船劈波斬浪後,在海面上留下的層層波紋,呆呆出神。

  這時候,徐盛到他身邊。

  劉闖扭過頭問道:“文向,有什麼事嗎?”

  “劉公子,你接下來,打算去什麼地方?”

  “接下來?”

  劉闖愣了一下,輕聲道:“咱們在鹽瀆下船之後,我會先設法渡江。然後街道江東,從淮水北渡汝南,而後返回潁川。這好端端,文向問這個做什麼?對了,我還沒問,你接下來打算。”

  “這個……”

  徐盛有些扭捏,白淨的臉,蒙上一層紅潤。

  他猶豫良久,突然問道:“劉公子,咱明人不做暗事。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我喜歡小豆子……你能否將她許配與我?”

  如果劉闖是這個時代的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答應。

  似徐盛這種能文能武的幹才,不管是誰,都不會放棄,更不要說付出一個小小的婢女。可惜劉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雖然他一直在努力適應這個時代,但這思想卻始終是來自於後世。

  他想了想,輕聲道:“文向若喜歡小豆子,就該與她說明。

  若小豆子同意,我也絶不會阻止。”

  “劉公子的意思是……只要小豆子同意,我就可以帶她走嗎?”

  劉闖一怔,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他當然想要挽留徐盛,可問題是,他憑什麼挽留徐盛?之前,他可以用小豆子來挽留徐盛,但是現在話說出了口,再想要改口,就會給人留下言而無信的印象。劉闖不由得,搖頭苦笑。

  他深呼吸一口氣,“若小豆子同意,我沒問題。

  不過,我還是希望文向能夠留下來幫我……我知道,我如今是一文不名,也沒有什麼挽留你的資格。可我還是希望文向留下來,不為別的,只因為我覺著,文向是一條好漢……當然了,若文向執意要走,我也不會阻攔。到時候只要小豆子同意,我一定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徐盛目光灼灼,凝視劉闖。

  劉闖笑道:“文向不用這麼看我,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承認我不希望文向走,可要我用一個女子的幸福作為交換……劉闖雖非君子,亦不屑為之。”

  “我明白了!”

  徐盛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的轉身離去。

  他沒有說是否會留下,也沒有說會走……可越是如此,劉闖就越是感覺心中不安。

  尼瑪,裝逼裝過頭了……有時候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夠更無恥一些。可違背原則的事情,正如他說的那樣,不屑為之。看著徐盛的背影,劉闖搖搖頭,頗感無奈的轉過身,背著手走了。

  回到船艙裡,劉闖感到有些心緒不寧。

  他坐在柔軟的墊子上,片刻後起身,吞服下一粒參丸,開始修煉龍蛇九變。

  這練功如逆水行舟,一日不練自己知道,兩日不練對手知道,三日不練,天下人都會知道。

  而今他身處險境,也就越發不敢懈怠。

  沒錯,他是穿越眾,他領先了這個時代一千八百年,可又能如何?

  說到底,他是個人,不是個神,更沒有身帶系統。他對這個時代的瞭解,說穿了也只是流於表面。史書講究微言大義,一千八百年前的事情,作為一個後世人,究竟能夠知道多少?

  也許他知道歷史大勢,也許他有一些後世先進的思想觀念。

  可是身處三國,劉闖發現,他所知道的那些歷史大勢,根本沒有太大用處。他不是劉備,更不是曹操,也不是漢獻帝。他只是一個流落在民間,本應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世家遺孤。他的那些優勢,根本不可能用上。倒是那些隱藏在歷史大勢下的小勢,時常讓他狼狽不堪。

  史書不可能把每一件小事都記載成文字……

  這也使得劉闖,在重生之後步步維艱。

  他發現,能夠幫助他的,還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

  甚至他的那些思想,或許在某些時候能夠產生用處,但在大多數時候,似乎都不容於這個時代。

  你領先一步,叫做天才。

  可當你領先十步,那就會被人們當做瘋子……

  即便是這個時代存有很多有識之士,可劉闖領先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又何止十步二十步呢?

  劉闖不敢去輕易嘗試!

  要想改變時代,就要從小事做起。

  後世洪荒流小說中不是經常會出現這樣一句話:天道之下,大勢不改,小勢可改。

  但是小勢積累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是天道也會默許你的改變。可是,這需要一個漫長的積累。

  至少在目前而言,劉闖首先要做的,是融於這個時代,被這個時代接收。

  練完一套龍蛇九變,劉闖長出一口氣。

  暴熊擔山已經到了純熟地步,接下來他就要努力突破,練成鷹蛇同舞。劉闖覺得,他已經隱隱約約碰觸到鷹蛇同舞的境界,但是功力還不夠深,需要長時間一段積累,才能夠突破。

  劉勇說過,他從蒼熊變練成鷹蛇同舞,足足三年。

  劉闖而今有參丸輔助,想要練成鷹蛇同舞,至少也要一年時間。

  不過,在經歷了海灘之戰以後,劉闖覺得,他已經隱隱約約,碰觸到鷹蛇同舞的邊緣。長途跋涉,連番鏖戰,雖然精疲力竭,但何嘗不是一種修行?在經過一場苦戰後,劉闖得參丸之助,已經到了蒼熊變的巔峰。接下來,他只需要繼續積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大成。

  所以,劉闖並不著急。

  練完功,他準備休息一會兒。

  可就在這時候,艙門篤篤被人敲響,緊跟著麋繯進來。

  “孟彥,我剛才看到小豆子,她情緒好像不高。”

  “怎麼了?”

  麋繯輕聲道:“小豆子聽說你不要她了,要趕她走……所以心裡不好受,方才找我去哭訴。”

  “我何時說要趕她走?”

  “徐盛說,只要小豆子同意,他帶小豆子走,你不會反對。”

  “是有這麼回事。”

  “你怎麼可以這樣……小豆子三番兩次救我於危難之中,雖說出身不好,可我卻把她當成了姐妹。你這好端端,就要把她趕走,算什麼事情?孟彥,你還不是潁川劉公子,怎能如此薄情寡義。”

  麋繯勃然大怒,柳眉倒豎,怒目圓睜。

  劉闖連忙擺手,苦笑道:“繯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聽我說。

  文向文武雙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喜歡小豆子,也是小豆子的福氣……他方才問我,可不可以把小豆子許配給他。我說只要小豆子同意,我就不會阻攔。你知道,我希望能夠留下文向。可如果小豆子不喜歡他,我也不會強迫她嫁給徐盛。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欣賞徐盛不假,可是要我犧牲小豆子來換一員大將,這種事情我做不來,也不屑於做。

  小豆子救過你兩次,你把她當作妹妹,我又何嘗不是把她當作妹妹?

  我此次會潁川,福禍尚未可知……但我知道,文向是有真本事的人,將來一定能照顧好小豆子。

  我不想讓小豆子成為我拴住文向的繩索。如果文向願意跟我,我自然求之不得;可若是文向要走,而小豆子也願意跟他走,我絶不會阻攔他的前程。小豆子跟著文向,也不會受苦。”

  麋繯臉上的怒色,漸漸隱去。

  “你說的當真?”

  “自然當真。”

  麋繯突然嘆了口氣,站起身,把艙門打開。

  就見徐盛和小豆子站在艙門外,小豆子淚流滿面,而徐盛則是一臉尷尬。

  “大熊哥,小豆子不要走,小豆子捨不得離開小姐,你不要趕我走。”

  看到劉闖,小豆子哇的哭出聲來。

  劉闖一臉疑惑,連忙上前,示意麋繯勸慰小豆子,“文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徐盛顯得很尷尬,搔搔頭笑道:“我方才與公子請求時,本打算請公子收留。

  奈何公子不肯開口,盛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還以為公子是看不上徐盛,所以不屑於挽留徐盛。

  這不我方才與小豆子說,她卻急了,找三娘子哭訴。

  三娘子是不太相信,可又不知道公子究竟如何考慮,於是就設下計策,前來盤問公子真心。

  盛於開陽學宮求學時,就聽人說過中陵侯事蹟,更非常仰慕。

  而今公子欲返回故里歸宗認祖,若不嫌棄盛出身卑微,還請公子收留,盛願為公子,效犬馬之勞。”

  劉闖聽罷,頓時目瞪口呆……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6 12:15 A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七章 何謂順勢而為?(上)

  徐盛是個不太善於表達的人。

  而劉闖,更不是一個長於交際的人……否則的話,他前世也就不會那麼少的朋友。

  兩個都不太會表達的人撞在一起,於是就產生了種種誤會。

  徐盛是覺得:你快來挽留我啊,你只要挽留我,我就答應了……你不開這個口,我怎麼留下來?

  而劉闖卻是那種:你得把話給我說清楚才成啊!

  你不把話說明白,我又怎麼知道你是怎麼想?我希望你留下來,可我如果開口卻被你拒絶,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兩個愛面子的傢伙,就這麼陰差陽錯的產生了誤會。

  如果不是麋繯反應及時,說不定劉闖就要和徐盛擦肩而過。

  麋繯知道,劉闖很欣賞徐盛。但是,這個雖然性情大變,可是有些東西卻沒有改變的傢伙,如果沒有人在裡面穿針引線,恐怕也不會輕易表達。就好像當初,麋繯如果不是逼迫劉闖做決定,恐怕這個木訥的傢伙,到最後也不會說出‘繯繯我喜歡你’這種羞人卻甜蜜的話語。

  劉闖憋在心裡的這口氣,一下子順了。

  至於小豆子和徐盛,發展勢頭很不錯……

  看著小豆子能夠找到幸福,劉闖這心裡面,也挺快活。

  海船在海上走了兩天,在六月二十三,終於抵達鹽瀆……鹽瀆,也就是後世的鹽城。它始於西漢年間,以產鹽而著稱。東漢時,鹽瀆被劃撥到廣陵郡之下,不過隨著漢室糜爛,鹽瀆鹽場也逐漸被廢棄。特別是在桓帝之後,鹽瀆遭遇麋家挖角,已經幾近停產,更無人過問。

  換句話說,鹽瀆已經成了一處邊荒。

  不過鹽瀆出過不少能人。

  其中在東漢最有名的人物,恐怕就是後來建立了吳國,與曹魏、蜀漢三足鼎立的孫權之父,孫堅孫文台。時光和年間,海賊肆虐。孫堅為鹽瀆丞,也是第一位被記載於鹽瀆史書中的縣丞。

  天濛濛亮,劉闖站在甲板上,看著一艘艘艨艟載著人馬,緩緩向岸上行去。

  鹽瀆的鹽場幾乎廢棄,但空氣中,仍舊瀰漫著絲絲鹹味……這座支撐了漢室四百年鹽業,保證兩淮食鹽供應的重鎮,遠遠看去,已呈現出沉沉暮氣,看上去有一種淒冷荒涼的感受。

  “公子,咱們登岸吧。”

  薛文走過來,輕聲道:“勇叔父和亥叔父都已經上岸,三娘子她們也已經上船,只剩下你和文向幾人。”

  走了兩天的海路,在鬱洲山吹了五天海風,劉闖突然有種恐懼感。

  廣陵郡,可不是一個熟悉的世界。

  從朐縣離開,他就等於步入了這個陌生的世界。之前連番搏殺,讓他沒有時間去感懷,而現在,他有些恐懼了!可是再恐懼,也要上岸……如果是在一千五百年後,茫茫大海或許充滿了機遇。可是在這個時代裡,大海就是死亡的代名詞,真正的機遇,還是在眼前這片大陸。

  也許日後會有機會去探索海洋,但目前而言,時機尚不成熟……

  想到這裡,劉闖深吸一口氣,從海船跳上艨艟。

  像龍馬也上了船,隨後薛文和徐盛緊隨劉闖身後,乘坐著艨艟,緩緩駛向海灘。

  身後的海船,在劉闖等人上岸後,緩緩駛離。

  當海船消失在海平線之後,劉闖突然展顏笑道:“諸君,從現在開始,咱們就是一支孤軍了。”

  “哈!”

  眾人轟然而笑。

  劉闖翻身上馬,盤龍棍扣在另一匹馱馬上,而後催馬而行。

  麋繯和小豆子還是乘坐馬車,不過車兩邊卻多了一隊護軍。徐盛受命,領一隊騎軍負責車仗安全。

  管亥則為先鋒,領一隊馬軍。

  其餘皆為步軍,分為兩隊,分別由劉闖和劉勇統帥。

  二百多人的隊伍,比之先前那孤零零幾十個人顯然雄壯不少。但劉闖卻不敢掉以輕心,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要小心謹慎。任何鬆懈,都有可能惹來殺身之禍。從朐縣一路過來,劉闖已經經歷了不少場面。與剛從朐縣出來時的那份青澀相比,如今的劉闖,顯然多了些沉穩。

  “黃先生,咱們怎麼走?”

  黃劭取出一副牛皮地圖,看了兩眼後道:“走高郵,而後直奔江水祠。”

  “不是說走海陵嗎?”

  “海陵等於繞了遠路……咱們現在人馬增加忒多,沿途必須要有一些補給……走海陵雖然快,但是卻有些危險。海陵那邊距離東陵亭太近,而東陵亭作為江都要地,必然駐有兵馬。

  以前,咱們全是馬軍,可以避開東陵亭守軍。

  可現在……”

  黃劭一指身邊兵馬,輕聲道:“這麼多步軍,走海陵肯定會驚動東陵亭守軍,絶非上上之選。

  咱們換上官軍打扮,走高郵可以方便一些。

  既然躲不過去,不如大膽行事……只要能順利到達江水祠,就算是大功告成。”

  聽了黃劭一番解釋,劉闖不再疑惑。

  他們在鹽瀆稍事休整,又補充了一些輜重糧草,便浩浩蕩蕩向西挺進。鹽瀆縣令對於這麼一支兵馬,也沒有太過在意。一來,他無力抵抗;二來,這支兵馬是漢軍打扮,雖然來路不明,但在這個時期出現在鹽瀆的漢軍,十有八九是劉備的手下,他又何必去枉做惡人呢?

  反正,鹽瀆也沒什麼值得重視!

  以前這裡還有個鹽場,可是現在,鹽場都已經停工了,他這個縣令也就失去了最後的興趣。

  +++++++++++++++++++++++++++++++++++++++++++++++++++++++++++++++++++

  而此時,徐州局勢再次發生了變化。

  袁術被劉備敲了一記悶棍,正準備找回場子,哪知道劉備卻撒手撤退,跑回去和呂布爭奪下邳。

  吃了虧的袁術,怎能善罷甘休?

  他立刻命紀靈為先鋒,自鐘離渡過淮水,佔領虹縣。

  陳登屯兵於夏丘,倒也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可是面對咄咄逼人的袁術兵馬,陳登還是感到吃力。

  於是,他迅速派人回家,向其老父陳珪求教。

  陳珪的回信只有四個字:順勢而為。

  什麼叫做順勢而為?

  說穿了,就是誰拳頭大聽誰的……陳家作為廣陵世族,在徐州擁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陳珪的態度非常清楚:誰也不幫!我只做我的本份,其他事情,與我無關。這徐州,不管是姓陶、姓劉還是姓呂,到最後都得要拉攏我陳家。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在乎什麼人來統治?

  只要你們不影響我陳家的利益,我就誰也不幫。

  當然了,如果統領徐州的人值得我效勞,我也不介意偏幫一下。

  呂布,世之虓虎,名聲太差,自然入不得陳家法眼;而劉備有仁厚之名,倒是值得幫襯……可問題是,你劉備的名聲雖然不錯,可你現在卻是個喪家犬,我就算幫你,也必須小心。

  陳登領悟到了陳珪的意思,立刻派人向下邳呈報。

  呂布雖得了下邳,但是在奪取下邳的晚上,他那老丈人曹豹死於張飛之手。

  這也就斷了他與徐州本地世族聯絡的一條通路……正在為難的時候,陳登突然派人前來。雖說陳登並沒有標明效忠的意圖,可是在呂布看來,這無疑是廣陵陳氏對他釋放出的善意。

  有陳登,勝曹豹百倍。

  “君侯對陳氏,當加以厚待。

  然則陳氏可用卻不可信……所以在與陳氏接觸的時候,還是要多加小心。陳登其人當加以籠絡,但要小心提防。君侯可以闢他為徐州別駕,試探一下陳登的態度,而後再做打算。”

  陳宮對陳登這所謂的投誠,並不是特別相信。

  不過呂布卻沒有聽進去,在他看來,陳登能向他呈報,從某種程度上也是向他表明忠心。

  既然如此,呂布又怎能拒絶?

作者: 1930838457    時間: 2013-6-26 12:03 PM

卷一 徐州亂 第四十七章 何謂順勢而為(下)

  他聽從了陳宮的意見,闢陳登為別駕,但是卻命人召陳登前來下邳。

  “今袁術興兵,而君侯與劉備交惡,是非善事。

  若君侯與劉備聯手,則袁術必敗;若君侯與劉備繼續交惡,只怕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平白便宜了袁術。”

  陳登一副為呂布謀劃的架勢,讓呂布更加歡喜。

  “那以元龍之見,當如何為之?”

  “君侯要儘快和劉備議和,同時還要設法得到朝廷的承認。我聽人說,曹操已率兵前往洛陽迎奉天子,君侯何不派人前去恭賀?只要君侯得了朝廷認可,則坐擁徐州,便名正言順。”

  呂布聞聽,頓時喜出望外,連連誇讚陳登。

  “可是我剛奪走了下邳,劉備會同意議和嗎?”

  陳登大笑,“那劉備敢不議和?”

  “元龍的意思……”

  “君侯,之前攻打袁術的人,可是劉備……這個時候,最害怕的人就是劉備。如果徐州被袁術得手,他第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他劉備。劉備是個聰明人,定然會同意和君侯議和。

  我聽人說,君侯奪取了下邳之後,還俘虜了劉備的夫人。

  但是君侯對甘夫人待若上賓,沒有半分委屈……君侯可以試探一下,說準備送夫人回去,看劉備如何應對。若他同意,就說明他願意議和;若是他不同意,君侯再與他決一死戰不遲。”

  呂布聽罷,連連點頭。

  不過,沒等呂布派出使者,又得到消息,東海郡麋竺帶著家中近三千僮客,已經抵達海西。

  劉備手裡本還有幾千人,如今又得了麋竺三千僮客。

  如此一來,他手中掌握兵馬,也差不多近萬人……呂布倒不怕劉備那點兵馬,可是劉備兵力加強,卻讓他下定決心,要儘快和劉備議和。對於這個決定,就連陳宮也沒有表示反對。

  他和劉備再爭執下去,只能是便宜了袁術。

  ++++++++++++++++++++++++++++++++++++++++++++++++++++++++++++++

  劉闖一行人,自高郵經過,再次補充了輜重。

  離開高郵,他們就加快了行軍速度,很快就抵達瀆水。

  過了瀆水之後,最多兩天路程就是廣陵縣,如果順利的話,三天後,他們就可以到達江水對岸。

  千里跋涉,勝利在望,劉闖心裡感到輕鬆許多。

  當晚,他下令在瀆水河畔宿營。

  “孟彥,情況好像有些不對。”

  劉闖正準備去休息,卻見管亥匆匆趕來。

  “亥叔,發生何事?”

  “天黑前,我派出一支斥候在四周打探,按道理說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回來複命。

  但是到現在,也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我心裡面有些惶恐,擔心會發生什麼意外,你看是不是再派人去打探一下?”

  “老管,你派了多少斥候?”

  “八個人……而且都是老卒,按道理說不該發生意外才是。”

  “他們離開多久了?”

  管亥掰著指頭算了算,輕聲道:“差不多有兩個多時辰了。”

  黃劭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坐直了身體。

  “兩個多時辰……”他想了想,看著劉闖道:“的確是有些不妙,除非他們遭遇到了敵人,否則應該會回來匯合。”

  “你的意思是……”

  “前途危險。”

  劉闖聽罷,沉下臉,陷入沉思。

  “怎麼辦?”

  “依我看,咱們應該迅速離開此地。”

  “可那八個弟兄生死未卜,是否遭遇意外,也都是我們臆測而已,並沒有見到他們的屍體。

  萬一他們有事耽擱了,回來後不見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劉勇站起來,沉聲道:“那可是陪著咱們從鹽水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怎能就這樣放棄?”

  黃劭蹙眉道:“那老劉的意思是……”

  “這樣吧,我帶幾個人去打探一下,你們在這裡準備。

  如果真的是發生了意外,在撤離不遲……這麼不管不問的走了,我於心不忍,怎地也要探清楚虛實才好。”

  從心裡說,劉闖贊成黃劭的意見。

  但劉勇的意見,他也不能反駁……畢竟,劉勇是他的長輩,更是他的親人。劉勇的脾氣,劉闖心裡很清楚。這是一個極重情義的人!想當初,他為了一個承諾,保護著劉闖漂泊四方。

  如果他真的不聞不問,那也就不是劉勇了……

  “叔父,我陪你去。”

  “孟彥不必如此,我就是去查探一下。

  前方情況尚不清楚,多有危險,你還是留下來準備撤離。”

  “叔父,你為了八個兄弟可以去冒險,可你別忘了,他們也是跟隨我的兄弟。

  你帶別人去,如果遇到危險,很可能還要搭上其他兄弟的性命。但是我跟你去,雖然不說能幫你的忙,但憑我胯下馬掌中盤龍棍,自保當不成問題,何必白白的壞了其他兄弟的性命?”

  “這個……”

  劉勇猶豫了!

  他知道,劉闖說的沒錯。

  這些人當中,他劉勇武藝最高,而他之下,便是劉闖管亥。

  其他人跟著他去,如果真的遇到麻煩,確是平白丟了性命……劉闖跟著,至少不用他費心。

  “我也去。”

  管亥見劉勇站出來,便緊跟著上前。

  “亥叔不能去!”

  “為什麼?”

  劉闖笑道:“亥叔你見過的世面多,也有過領兵打仗的經驗。

  我和叔父過去,這些人當中,就是你的資歷最高。老黃出謀劃策還成,卻不是個領兵打仗的人。文向和元代雖說都是文武雙全,可畢竟年輕,打打殺殺可以,這獨當一面還略顯稚嫩。

  亥叔,這裡只有你能鎮得住,我把文向和元代留下來協助你,有黃先生為你拾遺補缺。

  如果半個時辰後,我和叔父還沒有回來,就說明遇到麻煩……到時候你們立刻離開,咱們在高郵澤匯合。”

  “這個……”

  管亥露出猶豫之色,顯然拿不定主意。

  劉闖笑道:“怎麼,亥叔你莫非是擔心我和叔父的本事?

  行軍打仗我和叔父不如你,可如果說搏殺疆場,我與叔父聯手,這天底下恐怕沒多少人能夠阻攔。”

  聽上去,似乎是這個道理。

  麋繯突然上前,身後還牽著珍珠。

  珍珠是劉備送給麋繯的禮物,之前麋澤押送麋繯去郯縣,也帶在身邊。

  劉闖劫下了麋繯,連帶著也把珍珠搶走……只是之前麋繯一直坐車,所以珍珠也無人騎乘。

  “叔父,你換乘珍珠吧。”

  “這怎麼成?”

  麋繯笑道:“為何不成?身為大將,豈能無馬?

  叔父的青驄馬雖然不錯,但是比之珍珠還是遜色一籌。珍珠跟著我,有些委屈了……幾次臨戰,我都見它很興奮,卻沒有機會上陣立功。今日麋繯就把珍珠贈與叔父,有道是寶馬贈英雄!叔父是真豪傑,定不會委屈了珍珠……再者說了,叔父騎上珍珠,孟彥豈不安全?”

  劉闖在一旁聽真,朝著麋繯輕輕點頭,表示讚賞。

  劉勇見此情況,也不好再拒絶。

  “既然三娘子這麼說,那某家就厚顏收下。”

  劉勇說罷,就把珍珠牽過來。

  珍珠自有它的鞍轡,而且也打了馬掌……劉勇提槍翻身上馬,劉闖也緊跟著跨在像龍背上。

  “亥叔,這裡就拜託你了!”

  劉勇提棍與管亥拱手,而後催馬就跟著劉勇離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麋繯的臉上,隱隱露出一抹憂慮之色。

  “亥叔,孟彥他……不會有危險吧。”

  管亥沉著臉,強擠出一抹笑容,“這天底下能攔住他叔侄的人,屈指可數……至少在廣陵,我還沒聽說過有這等人物的存在。三娘子不必擔心,他們很快就會回來,咱們也要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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