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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黎孅 -【惡魔的戀愛名單之一】內定段太太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7:44 PM     標題: 黎孅 -【惡魔的戀愛名單之一】內定段太太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3-24 08:12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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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被老媽陰了一把,報名參加婚友社已經夠委屈了,
現在居然還要她配合萬聖節活動和這位顧人怨的酒業負責人同居,
陶嘉樂頓時臉上三條線、頭上烏鴉飛,卻也只能哀怨搬家,
不過說也奇怪,在他面前,她工作上那副晚娘臉孔就維持不住,
搖身一變成了宅女兼魚干女,把最真的一面呈現在他眼前,
而他也不同於外頭的難相處形象,對她倒是頗為體貼,
看不慣她老是泡麵配電動,假日他會親自幫她準備餐點,
她難過哭泣時他沒笑她,而是溫柔的安慰她、幫她擦眼淚,
甚至把要當做傳家寶的酒送人,只為了幫助和她關係很好的鄰居,
好吧,她認栽了,承認自己就是愛上了他沒錯,
就在她覺得兩人同居期限或許能延長為一輩子的時候,
竟看見他和前女友動作親密,還當街摟摟抱抱?!
配對小精靈孟孟:世界上60億人口中,有那麼一個人,
        能讓妳在他面前做自己,不需要任何偽裝。

【出版日期】2014/10/15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8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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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7:56 PM

第一章

刺耳的手機鈴聲劃破了寧靜的會議,眾人皆為這不在預期中的鈴聲感到錯愕。

那是莫札特「魔笛」中的夜後一段,高亢的女高音在安靜的會議室中突然響起,格外引人注目。

所有的視線立刻投向聲音來源︱那個一臉嚴肅,在暗地裡被貼上「屎面」標籤的「軒轅酒業」負責人段正淳身上。

只見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立刻皺起眉頭,手指滑動屏幕。

陶嘉樂掃了那傢伙一眼,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咳。」主持會議的許倍文輕咳了一聲,向了陶嘉樂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收斂點。

接收到老闆的眼神,陶嘉樂立刻收回不苟同的神情,當做什麼意見都沒有,低頭在攤開的記事本上做紀錄,每一個事項底下都寫上了負責成員的姓名或暱稱,老闆許倍文的名字被她以「Boss」代替,至於段正淳的代稱嘛……

「繼續。」刪掉了LINE的訊息,段正淳若無其事的道。

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陶嘉樂神情認真的在紙上畫了一隻小烏龜,龜殼上寫了一個段字,這麼沒禮貌的舉動,自然是因為她看段正淳不順眼了。

「剛才討論到晶城酒店的酒窖,設計採用相同風格,這部分由我們四方負責。」溫文儒雅的許倍文也沒跟段正淳計較生氣,繼續進行會議。

陶嘉樂垂首,默默的做著會議紀錄,記下要點,這件由兩家公司共同連手的案子,有許多合作上的細節要注意。

陶嘉樂所跟隨的老闆是一位資深的酒商,與段正淳是競爭對手,但兩家公司不只會爭取同一個案子,也會一起合作大案,就像這次的六星級飯店酒窖設計、藏酒業務。

而在「四方酒業」擔任經理的陶嘉樂是老闆許倍文的左右手,這樣的大案子自然有她參與。

大致談了各自負責的部分後,會議結束,眾人魚貫離開會議室,陶嘉樂也把畫了很多小烏龜的記事本闔上。

「嘉樂。」

才剛站起身來,就聽見有人喊她,陶嘉樂抬眼望去,是參與同一個案子的同事小趙。

「剛才開會的重點你都有記吧?是下周看設計圖嗎?」他負責酒窖設計,想詢問方才沒聽清楚的部分。

陶嘉樂一臉匪夷所思的盯著小趙,問:「你剛才真的有在認真開會?什麼時候看圖這種事情還需要來向我確認?」她臉上清楚寫著「我為什麼要為你的無能擦屁股」。

小趙驚愕的張大嘴。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機車得要命的嘴臉,跟傳聞中一模一樣-陶嘉樂就是個自私的傢伙!

「你想確認下回看圖日期?行呀,自己去問Boss.」陶嘉樂一點也沒有幫忙的意思,要同事自己去踢一次鐵板。

「……你也太狠了吧」小趙對她的鐵石心腸感到不可思議。「只是小事!同事之間幫一下會死喔?」

「連這件小事你都記不得,你活該被Boss責備。」陶嘉樂才懶得鳥他,翩然轉身。「我有正事要跟Boss報告,你不要擋我的路。」說完,她就往自家老闆方向走,拉著老闆說起了工作要事,兩人熱切的討論。

小趙握緊拳頭,忍下了想揍她的慾望。果然大家說的都沒有錯,陶嘉樂是個賤人!他們在外頭,還有其他公司的人看著,她居然這麼不給面子,實在是太過分!

他們老闆許倍文是個好好先生,什麼事都好商量,唯一的地雷就是討厭員工沒用心,他剛才開會沒有認真聽,忽略了重要的看圖日期,若是問老闆,肯定會被念一頓……

「十月三十一。」正當小趙瞪著陶嘉樂的身影恨得牙癢癢時,一個冷淡的嗓音響起,告知下回會晤的時間。

他一聽,神采飛揚,立刻道謝。「謝謝-段總!」不料一回頭,就看見好心告知他的對象,竟然是段正淳,小趙笑容都僵了。

段正淳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牢牢的盯著小趙,一秒的時間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直到他被盯到尿快閃出來了,段正淳才慢條斯理的用著冷淡的語調道:「我很期待貴公司準備的設計圖,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沒有責備,也沒有咆哮怒罵,但就是能感覺到段正淳的不悅,比起陶嘉樂的直接嗆聲,段正淳的反應讓人更加恐懼不安。

「是……」小趙冷汗涔涔,收拾東西快速走人。

「你喲……」另一頭,許倍文看見整個經過,對著像鐵板一塊的愛將搖頭。「幹嘛老做這麼惹人厭的事情?」明明陶嘉樂本性是一個可愛善良的小姑娘。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Boss,你就是太好說話了,對了,為什麼晶城酒店的進貨量要給軒轅百分之六十?」四方酒業只拿到百分之四十的訂單,這虧也吃太大了吧!

「因為軒轅酒業的藏酒比我們四方豐富,而且我們已經拿下所有酒窖設計、工程,賺得夠多了,別這麼貪心。」許倍文勸陶嘉樂別這麼愛計較。

說完,他拉著走近的段正淳聊了起來。「正淳,來來來,我們聊聊!」

「許大哥。」

「真行啊,竟然讓你找到質量如此優秀的紅酒,拿下代理,不過兩年,價格已翻了三倍!」身為酒癡的許倍文一和同是收藏家的段正淳談起了酒便欲罷不能。

「許大哥沒有趁機採購一批等著增值?」段正淳挑眉笑問。

「當然有,我把我的酒窖都塞滿了!」許倍文得意的挺胸,十分開心自己眼光獨到,買了一批增值幅度極大的好酒。

「許大哥可是押對寶了。」段正淳一點也不謙虛。

同為酒業公司,代理、收藏各國各類名酒,陶嘉樂所待的四方酒業是老闆許倍文家從祖父那一代便創立的老字號酒業公司,到了許倍文手上,經營的部分不只是酒類代理,也有投資歐洲、澳洲的酒莊,以保持穩定且獨家的酒品來源。

許倍文是酒商,也是藏酒家,對於藏酒的設備十分講究,因而公司底下有個專業設計酒窖的子公司,為藏酒家們設計專屬的酒窖。

隨著生活質量的提升,越來越多愛好收藏紅酒、威士忌的收藏家,公司業務蒸蒸日上,連飯店業者也越來越重視自家藏酒這一塊,要滿足頂級顧客的味蕾。

陶嘉樂在一旁聽見段正淳的話,忍不住想這傢伙還真有是自負,不過他的確有自負的本錢。

段正淳十分年輕,不過三十二歲,原本只是一名小有名氣的收藏家,卻在很短的時間內在酒業圈裡爬到高位,他一連挖掘出多間法國默默無聞的酒莊,拿到獨家代理,推出數款經典紅白酒及威士忌,迅速打響名號。

這是個沒有背景便無法站穩的圈子,但段正淳卻辦到了,還擁有一席之地,足以見得他對酒的品味以及做生意的能力不容小覷。

可是這傢伙不懂得會議禮儀,手機竟然不關機,真是太沒禮貌了-沒錯,她陶嘉樂就是愛計較。

「Boss,我要先回去處理一些事情。」陶嘉樂在兩人談論告一個段落時插話,時間拿捏得剛剛好。「您的手機要記得開機,夫人以及大富證券的劉副總會找您。」

陶嘉樂言語溫和地提醒上司別漏接了重要電話,實則是暗諷段正淳不懂會議禮儀,技巧十分高明。

「多虧你提醒我。」許倍文經提醒立刻掏出手機,開了機。

段正淳眼睛瞇了起來,他怎麼聽,都覺得這位陶經理在針對他,雖然非常的不明顯。

「Boss,我先回去了。」陶嘉樂對上司道別,僅跟段正淳禮貌性的點了點頭,不再多話的離開了。

「陶經理是討厭每一個人,還是只針對我?」見陶嘉樂離去,段正淳忍不住問許倍文。

其實他對許倍文這位大前輩是非常尊敬愛戴的,也樂於與他合作,只不過在公事上就會比較嚴肅難商量。

「我也想問問,你是對所有人都擺出這麼惹人厭的樣子,還是只針對我家嘉樂?」年近五十的許倍文戲謔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嘉樂脾氣一直都很好的。」

段正淳沒有響應,但表情寫滿了「是嗎」的質疑。

那個冷臉不遜於自己的女人,脾氣很好?剛才是誰對自己同事指著鼻子罵,差點要翻臉的?

「話說回來,也不是我要說你,你也做事這麼久了,開會怎麼不把手機關機呢?」許倍文趁著四下沒人,訓起了段正淳。「在人前給你面子,我不說你,可你也是當老闆的人了,還這麼不小心,你年輕又居高位,多少人盯著你?因此你更要謹言慎行,給人立個榜樣……」

段正淳聽著許倍文的嘮叨也沒生氣,證明兩人平時私交不錯。

一直到許倍文念夠了,段正淳才淡淡的道:「我關機了。」他怎麼可能這麼不懂事?「那是LINE提示音。」

許倍文一頭霧水。「關機了怎麼還會響?」

提起那個厲害的LINE,段正淳頓了頓,想了想後才回答。

「手機壞了吧。」不然麼解釋那不合理的事件?「也或許是中毒,你知道的,智能型手機嘛。」他說著一聳肩。

許倍文不疑有他。「那你得快把手機送修才行。」

兩個年紀有些差距的男人並肩離開會議室,一路閒聊著,而段正淳那支壞掉或中毒的手機,又響起了高亢的夜後提示音。

段正淳皺眉,完全不想把手機掏出來,許倍文無語。「你真的要換支手機,根本沒開機還會響,真是壞得很徹底……」

段正淳點頭同意,沒錯,他的手機真是壞得很徹底。

什麼見鬼的「惡魔婚友社」,沒經他同意便成為他LINE名單的好友,不斷的通知他相親訊息,連關機了也不放過他,只不過他都直接刪除封鎖,當做沒有看見。

記得上回不小心點開來,快速的看完了內容,裡頭似乎是在責備他這一年來的不合群,以至於在加入婚友社一年後的萬聖節,得與速配指數120%的對象同居三個月,若未回傳同意訊息-Trickortreat,將會遭到天譴。

天譴?

段正淳冷哼一聲,誰相信這種沒有根據的東西?不過是沒有參加婚友社安排的相親罷了。

他才不管他媽媽怎麼搞,甚至背著他報名,總之他很忙,相親?想都不要想!

秋末冬初天氣漸涼,早晨的陽光照耀在窗台上的小巧南瓜燈籠上,卻無法用熱力喚醒床上好眠的人。

早上七點,陶嘉樂不是被手機設計的鬧鐘吵醒,而是被嚇人的LINE提示音嚇醒,這提示音竟是遊樂園的鬼屋音效。

「喝!」陶嘉樂立刻從床上跳起來,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她租賃的十坪套房,被嚇醒而急速跳動的心跳漸漸平穩,懊惱的摸向床頭櫃上的手機。

「什麼鬼東西……」她不禁發火,好夢中竟被嚇醒,哪有不火大的?

滑開手機,看見LINE的畫面,發出訊息的是一個叫惡魔婚友社的使用者,在看見開頭「陶嘉樂小姐您好,這是惡魔婚友社最後通知」時,瞬間炸了。

「我沒有加你好友,莫名其妙!」陶嘉樂低咆,根本不想點來細看,直接把這個使用者封鎖、刪除。

這時,她不禁偷偷埋怨起老媽。

婚友社顧名思義,就是以結婚為前提認識異性的地方,她工作忙得半死,連休息時間都不夠了還相親?

而且身為一個二十八歲的現代人,她發哪門子神經去報名婚友社?

事情是這樣的,做父母的通常為會孩子買保險、基金什麼的,尤其是剛出社會的小孩,擔心他們把錢花在無謂的地方,不懂得理財,因此強制執行。

最常見的模式是把合約拿到孩子面前囉唆一大堆,而小孩為了讓父母親閉嘴,往往不會看細節,就這樣簽了名-反正爸媽不會害自己。

陶嘉樂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當媽媽要求她在一份文件上簽名時,她因為懶加上不想聽老媽的碎碎念,就簽名了,想著應該又是一份可以回本的保單吧。

直到不停收到一個來自「惡魔婚友社」的簡訊和LINE,要她參加相親活動時,陶嘉樂才知道她被自己的母親陰了,而且這樣的攻勢長達一年之久。

如今陶嘉樂終於受不了了,覺得自己需要跟母親好好談一談。

反正被吵醒也睡不著了,陶嘉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早上七點整,在老家開設萬能雜貨店的老媽,現在已經起床開店了。

於是,她撥了通電話回老家。

「歡樂雜貨店你好!」電話很快被接起,是老媽輕快的聲音。

「媽,是我。」跟老媽輕快的語調相反,陶嘉樂語調像快要死了般。

「喲,我說這是誰啊,聲音這麼耳熟……哎呀,不就是我那個超過半年沒有回家的女兒嗎?哇,女兒,你還記得家裡的電話呀?」陶媽媽用甜美又輕快的聲音說著尖酸刻薄的話語。

「誰教你幫我報名什麼婚友社,煩死了!什麼時候解約啦!一直傳簡訊和LINE來煩我,現在才七點耶,我就被吵醒了!」沒有睡飽讓陶嘉樂火氣很大。

「那你參加婚友社幫你安排的相親就不會被吵到睡不著覺啦。」陶媽媽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反倒怪自家女兒不合作。「惡魔婚友社不是有寄合約給你,你沒看清楚?」

「你是說合約有魔法效力那件事嗎?哈!看到那句就直接丟進垃圾桶了。」身為一個現代人,才不會相信世界上有魔法這種事情。

陶媽媽聞言倒吸一口氣。「你個死丫頭,所以你沒有看完」

「為什麼要看那些廢話?」陶嘉樂的脾氣很硬,堅決不去看那份鬼契約。

「你一次相親都沒有去?一次都沒有?」陶媽媽緊張的追問。

「我很忙好嗎?」陶嘉樂握著手機翻白眼,鬼才會去相親!

「完了完了……今天幾號呀真是……啊,萬聖節是什麼時候?」

陶嘉樂一頭霧水。「問萬聖節要幹嘛?」

「合約上寫的呀!參加惡魔婚友社卻不積極參與活動的會員,最慢會在滿一年的萬聖節,強制與速配度120%的對象同居三個月,如果不同意會有天譴的。」

聽到這裡,陶嘉樂已經不想聽了。「媽-」

瞭解女兒的陶媽媽立刻說:「我知道你不相信!可這是真的!你以為我閒著沒事幹,浪費錢幫你報名什麼婚友社啊?你表姨丈的小叔公的四舅公的侄孫女,就是因為報名惡魔婚友社卻鐵齒不去相親,結果人家現在嫁給最後被安排相親的對象,幸福的咧。」

陶嘉樂聞言不住歎息。

「媽,你自己就是做生意的,怎麼會被生意人的話術給騙了呢?」那些傳言在她聽來,都是為了哄騙想婚男女參加婚友社投入會費而編出來的故事。

「不會,合約上寫清楚了,同居三個月還是不來電,會退一百倍的入會費。」陶媽媽對惡魔婚友社信心十足,但就是對自家女兒無半點信心。「說起來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你以為我容易嗎?」她唉聲歎氣。

跟自家老媽說話,她總有一天會被氣死。「媽,什麼叫死馬當活馬醫?我是你女兒欸!」哪有媽媽說自己女兒是死馬的啊?

「你知道每天多少人問我『老闆娘,你家樂樂什麼時候要嫁人呀?年紀也不小了吧?』你可是鎮上最晚婚的女孩子了。」

「我才二十八歲,還很年輕,你不要說得好像我四十八歲好嘛!」

「我就怕你真的到四十八歲還嫁不出去,不然幫你報名婚友社做什麼?女兒,你快點嫁人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你欸。」

陶嘉樂認真覺得,她打這通電話要媽媽解決掉惡魔婚友社無孔不入的騷擾,是一項愚蠢的決定。

為什麼她們母女的談話到了最後會是這樣呢?

從她二十二歲起就念她沒有男友、二十四歲就擔心她嫁不出去,老媽是有多害怕她沒人要啊?

在媽媽眼中,她行情有這麼差嗎?

七點半,她設定的鬧鐘響起了,陶嘉樂覺得這是天籟。「媽,我要準備上班了Bye!」她火速掛上電話,不再聽媽媽歪曲她意思的叨念。

陶嘉樂照著每天上班的流程,梳洗、保養、化妝、換上班套裝。

最後,在出家門前,她看向擺在玄關的鏡子,對自己精神喊話,「陶嘉樂,從這一刻起,你是沒心沒肺、沒血沒淚,不管別人死活的人!」

看著鏡中的自己神情變得越來越冷淡,終於武裝好自己,陶嘉樂踏出家門,工作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7:57 PM

第二章

溫度控制在攝氏12度的酒窖裡,男人聚精會神的檢視一整窖的紅酒,確定保存狀況良好,酒塞未被污染,沒有任何變質問題。

他神情專注,檢視庫存的態度一絲不苟,用最挑剔的眼光檢視著每一瓶紅酒,一點點的瑕疵都逃不過他那雙利眼。

侍酒師捧著一隻木箱走進酒窖,小心翼翼的將木箱放在正中央的木桌上,再輕巧的走向男人身邊,用著極小的音量道:「段先生,菲爾派人將您的東西送來了。」

聞言,段正淳眉一挑,迅速又穩定的放下手中的紅酒瓶,走向木桌,打開了那只木箱。

木箱中在層層迭迭的保護下,擺了一瓶葡萄酒。

來自法國波爾多的蘇岱,這瓶一七八七年的Ch.d"Yquem,是世界紀錄上有名的葡萄酒,段正淳多年前看見它時,被賣出六萬四千美元。

段正淳不愛笑的臉龐,在看見這支經典名酒出現在眼前時不免鬆動,流露出喜悅興奮之情,侍酒師則在一旁以朝聖的心情看著它。

「我沒想到我這一生有這榮幸可以親眼看見它……」侍酒師興奮到連話都說不清楚,慶幸收到東西後他小心的搬運,沒有碰壞了這支名酒。

段正淳很能理解下屬的心情,這瓶酒是他花了數百萬元,好不容易才從一位外國藏酒家手中購得的,身為一名酒商、藏酒家,自然對這瓶夢幻逸品有很深的執念。

「這……會開來喝嗎?」侍酒師不禁伸手摸了一下瓶身,眼中流露出對這瓶名酒的興趣。

「收到第二瓶的話,也許。」段正淳將木箱闔上,阻斷了下屬虎視眈眈的眼神。

「放進酒窖裡?」侍酒師詢問老闆,想著這瓶名酒應該是放進酒窖裡好好保存當鎮店之寶,一天照三餐膜拜。

「是放進酒窖沒錯,不過是我的私人酒窖。」段正淳一句話滅了侍酒師的興奮。

公司的酒窖是公司的資產,隨時都可以出售,而他的住處有一座私人酒窖,進了他私人酒窖的酒,就別想有拿出來見世的一天了。

侍酒師不禁垂頭喪氣,忍不住指控,「段先生,您太過分了!公司酒窖裡的收藏,都沒您私人酒窖裡的藏酒豐富!」

「我本來就是收藏家,藏酒豐富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段正淳一點也不感到心虛,將木箱留在酒窖,與侍酒師一同離開酒窖,以雙重認證-瞳孔以及指紋辨識,加上一組變量密碼,將酒窖上了鎖。

在這酒窖中的紅白酒、威士忌,全部都是公司的重要資產,其中不乏數十至數百萬元的紅酒,可以說這座酒窖是軒轅酒業的命脈。

兩人一前一後踏出酒窖,侍酒師先告辭,要去另一座規模稍微小一點的酒窖盤點。

「老闆,有你的訪客。」

回辦公室的路上,秘書通知他。

「是誰?」他印象中今天只有一個約,下午三點在晶城酒店,與四方的人相約看酒窖設計圖。

「一位叫孟孟的女孩。」

孟孟?誰?

懷著狐疑,他來到會客室,見到一名個子嬌小、長相甜美的女孩,打扮得非常中國風。

一襲改良式唐裝將女孩襯得像尊中國娃娃-段正淳不記得認識這名少女。

「你是?」

「段正淳先生,我是惡魔婚友社員工-」

「我的老天,你們有完沒完?」他對眼前的少女流露出厭惡之色。「說,你來做什麼?」

名叫孟孟的少女似是習慣了這種惡劣態度,沒有放在心上。「段先生加入婚友社一年來,從來沒有參與我們為您安排的相親活動,而今天,是萬聖節。」她神情嚴肅得像是天要塌下來般。

段正淳難以掩飾臉上的不屑和不耐煩。所以就找到我公司來?強迫他參加相親嗎?

「強烈請您一定要配合本公司安排的活動,否則,會有天譴。」說起天譴二字,孟孟神情充滿了恐懼。「我是特地來提醒您的。」

聞言,段正淳翻了個白眼,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翻白眼的衝動了。

「只不過不參加婚友社安排的相親,會有什麼天譴?危言聳聽。」他受夠了。「好了,你的警告我收到了,我現在要去開會,請你離開。」

在下逐客令的同時,段正淳手機響了起來-又是那恐怖的夜後音效,他也當著孟孟的面,看也沒看那封訊息,直接封鎖刪除聯絡人。

看著他挑釁般的舉動,孟孟長歎一口氣。「真是不受教的孩子。」她搖頭晃腦的歎息,伸出右手掐指一算,轉身再歎,「另一個也一樣鐵齒,罷了,都是命。」

孟孟搖著小腦袋,雙手背在身後,像個小老頭般他已經離開了軒轅酒業。

段正淳沒有理會這段插曲,他整理好東西便前往停車場取車,準備去開會。

高跟鞋在陶嘉樂下出租車的那一瞬間斷裂。

「Whatthe……」F開頭的英文字母及時吞回肚子裡,沒有出來引人注目,破壞形象。

她欲哭無淚的在晶城飯店口被迫脫下高跟鞋,豪氣萬千的把另一隻鞋跟折斷,變成平底鞋套回腳上,再快速奔進飯店,因為她已經遲到了!

今天是四方、軒轅以及晶城約定看圖的日子,今天Boss不在,由她代表出席,其他參與案子的同事早開車出發,同事緣不佳的她遂自行搭出租車前往,結果出租車司機居然迷路,她簡直快瘋了!

好不容易趕到飯店,她高跟鞋竟然斷了,馬上讓她氣勢減一大截,不是她要說,高跟鞋真的是女人重要的武器,遇到色狼的時候還可以拿起來當凶器。

她匆匆忙忙的踏進飯店,大廳裡有著萬聖節的佈置,大大的南瓜,雕刻出鬼臉,就擺放在飯店一隅,還有騎著掃帚的女巫、骷髏傑克……

「唔?今天是萬聖節嗎?」奇怪,似乎有個重要的訊息跟萬聖節有關……算了,她記不得就代表那個訊息不重要。

略過那些萬聖節佈置,陶嘉樂直衝電梯,正好看見一部要上樓的電梯在眼前緩緩闔上門。

「等一下!」她加快腳步往前衝,及時在電梯門關上前按下了按鈕。

電梯門緩緩打開,陶嘉樂還來不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電梯中的男人就讓她錯愕萬分。

「段先生。」她趕緊收拾好表情踏進電梯,朝電梯裡的段正淳點了點頭。

「陶經理。」段正淳回以冷淡的輕應。

電梯門闔上,一左一右分別佔據電梯一角的男女相對無語,但兩人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為什麼對方會遲到?

段正淳原本開車出門,誰知道半路車子爆胎了,他車上又沒有備用輪胎,只好打電話求救,結果拖吊車一小時後才姍姍來遲,以至於他未能及時趕到,這對沒有遲到紀錄的他來說可是恥辱。

那陶經理又是怎麼了?而且她今天有點怪,怪在哪呢……

段正淳偷偷打量一下,發現她今天有點矮,身高只有到他胸口,原來她這麼嬌小?

陶嘉樂察覺到自己被人窺視,感到沒安全感的動了動交換重心,沒穿高跟鞋真是討厭!以後要帶一雙備用的在包包裡,可惡!

無語的兩個人都希望電梯快快到他們所欲到達的樓層,遲到這事情對兩人說非常的不自在。

電梯緩緩的向上,突然間,頂上的照明燈閃了閃,整部電梯也輕輕的晃了一下,兩人還未有任何反應,便感覺到電梯大大的搖晃,而後下墜!

陶嘉樂被這情況嚇壞了,她放掉手中的文件,摀住嘴隱忍住尖叫,將自己蜷成一團縮在電梯角落。

幸好下墜很快中止,但伴隨著而來的是光明的流失。

「還好,電梯沒有繼續下掉落。」段正淳鬆了口氣,在漆黑的空間裡小心的移動,摸索著尋找電梯內的緊急通話按鈕。

可這時,剛才電梯下墜沒有恐慌尖叫,電梯停了反而掩飾不了內心恐懼的陶嘉樂放聲大叫。

「啊-」她縮在角落,抱著頭,恐懼得全身發抖。「開燈!開門!快來救我,我不要在這裡!」整個人幾乎崩潰,眼淚止不住。

可怕的回憶來襲,陶嘉樂非常害怕黑暗,黑暗中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會朝她襲來,感覺像被掐住了脖子,令她呼吸困難。

陶嘉樂想起了小學的時候,有一次跟老家的好朋友們玩捉迷藏,她躲進了學校教室裡的櫥櫃,卻不小心被反鎖在裡頭,而當鬼的玩伴沒有找到她。

她就這樣在黑漆漆的櫥櫃裡待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發現。

從那一天起,陶嘉樂開始怕黑,她晚上都開著燈睡,若是燈光消失,她就會忍不住哭泣顫抖。

所以她一直避免讓自己處於黑暗中,想不到今天竟然遇上了電梯事故。

被她失控的尖叫嚇了一跳,段正淳在黑暗中皺起眉頭。「好了,你不要叫……」

「啊啊啊啊--」她聽不見,繼續叫。

「陶嘉樂,我叫你不要叫了!」用講的行不通,他直接開罵。「吵死了你,耳膜都快被你給叫破了。」沒聽過這麼尖銳的叫聲,嚇死人。

「我怕黑!」陶嘉樂原本的害怕、恐懼,因為段正淳一點也不溫柔的怒吼咆哮而變成了怒氣,她吼了回去。

她凶屁?!「我還有幽閉恐懼症咧!」段正淳火大的回嗆。

當然,他沒有,只是受不了這女人的歇斯底里,想讓她閉嘴而已。

什麼?她有沒有聽錯?段正淳有幽閉恐懼症?

奇異的,她覺得有點好笑。

「你看起來不怕呀。」

「我騙你的。」四個字解釋了一切。「你尖叫的音頻太驚人,去參加比賽一定能拿金牌。」

以為她聽不出來他在嘲弄自己嗎?哼!陶嘉樂哼了一聲,不跟他做口舌之爭。

「現在怎麼辦?」

「當然是求救--請你暫時不要尖叫,讓我摸索緊急通話鈕在哪兒,謝謝。」

段正淳掏出手機,開啟了手電筒功能,讓黑暗的空間有了光亮。

陶嘉樂那張狼狽的小臉、佈滿恐懼的眼神毫無預警的躍入他眼裡,這女人脆弱的一面讓他後悔方纔的毒舌挖苦。

她真的很害怕。

「對了,我也有!」看見段正淳用手機點亮了空間,陶嘉樂腦袋終於恢復正常運轉,她立刻摸出手機,點開了手電筒功能。

剛才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頓時有了光,看得清四周,不再是未知的黑暗,旁邊還有段正淳在,她不是一個人。她浮動不安的心平靜下來,恐懼已沒有那麼嚴重。

段正淳在有了照明後很快找到了緊急通話鈕,按下去,聽見保全那方的聲音,告知現在的狀況。

「電梯竟然壞了?早上才保養的……段先生,您先稍等,我立刻聯絡維修人員將你們救出來!」保全主管親自向被困在電梯的兩人道歉,也保證會立刻將兩人安全平安的救出。

維修人員的確在第一時間趕來,但悲劇卻還沒停止。

「我們需要兩小時的時間恢覆電力,請兩位再等一等。」

「不會掉下去嗎?」陶嘉樂聽見還要在這裡待兩個小時,就覺得不安。

雖然有燈了,還有段正淳在,但她不想待在壞掉的電梯裡這麼長的時間啊!

「不會,電梯裡只有你們兩人,只要你們不亂動,不會有這方面的危險--」

覺得自己說太多的維修人員及時住嘴。「我們會盡快!」接著結束通話,救援去了。

沒辦法,他們只好分別坐在電梯的對角線,握著手中的手機,安靜等待。

突然,夜後的響亮歌聲以及遊樂園鬼屋的音效同時從兩支手機響起。

不敢相信的兩人瞪著手機,難以理解為什麼都刪除了,而且在電梯裡還能收到訊息?

不過現在也沒其他事好做,他們便決定點開訊息。

「什麼鬼?!」段正淳爆了聲粗口。

訊息內容是因為他不積極參加相親活動,且拒絕與速配指數120承的對象同居,因此將會有惡魔的惡作劇跟隨著他,直到他同意為止。

「難道說……」段正淳不禁思索了起來。

他細想今天倒霉到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狀態,難道真是惡魔的惡作劇?

可被困在電梯裡會不會太過分?

如果要杜絕這樣的惡作劇再度發生,是不是乾脆答應了就好?

段正淳在思考回復同意的可能時,情緒平復的陶嘉樂也盯著LINE訊息思索著。

該不會真是因為她鐵齒、不認命,硬是要跟老媽作對,老天爺才這樣處罰她?

低頭,藉些微的光線看著自己的高跟鞋,忍不住心疼。

這雙高跟鞋是名牌貨,花了她三萬多塊錢,今天是她第一次穿,誰知一下出租車就斷了,讓她只能學廣告折斷另一隻,把它們變成一雙平底鞋。

至於被困在電梯裡這樣的事情她以為只有在電影中才會發生,她不是英雄,只是:個弱女子!為什麼要這樣折騰她?

夠了!不就是同居三個月嘛,牙一咬、眼一閉,忍忍就過了--段正淳與陶嘉樂同時泛起了這個想法,再想想自己今天的狼狽樣,兩人牙一咬,同時回傳同意訊息。

下一秒,兩人同時收到配對對象的數據以及聯絡方式。

段正淳盯著手機,懷疑自己看錯了,他得到的資料上頭有一張女性的大頭照,那五官他不會錯認,名字更是一模一樣--陶嘉樂。

而陶嘉樂也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手中段正淳的資料,她抬起頭看向段正淳,他也回望她。

「你有收到嗎?」

「你有收到嗎?」

一模一樣的問題,證明了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而在兩人還未反應過來時,維修人員說要兩小時才能恢覆電力的電梯突然動了,門緩緩打開。

「咦咦咦?」在外頭的維修人員看見電梯啟動,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電阻明明燒掉了,怎麼會過電……」

無語踏出電梯的段正淳,將維修人員的話聽進耳裡,無聲回頭,伸手拉出陶嘉樂。

「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段正淳首先開口。「讓事情速戰速決,你覺得如何?」

「正有此意。」陶嘉樂一口應允。「就從今天開始。」知道他在說什麼,她也不裝傻。

總之,讓這件事情快點結束吧!

「我的住處有空房間,你今天可以搬來嗎?」段正淳直接決定了同居的地點。

「可以。」陶嘉樂點頭。「放心,我對你一點企圖都沒有,我只想趕快擺脫這些倒霉事。」剛才明明已經醜態百出,陶嘉樂還是要擺一下高姿態。「而且再也不要遇到這種事!」被困在電梯裡一次就夠了!

「很好。」段正淳點頭。「我也是這麼想,雖然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但各過各的生活,直到這該死的契約失效!」

陶嘉樂頭一回跟段正淳有同樣的感覺,她也覺得這契約很該死!

當晚,一輛藍色小貨車載著陶嘉樂的家當來到段正淳位於信義區的房子。

六十坪大的空間,躍層的設計,客廳的落地窗可以看見101大樓。

「你用二樓左手邊的房間。」段正淳指示陶嘉樂使用哪一個房間,再將屋子的備份鑰匙交給她。「二樓有自己的出入口,平時我在一樓活動,那裡是我的私人空間。」

陶嘉樂一聽就懂了他的意思,就是兩人看似同居,其實各自為政。

也好,她也希望是這樣子,果然到他住處進行同居是正確的,如果是住她那間十坪大的套房……讓她死了吧!

「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陶嘉樂接過鑰匙,承諾道。

接下來的三個月,他們將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撐過去,一切就結束了。

沒有把同居當成一回事的兩人簡單的說好了生活規範後,也就不再多說話,各自散開。

段正淳轉過身,打開擺在客廳桌上的紅酒箱。

陶嘉樂指揮搬家公司,將她的東西搬到二樓。

「小心,那是我的主機!」衣服雜物都不在乎,她眼睛盯著重要的計算機,要搬家公司人員小心搬運。

她邊說邊踩著階梯上樓,打算去盯著搬家人員,看他們有沒有好好照顧她的寶貝計算機,突然,她心想這是自己第一次從大門進段正淳住處,應該也會是最後一次,遂忍不住垂首往下看,既然都來了,應該要好好看一下他的房子吧。

結果這一垂眸,吸引她目光的不是客廳那套純白色,看起來很昂貴也很舒適的沙發,也不是整片落地窗外的壯麗夜景,而是段正淳剛從木箱中取出來,那瓶酒標泛黃到幾乎辨識不清的酒。

她眼睛一亮,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Ch.d"Yquem!」她指著那瓶酒大叫。

「天哪天哪天哪--」

驚呼的時候她腳步也沒閒著,一改方向,火速下了樓,用撲的撲到段正淳面前,像是小女孩看見了喜歡的東西般興奮。

「天哪,這是一七八七年的Ch.d"Yquem?」

段正淳挑了挑眉。「你也知道?」

「我是酒業公司的員工,我怎麼會不知道?」居然敢小看她。陶嘉樂翻了個白眼,下一秒又被他手中的酒驚呆了。「媽呀,這是真品!」

「我指的是,你認得出來。」

段正淳自然驚訝,這瓶兩百多年歷史的葡萄酒十分少見,見過的人不多,能夠辨識真偽的人更是稀有。

「我跟了一個酒癡老闆,這瓶酒是Boss說有生之年,一定要喝一口的,還說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珍品,如果Boss知道你有Ch.d"Yquem……」陶嘉樂沈吟。

Boss大概會纏著段正淳,要他轉賣給他吧!

「如果我被許大哥纏上,你就死定了。」段正淳不想被騷擾,口出威脅。

「讓Boss看一下也不行?」陶嘉樂問。

段正淳的反應是不再多看她一眼,筆直往前走到他私人的酒窖,打開兩段驗證的保全系統,走了進去。

「喔,可惡,」陶嘉樂知道那瓶名酒一進入段正淳號稱只進不出的私人酒窖後,便再也無見天之日,不禁覺得可惜。

她剛才應該趁亂摸一把的,可不是隨時都能看見那麼貴的名酒,喝不起,摸一下也好啊。

收回惆悵,陶嘉樂上了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和段正淳為期三個月的同居生活,從今天開始算,時間應該很快就會過去了吧?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7:57 PM

第三章

同居的生活不若段正淳想像中難挨。

兩人雖為同業,工作上又有往來,可並不會天天見面,尤其他們分別從不同的門出入,生活自然不會有交集。

段正淳有時都會忘記樓上住了個女人。

同居一周後的週末,段正淳不需應酬,早上他先去公園慢跑,回來洗了個澡,在廚房裡為自己做午餐時,放了他喜歡的歌劇,是莫札特的「魔笛」。

無法否認,惡魔婚友社的確滿瞭解他,他還頗喜歡這出歌劇的。

等做好了午餐,他到私人酒窖中取了一瓶紅酒來到客廳,開瓶、注入醒酒瓶中、搖晃醒酒,再倒入紅酒杯中輕輕搖晃,讓紅酒在水晶杯中晃出美麗的弧度。

他聞著紅酒散發出來的香氣,輕啜一口,讓紅酒的味道充滿口腔,正當他要閉眼品嚐時--

「我CC技還有六秒,先定他……Good,我也定……不要跑,我R死你!Yes,DubleKill,哇哈哈哈!」

二樓傳來女人自言自語的聲音,聽起來激動萬分,完完全全破壞了他假日休閒的好心情,段正淳這才想起,他家還住著陶嘉樂。

抬頭看牆上時鐘,現在是早上十一點,她在搞什麼,這麼吵?

「快快快,不要讓他跑了,定,快點定他!」叫喊聲持續傳出。

段正淳忍無可忍,放下紅酒杯爬上樓梯,來到一周沒有造訪的二樓。

「Ace!快打塔!」她興奮沒有極限的呼喊。「好了,我2q去上個廁所,等一下?我要打團……好啊,等你們組,我去拿吃的。」

拔下耳機放在鍵盤上,陶嘉樂走出房門,欲往浴室方向前進,結果在走廊上看見這房子的屋主,段正淳。

他就站在樓梯口,露出錯愕的神情盯著她。

她呆了一秒鐘,然後轉身,想立刻閃回房間躲起來。

「你是誰?」段正淳楞楞的問。

不能怪他如此驚訝,因為走出房門的女人一頭亂髮用鯊魚夾隨便夾在腦後,臉上掛著眼鏡,身上穿著破洞的高中運動服,根本不是那個穿著套裝、腳踩高跟鞋,嚴肅但充滿氣勢的四方酒業經理。

陶嘉樂背對著段正淳,一臉想死的神情--天哪,竟然被看見了,她要怎麼活呀!

「……我是陶嘉樂的朋友。」這樣能不能唬過他?

段正淳一聽聲音就知道,這女人正是陶嘉樂。

他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瞇眼陰惻惻的威脅,「陶嘉樂沒經過我同意帶外人來我住處,我可以報警--」

「不要報警!」陶嘉樂火速回頭,垮著臉求饒。「其實我就是陶嘉樂……」算了,不管了,沒形象就沒形象吧。

段正淳應該也不會在意她這副魚乾女樣,她不是他的女神,無所謂啦!

「為什麼說謊?」段正淳質問,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再次確定了那掩在巨大眼鏡下的五官,屬於那個甜美但老闆著一張臉的女人。

「因為我要顧形象。」陶嘉樂扭捏的道。「請你不要告訴別人。」如果讓別人知道她在家裡是這副德行,她還要做人嗎?

「我告訴別人做什麼?你以為我想讓人知道我們現在是同居關係?」他傻了嗎?拜託。

對耶,有道理。

「你上來做什麼?」陶嘉樂得知他不會出賣自己,膽子也大了起來,開始盤問。

不是說好了擁有各自的生活空間,不互相干涉,直到滿三個月為止,這位仁兄不到一周就忍不住上來查勤啦?

「看你在吵什麼。」段正淳比她更理直氣壯,「聲音大到掩蓋住我放的歌劇,什麼事情要一早就這麼激動?」

原來她吵到人了,真是失禮。

「喔,我在打電動。」陶嘉樂有點心虛的回答。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心虛的同時又想著組團時間不等人,她不動聲色的邁開步伐,小步小步走向走廊處的冰箱,在上頭拿了一碗泡麵,拆了之後注入熱水。

「吵到你了嗎?不好意思,我會小聲一點。」說完就要拿著泡麵回房間,結束兩人的對話。

「慢著。」段正淳皺眉阻止。

陶嘉樂滿頭霧水的回頭。「怎麼了?」說了會小聲點還不夠,難道他要她不准打電動?!

「那是什麼?」段正淳指了指她手中的東西。

「泡麵。」不是很明顯嗎?為什麼還要問?陶嘉樂不明所以的回答,眼神中寫滿了她覺得眼前這傢伙有問題。

「我知道那是泡麵。」段正淳忽略她的表情,耐著性子跟她說話,頭一?覺得工作場合之外碰見的陶嘉樂,讓他的拳頭很癢。「我問的是,你一早吃這東西做什麼?」

「我的早餐和午餐啊,不吃這個我要吃什麼?」

「自己做,或者出去買。」外食都比泡麵健康。

「假日我又不出門。」陶嘉樂回答。「平常日下班回到家,我也不出門!」反正他不會告訴別人他們同居的事情,乾脆透露出她的宅屬性,省得以後見到她就像見鬼似的。「平時上班要化妝、上發卷、換衣服,放假我就不想出門了。」其實是死也不出門。

世界上只有懶女人,沒有醜女人,每一個女孩經過打扮都是天仙美女,潛力無窮。

陶嘉樂其實是個很懶的女人,懶得打扮,討厭穿調整型內衣把自己勒出S曲線,討厭每天都要為了打扮提早一小時起床。

可是人人都喜歡看清爽乾淨的模樣,工作上也要求合宜的妝容穿著,不能否認,那些辛苦的過程讓她得到完美的武裝,可以讓她扮演好角色。

所以放假的時候,她只想當個魚乾女,吃泡麵、喝啤酒、打電動,穿洗到起毛球的運動服,死都不在家裡穿內衣,她要解放!

段正淳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女人似的,深深的打量她。

「你真懶。」看了半天他做出這個結論。

「我是懶沒錯。」陶嘉樂點頭承認,形象什麼的隨便了。

「你媽媽就是看你懶成這樣,才幫你報名婚友社的?」像她這樣足不出戶,不去外頭認識人的奼女,當然不會有愛情降臨。

早在同居之初,兩人就聊過了對方成為惡魔婚友社會員的原因,發現他們都不是自已報名,而是被家人陰的。

「你這個假日宅在家裡聽歌劇、喝紅酒的男人,好意思講我!」陶嘉樂被段正淳憐憫的眼神氣到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家裡聽歌劇、喝紅酒?」難道這女人偷窺他?

「那還不簡單?朝假掰路線思考你的行為模式就可以了。」

互瞪著對方,覺得彼此半斤八兩的兩人想了想,決定鳴金收兵。

這樣鬥下去,不過是兩敗俱傷罷了。

段正淳看看他一周未上來的二樓,地板依舊乾淨,足以見得眼前這個魚乾女有好好的照料他的房子。

「聲音小一點,我不想再聽見你的尖聲嘶吼。」段正淳也懶得理會她的生活模式,不髒即可。

他可以忍受亂,但不能忍受髒。

「我泡麵要爛掉了,你講完沒?」陶嘉樂決定不要再忍受這傢伙,反正她對段正淳從來沒有好感。

分開前,兩人視線交纏,幾乎能聽見空氣中有著電流的滋滋聲,那不是愛的火花,而是敵視的危險徵兆。

同時背過身去的兩人,腦中閃過同樣的想法--

他(她)真的是跟自己速配指數120承的對象?

三個月後,他(她)一定要去砸了惡魔婚友社的招牌!

許倍文之所以在業界有著不錯的名聲,都是因為他只要進了稀有的酒、好喝的酒、特別的酒,不論紅酒、白酒、香檳、威士忌,都會邀請業界私交甚篤的同好參與他所舉辦的品酒會。

身為許倍文愛將的陶嘉樂,自然要幫忙上司籌辦品酒會,最後也會被留下來喝上幾杯。

在四方酒業三年,陶嘉樂不只培養出優秀的工作能力,也養出對酒的品味。

今天許倍文舉辦的品酒會,主題是香檳。

其中一款為2001ChampagneMoutardPereetFilspveeDes6Cepages.

香檳的葡萄品種大致為三種,分別是PinotNoir、Chardonnay、pinotMeunier,而這款香檳混了六種葡萄,多加了Arbanne、PetitMeslier、PinotBlanc這三種。

喝著手中的香檳,陶嘉樂看著在品酒會中,因得了特殊的香檳而樂於分享的Boss,就不禁想到段正淳手上那只Ch.d"Yquem,把視線望向了同樣參與這場品酒會的段正淳。

接收到她詭異的目光,段正淳沒有理會,走向一名酒業前輩時經過她面前,他輕飄飄的拋下一句,「你想都不要給我想。」

「嘖。」她啐了一聲,低頭喝香檳。

她忍耐再忍耐,不去想像Boss知道段正淳收藏了一瓶他一直很想親眼一見的名酒,會怎樣的開心。

忍著這樣的衝動,結束了品酒會,兩人各自搭出租車回到同居的家,在電梯裡,兩人碰到面了。

陶嘉樂忍不住問:「要開出什麼樣的條件才能讓你割愛?」

「你買得起?」段正淳尖銳的反問。

不是他看不起她,而是像他這樣的藏酒家,勢必要資金雄厚,否則一瓶酒的價格都可以買間小套房了。

他可是拚了命的工作,才有能力供得起這樣的興趣,而那瓶酒,段正淳打算好好收藏,當做傳家寶,陶嘉樂一個經理,有這樣的興趣不是很折壽?

陶嘉樂一點也不為他話中的尖銳所傷,相處一段時間,她知道這傢伙嘴很賤,但不是什麼壞人。

「Boss不在的時候,我為他管理四方酒業。」所以她能代表許倍文去看設計圖,與客戶討論,做最後的決策。「也為他搜羅名酒,豐富他的收藏,基本上,五百萬以內的金額,我可以做決定。」超過就要Boss娘的同意了。

五百萬的確超出段正淳收購那只酒的價格了,而且立刻淨賺超過一百萬,但他一點也不為這價格心動,他只好奇一件事。

「你在業界名聲並不好。」段正淳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他很想掐死這個女人,尤其是許倍文不在國內,將工作托付給她全權處理的時候。

跟好商量、不計較的許倍文不同,陶嘉樂是許倍文的擋箭牌,只要她擋在前頭,就無法從四方那裡再分得多一分的利潤。

段正淳也有不少次跟她交手的經驗,在談到合作案子的訂單分配時,這女人根本就殺紅了眼,毫不讓步。

在公事上,她獨來獨往,從不與團隊合作,就連有人來詢問她,她也不見得會幫忙指點,因此連四方的人都很討厭她,但許倍文卻非常維護陶嘉樂。

「我知道。」陶嘉樂知道自己的沒心沒肝很有名。

「可你卻願意為許大哥做任何事。」

「我為Boss拚命賺錢,他開心都來不及,絕不會從我背後捅我一刀。」理由十分簡單。「如何?你需要考慮?」

「不需要。」段正淳懶得理她。「開什麼條件我都不賣,我要當傳家寶。」

「可惜。」陶嘉樂聽見他說要當傳家寶,也就不打算再說服他了。

如果買賣收藏是為了圖利那還好說,如果是有紀念意義的話,就別想了吧。

陶嘉樂打消了說服他的念頭,在短短交談時間內,電梯到了,累了一天的陶嘉樂懶得再撈鑰匙,便厚著臉皮跟著段正淳進屋子裡。

「……你家在樓上。」再搭一層電梯就可以到。

「你都掏鑰匙了,不要這麼小氣嘛。」看準了他跟自己一樣,沒有臉把兩人同居的事情傳出去,也就大大方方的欺負起他來了。

「沒見過懶成這樣的女人!」段正淳氣到發抖,第一百零一次想拆了惡魔婚友社的招牌,為什麼要讓他們兩人同居!

開門讓她進屋,段正淳告訴自己忍耐,再忍耐兩個半月,同居的酷刑就結束了。

各自往自己的生活空間走去,兩人的同居生活一點也不甜蜜,半點火花也無,平時就像現在這樣,宛如室友。

而陶嘉樂的表現也像室友,她前幾天才說了水電瓦斯費讓她來付,當做房租,段正淳也不跟她客氣,打算帳單一來就交給她。

洗好澡之後,段正淳頂著一頭濕髮,身穿休閒服,赤著腳走到廚房,打算為自己倒杯水喝了之後,回房間吹乾頭髮就可以睡了。

誰知在這個時間,他的門鈴響了起來。

「這時間還有訪客?」段正淳深覺怪異,他走向大門,從對講機的畫面看見了一對年輕男女,那對男女還笑著對屏幕揮手。

段正淳陰著臉開門時,決定這兩個小鬼進來,他就要掐死他們!

「哥、哥!我們來了!」男孩子一進來就大呼小叫。

「哥哥,媽媽說你再不聽話去相親,就要聽那間什麼什麼婚友社的規定,跟一個女生同居,不同意的話會遭天譴,萬聖節都過兩星期了,你有沒有跟女生同居?」女孩一踏進段正淳家門,就立刻四處找尋。

「我未來大嫂在哪裡?」男孩子也開始翻箱倒櫃。

「段正義,大嫂不會躲在冰箱裡。」女孩嘲笑他的無厘頭。「笨蛋。」

「對喔,要找房間!」段正義恍然大悟,想到什麼似的腳步一旋,往老哥的主臥室跑。「大嫂是不是在哥的房間?」

「站住!」段正淳忍無可忍,在弟弟衝向主臥房的一瞬間拎起他的衣領。「為什麼這時間你們會在這裡?明天放假嗎?現在都幾點了,爸媽知道你們從台中上來台北找我?段心容,你也給我站住!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了,過來,都在我面前站好!」

段正義、段心容,這對異卵雙胞胎是他的弟妹,父母老來得子,沒有心力教養,把他們養成這樣活潑愛鬧,做事情瞻前不顧後的性格,所以都是他兄代父職教訓著長大的。

雙胞胎看見大哥露出恐怖的表情開罵,兩人紛紛低頭,一副乖乖聽訓的神情。

「明天沒有課?」段正淳聲音壓低。

「我滿堂。」段正義完全沒有考慮要說謊。

「我也是。」段心容也乖乖說實話。

因為說謊結果會更慘,還是乖一點好了。

「明天滿堂你們還敢給我逃課,是想把大學當醫學院來念嗎?!你們敢暑修、延畢,我就打得你們滿地找牙!」段正淳聞言暴怒。

樓上正在打電動的陶嘉樂,就算音量開得再大,也掩不了穿透耳機傳到耳中的咆哮。

嗯,咆哮聲跟段正淳的聲音有點像,但不可能吧?段正淳只會語調冷冰冰的挖苦,絕對不會大吼大叫,他是個非常自持的男人。

就連面對她的崩潰尖叫,也只是稍稍提音量而已……可是那越來越暴躁的咆哮聲真的跟他很像耶!

禁不住好奇心驅使,陶嘉樂丟下打到一半的電動,離開房間,小心翼翼的透過樓梯窺視。

只見那個從來不動怒又難搞的段正淳,正焦躁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桌上的電話開啟了擴音。

「媽,正義和心容逃課,跑到我這裡……他們是聽你說了你幫我報名婚友社的事,覺得很好玩才逃課來看熱鬧!」段正淳不住對電話那頭的母親抱怨,語氣有濃濃的責備意味。

「是喔?哎呀,小孩子就是這樣嘛。」段媽媽聽起來一點也不生氣。

段正淳非常火大。「他們逃課你一點責備的意思也沒有?這行為是對的?」

「當然不對,但是正淳,你要體諒他們,十二年啊十二年,你單身十二年了啊,你弟弟這十二年都不知道交多少個男朋友了,你卻一個都沒有交過,又不是長得很醜或沒錢,為什麼會沒有對象呢?還是你喜歡男生?你爸跟我是沒有關係啦,你喜歡就好,不要總是一個人啊。

「前幾天他們不小心聽見我跟你爸聊天,知道你現在可能在婚友社的安排下跟個女生同居,一時興奮,想去看大嫂也情有可原。」

什麼歪理?聞言,陶嘉樂都要笑出來了,底下的當事人段正淳應該也快被氣死了吧?

「媽!我交的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你話好好講好不好!」被媽媽講錯話嚇到的段正義,扯開喉嚨大叫。

「對對對,交男朋友的是心容,阿淳你看看你,你三十二歲輸給二十歲的弟弟妹妹啦!」

「心容才幾歲,你就同意讓她交男朋友……心容,你有男朋友?對方是誰?幾歲?住哪?你同學還是你學長?」段正淳聽母親爆料,質問起小妹。「你大學不好好念給我談戀愛,你以為你翅膀硬了是吧?」

「為什麼要出賣我!」段心容尖叫。「媽咪你怎麼可以這樣--」

「你到底有沒有跟女生同居呀?小義、心容,你們看到沒?快告訴我。」電話傳來段媽媽焦急的問話,急欲知道詳情的意願很強烈。

段正淳頓時明白這一切都是老媽睜隻眼閉只眼的結果,否則這兩個小鬼怎敢冒著被訓的危險逃課來找他?

他隨即對母親道:「媽,很晚了,我明天一早就送他們回學校,你早點睡。」

接著叩一聲,掛上電話。

「你們兩個--」回頭對著皮得要死的弟妹,段正淳只想揍他們一頓。

在樓梯上看戲的陶嘉樂不禁嘴角上揚。

好好笑,段正淳像尾巴被點了火,一點也不冷靜,被氣得蹦蹦跳,重點是他完全拿自己一雙年幼的弟妹沒轍,又想要板起臉露出嚴肅的表情,好笑到有點可愛。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緊張的時刻突然冒出的笑聲,讓底下三雙眼眼睛倏地掃向聲音來源,段正淳看見被聲音引出來的陶嘉樂,暗暗叫糟。

「啊!」雙胞胎眼睛一亮,看見出現在大哥家的女性,不約而同的喊:「大嫂好!」

段正淳臉黑了,他想死。

陶嘉樂則被這聲「大嫂好」給喊得笑不出來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7:58 PM

第四章

段正淳看著變臉的陶嘉樂,內心感到不妙。

他記得這女人對待別人的方式只有一樣--那就是從來沒有好臉色,尤其工作上更是如此,她完全不在乎樹立敵人。

這回合作期間,他曾聽過她這麼說--

「跟我一組?不必了。」

兩家公司共同合作,多的是要分組負責的事務,但他發現從一開始,陶嘉樂就是一個人,拒絕跟任何人共事。

「同組工作的意義是提升工作效率,可惜你們的能力只會拖垮我的工作效率,我沒有時間去教會你們本就應該會的東西,既然工作都分配好,我的部分我自然會完成,也希望你們做好你們負責的部分,不要讓我覺得我跟一個很糟的團隊共事。」

她直言不諱,字字傷人,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壞女人。

偏陶嘉樂的工作能力極強,才在四方酒業待了三年便爬到經理的位置,她的能力更顯出其他人的沒用。

而與四方合作的同業不只有軒轅,有回有個前輩就苦笑著向段正淳道:「我們跟四方五五分超品飲食的訂單,超品要的酒量太大,我們庫存不足,想請四方幫忙一下,不要讓場面太難看,結果那位陶經理卻說沒有能力就不應該一開始就拿下那麼大量的訂單,還要他們四方遷就,於是她又從我們這裡搶走了一成半的貨量,你知道嗎?她拿的全都是高價酒,我心好痛啊。」

憑良心說,段正淳覺得她這樣的工作態度是正確的,沒有能力就不應該吃下大量的訂單,導致商譽受損,危及合作夥伴。

正因為她清楚是個公事公辦,做事十分嚴厲的女人,所以,知道她不怎麼喜歡自己,還偶爾會挖苦暗諷他,段正淳也沒怎麼放在心上,誰教他與許倍文談合作案時,分走的利潤太多呢?

平時他可以不怪她的傷人毒舌,但如果她傷的是自家弟妹的話,他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的。

他自己的弟妹他自己教,即使他知道他們白目得讓人崩潰……

「大嫂、大嫂,你跟哥有沒有來電?」段正義睜著圓亮的眼睛,興奮的問。

「大嫂,哥很凶,可他是好男人喔,你不要怕他、嫌棄他好不好?」段心容直接摟住她的手臂撒嬌。

「大嫂,我可以問你跟哥發展到什麼階段嗎?親嘴了嗎?」段正義的八卦魂被點燃了。

「大嫂大嫂,我什麼時候可以當姑姑?」段心容睜著漂亮的眼睛,興奮的望著陶嘉樂藏在寬鬆運動服底下的肚皮。

段正淳在一旁看著。這兩個二十歲的孩子故意裝熟,問一些探人隱私的問題,完全就是以激怒人為樂。

他想以陶嘉樂的個性,應該會回,「關你們什麼事?安靜點不行嗎?你們屬麻雀的?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我一向不跟笨蛋靠得太近。」

「看著我的眼睛。」沒想到陶嘉樂一臉嚴肅的把兩個好動的小鬼抓到眼前,要他們眼睛對著自己的,「仔細看好,十秒鐘不准眨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了?好,現在我很慎重的問你們,我看起來像瞎了嗎?」

雙胞胎一頭霧水,十分乖巧的搖頭。

「大嫂近視很深,但絕對不到瞎的地步。」段正義很認真的回答,他方才很認真的觀察到陶嘉樂鼻樑上的眼鏡,近視度數絕對不低。

「是吧?那怎麼會覺得我會跟他來電?」說到「他」的時候,陶嘉樂一副「殺了她吧」的神情。

雙胞胎楞了一下,看著眼前認真到有點嚴肅的女人,本想著她是生氣了嗎?但陶嘉樂帶著笑意的眼神,以及後來止不住上揚的嘴角,讓他們知道眼前的女人沒有生氣,反而從她身上感受到善意。

「哈哈哈哈哈,大嫂好幽默!」聽出她話意的小鬼們大笑。

「我很認真好不好?」陶嘉樂朝他們翻了個白眼。

「大嫂,你為什麼要穿這麼難看的睡衣啊?這樣引不起男人的興趣耶,要聽我的,男人喜歡女人穿性感點、有點難脫又不會太難脫……」段正義曖昧的面授機宜。

「大嫂,難道這叫做以退為進?讓大哥看得著、吃不著?」段心容歪著頭,一臉期待的看著陶嘉樂。「這是勾引男人的高段招數啊!」

「勾引男人?誰?段正淳嗎?你們殺了我吧!」陶嘉樂驚慌的否認。「跟你們哥哥同居是逼不得已的。我問你們,換成是你們,你們想跟段正淳同居三個月?」

一聽,雙胞胎立刻像要被問到要不要吃毒藥一樣,瘋狂的搖頭。「不要!」異口同聲,完全沒有任何考慮。

「我才不要嫁給哥哥!」段心容完全不給自家大哥面子。「跟哥哥一起住我一定會哭出來!」

「對嘛,要不是什麼見鬼的惡魔婚友社詛咒我,不跟他同居三個月會有天譴,我幹嘛為難我自己?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們善良一點,不要叫我大嫂了,好嗎?」陶嘉樂懇請這對雙胞胎高抬貴手放過她。

「好哇好哇,我可以叫你姊姊嗎?姊姊我叫心容!」沒有姊姊,只有兄弟的段心容,立刻巴著陶嘉樂不放。

「我都快三十歲了還被大學生叫姊姊,真開心,你再多叫兩聲來聽聽,我會開心死。」陶嘉樂挑了挑眉。

「姊姊、姊姊。」段心容立刻回報很多聲諂媚的姊姊,逗得她笑呵呵。

見陶嘉樂笑了,段正淳一楞。她會笑?

她對共事多年的同事從來不笑,卻對初次見面的弟妹們溫暖微笑,一點也不介意他們沒有營養的對話……

「咳。」斂去眼中的錯愕,段正淳拿出兄長的姿態,用力咳了一聲,那兩個纏著陶嘉樂的小鬼立刻站好,怯怯的看著自家大哥。

「很晚了,不要吵人,去你們的房間睡覺,明天我送你們回學校,若半夜敢爬起來胡鬧的話……」他話沒有說完,但語氣中的威脅意味很濃厚。

「姊姊,很高興認識你!」聽見自家老哥下了通牒,雙胞胎乖乖聽話回客房,但離開前,段正義回頭,對陶嘉樂露出燦爛笑容。「我可以跟你握手嗎?」

「當然可以。」

「別--」段正淳內心警鈴大作,但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陶嘉樂大方地伸手與段家小弟一握--嗯?怎麼掌心有軟軟的東西,好像還會動。

「這是一點小心意,不成敬意,姊姊晚安。」段正義笑容燦爛,打完招呼就一溜煙跑了。

「段正義!」段正淳氣得大吼,可那小子已經火速逃遠,回頭,他頭大的看著陶嘉樂,等著她失控尖叫、破口大罵,也已經準備好對她鞠九十度躬說對不起了。

但預期中的尖叫,沒有出現。

「……我的天。」陶嘉樂深深的歎息。「段正淳,你弟弟在你的淫威下長大,到底有多壓抑?」攤開掌心,上頭有一隻奄奄一息的蟑螂,表情中透出憐憫。「真是可憐的孩子。」不知道她是在說段正義還是在說那只快掛的小強。

段正淳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就算不怕蟑螂的人,突然看見有人往自己手中塞一隻蟑螂也會嚇一跳吧?

但陶嘉樂沒有,她只是挑挑眉,唉聲歎氣一番後便笑了笑,抽了一張衛生紙將那隻小強包起來,拿到廁所丟進馬桶裡沖掉。

用肥皂洗好雙手後走出浴室,陶嘉樂隨口對段正淳道:「我只是聽見你大吼大叫的聲音好奇來看一下,晚安,我上樓睡覺了!」說完揮揮手,就要走人。

「慢著!」段正淳喊住她。

「嗯?」陶嘉樂回頭,面對他時又是那副耍死不活的臉,完全沒有面對他弟妹時的笑容。

段正淳內心複雜,他很清楚弟妹的性格,愛鬧又不會看人臉色,小學時調皮到連老師都沒有辦法教導他們,當然段正淳也常被他們氣個半死,揍他們一頓是家常便飯。

上個月,段正義在午夜十二點帶著一群學生在校園內開Party,把四周環境弄得亂七八糟,最後被記了一支大過,段正淳知道消息後立刻放下工作,親自跑一趟台中,揍了頑皮搗蛋的弟弟一頓。

因為他們的頑皮,他從來沒見過其他人對他的弟妹有好臉色,就連自己也會被他們氣到暴怒,無法好好說話。

可她卻沒有把弟妹們的冒犯和惡作劇放在心上,還能笑得出來,故做嚴肅的跟他們開玩笑,這讓他對她另眼相看。

「我弟妹調皮,造成你的困擾,我很抱歉。」段正淳平心靜氣的對她道歉。

「沒什麼好困擾的,他們很可愛。」陶嘉樂揮了揮手,表示完全不需要。

讓段正淳最驚訝的,陶嘉樂在說到他弟妹們很可愛時,嘴角竟然不自覺的上揚了。

「你不討厭他們?」他疑惑的問。

「我為什麼要討厭他們?」陶嘉樂挑了挑眉,反問。

「認識你也有三年了,從來沒看你對誰笑過。」段正淳的說法十分含蓄。「你厭惡沒營養的對話。」他只差沒說弟妹們煩起人來,說的話沒有一句是有意義的。

陶嘉樂聽懂他的意思了,他在疑惑為什麼她會從冷漠無情的人變成幽默可愛的大姊姊。

「我問你,我們同居三個月之後,我跟你之間的關係會有任何改變嗎?」

「不會。」段正淳斬釘截鐵道,他們之間不可能有火花,絕不!

「那麼我跟你弟弟妹妹還會有任何交集嗎?」陶嘉樂再問。

「不可能。」三個月後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那我便沒有必要討厭他們,況且,他們只是小孩子,於我也沒有利益關係。」她直率的道。「好啦,沒事我要去睡--」

「你意思是,你只在有利益關係的人面前當壞人?」段正淳從她話中聽出重點。

嘖,這男人要不要這麼敏銳?

「嗯哼。」陶嘉樂眼一斂,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

但段正淳卻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受傷,直覺告訴他,不要去踩陶嘉樂的地雷。

「謝謝你對我弟弟妹妹們如此和善。」段正淳不再追問,改為道謝。

陶嘉樂聞言卻挑了挑眉,一臉意外。「段正淳,想不到你是個好哥哥耶,被氣個半死還是會幫他們擦屁股,我對你有點改觀了。」會疼愛弟妹、維護家人的傢伙,不賴!

「明天早上你要送他們回學校?我剛才聽說好像滿堂,那不就八點要到台中?六點以前就要出門了吧--要不要我幫他們弄東西車上吃?喂,你什麼表情?我不會給他們吃泡麵、零食當早餐好不好!」

段正淳無語的看著眼前一點也不吸引人的女人,遮住半張臉的膠框眼鏡、起毛球的運動服,亂到不行的頭髮,在外對他冷淡,回到這住處之後,又會有恃無恐地佔他便宜,因為知道他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們同居的消息。

可這個女人,對他的弟弟妹妹卻非常的溫柔,擔心他們肚子餓,還想弄吃的給他們,可自己平時卻只吃泡麵解決一餐。

這女人不只是讓他改觀,心裡面還有那麼一點點點點點的……騷動。

天氣漸漸冷了,秋天過去,冬天正式來臨。

第一波寒流在假日來襲,經過一周瘋狂的加班,陶嘉樂累個半死,一直睡到星期六中午才被食物的香氣給吸引。

天哪,好濃的香味,是牛肉咖哩啊!冬天來一盤熱騰騰的咖哩飯,再配一碗熱熱的湯,幸福到不想出門了。

如果這是夢,她不要醒,不然醒來只會看見她可憐的庫存只有咖哩口味的泡麵和零食,不是熱騰騰的咖哩飯!

「我不要醒來--」陶嘉樂聞著越來越濃郁、越來越接近鼻腔的香氣,抱著被子不肯醒來。「醒來就沒有咖哩飯可以吃了!讓我在夢裡吃完……」

段正淳一臉鄙視的站在陶嘉樂床頭,手上捧著他剛做好的牛肉咖哩飯,對這女人的鴕鳥心態感到深深的無言。

「你再不起床,我就要把這盤咖哩飯吃掉了。」段正淳出言恫嚇。

咖哩飯!有咖哩飯可以吃,這不是夢!

陶嘉樂火速起床,掀開被單時被空氣中的寒冷溫度抖了一下,但段正淳手上那盤散發著熱氣和誘人香氣的咖哩飯,著著實實的吸引著她。

「咖哩--」她雙眼發亮,伸手就要接過,誰知美食卻一下子被舉高到她抬手踮腳都搶不到的地方。

「你這個髒女人,給我去洗臉刷牙再下來吃飯!」段正淳忍無可忍。

「我昨天睡前有刷牙!」陶嘉樂為自己辨駁,她很乾淨。

「你昨天也吃飯了,今天還要吃嗎?」他冷冷反嗆。

「你--哼!小人。」陶嘉樂恨恨的跺腳,太想吃咖哩的慾望讓她沒有節操的走進浴室,洗臉刷牙。

她被食物輕易威脅成功的蠹樣,讓段正淳更鄙視自己。

「我前天竟然爭輸這個女人……」搖頭晃腦的端著盤子離開陶嘉樂的房間,來到一樓,將盤子放在餐桌上後坐到另一頭,吃起自己那一份咖哩飯。

同居生活已經過一個月了,段正淳漸漸發現陶嘉樂神經粗的一面,大概是真沒有把他當成異性,她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房間門從來不關,更不用說上鎖了。

會發現這件事情是前兩周的星期日,從白天到下午,他都沒有聽見樓上傳來陶嘉樂打電動的吵雜聲,一時的擔心讓段正淳上了二樓,發現她不過是前一天打電動通宵到白天才睡下,所以一睡睡到下午還不醒,一時氣得他直接進門掀被,吼她滾下床吃飯。

後來,怕她還不到同居時效三個月,就餓死在他家,段正淳一到假日,除了幫自己弄吃的之外,也會幫陶嘉樂弄一份。

而那丫頭也完全沒有在跟他客氣,吃得理所當然。

「你竟然連咖哩都會做,好賢慧,可以嫁可以嫁了。」洗好臉刷好牙,陶嘉樂還是穿著那套運動服,素淨著一張臉出現在餐桌旁,拉了椅子坐下,手持湯匙大口吃起咖哩飯。

「天哪,好好吃!」感動得都要流淚了,她已經想不起來上回吃到熱騰騰的家常菜是什麼時候的事。

「滴到衣服了,你到底會不會吃飯?」看見濃稠的咖哩滴在她運動服胸口,段正淳不禁喊道。「看你這副樣子,想到我前天竟然爭輸你這個女人,我就……」想拿條領帶把自己勒死。

「我吃飯沒吃相跟我的工作能力無關。」陶嘉樂用手指抹掉滴在胸前的醬汁,不捨的塞入口中,一點也不在乎段正淳嫌棄的目光。

前天,一名藏酒家的事業出了一些問題,打算出清所有的收藏換取現金,好彌補事業的資金缺口。

身為軒轅酒業老闆,又是知名的藏酒家,自然得到這消息,他早就想買那名藏酒家的收藏很久了,當他志得意滿地前往,要搶先別人拿到好酒時,卻發現陶嘉樂已經在那裡。

兩人在工作場上見面,眼神交流的瞬間,火花四濺,為了瓜分藏酒,只差沒有當場打起來。

陶嘉樂也想到段正淳趕到時,看見她已經在那,並搶下幾瓶稀有少見紅酒時的表情,就忍不住心情好好。

「大概是我人見人愛,才會讓我先收購,而且才收進來就賣了一批,真開心。」陶嘉樂十分故意的說。

生活一個月以來,陶嘉樂多少拿捏到段正淳的脾氣,他重視隱私,不喜歡自己的生活被打擾,但其實非常善良又有紳士風度。

比如說吧,相處一個月,自己在他面前越來越不顧形象,但從沒聽他把她的情況說給別人知曉,再例如現在,他雖然口中不情願,還是煮了飯給她吃。

「你應該不餓,回去睡覺吧你。」段正淳起身,收掉她才吃了兩口的咖哩飯。

「對不起,我錯了,請把飯留給我。」陶嘉樂立刻認錯。

兩人就這麼吵吵鬧鬧的,共度週末假期的午餐時光,就在陶嘉樂央求段正淳賞她第三盤咖哩飯,並交換條件表示,會負責一樓和二樓的清潔三天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那是很特別的來電鈴響,一首叫「甜蜜的家庭」的兒歌。

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

第一次聽見有人用這首歌當來電鈴聲,段正淳沒辦法控制臉上的肌肉,幾乎笑出來。

陶嘉樂真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我、我媽硬要我把家裡的電話用這首歌,她怕我故意不接。」她完全沒有搞笑的意思。

「喔。」段正淳輕應一聲,沒有任何的意見,可那表情還是讓陶嘉樂氣得拿湯匙戳盤子裡的咖哩。

她恨恨的接起電話。「喂,媽,要做什麼?」

「做什麼?沒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啊?」電話一接起來,陶媽媽就氣勢很強的反問。「我問你,你跟人同居了沒?到什麼程度了?」

「媽--」可以不要問嗎?陶嘉樂哀嚎,繼續戳咖哩。

「不要玩弄食物。」段正淳看不慣她對待食物的方式。

「等一下,你旁邊有男人?!」段正淳這一出聲,讓電話那頭的陶媽媽驚呼連連。「我的乖女兒,你跟男人同居啦?」她用開心死了的語調說。

「你這是聽見女兒跟男人同居該有的反應嗎?」正常來說,不是應該放話要挑斷那男的腳筋?怎麼她媽是這種反應?

「哎喲,有機會嫁了有機會嫁了,什麼時候開始同居的?什麼時候帶回來給我看……對啊,你應該要帶來給我看才對。」陶媽媽的思考轉得太快,語句跳躍。

「帶回來給我看,聽見沒?」

「不必吧,三個月就結束了,況且我們住樓上樓下,平時沒有交集。」

「帶回來給我看,就今天,我等下就去買菜,回來吃晚餐啊。」陶媽媽才沒理會女兒的解釋,逕自命令,沒說出口的威脅是「你不要讓我白忙一場」。

「媽--」

「不要叫媽了,把電話拿給你的同居人,我有話跟他說。」

「媽!」陶嘉樂深覺丟人。

「你手機不給他也可以,我現在就上台北--」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陶嘉樂把手機轉給了段正淳,一臉為難道:「我媽想跟你講話,她那個……比較直率,請你包涵一下。」

段正淳是第一次看見陶嘉樂露出這種為難的表情,不禁覺得有趣,伸手接過電話。

「伯母您好……是,我姓段……沒有,我們同居一個月……哪裡,您過獎了。」段正淳有禮的聆聽陶媽媽說話,響應也十分恭敬。

陶嘉樂已經很沒有焦慮到想要咬指甲了,看著段正淳跟自己媽媽講電話的神情,她整個人超緊張。

她媽到底跟他說了什麼啊!

「我知道了。」段正淳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收了線,把手機還給陶嘉樂。

「我媽就這樣掛電話了?」陶嘉樂的表情像是世界末日到了。「她根本不給我反對的機會!」

「你媽邀我去你老家吃晚餐。」段正淳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想到自己能用這樣的表情對陶嘉樂,他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

起碼他媽媽不會要求他帶同居對像回去,反而因為一連串的事情變得連煩他都不敢,而他總算知道為何陶嘉樂會有霸氣的一面,因為她母親正是這樣的人。

「她逼你對吧?」陶嘉樂瞭解母親的伎倆。「你答應她了?」

「我答應了。」段正淳同情的道:「我想,你要打破你假日不出門的習性,帶我回老家跟你爸媽吃晚餐了。」

聞言,陶嘉樂瞪著他,真是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帶段正淳回老家?這什麼發展呀……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7:59 PM

第五章

銀白色的LEXUSIS250,目前街道上常見的高級橋車品牌,是有點社會地位的人士會選擇的車款,段正淳對車沒有特別的要求,因此選了這款低調平實的轎車,而不是選擇招搖的超跑。

車子以平穩的速度駛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

段正淳握著方向盤,注意路況,也不時看向坐在副駕駛座的陶嘉樂。

她上身一件短風衣,下身及膝牛仔裙,內搭黑色保暖褲襪,足踩踝靴,連頭髮都老老實實的放下來,垂在腦後。

不同於平時上班時利落的套裝,更不同於在家時的難看運動服,現在的陶嘉樂,給他一種平易近人的俏麗感。

段正淳無法否認,他有被陶嘉樂清新的模樣驚艷到。

「看什麼看?」陶嘉樂抓到了段正淳在偷看她,瞇起眼。「沒看過女人呀?」

「沒看過你變成女人。」段正淳不甘示弱的諷刺她。「太習慣破洞的運動服,我都忘了你也能打扮得人模人樣。」

他不會承認,當他送她回未退租的小套房換衣服,看見換裝完畢的陶嘉樂出現在眼前那一刻,他心漏跳一拍。

「在家就算了,踏出家門就要乾乾淨淨、漂漂亮亮,我如果穿運動服回家,我媽肯定殺了我。」陶嘉樂右手肘靠在車窗,手背支著頭,歎息。「女人真是辛苦啊……」

這女人換上便服是真的滿好看的,不像工作時一身利落套裝給人的距離感,十分平易近人,她在這副模樣去談案子,應該比她端著陶經理的姿態要容易多了吧?

想到她可能穿成這樣去見客戶,段正淳莫名的有一點不開心……奇怪,他在不開心什麼?他忍不住又多看一眼--

「樂樂姊姊,我們去你家會不會很奇怪?」

不識相的聲音打斷了段正淳的思維以及偷覷,他收回看向陶嘉樂的視線,專心開車。

「不會,我媽會很開心。」陶嘉樂回頭看了坐在後座的雙胞胎一眼,長長歎了一口氣。

他們之所以在這,是因為陶嘉樂要段正淳送她?她未退租的小套房換衣物時,這對雙胞胎正好來按門鈴,只好帶他們一起來。

自從那天雙胞胎腦門一熱,衝到台北找大哥,想看看跟他同居的女生是什麼人後,接下來的假日雙胞胎便排開所有邀約,平時省下飯錢,好在週末的時候乘車北上來找他們玩。

「那如果我們太nigh的話,樂樂姊姊你要提醒我們。」段心容一副侷促不安的模樣,深怕被討厭。

「見到我爸媽別拘束,他們都是熱情的人,你們就照平常那樣做自己就可以了。」陶嘉樂從後視鏡看見雙胞胎的惶惶不安,開口要他們放寬心。「我也好些年沒有帶朋友回去……」說笑到此,她語氣停頓,一瞬間轉移話題。

「對了,你們不是快期中考了嗎?正義,為什麼我昨天半夜一點還看見你在在線?」陶嘉樂想到什麼似的問。

她那奇異的轉折沒有引起弟妹們的疑慮,段正淳卻注意到了,瞥了她一眼。

「那個……我賬號借同學玩,我很早就睡了。」段正義心虛的說了讓人一聽就知道是謊言的借口。

經歷過小強事件,陶嘉樂不但沒有討厭段正義,反而找機會跟他聊天,瞭解他在想什麼、做什麼,得知他也在玩時下最流行的網絡遊戲「英雄聯盟」,陶嘉樂便主動要加他好友,時間上來得及時,兩人也會組隊對戰。

而通常男孩嘛,對於打電動都有他們無師自通的地方,常把別人當成笨蛋,但在遊戲中相處幾次,陶嘉樂完全讓段正義折服。

「是嗎?」段正淳聽見弟弟被抓包還說謊搪塞,便沈了語氣。

陶嘉樂輕輕捏了下他手臂,要他別插手,兩人的默契奇好,段正淳閉嘴,讓她處理。

「正義,你不是很喜歡我那組電競等級的鍵盤和鼠標?」陶嘉樂的話題又轉了個彎。

「不只鍵盤和鼠標,樂樂姊姊,你整台計算機我都喜歡!」段正義就是個3C控,可惜大學生經濟全靠家裡,大哥又不准他們打工,因此沒有能力組到那麼高階的計算機配備,只能看著流口水。

而段正義每次來找大哥,一定會找借口向陶嘉樂借計算機,而陶嘉樂很大方,都會讓他玩,兩人還會討論,很快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識貨,鍵盤和鼠標都是電競品牌,加起來近一萬,我高中的時候玩暗黑破壞神玩很瘋,鼠標和鍵盤一用就是一整天,要用就用好一點的,這組我今年才新購入,沒辦法,平時上班面對同事和討人厭的同業,回家我需要舒壓,不然我會變成變態。」陶嘉樂誇張的唉聲歎息,惹來後座雙胞胎的大笑。

「樂樂姊姊說的『討人厭的同業』是指哥哥嗎?」段心容就坐在陶嘉樂正後方,她坐直身子,小手探到前座。

經過一番相處、閒聊,雙胞胎都知道兄長跟陶嘉樂早就認識,只是不熟且沒有私交,這次是因為被家人陰了報名婚友社勒令同居,才有了交集。

「心容真聰明。」陶嘉樂完全不給段正淳面子。

「你們知道現在開車的人是誰嗎?你們的生命安全都在我手上。」段正淳說著不像威脅的威脅。

聞言,後座和前座笑成一團,那歡笑聲讓段正淳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陶嘉樂真是個很妙的女人,在公事上對任何人都可以擺出討人厭的嘴臉,佴對他的弟弟妹妹,無論他們做了多少錯事,說了多少冒犯的話,她都不會在意,反而還耐心的教他們該怎麼做事、怎麼說話。

段正淳都覺得弟妹們最近乖了不少,起碼有兩周沒聽見他們又惹了什麼麻煩,惡整誰了。

「正義,如果你期中考總平均有八十五分的話,我就送你一組,怎樣?要不要挑戰一下?」陶嘉樂因為喜歡這對兄妹,而對他們的事格外上心。「心容昨天告訴我,你們下下周就要期中考了。」

段正義很聰明,考上台大絕對沒問題,問題在於他沒定性,書愛念不念,才會跟妹妹上了同一所中部的私立大學,就連現在也一樣不認真,成績永遠都是及格邊緣,不被當就好,無論段正淳怎麼威脅恐嚇都沒有用,他依然故我。

「不要對他們太好了。」段正淳阻止她送禮物。「哪有平均八十五分就買貴重物品送他?有能力卻不去做能力內能做到的事情,還要人拿出獎賞才肯去做,這算什麼?」他反對這種獎賞機制,簡直教壞小孩。

「就是因為我覺得他辦不到才會開這種條件,那很貴耶。」陶嘉樂在雙胞胎沒看見的時候,眼神閃了閃。「總要有個誘因嘛,我也不怕加籌碼--正義,你到畢業前都維持總平均八十五分以上的話,我就送你一組比我現在這台計算機等級更高的配備,加上全套電競鍵盤鼠標,如何?」

段正淳聽出她的意思了,獎品根本不是重點,那是激將法。

「爭取到獎學金,我翻倍給。」段正淳追加籌碼。「畢業前考上台清交成任一所研究所正取,我就不再管你想幹嘛。」

段正義聽見兩個大哥大姊一副他辦不到的語氣就火大,原本想翻臉的,但聽見了大哥的最後一句話,他眼睛都亮了,那比什麼先進的配備和昂貴的計算機周邊還要吸引他。

「真的?我考上就不管我做什麼?」段正義怕被耍,又問一次。

「來,我當見證錄下來。」陶嘉樂拿出手機,開啟了錄音模式,錄下了段正淳的承諾。「正義,你要好好加油喔。」

「我回去就唸書!哼,不過是研究所,算什麼!」段正義在這一刻決定全部學校都考上,讓大哥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毀約!

車子在一行人吵鬧的情況下下了交流道。

快到家了,陶嘉樂懷著緊張又興奮的心情,看著熟悉的道路,希望這回回家一切順利,她帶段正淳回老家,不會被鄰居誤會……

陶嘉樂的老家在苗栗一個遠離城市,沒有高樓大廈的小鎮,都更造成的房價浮動還沒有延燒到這裡。

一輛陌生銀白色的轎車讓居民不時的探頭,好奇的張望,想著誰家買了這麼閃亮的車?

在陶嘉樂的指示下,車子停在小鎮最熱鬧的街道上,這裡有一家7 - 11,而7 - 11的斜對面有一家「歡樂商店」。

比起明亮的7 - 11,這家雜貨店貨品種類齊全,門口擺著泡麵、麵條等,上頭貼的紅色紙條寫著價格,顯得有些年代,還有四個米缸,零售香米、紫米、長米和一般的圓米。

裡頭的陳列架塞滿了零食,櫃檯小得只有一個人能轉身的程度,許多婆婆媽媽拿了乾貨、牛奶之類的東西,在結帳的同時跟老闆娘閒聊,生意門庭若市,不為現在充斥的便利商店和連鎖超市影響了生意。

陶嘉樂才踏出副駕駛座,還沒走進店裡,就被附近的老鄰居、老客人看見了。

「那不是嘉樂嗎?老闆娘,嘉樂回來了耶,哇,還帶一個很高很帥的男生喔,太好了太好了,總算要嫁人了!」婆婆媽媽們立刻四處奔走相告。

經過大嗓門的老鄰居宣傳,原本只是好奇這輛陌生轎車的鎮民立刻睜大眼睛,看個仔細。

陶嘉樂故做鎮定,完全不想回頭去看段正淳臉上的表情,如果看見他露出一點點嘲笑的神情,她肯定會一拳揍過去,才不管形象。

「牛叔叔,你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呀?」陶嘉樂先看見住在對面的長輩,笑著打了招呼。

「當然好,我壯得像頭牛,你個丫頭很久沒回來了,有半年吧?大牛大牛!」

牛叔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往屋子裡喊。「嘉樂回來了!你快出來。」

「真的假的?」一個高頭大馬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年紀看起來跟陶嘉樂差不多大,手上還抱著一名約兩個月大的嬰兒。

見狀,陶嘉樂嚇到。「大牛,你當爹啦?!」大牛是她從小學到國中一起長大的同學兼青梅竹馬。

「怎麼那麼快?你不是才剛娶老婆?」她記得不久前才回來喝老同學的喜酒,怎麼一瞬間他就當爹了?

「對啊,你都沒回來吃油飯,不夠意思啦你!來,你抱抱我的小孩,餵他喝奶!」大牛走過來,直接把嬰兒到陶嘉樂手中。

只見陶嘉樂這個還沒有男朋友,也沒有生小孩的單身女性,十分熟練的接過嬰兒,喂起了懷中的嬰兒。

「你帶朋友回來?」大牛爽朗的朝老友帶回來的人笑著點了點頭。「你好,我叫大牛,是嘉樂的老同學。」

「我是段正淳。」

「段先生跟嘉樂什麼關係?」大牛八卦的問。

段正淳微笑,沒有回答,只是朝抱著嬰兒的陶嘉樂望去--她竟然喜歡小孩?真是不可思議。

看著懷中童年摯友的小孩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小嘴很賣力的吸著奶瓶,陶嘉樂被萌翻了。

「大牛,你兒子好可愛……」

「廢話,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大牛得意又驕傲。

「我決定帶回家了,掰。」陶嘉樂直接抱著嬰兒轉身。

大牛也不當一回事,笑笑揮手,「借你玩二十分鐘,我等下去抱回來。段先生,等等我拿我爸爸今天剛收成的蘋果過去,你跟嘉樂都帶一些回台北吧,嘉樂最愛我爸種的蜜蘋果。」

「多謝。」段正淳道謝,意外陶嘉樂的好人緣,才剛下車就有名貴的蘋果入袋。

「哼,小氣鬼!」陶嘉樂啐了老同學一聲,抱著嬰兒踏進自家雜貨店,快樂的朝客人們打招呼。「嗨,我回來了!大家有沒有想我?」

婆婆媽媽們先是驚訝於她手上抱著個嬰兒,還來不及興奮,大家就發現了這個嬰兒很眼熟。

「是對面大牛的兒子啊,切。」原來不是嘉樂在外面生的。

「幹嘛這樣?」陶嘉樂哇哇大叫。

「怎麼只有你?我不是叫你帶人回來?」陶媽媽見只有女兒一個人回來,還抱著鄰居的小孩,不禁皺眉,也沒去問女兒好不好、最近過得怎樣,直接從櫃檯裡探出頭,看向外邊。「死丫頭,把客人丟在外面,還不快點把人給帶進來?還不只一個……那兩個年輕人是誰呀?」

陶嘉樂這才想起她完全忘了段正淳這個人,回到老家,看見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及看著她長大的叔伯阿姨,她便開心得什麼都忘了。

她回頭,帶著歉意的看著帶弟妹跟上的段正淳。「那個……這是我爸媽經營的雜貨店,除了生鮮之外,其他什麼都賣。」

段正淳沒等陶嘉樂引見,自行往店內走,一眼就看見了那座在櫃檯內,五官跟陶嘉樂相似的女人身上,他準確無誤的喊道:「陶伯母好,冒昧打擾了。」

陶媽媽沒有想到跟女兒同居的竟然是這麼氣宇軒昂的男人,她楞了一秒之後不禁眉開眼笑,暗暗對惡魔婚友社的眼光豎起大拇指。

「別這麼說,我很歡迎。」

「伯母喊我正淳就好,這是我弟弟妹妹,抱歉沒說一聲便帶他們過來。」段正淳要討人喜歡的時候也是很會說話的。

「陶媽媽好!」段正義和段心容在兄長的示意下喊人,行為是很規矩,但滴溜溜打量雜貨店的眼神卻掩飾不了調皮本性。

陶媽媽眼睛一亮。「哎呀,連弟妹都一起帶來了呀。」

陶嘉樂不禁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老媽會有這種反應。

「媽,你不是說要去買菜,怎麼還在店裡?」

「菜早買好了,你當我很閒呀?一堆貨都沒送,店裡也要人顧,你爸去山上送貨還沒回來,我一個人容易嗎?」陶媽媽對女兒大翻白眼,語氣不耐。

「那我去送吧。」陶嘉樂想也不想的就把懷中的嬰兒送進老媽懷裡,讓她繼續餵奶,接著拿了袋子往裡頭塞東西,準備要去送貨。

「姊姊,我們也可以幫忙!」段心容主動說道。

「好啊,那你在店裡幫我媽,正義,你也留下來幫忙吧。」見段正義要幫自己拎東西,陶嘉樂阻止,讓他們都留下來,力大如牛的拎著幾袋東西要走人。「我很快就回來。」

「慢著!」段正淳喊住她,正色道:「我跟你去。」接著不由分說的拿過她手上的東西,走在前頭,讓陶嘉樂阻止不及。

離開前他不忘回頭,對一雙弟妹說:「別給人添麻煩。」

他的語氣輕輕淡淡的,像風一樣,但卻讓天不怕地不怕的雙胞胎寒毛直豎,大哥用這種口氣說話的時候,才是最恐怖的時候!

「是!我們會乖乖的!」雙胞胎立刻舉手發誓,不會搗蛋。

段正淳深深看了他們一眼。在外頭他不會揍他們,不過無聲的警告是一定要有的,確定了弟妹們不敢趁他不在時惹禍,他才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跟著陶嘉樂離開了。

待兩人一走,店裡的婆婆媽媽們立刻笑出來,吱吱喳喳的討論。

「你們看你們看,難分難捨了,這回嘉樂肯定嫁出去了!」她們興奮的八卦著。

「小朋友,你們來。你們是段先生的弟弟和妹妹呀?來,告訴阿姨,你們哥哥喜歡怎樣的女生?跟我們家嘉樂有沒有機會呀?」

陶媽媽抓來兩個大學生逼問八卦,那聲音大得驚人,連走離雜貨店十公尺遠的陶嘉樂都能聽見鄉親們的熱切討論聲。

陶嘉樂瞪了段正淳一眼,看出他在憋笑,忍不住在心裡大罵他都是他害的。

「這麼有紳士風度,那重物都給你提吧!」陶嘉樂把重的幾袋全部交給他,還故意重重的放,讓他感受到物品的重量。

段正淳為她的幼稚歎了一口氣。「真是長不大的孩子。」說完就拎著東西往前走。

「段正淳!你說誰長不大!」陶嘉樂氣憤的追上去,大有要跟他算帳的意思。

兩人就這樣在鄉下小鎮的街道上邊走邊抬槓,氣氛似乎頗融洽……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8:00 PM

第六章

夕陽西斜,在河堤上行走,呼呼寒風吹得人不住瑟縮,夕陽將影子拉得好長好長,映在河堤上頭。

「呼--」段正淳重重吁了口氣。「話說你媽……」想了想比較合適的形容詞,最後只能說,「十分驚人。」

「噗--」陶嘉樂聞言笑了出來,「後悔答應我媽來見她了吧?那雙眼睛盯著你,會讓你覺得一切的偽裝都沒有用,她超直接的,直接到我很難跟她溝通。」

她說起自己媽媽的壞話,但聽在段正淳耳中,那些抱怨撈叨,都是因為陶嘉樂很愛自己的母親,她們母女看似吵吵鬧鬧,其實感情非常好。

「咦?」突然陶嘉樂疑惑的看著長堤上迎面走來的一對母子,覺得那身形十分眼熟,直到他們走近,她總算看清楚對方的臉。

「劉家儀!」陶嘉樂大喊。

「陶嘉樂!」劉家儀也認出她來,兩個女人在河堤上張大雙臂,大笑朝對方奔過去,然後用力抱住,像瘋子一樣抱著對方又叫又跳。

段正淳在後頭撿起她掉在地上的袋子,好在裡頭沒有什麼易碎的東西,他邊撿邊朝陶嘉樂望去。

只見她笑容開懷,眉眼都是笑意,完全沒有做假和勉強,笑笑的跟少婦閒聊,還蹲下來跟看起來五、六歲的小男生說話,似乎是故意要小男生親她,讓小男生非常害羞,最後還是親了她一下。

陶嘉樂得逞的笑容讓段正淳搖頭失笑--慢著,看著陶嘉樂笑,他也跟著笑了嗎?

這是怎麼回事?更見鬼的是他最近怎麼這麼反常?

「天哪,小孩為什麼長這麼快?一下就六歲了,小鵬你不要長大好不好?這樣顯得姨變好老。」陶嘉樂看著長大的好友小孩,感歎著歲月的流逝。

「你少跟小孩講那些,嘉樂,我跟你說,張明語總算要給芬芬一個交代了!」

劉家儀向陶嘉樂告知最新消息。「但是芬芬不想嫁他了,還有,芬芬懷孕了喔,哈哈哈,不愧是我們的好學妹!」

「哈哈哈,活該,我等下就跟芬芬說不要放過張明語!」陶嘉樂說得興致盎然,語氣中有濃濃的報復意味。「她心軟也沒關係,結婚那天他就知道了,肯定讓他難過關!」

「肯定讓他死……嘉樂,你帶朋友回來呀?啊,是要送貨嗎?那不打擾你們,晚上有空出來喝茶,讓我老公請。」

「我當然要學長請客了!」

兩個女人話別,揮手道再見之後,各自走開。

「你同學?」段正淳知道不應該問的,可他真的很想知道,陶嘉樂在老家所發生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好奇。

「嗯,小學同學,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陶嘉樂笑著說,臉上掛著懷念的神情。

段正淳想,這不是他的錯覺,回到老家的陶嘉樂變得很熱情、很可愛,很好相處,大家都喜歡她,這一路上,有許多長輩把她攔下來說話,關心的問她過得好不好?一個人在外面苦不苦?

剛才還有一個老奶奶因為太久沒有見到陶嘉樂,太開心了,付了貨品的錢之後還想要塞零用錢給她。

「奶奶,不用了啦,我長大了,會自己賺錢,這錢你收好,買好一點的東西給自己吃,你年紀大了又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當時,陶嘉樂摟著那個老奶奶,細細的勸著,表情溫柔。

又有許多年紀相當的男男女女,看見她便興奮的上前擁抱,或者上前寒暄,一聊就是沒完沒了。

她很受歡迎,人緣極佳,段正淳覺得沒道理在工作上她要把自己孤立成這樣。

「住在河堤邊鐵皮小屋的老爺爺脾氣不太好。」陶嘉樂走到目的地時,想起來要告訴段正淳注意事項。「等一下你站在外面就好,我自己進去。」

那間蓋在河堤旁邊,破舊得快要塌下來的鐵皮小屋就在眼前,斑駁脫落的油漆,讓這棟屋子顯得有些陰森。

陶嘉樂朗聲喊,「鐵皮爺爺,我是嘉樂,我來看你了。我要進去嘍。」說著便推開門,進入了鐵皮屋。

「滾出去!」屋子裡頭傳來老人的咆哮。

「鐵皮爺爺,你還是一樣能吼能叫耶,我放心了。你怎麼又吃罐頭配白飯?媽媽不是有做一鍋滷肉給你嗎?你去哪裡買的罐頭?媽媽才不會賣你這東西呢,為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呀?」

「你這丫頭吵死了!」鐵皮爺爺中氣十足的吼。

「這個飯有味道不要再吃了,鐵皮爺爺,我去幫你洗米……吼,冰箱裡明明就有媽媽鹵的肉和燙青菜,為什麼不吃?」

陶嘉樂的碎碎念中摻雜著老人家要她滾出去的怒吼,讓段正淳聽得皺眉,不由得向前一步。

砰!在腳邊碎裂的玻璃瓶止住了他的步伐。

「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殺了你!」老人家渾濁的眼珠盯著段正淳。「滾開!」

「你別進來!在外頭等我就好。」陶嘉樂見老爺爺動粗,立刻出來,用著堅定的神情看著段正淳。「我沒事。」

見她眼神堅毅,不要他插手,即使段正淳覺得她有危險,還是退開來,可防備的眼神仍眨也不眨的看著那個老邁卻危險的老人。

他沒有看錯,老人家手邊似乎握著生銹的鐵棒……她哪來那麼大的膽子,就這樣進了這老人的家?她在想什麼呀?

大概過了半小時,陶嘉樂幫老人家擺好了衛生紙、洗髮精、肥皂等生活用品,也為他做了簡單的晚餐後便離開了。

「鐵皮爺爺,你要吃飯喔,我要回家了,下次再來看你。」陶嘉樂叮嚀道。

「誰要你來?都滾,都給我滾!」老人家板著臉下逐客令,門砰一聲闔上了。

陶嘉樂望著關上的門,輕歎一口氣,帶著段正淳離開了鐵皮屋。

夕陽完全的隱匿,河堤上的路燈照耀著回家的路,陶嘉樂心情沉重的走了一段,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回頭,「段正淳,你沒有怎樣吧?」

「什麼怎樣?」段正淳一頭霧水。

「剛才鐵皮爺爺朝你丟玻璃瓶,你沒有被割傷吧?對不起喔,我現在才想到你可能受了傷。」陶嘉樂自責自己的粗心。

「我沒事。」段正淳拉了拉褲管,讓她看自己的雙腳,確定沒有任何玻璃劃傷的痕跡才放下。

「沒事就好。」她鬆了一口氣。

「你常做這麼危險的事?」段正淳語氣嚴肅。「就你一個人?」說真的,他不贊成任何人靠近方纔那名危險的老爺爺,可從陶嘉樂跟老爺爺的對話來看,他們一家人這樣照顧著老人已經有一段時間「。

「鐵皮爺爺不會對我動粗的,他很疼我。」陶嘉樂幫老人說話。「你不要看鐵皮爺爺這樣,我剛考上大學的時候要在外面住宿,他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我要在外頭租房子,塞了錢給我,要我租好一點的房子,不要隨便租個便宜的地方,不安全。

「他年紀大、脾氣差,子孫不在身邊,沒有人照顧他,也不知道怎麼的,他對任何人都帶有敵意,要不是我從小就跟媽媽一起送東西給鐵皮爺爺,他應該連我都會趕吧。」

陶嘉樂歎了口氣,停下腳步。「他只是可憐的老人家罷了。」

不再往回家的路上走,她直接坐在河堤上,看著冬天的河水。「我想坐一下再回家,可以嗎?」

段正淳沒有出聲,直接坐在她身邊,以行動代表了他的回答。

他看著她的側臉,清新的五官上有著濃濃的愁緒,沒有工作時的精明幹練,也沒有剛回到家鄉時看見老朋友的笑容滿面。他不解她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沮喪,只是看她這樣,讓他很想撫平她的煩憂。

「鐵皮爺爺變得好虛弱……我很少回來,爸媽又忙,只能幾天來看他一次,爺爺又討厭任何一個靠近鐵皮屋的人……如果有天他倒下了沒人知道,怎麼辦?」陶嘉樂捂著嘴,可惜捂不了她的哽咽。

段正淳動容,她竟能為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憂愁,為了一個不給她好臉色,甚至有危險性的老人家煩惱,擔心他的健康,擔心他倒下時是一個人。

「怎麼這麼頑固……」陶嘉樂抱著膝蓋,對著河堤自言自語。「為什麼就不去贍養院讓人照顧呢,明明不缺錢,卻省成那個樣子,住在那麼破舊危險的地方……」

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陶嘉樂沒發現平時說話機車,老愛吐她槽的段正淳正凝視著她,眼神充滿了不知名的情緒。

今天看了太多陶嘉樂不為人知的一面,有開心的,溫柔善良的,活力十足的,讓人忍不住想跟她親近。

她對待長輩謙和的樣子,對一個陌生人心疼的表情,都讓段正淳覺得,到今天他才算是真正認識這個女人。

「抱歉,你先不要理我,從我六歲幫媽媽送貨起,每次幫鐵皮爺爺送完東西,我的心情就會很差很差,需要冷靜一下,抱歉浪費你的時間--」陶嘉樂不好意思的道。

「沒關係。」段正淳簡單三個字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語。「你慢慢收拾情緒,我等你。」同時,他解下了圍在頸間的圍巾,繫在陶嘉樂頸上。

她楞了一下,臉蛋有些紅的撇過頭去。

看著黑夜中漸漸浮現的星星,段正淳發現,他對這樣的陶嘉樂非常心疼,也非常有好感,或許早在察覺她對自己弟妹的寬和良善,就對她改觀了,否則,他幹嘛雞婆管她是不是會餓死,假日都要準備她的食物呢?

「慘了……」看著天上的星星,他歎了一口氣。

「什麼慘了?」陶嘉樂疑惑地問。

段正淳沒有回答,因為這答案恐怕會嚇壞她。

他不輕易心動,否則也不會單身長達十二年,不過一旦有女人入了他的眼,進了他心底,那麼,感情就會恣意生長,再也止不住。

而現在,他就有這樣的感覺……

待陶嘉樂收拾好對鐵皮爺爺的心疼情緒回到家時,正好用晚餐。

陶媽媽準備了一頓豐盛的大餐,招待段正淳以及他一雙弟妹。

「來,正淳多吃點,正義今天幫了我好多忙,快吃……心容不要學人減肥,這個豬腳給你,你要吃兩大塊才可以離開餐桌。」她熱情的招呼著,陶家的餐桌頭一回坐滿了人。

「媽,你什麼時候鹵的豬腳?」陶嘉樂被桌上那油亮的豬腳閃到了眼睛。

這是媽媽的拿手菜,陶嘉樂只有在過年或者是長輩大壽的重要聚會才吃得到,通常這鍋鹵豬腳要整整鹵三天才會入味,可現在……

她突然想起今天中午老媽打電話給她的事,頓時恍然大悟。

「你早就算好要我今天帶人回來對不對?可惡,連我考上研究所你都沒有幫我鹵豬腳慶祝!」陶嘉樂吃醋了,女兒考上研究所這樣的大事都沒有慶祝,不過是帶個同居男人回來就這樣招待,不公平!

見到這樣的陶嘉樂,段正淳輕輕笑出聲來。

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好感,表現會跟平常不同,大部分都會變得體貼,用行動讓對方知道在心中的地位有多特別。

但也有那種會欺負自己喜歡的人的男人,故意惹對方生氣,好讓她注意到自己--段正淳知道自己其實是屬於這樣的男人。

「來。」段正淳夾了一塊豬腳到她碗裡,哄她,「別哭。」

糟了,他的劣根性似乎無法抑制的冒出來,明知道用這樣的方式哄她肯定會惹她暴怒,他還是做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果然,陶嘉樂立刻用眼刀射他。

見她活力四射的瞪著自己,段正淳微笑。生氣也好,只要不是剛才在河堤上傷心沮喪的模樣就好。

「陶媽媽手藝真好,豬腳非常好吃,我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豬腳,不鹹、不油膩,我父母一定很喜歡,可惜他們沒這口福。」段正淳沒回答陶嘉樂,反而對陶媽媽巴結起來,把她氣得眼睛都瞪突了。

帥哥嘴甜的好處,是老太太的跳樓大甩賣。

「哪有,我隨便鹵鹵的啦,正淳呀,你爸媽哪裡人?」

「台中。」

「很近啊,下周你帶他們來我們家吃飯,我再鹵一鍋豬腳請他們吃,吃不完打包帶回去!」陶媽媽立刻熱情邀約對方家長來家裡作客。

「你要不要乾脆把你女兒也打包給人家帶回家?」陶嘉樂忍不住吐槽自家母親,有沒有那麼急?女方不是應該要矜持點嗎?

把她打包帶回家?OK呀。段正淳逼自己啃豬腳,在嘴裡塞滿食物忙著咀嚼,否則他太過直接的應答會嚇到很多人,尤其是陶嘉樂。

這女人似乎……不,不是似乎,是根本就是個遲頓大王。

「我是很想啦,但也要看人家要不要吃你這道菜啊,我看很難。」陶媽媽對著自己女兒唉聲歎氣。「正淳不好意思啊,我這女兒生來就沒有氣質這種東西。」

可我不介意。段正淳心中OS.

「媽!你夠了喔!」陶嘉樂見說不過,回頭對疼自己的老爸哭訴。「爸,你看媽啦。」

誰知一向站在她這裡的爸爸,這回出賣她。「樂樂,你要好好把握這機會才對。」

「爸!」陶嘉樂覺得被背叛了,女兒不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嗎?

「我覺得段先生很不錯呀,你很久沒有帶朋友回來了,你大學帶來玩的同學現在偶爾還會來家裡玩,問候你什麼的,反而你在貿易公司工作時帶回來玩的同事,現在都沒看過了,這個不錯啦!當朋友很好啊。」陶爸爸接著說。

貿易公司同事?陶嘉樂在到四方酒業之前,待的是貿易公司?從來沒聽她提過。段正淳想,同時注意到原本還算熱鬧的氣氛突然冷了下來。

陶嘉樂再也擠不出笑容,更提高不了音量,她楞了一下,不再回答,默默的吃飯。

哪壺不開提哪壺!原本一直攻擊自家女兒的陶媽媽見狀,狠狠的瞪了老公一眼,再在餐桌底下用力踩了他一腳。

「來,吃飯!」她笑笑招呼大家吃飯,像沒事一樣。

段正淳也當做沒有這回事,逕自吃飯,說些笑話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我這個弟弟從小就過動,愛惡作劇。」他起了個話頭,看了弟弟一眼。

段正義接收大哥的眼神,很自然而然地露出燦笑,對陶家人說:「陶媽媽,我第一次見到樂樂姊姊,就送她一隻小強當禮物喔,很有創意吧?」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是很有創意啦,可嘉樂不怕小強呀,家裡的蟑螂都是她在打的。」對那種生物沒轍的陶媽媽,只有這時候覺得有個不怕蟑螂的女兒很好。

「還有第一次跟她打ROL,我被她殺得好慘……」讓他少年自尊心碎一地。

「我女兒從小就跟我一起打電動,怎麼可能輸給你這毛沒長齊的小鬼?你ID什麼?我等下就加你好友,讓你看看什麼叫高手。」溫吞沉默的陶爸爸一聽到現下最流行的遊戲,立刻打開了話匣子。「虐死你!」

一頓飯在歡樂又沈悶的詭異氣氛下結束,飯後幫媽媽收拾餐桌的陶嘉樂聽見外頭有人找她,便出去了。

她在雜貨店門口跟老同學聊了起來,還收了老同學帶給她的東西。

「嘉樂很久沒回來,一些鄉親知道她回來了,都想見見她。」陶媽媽收拾好桌上的東西,看見段正淳沒有跟丈夫以及雙胞胎到客廳去,反而仍站在餐廳,眼神不自覺的望著店門口的陶嘉樂,笑著說。

「對了,我聽嘉樂說,在婚友社安排你們同居之前,你們就認識了?是工作上認識的?」陶媽媽突然問。

聽出這問話的語調一點歡樂氣氛都沒有,才讓段正淳收了視線,看向變得正經八百的陶媽媽。

「是。」

「嘉樂從小人緣就好,鄰居都喜歡她,唸書過程中,無論男同學跟女同學都跟她處得好,也常常帶朋友回來,甚至剛出社會的時候也是這樣。」陶媽媽輕歎一口氣。

「我認識的陶經理是個六親不認,在工作上沒有朋友只有利益,做事獨來獨往的人。」段正淳對陶媽媽說起自己所知的陶嘉樂。「跟她談判,她絕對不會輸,也絕不讓人,跟她在老家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里。」

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人,是不可能被這麼多人愛戴疼惜的。

「你關心嘉樂,是喜歡她嗎?」陶媽媽正經的問。

段正淳僅是微笑,沒有回答,喜歡這兩個字,他比較習慣第一個對當事人說。

「嘉樂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是企劃,她做得不錯,很受上司賞識,跟同事也處得很好,放假常會帶同事來玩,大概過了一年吧,有天,嘉樂哭著回家--她發現自己被同組的同事出賣了。」

因為顧慮同事,幫著做對方來不及完成的工作,因為想要大家都好,於是把自己的點子都貢獻出來,一塊集思廣益。

但陶嘉樂忽略了同事也是她的競爭對手,一份可以讓她升職的企劃,在簡報前一天被偷了。

而偷走她企劃,踩著她的屍骨往上爬,升上本屬於她職位的,是那群平時跟她感情好,互相支持的「好同事」。

「嘉樂不在乎心血被剽竊,她在乎的是那些人做了不好的事,卻沒有給她一句對不起。」陶媽媽歎息。「後來嘉樂哭了三天,就突然說她工作是去賺錢,不是去交朋友的,從此就變成了很難相處的女人了,唉……」

段正淳明白她所受的傷,正因為她信任人,才會被傷害,所以她才說沒有利益關係,不需要討厭他的弟弟妹妹。

話說回來,公事上認識的同事、客戶、朋友,的確都有深淺度不同的利益關係,這麼說來,她是討厭他的嘍?照那女人的邏輯,有利益關係,就有被出賣的可能,所以他被列為危險對像?

這可不行!那代表他不會被當成戀愛對像呀!

「這下麻煩了……不過也好。」轉念一想,陶嘉樂只有在老家才流露這麼可愛的面貌,在外頭工作時,她機車又難搞,絕對不會有人想追求她,她也絕對不會把工作上認識的人當成可能戀愛的對象。

太好了,短時間內,她不會屬於任何人,他有的是機會。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8:01 PM

第七章

自陶嘉樂老家回台北後的那個星期一,往常十點以後才會離家上班的段正淳,這一天很早就起了床,拖著行李箱,一副準備出差的樣子。

此時電話響起,要送段正淳到機場的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了,他拖著行李正要出門,突然聽見樓上傳來突兀的聲音。

「你是一個壞胚子!」

這凶狠的咒罵聲止住了段正淳的步伐,他難掩臉上的驚訝,細細聆聽樓上的動靜。

是陶嘉樂在罵人,誰是她口中的壞胚子?是工作上遇見的人嗎?要不要跟她談一談?

想到這裡,他放下行李,爬上樓梯,才走到二樓,就看見在二樓玄關前,對著鏡中的自己說這句話的陶嘉樂。

「陶嘉樂,記住你是一個沒血沒淚的傢伙!」最後一句語氣堅定,帶著滿滿的殺氣。

他驚訝,這是她出門前對自己的精神喊話?

陶嘉樂喊完,一轉頭就看到他,立刻僵在當場。同居兩個月,除了假日吼她起床吃飯,不曾在平常日上來二樓的段正淳怎麼來了?剛才的事他都看見了嗎?

段正淳望著她,她穿戴整齊,合宜的套裝、梳攏好的頭髮、完美的妝容,就像個女戰士,唯獨臉上錯愕的、脆弱的神情,流露出了她的真性情。

他想起前兩天陶媽媽對他說的,以前的陶嘉樂熱情開朗,愛交朋友。

直到前一份工作被要好同事欺騙、背叛,她才決定自己是去工作,而不是去交朋友的。

原來她在出門前得這樣告訴自己,戴好面具,才能好好扮演那個角色。

她沒有那麼堅強,也沒有忘記被朋友背叛的傷痛,只是強撐著裝不在乎。

「我要去香港,你應該知道吧?許大哥明天也會到,是晶城的案子,大概十天吧,我不在家,你一個人小心點。」段正淳假裝沒有發現她的秘密,逕自說道。

他沒聽見啊?陶嘉樂聞言,心中鬆了口氣。

「哇喔,你會擔心我耶!我看一下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她故做沒事的道。

「笨蛋,好歹你也是女孩子好嗎!」段正淳瞇了瞇眼。「我只是來跟你說一聲的,那我走了。」說完下了樓,拖著行李離開了。

「路上小心。」她輕快的道別。

背對著她,段正淳揮了揮手,砰一聲,關上了大門。

待樓下的門闔上了,陶嘉樂又面對鏡子,再一次精神喊話。

「重來一次,陶嘉樂,你是一個……」

八成他出門後,她又會對著鏡子喊「陶嘉樂你是個壞胚子!」吧。

踏出電梯,走在中庭,段正淳腦中自然而然的浮現這個想法。

「段先生,早。」

司機笑著幫段正淳開了門讓他上車,再提著行李繞到後車箱,將行李放進去。

天氣寒冷,段正淳呼出的空氣都成了白煙,他坐進後座,不一會兒司機便回來,發動車子。

「今天天氣很冷。」司機跟段正淳閒聊。「段先生,我看你不怎麼怕冷,是因為常喝紅酒的關係嗎?我聽說紅酒對身體很好。」

「沒錯,所以我不怎麼怕冷。」他的工作每天都可以喝到紅酒,自己也是愛好者,所以時常飲用。

「那我應該要買給我女兒喝,她早上都爬不起來,手冷腳冷,到假日更是睡到不肯起床吃飯,段先生覺得哪款紅酒小女生可以喝?」

因為天氣冷,假日睡到不想起床吃飯啊,段正淳記得,陶嘉樂也有這個毛病,這幾天他不在,她也許電動會連續打個三十六小時不睡,穿著起毛球的運動服,蹲在計算機前吃泡麵,想到就有些心疼。

接著他又想到平常日上班的時候,她還要在鏡子前對自己喊話,心深處竟傳來微微的刺痛。

這股刺痛感讓段正淳皺眉,臉色陰沉。

「段先生?」司機大哥從後視鏡看到段正淳的臉色,不禁心一驚,他是不是話太多了?

「我這回去香港,正好要去那裡的分店,回程再帶兩瓶送李大哥,讓令嬡喝喝看--不用拒絕我,若您覺得不好意思,回程的車錢您就打個折吧,如何?」他回過神,笑笑的道。

「車錢就免了吧。」李大哥海派的道。

車子平穩快速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往機場方向前進。

段正淳思索著,越想越焦躁。

陶嘉樂那女人,工作結束不見得會好好的吃頓飯,最可能加完班之後就回家啃泡麵配電動,死也不出門,假日更不用說了,肯定會睡到自然醒了還不醒。

「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怎麼活麼到那麼大的?」段正淳嘖了一聲,掏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許大哥,是我,有件事情想麻煩你……」

另一頭,陶嘉樂正在捷運上,往公司前進時,接到了老闆的來電。

「我?下午跟你去香港?」突然接到出差通知,陶嘉樂十分意外。「Boss,為什麼呀?平時你出差,我都是留下來啊。」

「是你Boss娘的意思。」還在家中的許倍文,看見妻子聞言轉過頭來瞪他一眼,卻沒有反對他拿自己當借口。

「這回我跟軒轅的人要在香港待比較長時間,十天只是初估,你Boss娘也沒法一直跟我跑來跑去,想說有你幫忙就再好也不過了,公司你也不用擔心,阿鑫太依賴你,什麼都推給你,現在還沒有要接班的意識,也算是給他考驗吧。」

「Boss,就算我去香港,我也不可能一直在你身邊。」陶嘉樂很清楚老闆的行程,有一些會議、會面,她是無法出席的,這樣算起來起碼有四、五天的空檔,她去香港要做什麼?太沒效率了。

「你就當去玩吧,這真的是你Boss娘的意思。」說到這個,老婆沒有瞪他了,反而還微笑。「她說你去年年假都沒休,就當做補給你的。」

「那好吧。」如果是Boss娘的意思,那她還是不要拒絕的好。「那我現在回家,上網辦簽證及整理行李,直接機場見?」

跟上司結束通話,陶嘉樂覺得還是有點怪怪的。

「這真的是你Boss娘的意思……奇怪,那有哪件事不是Boss娘的意思?」

香港。九龍晶城酒店

晚上七點鐘,段正淳依約來到晶城飯店的大廳,一到大廳,就看見了那一行三人的組合。

「許大哥,大嫂。」段正淳朝兩位前輩打了個招呼後,再向站在他倆身後的陶嘉樂點了點頭,「陶經理。」

「段先生。」在外頭,陶嘉樂保持距離,沒有同居生活時的吵吵鬧鬧,而是板著一張臉,像是兩人只有公事上的交集。

可這兩人之間太過客套的應對看在許倍文眼中,內心可是激動萬分,但他忍住大喊「你們騙不了我」的衝動,溫和的笑笑。

「走吧正淳,去吃好料的。」他不著痕跡地與段正淳並肩走向餐廳,沒讓他眼神多停留在陶嘉樂身上。

想騙他這老狐狸的眼睛,少傻啦

他回想著早晨,接到段正淳來電時的事--

「許大哥,我有件事情想麻煩你。」

「喔?什麼事,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一定幫。」許倍文想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吧。

「這一趟去香港歸期不定,我這裡有一些事務要人幫著處理,如果您方便的話,想跟您借個人。」

「原來是這樣啊,放心吧,我老婆也會去,她對這一行也很熟,可以幫點忙的--」許倍文笑說,要他不要擔心。

「我想借的是陶經理。」段正淳單刀直入,表明了他想要的人。

聞言,正在喝茶的許倍文差點被水嗆死,頓了三秒鐘,很多念頭閃過他腦中,但這些念頭跟公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段老弟既然開口了,我當然沒意見。」許倍文笑著說,口氣溫和,大概只有在他身邊的妻子才看出他眼中的興奮。

多年前,許倍文就有撮合兩人的意思,可惜他們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對方,如今男方主動了,他當然要添把柴呀!

不過他也擔心自己會錯意,見面時還故意擋了一下段正淳的視線,誰知這小子竟不時偷覷嘉樂,真是太好了。

一行四人來到餐廳,侍者為他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四人席,夫妻並列同座,而段正淳和陶嘉樂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一塊。

接著侍者送上了菜單,除了陶嘉樂之外,其他三人駕輕就熟的點菜。

陶嘉樂坐在段正淳身旁,兩人之間的距離並沒有近到一動便會碰到對方的程度,平時在住處,尤其是假日時,兩人之間的距離恐怕都比現在還近,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她總覺得怪怪的……

「第一次來晶城酒店的Agmmi餐廳,一定要試試他們的松露菲力牛排。」段正淳彷彿不經意的開口。「陶經理頭一回來香港晶城,不打算試試他們的招牌嗎?」

陶嘉樂點點頭,既然段正淳都勸她試了,她當然要試試看。

「就點這個吧。」肉啊!

段正淳嘴角輕揚,看見了她壓抑在面具下對肉的熱情。

跟這女人同居兩個月,他怎會不知道她的飲食習性?她愛吃肉,可以說無肉不歡。

舉起桌上的水杯,段正淳抬眸,正好看見了許倍文的微笑,可那眼神嘛,充滿了興味十足的刺探。

他的心意應該被發現了。

他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一旦確定了目標便朝著目標前進,沒有人能阻止他前進的步伐。

大學時期他便決心要往酒業這圈子走,主修電機的他成績優秀,畢業前便有企業網囉,拒絕上市公司提前給他的聘書,連當時女友拿分手來威脅,都不能動搖他的意志。

他喜歡陶嘉樂,這一點用不著隱瞞,於是大大方方的回以老大哥一記篤定的微笑。

不必否認,方纔他「體貼」的介紹陶嘉樂吃什麼,推薦的菜色很明顯熟知她飲食模式,不是上心是什麼?

「先預祝我們這回行程順利,讓侍酒師來選瓶酒吧!」得到段正淳肯定回復,許倍文開心的說。

「Boss,現在慶祝會不會太早?」陶嘉樂覺得今天的老闆莫名的興奮。

「不會不會,每天都可以慶祝!」許倍文招手讓侍者喊了侍酒師過來。

餐廳侍酒師一眼認出段正淳以及許倍文兩人,得知大家今天的主食,選了一瓶紅酒、一瓶白酒。

唯一點海鮮的段正淳拿了白酒舉杯微笑道:「我就一人享用了。」

他十分熟練的搖晃酒杯,觀看酒的色澤,聞香,再輕啜一口,豐沛的水果香氣飄散在口中,帶有柑橘、青蘋果味,圓潤滑順的口感,讓對侍酒師選的這支白酒相當滿意。

美食、美酒,還有在身旁的陶嘉樂,沒有比現在更開心的時刻了。

正當段正淳一口白酒,一口海鮮,與在座的許倍文夫婦閒聊,眼見話題總算要轉到陶嘉身上的時候--

「阿淳?是你嗎?」

段正挑了挑眉,抬頭望向那名喊他「阿淳」的女子。

陶嘉樂原本專注在盤中的松露菲力牛排上,聽見了柔媚的女性嗓音,手中的刀叉不由得一頓。怎麼喊得那麼熟稔?

她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長相美艷的女人,身形纖細修長,一身火紅削肩晚禮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她火辣性感,但並不會引起女人的嫉妒。

「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你好嗎?」女人微笑走來,寒暄的模樣彷彿兩人是多年末見的老朋友。

段正淳流露出訝異的神情,而後微笑。「我也沒想到會再見到你。」語氣客套、生疏。「這位是許先生,旁邊那位夫人是他太太,我合作同業。」

女郎微笑朝許倍文點頭,視線又回到段正淳身上。

「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十二年吧?」女郎微笑,笑起來的模樣很美,很有味道。「你跟客戶來這裡吃飯呀?那代表你現在事業有成,不再是以前那個年輕小伙子了,真好。」

段正淳看著眼前巧笑倩兮的女郎,像是跟他交情深厚的模樣,暗暗覺得好笑。

是啊,他現在是過得很好,一個人吃得起六星級飯店的排餐,他,再也不是十二年前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小伙子了,所以呢?

「是啊,真好。」段正淳放下手中的白酒杯,一張俊顏帶著平靜的微笑,沒有女郎見到自己的愉快,接著話鋒一轉,介紹起坐在身旁的陶嘉樂,「這位是嘉樂。」

女郎一楞,不是什麼某小姐,或者某秘書,也不是朋友,而是「嘉樂」。

女郎這才把視線調向那個她不放在眼底的女人,只見那女人點的餐點中,有一塊從段正淳盤中分出去的龍蝦,頓時眼神一斂。

難道說,一開始看走了眼,她便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你也過得不錯。」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亮麗的女郎,段正淳臉上沒有半點不愉快,也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

就這麼忘了她?沒有一點點的不甘心?

「過得去罷了……」女郎藏起思緒,輕笑,眼神帶著輕愁。「這麼多年,正義和心容都好嗎?現在應該有二十歲了吧?還像以前那麼調皮嗎?」

她的模樣很容易引起男人的憐香惜玉之情,可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依段正淳對這女人的瞭解,當她擺出這副柔弱模樣時,就代表她有企圖,尤其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一雙弟妹。

「阿淳,我很想念你,這麼多年來一直想見你,我現在定居在香港,你難得來,我請你吃飯,我們好好敘舊。」女郎塞了一張寫了私人電話的名片到段正淳手上。「一定要打給我喔。」

女郎巧笑倩兮的倒退著走,一邊叮囑他跟自己聯絡,一邊走向了在餐廳另一頭的中年男子。

「你朋友?」許倍文好奇的問,那女人很有情婦樣呀。

段正淳沒有回答,只是笑。

「她是誰?」倒是陶嘉樂沈不住氣了,可剛問出P她就後悔了。

他怎麼可能會回答她呀?無論他跟那性感火辣又美得要命的女人有什麼關係,這都是他的私事。

誰知,段正淳竟然回答了--

「大學時期交往的女朋友,不過已經分手很久了。」

陶嘉樂驚訝的看他,不用她吃驚了,連許倍文夫妻也露出驚訝的表情,因為這是認識段正淳以來,頭一回聽他向人說明他的感情史。

突然間,一個很模糊的記憶閃進陶嘉樂腦中。

他們同居之初,段正義、段心容這對雙胞胎興匆匆的北上來看她,段正淳火大打電話回家對母親吼的時候,她好像聽見段媽媽說他單身了十二年。

他今年三十一歲,十二年前那就是二十歲,正是念大學的時候。

上一段感情,就是跟那名紅衣女郎談的嗎?因為她才單身了十二年,這麼難以忘情,這麼喜歡她呀……

不知為何,陶嘉樂覺得悶悶的,心裡感覺非常不舒服。

段正淳的廚藝,就是大學照顧女友時練出來的嗎?他也會擔心她只顧著睡覺,把她吼醒,要她吃東西嗎?

好想知道段正淳再見到前女友的心情,他動搖了嗎?為她單身了十二年,想要重續前緣嗎?

她好想知道他們為什麼分手--有這樣的疑問是對的嗎?

陶嘉樂陷入了沒有出口的苦惱中。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8:02 PM

第八章

從香港上環區地鐵的信環中心,可以搭渡輪到澳門去。

來到香港的第三天,陶嘉樂一整天都沒事,就想著去走走,於是一早就來到這裡搭船,準備到澳門去晃晃。

買了票後,陶嘉樂看時間還早,便想找個地方坐下來,結果意外看見了也在等開船的段正淳。

「啊!」她無意識中發出了驚呼聲。

段正淳聽見了,朝她望來,看見她打扮得非常輕便。

白色鋪棉外套、卡其色鉛筆褲、帆布鞋,身上背個大包包,頭上戴了保暖的毛料帽。

臉上沒有妝,很清新的大學生樣,不像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瞪大的眼睛還有張成O字型的嘴,像是沒料到會看見他。

「噗。」她這蠢模樣讓他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既然碰上了,兩人也就決定結伴同行,等待開船的時間,他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船開了,渡輪航行在不平靜的海面上,在海上畫出一條白線,景致很美,但陶嘉樂被灌進衣領的海風冷到說不出話來,牙齒直打顫。

「喏,拿去。」一個被搓暖的暖暖包塞進了她手中。

陶嘉樂側頭看去,只見段正淳望著她,表情柔和。

「謝謝。」陶嘉樂將暖暖包放在掌心,臉有些紅。

其實暖暖包的溫度根本不夠怕冷的她御寒,暖了她的,是段正淳的體貼。

他有這麼溫柔嗎?真令人吃驚。

「怎麼會想去澳門賭場?」段正淳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這麼巧,跟你遇上了。」

其實不是碰巧,他是聽見陶嘉樂告訴許倍文,今天沒事,她會來見在澳門賭場工作的老朋友,才決定跟來的。

他盯著陶嘉樂的行動,製造不期而遇的機會,就是想見見她口中的那個朋友到底是男是女。

「大學學長在那裡工作,很久沒見面了,他知道我在香港,叫我有空一定要去見他。」

竟然是男的!段正淳心中的酸意不住冒出來,他捏拳,告訴自己要冷靜,別擺出醋意橫生的幼稚嘴臉。

沉默加上呼呼的海風聲,讓兩人之間的氣氛怪異。

陶嘉樂不喜歡這樣的氛圍,所以她開了口。

「你為什麼跟前女友分手?」

一開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明明有很多話題可以當開場白,比如心容昨晚傳LINE給她,說她生日快到了想要跟她一起慶祝,或者公事也可以,可偏偏一開口,就是問他為什麼前女友分手……

陶嘉樂,你是白癡!

「我告訴你原因,你願意跟我說為什麼你出門前,一定要對著鏡子罵自己嗎?」段正淳並未生氣,他挑了挑眉,從容的反問。

陶嘉樂無法控制的露出震驚表情。「你都聽見了!」

段正淳聳了聳肩。「那時看你很難過的樣子,想你應該不會想讓別人看見,我就裝沒看見了。」

「我第一份工作,被要好的同事出賣。」陶嘉樂的確不想讓人看見她脆弱的模樣,也不願意把受過的傷告訴別人,但如果是他,她莫名覺得可以放心傾訴。「平時姊妹情深的樣子,什麼都一起做,她不會的,我教、我做,最後功勞卻全部都她被搶走了,最讓我生氣的是,她在背後笑我都出社會了,還在玩朋友遊戲。

「所以我想,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要交朋友吧,可我的性格就是這樣,學長都說我蠢,容易心軟相信別人,要我裝作無情、冷血,否則會一直受傷,所以出門前,我都會準備面具。」她看著大海,神情茫然。

那面具,就是每天對著自己說,她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像是這樣就可以真正成為一個沒血沒淚的人。

她話說得很簡單,聽在段正淳耳中卻是滿滿的心疼。

「唉。」他歎了好大一口氣。

「咦?為什麼歎氣。」

「你真的很想知道我跟前女友分手的原因呢,連這種傷心事都肯說,怎麼?在意我?」段正淳邪笑,有些壞壞的問。

沒想到那個冷淡疏離,總頂著一張屎臉的段正淳會有這樣的表情,陶嘉樂看傻之餘,也臉紅了。

天哪,好誘人……難怪他前女友會想跟他說話,製造復合的契機了!

那天那名女郎表現出來的企圖,瞎子都看得出來,想到這,她心裡又是一陣不舒坦。

「你真是虧大了呢,用這麼大的秘密來跟我交換,其實我的原因也沒有什麼--不過是她嫌棄我家境只是小康,又拒絕大公司聘書,沒有辦法給她她想要的生活,加上厭噁心容和正義的惡作劇,所以我被甩了。」段正淳的回答十分簡單,而且語氣也沒有傷感的樣子。「她沒多久就嫁給了一個富二代,不過聽說沒幾年就離婚了。」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女友嫌貧愛富,覺得兩人沒有未來,無法互相扶持,支持自己的夢想,這樣的痛楚怎麼可能像他說的那樣輕描淡寫?

所以才為了她單身十二年嗎?其實……他很愛那個女人吧?所以才寄情工作,沒有談感情。

不知為何,聽見他的故事,她內心驀地刺痛。

「啊!」段正淳突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陶嘉樂被他的大叫嚇了一跳。

「回台灣找個時間去家樂福買些東西吧,家裡缺洗碗精那些有的沒的,一起去?」段正淳問的語氣十分正常,像是他們本來就應該一起去大賣場採購東西。

「喔,好啊。」陶嘉樂直接應答,想想好像不對,他們一起去買東西,如果遇到熟人怎辦?要怎麼解釋他們一起買東西呀?!

「等等--」開口要拒絕,段正淳兩隻手卻左右夾住她臉,讓她對著自己,看著他的眼睛。

「你幹嘛?」她臉被擠來擠去,非常醜。

「你出生就會走路?會跑會跳?」段正淳語氣正經到不行。「每個人都是跌著摔著長大,摔久了才知道怎樣不會受傷,你有自保能力,你可以保護自己,不用逼自己去扮演一個連你自己都討厭的人。」

不用逼自己去扮演一個連你自己都討厭的人……

這句話,瞬間逼出了陶嘉樂的眼淚。

看著她控制不住落下的眼淚,段正淳語氣一緩。「你會累垮的。」

陶嘉樂沒有想到自己會哭泣,還是在段正淳面前哭出來,而他竟也沒有嘲笑她,反而用手背抹去她臉上的眼淚,非常溫柔有耐性。

這……是一般男人會對女生做的舉動嗎?

而她讓他擦眼淚,沒有躲開的行為是正常的嗎?

很久很久沒有戀愛的陶嘉樂覺得這下糟糕了……

十天后,新店。

平常日營業到午夜十二點的家樂福,過了晚上十點後,空曠的賣場幾乎沒有人,可以舒適的閒晃,不必人擠人。

一輛堆滿零食的推車停在生活用品區的走道上,一個踩著高跟鞋的女人,把手伸得高高的,要拿擺在高處的清潔劑,可惜不足的身高讓她行動困難,即便穿著高跟鞋也構不到高處的清潔劑。

這時一隻屬於男性的大手越過女人頭頂,輕鬆取下架子上的清潔劑。

「你要這個?」男人揚了揚手上的東西詢問。「還是要旁邊的牌子?」

被黑影籠罩,陶嘉樂回頭,看見比自己高一個頭的段正淳,有些楞。

「不,就是這個。」陶嘉樂回神,嫉妒的看著他,她構半天也構不著,他輕輕鬆鬆就構到了,這讓她不禁想起,通常他要逼她去洗臉刷牙的時候,也會故意把做好的食物舉高到她構不著的地方,充分利用身高的優勢。

看著他帶笑的臉龐,不知為何突然有點生氣,於是用搶的搶走他手上的清潔劑,丟進推車裡。

段正淳被她的舉動搞得莫名,看了看推車中的東西,除了零食之外,還有幾包衛生棉,理解的一點頭。

「原來你不舒服?早知你身體不適,我不會拖你跟我來賣場。」段正淳表達歉意。「要不我買個巧克力給你賠罪?或者煮個紅豆湯什麼的,別生氣了。」

陶嘉樂看他雲淡風輕的說出她MC來了,還要幫她煮紅豆湯,當場倒吸一口氣。

「你為什麼知道我、我……」臉紅。一個男人注意女性的生理期很正常嗎?難道他也……不,什麼也!沒有也!

「我可不是在注意你喔。」段正淳挑了挑眉,神色正經的道:「獨居太久,我沒有想到女孩子使用衛生紙的量是如此驚人。」

他說得非常含蓄,但陶嘉樂一想就明白了。

兩人共同居住的地方,清潔是她在負責,垃圾是段正淳在倒的,即使分別使用兩間浴室,收垃圾的時候兩層樓集中起來,數量就很驚人了……不對,她不是要跟他說這個!

「我沒有經前症候群,我生氣的是,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辯駁,任由別人抹黑你?」陶嘉樂瞪他,氣勢洶洶的質問。

「喔,你說的是那個啊。」段正淳笑笑,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伸手挑了常用的紙拖把補充包,放進購物車裡。

無論怎樣的工作環境,哪一個行業,只要有利益關係的地方,就會有流言。

他們這一行就是這樣,從聖誕節到跨年是生意的旺季,酒業主要的客戶來自於餐飲業、娛樂業,那些單價不高、質量不錯的酒品訂單量大,可以帶來不錯的利潤。

可通常一家餐廳不會只向一家公司進酒,各家公司都會爭取多一些訂單。

這次的事件是起因於一名餐飲界女王,她旗下的餐飲集團有著非常穩定而且持續成長的客群,是多家酒商爭取的客戶。

但那名年過五十的餐飲女王並不好討好,陶嘉樂親自跟她會晤過,很清楚那名女性業主絕不摻水的做事方式。

「你們竟然敢拿這種質量的東西來糊弄我,還要我進你們你推薦的這支酒,你們當我的客人沒有味覺,還是我的舌頭壞死了?」這是她最常削那些採購們的話。

四方酒業不求大單,只求質量,只提供這位女王中高價的特殊酒品,因此能有一年四季穩定的訂單。

可段正淳卻從女王手上拿到了每個月的進貨單,而且接下來將主推他代理的數款紅酒,龐大的利潤讓同業眼紅,因此有了不少難聽的傳聞。

「連我們Boss親自跟女王談都沒有用,段正淳才進這行多久,女王怎麼會買他帳?對了女王不是單身十幾年了?該不會……」有人曖昧的、隱晦的暗示。

「搞不好喔,你們想想,之前一家飯店的老闆也是塊鐵板,可段正淳就是拿走比別人更多的訂單,八成是提供了特別的服務吧?」

聽見這些流言,陶嘉樂十分憤怒,因為她知道段正淳為了要打進餐飲市場付多了多大的心血,深夜的越洋電話是家常便飯,更不用說跟女王電話聯絡的時候,被吼更是常有的事。

這些要不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陶嘉樂也不會看見,不會明白他能擁有今天在灑業中的一席之地,絕對不是靠幸運或下流手段。

她不喜歡那種眼紅別人成果的酸言酸語,更討厭說這些話的人是自己同公司的人,陶嘉樂覺得那是恥辱!

「如果賣屁股就可以拿那麼大筆訂單,你可以去賣呀!怎麼,我說錯了?瞪我幹嘛?啊,原來你已經試過你的屁股賣不掉?」刻薄的言詞就這樣從她嘴裡吐出來。

「人家說胳臂不會往外彎,陶嘉樂,你到底是哪裡的人呀?你不幫自己同事就算了,還幫著別人欺負自己人喔?」被削了一頓的男性員工跟她吵起來。

「你什麼鳥問題?我是誰的人?我當然是Boss的人。」陶嘉樂冷笑一聲。「正因為Boss在業界名聲很好、人緣佳,我才要告訴你們,少在那裡胡說八道,傳出去說四方的人這樣批評同業,眼紅沒風度,要Boss臉往哪裡擺?也想要外人傳Boss的好名聲都是裝出來的?」

陶嘉樂跟同事吵架的全數內容,正好被許倍文帶進四方的段正淳聽見了。

他的出現,讓辦公室氣氛一陣冷凝,沒有人敢抬頭看他,除了陶嘉樂。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一點也不迴避,臉上的表情像在逼他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可他什麼也沒說。

許倍文瞪了嚼舌根的員工們一眼,笑咪咪的請段正淳進自己辦公室,當做什麼事都沒有。

段正淳淡淡掃了眾人一眼,視線最後停在陶嘉樂臉上--她瞪到眼睛都要突出來,看來十分意外他沒有發怒,也沒有為自己說任何一句話。

想到那畫面,段正淳還覺得有點好笑。

「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勉強當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人,你啊,被說的當事人都不火大了,你倒是比我還要火大呢。」他笑咪咪的將購物車裡的零食、泡麵一一取出來放回架上。「怎麼?心疼我?」略略偏頭,他似玩笑似認真的問。

那雙映出自己倒影的黑眸,就在她眼前,令陶嘉樂無所適從,怪異的感覺更讓她手足無措。

「誰、誰心疼你了?你為什麼要拿走我的零食和泡麵!那是我的精神糧食耶!還給我!」陶嘉樂藉由搶回零食的動作,來掩飾心中泛起的慌亂,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就會一直看著他的眼睛,那麼她就會不自覺的臉紅……

「精神糧食是擺在那裡不會去動的東西,這些垃圾全部都會進你的肚子吧!」

段正淳跟她搶著玩,看她的反應,他不禁微笑。

看著慌亂的陶嘉樂,即使穿著上班的女鬥士裝束,也無法再偽裝嚴肅,這讓他覺得十分愉悅。

嗯,好吧,他承認他有點討人厭,越喜歡的對象,越喜歡看對方手足無措,慌慌張張無處可逃的模樣。

那感覺嘛,就像是她逃不出自己掌心,雖未明說,但他很肯定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好感十分強烈,沒有為什麼,這是男人的直覺。

「零食都被你拿光了,好歹讓我留著泡麵吧!不然我假日要吃什麼?!」陶嘉樂見他強勢將她選購的零食全數搬出購物車,她不住哀嚎,抱住最愛的滿漢大餐,苦求讓她留著泡麵,誰教當苦力拎東西還有開車的人都是他呢?

「有我在,你假日還要吃泡麵?」段正淳忍不住提醒這個女人,多少個不出門的假日,她都吃著他準備的午晚餐?

什麼叫「有我在」?這是男人對女人拍胸保證可以依靠的意思嗎?

同居兩個月以來的點點滴滴,在陶嘉樂眼前快轉--他們什麼時候這麼接近彼此的?

從一開始的相看兩相厭,巴不得能早點撇清關係,到現在聽見他被人說閒話時,她居然會氣憤維護他。

對呀,不過被人傳他跟業主私底下有不可告人的關係,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也被傳跟Boss有染,Boss才這麼疼她,但她從來都不把那些人的八卦當一回事,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他們討論段正淳,可為什麼她會生氣呢?

她是不是跟這個男人離得太近,以至於喜歡上了?

冒出頭來的危機意識讓陶嘉樂鬆開了手,不再糾結泡麵,她有些慌亂的倒退,快速遠離他。

「不、不用了……」她在說什麼?什麼不用了?是泡麵不用了還是他的午晚餐不用了?

「別退,你要撞到東西了。」段正淳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往後退,看著她腳步踉蹌撞倒了擺在貨架轉角處的洗衣粉塔。

「小心!」他眼捷手快的上前,拉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拉近懷裡。

砰砰砰,洗衣粉塔落地的聲音引起些許騷動,但很快就恢復平靜。

陶嘉樂心跳超快,臉不能抑制的紅了,她掩著臉,想掩住自己臉上的紅潮,以及差點洩出唇瓣的歎息。

還是淪陷了啊……

「你在做什麼?穿高跟鞋要小心點吧?這麼細的鞋跟,你想跌死嗎?」段正淳眉心皺成M字,語氣慌亂,差點被她嚇死。

這是段正淳?那個說話語調冷冰冰,沒有高低起伏,一點情緒都沒有的男人,現在對她說話的口氣是關心嗎?

鼻尖充斥著他的氣息,他明明在酒堆裡打滾,也每天都要喝各種紅酒,但身上一點也沒有酒味,而是淡淡的肥皂香氣,好好聞,她不討厭他身上的氣息,不會急著想推開他,怎麼辦?她不能思考了……

「鈴--」是段正淳的手機聲,陶嘉樂清醒,她不著痕跡的轉出段正淳胸前,到一旁去醒醒腦,收拾自己紛亂的心情。

段正淳則咒罵在緊要時刻打電話來的人,深覺可惜,剛才他有機會吻她的,以至於接起電話時門氣不佳,有遷怒的意味。「有事?」

可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以及傳達的訊息時,他臉黑了。

「怎麼了?」陶嘉樂也發現了段正淳表情怪怪的,沒有剛才的調笑,以恐怖度來說,應該是屬於殺人魔的等級。

「剛才心容哭著打電話給我,說她人剛到台北車站,要我去接她--她抓到男朋友劈腿,那男的惱羞成怒打她。」段正淳的語氣十分淡然。「走吧,去接我妹。」他淡淡丟下這句話,結束賣場採買。

段正淳高大的身形走在前方,從背影看上去很平靜,可是陶嘉樂知道,他現在應該很想去剁了段心容的男朋友!

穿著寬大T恤的女孩坐在床上,頭髮濕濕的,剛剛才洗完澡,全身還在發抖,小小的嗚咽聲從罩在頭上的大浴巾底下傳出。

陶嘉樂輕輕歎息,坐在女孩身旁,輕柔的為她擦試頭髮。

「頭髮不擦乾會感冒,姊姊幫你吹頭髮,太熱要說喔。」她取來吹風機,打開開關,轟隆隆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吹風機聲音很大,你大哥在樓下,只會聽見吹風機的聲音。」

段心容耳邊聽著陶嘉樂輕柔的聲音,感覺到那雙撥動她頭髮的手是這麼的溫柔,相比在她臉上造成巴掌印和黑眼圈的男朋友,她難受的哭出來。

「嗚嗚嗚嗚嗚……」她垂著頭,哭得傷心。

乒乓!樓下傳來細微聲響,陶嘉樂聽見了,判斷那是玻璃碎掉的聲音,應該是段正淳氣到打破什麼東西,她頓時覺得有些頭大。

一到車站,小女生看見陶嘉樂便筆直走來抱住她,不在乎被人指點,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嚎啕大哭。

陶嘉樂安撫著她,一同坐上段正淳車後座,聽見開車的段正淳用著冷然的口吻說:「我從來沒見我妹妹這種哭法。心容,我現在送你回台中,把事情處理一下。」

「別!」陶嘉樂立刻反對。「心容現在一定不想回台中,先帶她回家吧,讓她心情平復一點再說,而且也要知道發生什麼事吧?心容你說呢?」

「我不要回台中……哇!」段心容再次大哭。

幸好,段正淳被她以及妹妹的眼淚說服了,不然她還真怕發生什麼事情,比如有個男大生因為劈腿被抓包,惱羞成怒對女友動手,結果被盛怒的女友兄長宰了之類的社會新聞。

段心容頭髮很快的的吹乾了,崩潰的情緒也止住,眼淚停了,陶嘉樂看她眼睛都哭腫了,很是心疼。

「正義怎麼沒有陪你坐車上來?一個女生這麼晚乘車,很危險的。」她沒直接問發生什麼事,反而問起了跟段心容形影不離的段正義。

「二哥不知道,我沒告訴他。」段心容吸了吸鼻子,讓陶嘉樂幫她梳頭髮。

「告訴他的話,那個男人應該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一發生這件事情我就嚇傻了,根本不敢回家,二哥一定會看出來我哭過,可是我真的很傷心,所以就跑來找大哥。」

「告訴段正淳會比較好嗎?」陶嘉樂一點也不這麼覺得。

「不會。」她當然瞭解告訴大哥不會比較好。「但起碼大哥住比較遠,不會立刻找到人算帳。我只想找個地方傷心,然後忘記那個人。」

段心容細細的說,原本哥哥凶凶的問她對方是什麼人,發生什麼事情時,她都只是哭,如今那些說不出口的話,全部都告訴了陶嘉樂。

那時她心血來潮到男友住處找他,想在那裡等他下課,給他一個驚喜,卻發現男友正跟同班的女同學在床上做那件事。

她當下氣炸了,質問男友為什麼騙她,結果惱羞成怒的男友就對她動了手。

「嘉樂姊姊,我跟他其實沒有『那個』過。」她扭扭捏捏的道。「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了,才兩個月,我跟他不同系,課又滿,平常見面時間就不多,加上覺得這種事情不必急,慢慢來就好,沒想到他居然說是因為我不跟他做才找別人,說我不知道在裝什麼聖女……我很慶幸我沒有喜歡這個人喜歡到把自己交給他的程度。

「他喜歡上別人無所謂,我難過的是他的欺騙,愛上別人就愛上別人吧,想跟別人在一起也直說吧,不要欺騙呀……至於不告訴大哥和二哥是不希望他們為了這種會騙人的傢伙髒了手,要是他發神經告哥哥們怎麼辦?好不值得!」

「嗯,我懂。」陶嘉樂溫柔的道。「我很慶幸。」

「慶幸?」段心容不解地眨眼睛,她被男友打,為什麼嘉樂姊姊要很慶幸?

「慶幸你沒有很愛那個男生,慶幸你很自愛,慶幸你為自己的家人著想,慶幸你很快就會從這段情傷走出來,因為你知道求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陶嘉樂一連串的慶幸,讓才止住淚的段心容又忍不住哭了出來。

「嘉樂姊姊,你真好!」她反手抱住陶嘉樂。「你沒有笑我,還支持我!姊姊你這麼疼我,那可以不可以去幫我跟大哥說,叫他不要生氣了,我真的沒事……」

那小媳婦般的口吻讓陶嘉樂笑出來。

「心容,你很喜歡你大哥?」她不禁問。

明明每回看見他們兄妹三人,都是段正淳責備教訓他們的畫面居多,還有回她看見他把段正義揍了一頓,段心容也被打屁股,但感情依舊非常好。

「嗯,很喜歡。」段心容用力點頭,提到大哥,她眼睛都亮了,沒有剛才哭得斷腸的模樣。「二哥也是喔,我們最喜歡大哥了。」

「你們是被虐狂?」陶嘉樂不能理解。「他對你們那麼嚴格,又凶得要命,比你們爸媽還要凶吧。」

「哥以前才不是這樣的!哥以前很開朗,常常帶我們出去玩,比二哥還會鬧,我們愛惡作劇還不都是她的關係,我跟二哥最討厭她了!要不是因為她,哥才不會變成這樣呢!現在無論我跟二哥怎麼鬧,大哥都不會跟我們一起玩了……還是你好,你比她好多了,想到大哥竟然為了她單身十二年,就覺得討厭死了!」

會惡作劇、鬧人的段正淳?不,這太難想像了!可是慢著,段心容講了好多個「她」。

「她是誰?」陶嘉樂忍不住好奇的問。「是你哥的前女友,大學時期交往的那個?」

「你怎麼知道?」段心容驚訝的看著陶嘉樂。「哥跟你說的?」

「我見過她。」陶嘉樂說出更震撼的答案。

段心容聞言,直覺罵道:「她是不是很討厭?哥跟她分手後就沒有交女朋友了,我跟二哥討厭死她了--」

「咳。」門邊響起了段正淳的輕咳。

段心容立刻住了嘴,心虛的看向臉色沒有很好看的大哥,她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心容,你要睡這裡?」段正淳眼神幽暗,一手曲起靠在門框上,語調穩重低沉的詢問,聽不出來他的憤怒,也感覺不出他的情緒起伏。

「不了,嘉樂姊姊明天還要上班,跟她睡我會忍不住想跟她聊天。」段心容下了床,回頭,用著小動物般的眼神看著陶嘉樂問道「嘉樂姊姊,我放假再來找你好不好?到時候我們一起睡。」

「當然好呀。」陶嘉樂微笑點頭。

段心容帶著笑容走向大哥,段正淳看向陶嘉樂,朝她說了兩個字,「謝謝。」

「不會。」陶嘉樂看著那對兄妹離開的身影,當只剩她一個人之後,臉色立刻垮了下來。

「以現代人的愛情觀來說,單身十二年是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概念……」她喃喃自語,想著那名風情萬種的女郎。「不只為了她性情大變,還單身十二年,是有多愛呀?!」最後那一句,她發現自己語氣充滿了酸味。

「喔可惡--」為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她把臉埋進枕頭,對著枕頭發出無力的響喊。「我不想這樣啊……」不想越來越在意段正淳,那不是她的本意。

可似乎已經為時已晚了……

隨著大哥下樓,段心容內心惴惴不安,想著大哥剛才聽到了多少?會不會責備她多嘴?

「喔喔喔喔喔--」樓上傳來悶悶的吶喊,段心容嚇了一跳,想著嘉樂姊姊怎麼了,是不是要去看一下?

「大哥,嘉樂姊姊她……」才想問大哥,結果竟看見大哥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段心容嚇到呆掉,大哥這笑容她可從來沒有看過。

發現到妹妹的目光,段正淳回頭,看著神情不安的妹妹,低聲問:「真不在意了?一點也不想報復?」

「才不要,我過得好,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段心容用力搖頭。「大哥,二哥個性很衝動,我們還沒畢業,能不能瞞著他?我突然上台北找你的理由,就說我分手了,來找你說說話就好,好不好?其他都別說了。」

段正淳眼神一暗。「你不擔心你前男友把你們的事情傳出去?」

「他不敢。」段心容口吻篤定。「第一,他知道我有兩個護短的哥哥,而且有一個離得很近,在學校人緣很好。第二,動手打女人很丟臉,他會被口水淹死,他應該也沒有臉對別人說,況且雖然是他先動手,可他也被我踢了一腳。大哥你講過的,沒有白目被人打的道理,一定要打回來!」

聞言,段正淳眼神充滿笑意。

這大概是妹妹長這麼大,頭一回望著他的眼睛,堅定說出自己想法的時刻,心容真的長大了呀。

「你踢他哪裡?」段正淳順口一問。

段心容眼神閃了閃,甜笑,「當然哪裡最痛就踢哪裡。」男人什麼部分最脆弱?這個不用多說。

段正淳笑出來,滿意的點頭。「做得好,我沒有白教你。」

被兄長讚美的段心容心情飛揚,好久沒有被大哥讚美,真開心。

尾隨大哥到了廚房,喝了大哥倒給她的水,段心容道了晚安後要回房間,臨走前被大哥叫住。

「心容。」

段心容疑惑的回頭,接著聽到她大哥問了令人非常驚訝的問題--

「你真的覺得,嘉樂比她好?」

不,驚訝已經無法形容她的心情了,段心容呆楞的看著大哥一秒鐘,才嗯了一聲。

「為什麼?」

「因為嘉樂姊姊不會用瞧不起的眼光看我和二哥,好像我們做的事情都很蠢,也不會要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想要改變你。」

段正淳又笑了。「你有多喜歡嘉樂?」

「喜歡到……不想喊姊姊,想喊大嫂。」就像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起哄喊的那樣。「我跟二哥都這樣覺得,不是因為嘉樂姊姊說要送二哥很貴的計算機的關係,而是因為她好有耐性,都會好好跟我們說話,教我們爸媽不會教我們的道理,我們想要這樣的大嫂。」

「這樣啊。」段正淳笑意更深。「心容,哥哥答應你會達成你跟正義的願望,你們也要幫大哥的忙喔。」

段心容消化了大哥說的話之後,興奮的猛點頭,「一定一定一定,哥,你好好喔,我馬上忘掉被劈腿失戀的傷痛了!」她衝上去撒嬌的摟著大哥手臂。

段正淳慈愛地看著妹妹,伸手在她頭上輕拍,趕她去客房睡,自己回到臥室,躺在床上想著樓上那個女人現在在做什麼呢?

有沒有想著他呢?經過香港的相處,以及稍早在大賣場的插曲,有沒有讓粗神經的陶嘉樂有那麼一點想通了?

如果有的話,依她的性格,應該是煩惱到睡不著吧?

想到她會為了他輾轉反側,段正淳內心湧上了滿滿的喜悅。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8:03 PM

第九章

向來躺平十秒鐘即可以入睡的陶嘉樂失眠了,還一連失眠了好多天。

只要睡下,她就會夢見段正淳跟那名紅衣女郎重燃愛火,親密非常--於是她就被氣醒了。

而失眠會導致的情緒不穩定,讓陶嘉樂變成了一個變態。

遊戲音效第三次喊出了「Pentakill」,陶嘉樂也看見自己的屏幕上出現了「五連殺」三個字,代表對戰敵方全隊五人都死在她手中。

「再來,等他們推過來再殺一次!」陶嘉樂透過MIC,嗜血的對同隊戰友說道。

「嘉樂姊姊……對面有你的仇人嗎?這已經不是虐菜,是屠殺了,他們好可憐,你放過他們好不好?」

Rc語音上,段正義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到陶嘉樂耳中,「不要再殺了,直接打主塔吧!」連他這個自認心狠手辣的都要為敵方落淚了。

「是呀是呀,人留一分情,日後好相見!」其他戰友也都這麼勸她。

「這樣我沒有辦法紆壓!」陶嘉樂見大家都不陪她玩,暴躁的低吼。

「姊姊,你有什麼煩心事啊?工作上不開心嗎?沒見過你這麼焦躁欸,我好擔心你,可我明天要小考……大哥呢?我打電話給他,問他能不能幫你解決。」段正義直覺得想到從小把他揍到大的大哥,絕對可以解決這件事情!

提到段正淳,陶嘉樂高漲的殺意頓時彌平。「不用,今天就打到這裡,我先去休息了……」

這樣的惡劣心情不只是在遊戲上展現,連在工作上,陶嘉樂也讓同事們退避三舍。

「嘉樂,你進來一下。」

一日,許倍文終於受不了的喊陶嘉樂進辦公室,囑她關上門,也自行拉上了百葉窗。

「Boss,有什麼事要交代我?」陶嘉樂鬥志高昂的問。

「嘉樂啊,你在不開心什麼?成天火氣這麼大,每次你一火大就會事情做很快,你知道有多少人哭著跟我說不要做了,就因為跟不上你的速度?」老好人許倍文一臉困擾的說。

「Boss,工作率高是一件壞事?」陶嘉樂挑了挑眉,打算要跟上司好好辯一辯。

「沒有一個老闆不喜歡有效率的員工,也沒有一個老闆喜歡自家公司上社會版頭條。嘉樂,你現在的效率正走向過勞死的路上,我想要退休,等我兒子有能力接班時,我還要靠你輔佐我兒子,我不要你死!」許倍文看著陶嘉樂明顯的黑眼圈,心疼道。「你怎麼啦?說來聽聽,我看看能不能幫你解決。」

陶嘉樂看著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Boss,不知該怎麼說這股困在胸口,吶喊不出的鬱悶。

是因為發現了段正淳近日以來對她態度的轉變,兩人之間越來越緊密的同居關係?還是剛發現有那麼一點點曖昧在發酵,卻得知他為了一個女人,單身十二年這件事?

如果有個不能忘情的對象,那麼段正淳對她的態度……假日看她死不出門在家嗑泡麵,他看不下去為她準備餐點的體貼,以及越來越有溫度的對話以及玩笑話語又該怎麼說?

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這個答案,她沒有辦法肯定,更沒有勇氣去問他。

「也許Boss可以告訴我,如果一個男人結束感情之後單身了十二年,你覺得他對那段感情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

許倍文絕對沒有想到,他的得力下屬會用正經得像是在談數百萬企劃的表情,問他跟感情有關的事。

嘉樂問他男人?!天哪,這個男人是誰?他真想立刻打電話給老婆,告訴她這個有趣的消息,可慢著,現在絕不能笑,嘉樂的表情太認真,他要好好回答。

「我想想,我感情結束之後單身十二年……應該是我沒有辦法忘記前女友,無法愛上任何人吧。」許倍文想了想後好好的回答。

「果然是這樣嗎……」陶嘉樂得到上司的解答之後,沒有比較好過,表情反而更為陰沉。

糟了,這不是正確答案!

「也有可能心不在這上頭,寧缺勿濫,事業、外務什麼的,忙到沒時間去想感情的事情,加上沒有心動的對象--」許倍文亡羊補牢中。

「重點是不會有心動的對象了啊。」陶嘉樂心情更為惡劣,她覺得她再也睡不著覺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喔!嘉樂你不要誤解,你要不要跟我說說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你在哪認識的?我認識嗎?再給我一點信息,我給你的意見會更有建設性!」

許倍文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他是--」慢著,她是不是差點被Boss套話?讓Boss知道她跟段正淳的事情,她還要見人嗎?

許倍文聽出了陶嘉樂的停頓有深意。「所以是我認識的人?絕對不是公司裡的人,是誰?快跟我說是哪位有為青年?我好去探問探問。」

Boss真是謝謝你喔!

陶嘉樂果斷的結束這話題。「Boss,我會調整工作步調不給其他人壓力,沒事我要走了。」

「等一下,你讓我想看看,業界、客戶中,有哪個有為青年單身十二年的,這樣的人應該不多。」許倍文甚至擔心找不到這名奇葩。

「不,不用找了,我不是幫我自己問的,我幫我朋友問的!」陶嘉樂現在才想說謊,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一個要走一個強留,上司下屬兩人拉拉扯扯的,直到門板被人輕敲兩下,兩人才趕緊停住動作,下一秒門被開啟,段正淳那張臉就出現門後。

「許大哥,你在忙?」

「正淳,你來啦,沒什麼,我在跟嘉樂談工作的事。」許倍文保護員工,沒說方才關起門來討論的根本不是公事……唔,也算是公事,因為嘉樂因為感情的困擾,影響到了工作的士氣。「怎麼突然過來?」

「想跟你談一下,我接了牧神的單,因為他們藏酒的方式太糟,建議他們來找你,因為我剛好在附近,就想親自跟你說一聲,他們預算不高,不需要建到酒窖,大概挑幾款恆溫的酒櫃就行。」

「這種事還要你親自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改天真要請你吃頓飯,你幫我介紹好幾樁生意,現在建酒窖的營業額都超過我酒業的營業額啦!」許倍文大笑迎上段正淳,拍拍他的肩。

拍著拍著,突然,許倍文想了到件事--

之前在香港,不是遇到段正淳在大學時期交的女朋友嗎?算算時間,好像差不多喔,段正淳單身很久了。

難道說……「嘉樂!」許倍文眼露精光。

「不、不是!」陶嘉樂後悔了,她怎麼會去問Boss呢?不要忘了,他們曾一塊去香港,見過段正淳的前女友,他會聯想到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什麼?我要說你臉色很不好看,身體不舒服就別逞強了,快回去休息!」許倍文正經八百的對陶嘉樂說,一點奇怪的表情都沒有,可陶嘉樂就是知道,Boss他什麼都曉得了!

「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段正淳注意到陶嘉樂眼下的黑眼圈,語氣滿是關心。

「是呀是呀,嘉樂,你看正淳都這麼說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不要生病了喔。」許倍文溫和的對陶嘉樂說,仔細看她的反應。

只見這丫頭連看都沒有段正淳一眼,離開了,不像平時還會偷偷的瞪他、在背後扮鬼臉、在紙上畫鳥龜。

Igotyou!就是你們兩個!

「許大哥,那我先走了。」

「你要離開了?正好,麻煩幫我送嘉樂回去吧,她一個人我不放心。」許倍文用著一如往常的笑臉,拍了拍段正淳的肩,將人托付給他了。

陶嘉樂不喜歡那樣的感覺,因為一個疑問在心中無限放大,影響了心情。

明明只是個去問就能得到答案的問題,為什麼要放任自己的猜想讓煩惱無限擴大?只有兩個答案不是嗎?

「段正淳,我有話跟你說。」走出四方酒業,在取車的路上,陶嘉樂對著段正淳說道。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談,要花一點時間,是關于于我們同居期限將至的事。」

陶嘉樂心一跳,經他一提也想起,同居三個月的時間就快要結束了。

「不過我得先回公司一趟,處理一點事情,你先跟我回公司吧?」

「我才不要去你公司等你!」被人看見要怎麼解釋?「我先回家吧。」

「你看起來快昏倒了,怎麼回家?許大哥把你托付給我。」

最後,僵持的兩人達成共識,段正淳盡快處理完公司的事情,陶嘉樂在軒轅酒業巷口的咖啡廳等待。

陶嘉樂點了一杯巧克力,坐在面對大馬路的位置,望著外頭,等著段正淳處理完公事來接她。

她已經想好了,不再自尋煩惱,好好的問清楚,看段正淳對分手十二年的前女友是怎樣的心情?還愛著她嗎?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她就……就幹嘛?

「就告訴段正淳,我眼睛瞎了……」陶嘉樂覺得可恥,又覺得害羞,誰教她老是說她眼睛沒瞎,瞎了眼才會跟段正淳在一起。

做人,真的不能太鐵齒……

臉好熱,她肯定臉紅了!陶嘉樂意識到自己的臉紅通通,用力掮了掮自己的臉,好讓自己的臉降溫。

就在這時,一抹鮮艷的紅飄過她眼前,隨著那抹搶眼的紅色,她的視線也跟著飄移。

陶嘉樂認出那身著紅色風衣,被風吹散一頭烏黑長髮的女人就是段正淳的前女友,她追到台灣來了嗎?

視線不自覺的跟隨,發現那抹時尚窈窕的身影走向了對街,以陶嘉樂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見對街有什麼--

段正淳,他就站在那裡。

玻璃攪拌棒掉落在馬克杯裡,發出清脆的聲響,陶嘉樂無暇顧及濺在桌上的巧克力,只是呆呆的看著對街。

段正淳用一種她沒有見過的神情凝視著那名紅衣女子,專注的聆聽她說話,也不知道那女人跟段正淳說了什麼,她從一開始的優雅冷靜到後來變得激動……

始終看著她,沒有開口的段正淳最終開了口,陶嘉樂不會讀唇語,不知道他對那女人說了什麼,只見那女人聞言楞了一下,而後將臉埋進掌心,哭了起來。

他突然露出了有點為難的表情,歎了一口氣,摸了摸前女友的頭,說了一句話,神情是濃濃的無奈,以及……溫柔。

那是安慰的話吧?

「對呀,我怎麼忘記了,那是他的前女友。」陶嘉樂苦笑。

即使讓他傷過心,狠狠踐踏他的自尊,可為了她單身十二年的深情,不是任何人可以輕易介入的。

所以才原諒了她呀……

那名紅衣女郎,哭著投進了段正淳的懷抱,他似乎太久沒有這樣的經驗,笨拙的拍拍前女友的背,接著走到大馬路旁,為她攔了一部車。

不再看了,也不需要問了,因為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陶嘉樂一口氣喝光剩下的巧克力,覺得這巧克力,一點也不甜,又酸、又澀不說,還苦得要命。

「老闆,請幫我結帳。」

走出店外,她正好與送女友上出租車的段正淳撞面。

「我都OK了,我們回家吧,我的車停在附近停車場。」

陶嘉樂無聲的點了點頭,隨著他去月租停車場取車。

坐進副駕駛座,陶嘉樂很自然而然的拉過安全帶繫上,連椅座距離都不用調整,那是適合她的位置。

隨手從後座拎來一條毛毯蓋在膝上,這是她為自己怕冷而準備,死皮賴臉留在他車上的。

手裡摸著毛毯,她突然一怔,什麼時候起,她挑戰他的極限,由著自己對他任性,表現出她從來都不會對別人表現的一面?

「正義說你最近心情不好。」一個熱熱的餐盒放到她腿上。「吃點東西,看心情會不會好一點。」

捧著他為她準備的便當盒,不用打開,陶嘉樂也知道裡頭都是她愛吃的東西,如果她什麼都沒有發現,什麼都沒有意識到,她會厚臉皮又不知感恩的吃掉這份心意,連聲謝謝也不說。

可為什麼她意識到了呢?

因為想著兩人同居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也就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表現最醜陋的一面。

那是只有爸媽才知道的陶嘉樂,一個不愛出門、不愛打扮,喜歡在家裡打電動,吵吵鬧鬧,愛吃垃圾食物,不顧形象氣質的二十八歲女人。

也因為想著日後不會再有交集,帶他回老家時,大刺刺地在他面前為鐵皮爺爺的衰弱傷感。

現在才意識到在他面前,她從來沒有隱藏過自己。

好可怕啊,一個讓她自然而然做自己的男人,但這個男人卻深愛著分手十二年的前女友。

他不會屬於她。

「我要跟你說的跟你剛才要說的一樣,關於我們同居三個月期限的事情,當初惡魔婚友社寄了契約過來,不過我馬上就丟了,沒有拆開來看過,只記得我們只要同居滿三個月,之後若沒有決定要在一起,就算這份合約失效,對吧?」

「是這樣沒錯。」段正淳點了點頭。「我是想跟你說,我--」

「那一天一到,我就會搬回我租賃的套房。」陶嘉樂快速的打斷他。

段正淳楞了楞,意外的看著陶嘉樂。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熟知的那只魚乾女,而是戴著面具的陶經理,她用著冷酷的口吻,沒有情緒的面容,說著不知道在傷害別人,還是傷害自己的話語。

「快點結束這一切吧,我受夠了。」

段正淳眼瞇眼,看著變了個人的陶嘉樂。

沒有以往上了他車之後,立刻脫掉高跟鞋,不在乎窄裙曝光被他看見,抱著膝蓋坐在椅上的隨興,也沒有不客氣的拆開他準備的食物,更沒有自動的找水喝,只是規規矩矩的坐著。

他不是不知道她最近心情惡劣,對於他單身十二年這件事很在乎。

他一直在等她來問,本以為剛才她叫住他說有事要跟他說,是為了這件事情,所以他也打算告訴她,他希望在期限到了之後,她能繼續住在他的房子裡,想跟她在一起。

「你也覺得麻煩吧。」陶嘉樂睨了他一眼。「放心吧,我會如期搬走,讓你女友搬進來。」

「我女友?」

原本他還在想,什麼原因讓陶嘉樂變成這模樣,她這麼一說,他便知道了--

方纔前女友來找他,要求復合的畫面被她看見了。

她沒來問他,就這樣判定了他的罪行,將他讓給了他的前女友。

就這麼大方嗎?還是說只有他一頭熱,她對他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她對他雖有喜歡,是有好感,但沒有喜歡到要在一起,更沒有喜歡到不甘心要把他搶回來的程度嗎?

「我明白了。」段正淳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鴕鳥,終於明白這女人有多害怕受傷害。「你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

「這些日子……就當作一場夢吧。」

陶嘉樂,有你的!

段正淳也恢復冷臉,用著比她更冷淡的口吻說:「你的心意,我明白收到了。」

握著方向盤的一雙手用力得手指都泛白了,若不這麼用力握,段正淳無法安全駕駛,恐怕會失速將車子撞上安全島!

該死,他捨不得跟這個女人同歸於盡,腦子裡還想著要跟她在一起!

「你下車吧。」車子停在住處大樓門口,段正淳沒風度的趕人。「我有約會。」

約會?是跟從香港追來的前女友,好好談復合的事吧……

陶嘉樂沒有回應,也沒有道再見,只說一句客套生疏的「謝謝」後就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踏進大樓。

段正淳因為她那句「謝謝」,火大到狠槌方向盤,卻槌到喇叭,刺耳的喇叭聲頓時響起,嚇到了不少路人。

段正淳對那些無妄受罪的路人點頭道歉,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一個從來不曾對他客套的女人突然對他說了「謝謝」,不是劃清界限的意思是什麼?

「媽的!」段正淳感覺心被扯在一起,疼得不得了。

就是這樣他才不談感情,一旦投入了,這樣的疼痛就不會只來一回,難受得讓人連呼吸都困難,要做點什麼找回面子,才會故意說了他有「約會」。

「說什麼我有約會……不正好應證了她的想法,認為我跟思穎要復合?笨蛋。」段正淳不知道在罵的是自己,還是陶嘉樂。

難道就這樣放手嗎?她明顯是誤會了,只要他堅持告訴她真相,一切都會沒事,但是為什麼她不來問他呢?

就算是生氣的質問也沒有,她連努力都不願意。

「就這麼不喜歡我?不想跟我在一起?什麼啊!」怒得想要再怒槌喇叭,但段正淳忍住了。

車窗上傳來輕敲,段正淳心一顫,懷著陶嘉樂回來的希望,抬頭--不是陶嘉樂,而是一個跟她有關的人。

「幸好我沒記錯車牌,Hi!段先生,記得我嗎?」

「大牛?你來找我?」他搖下車窗,怎麼知道他住這兒?

「我是來找嘉樂的,陶媽媽告訴我,你們因為一些原因,現在住在一塊,我是問正義--就你弟弟,我們玩遊戲的時候有聯絡,他告訴我地址的。」

啊啊,感情就是這點麻煩,兩個人在一塊,重迭的交友圈,以及隨便都會看見與對方相關的人。

他們明明沒交往,為什麼牽扯會這麼深呢?他弟弟跟她老家的鄰居,為什麼會聯絡上呀?

「你可以打電話給她,她在樓上。」段正淳無法遷怒陶嘉樂重視的人。

「唔。」大牛怔了怔,說道:「其實我也在考慮要不要找她,告訴她這件事情,她若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的。」

發生了什麼事?

他現在也很難過,而那個女人鐵定想跟他保持距離,死都不會讓他幫忙……可該死,他做不到讓她傷心!

「上車吧,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大牛聞言咧開嘴笑,上了車。「我就等你這句話,其實我也不打算跟嘉樂說,希望你這裡能想想辦法,我看你滿喜歡嘉樂的,是吧?」大牛沒看出段正淳的心情,笑嘻嘻的說:「你一定會想辦法的對吧?」

「你說正事吧。」段正淳覺得,他大概上輩子踢破陶嘉樂的骨灰罈,這輩子才會連她的朋友都要忍受……就當做這是愛屋及烏吧,唉。

車子平穩的駛在道路上,段正淳讓大牛在車上說明。

「你知道嘉樂帶過不少人回老家玩,包括她前一個公司的同事們,前一陣子聽說,她有個同事後來進了建設公司,而這個同事呢,最近來鎮上了……」

段正淳越聽,眉頭越深鎖,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8:07 PM

第十章

從那天起,陶嘉樂再也沒有在住處看見過段正淳,他們的生活不再有交集,如一開始同居時說好的那般,各過各的生活。

陶嘉樂就過著這樣的日子,迎接同居的最後一天。

一月三十一日,這一天正好是週末,陶嘉樂前一晚沒睡,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一早,搬家公司便來替她搬家。

東西都讓搬家公司搬走了,手上拿著段正淳給她的備份鑰匙,卻沒有看見他本人。

陶嘉樂環視房子,看著這個跟段正淳住了三個月的地方,現在她要走了,他卻不在這裡。

「備份鑰匙這種東西,我總不能放在桌上就走吧。」陶嘉樂看著手中的備份鑰匙,連自己都知道這是借口,她真正的想法是只要留著鑰匙,就可以找機會見他一面。

陶嘉樂不能否認,她很想念他。

最近心情差到極點,她出門上班前不會再對著鏡子用力的精神喊話,工作上也沒有那麼堅不可摧的偽裝。

見新來的採購挑燈夜戰,研究紅酒知識,翻看公司過去的採購記錄,同樣加班的陶嘉樂為自己買晚餐時,自然而然的也為那位新來的採購買了晚餐和提神的咖啡,默默的放在他桌上。

沒有偽裝,便聽見很多聲音,看見很多以前不去看、不去聽的畫面,現在她還是不跟人同組做事,獨來獨往,可也不會見死不救,會適時的在別人工作遇到問題時提點一下。

她名聲好了很多,有人會在她辦公桌上偷偷放蛋糕,留下N次貼,上面寫著感謝的留言。

「嘉樂,你最近越來有我希望的『陶經理』的樣了。」許倍文將陶嘉樂的改變看進眼底,欣慰的說。「帶人,要帶的是心,現在你已經可以做到這一點,我可以放心了。」

是啊,現在她不用扮演一個連她都討厭的人,也能保護自己了,段正淳,你知道嗎?

「小姐,都好了,要搭便車嗎?」搬家司機大哥最後一趟搬運時,詢問站在客廳的陶嘉樂。

陶嘉樂握緊手中的備份鑰匙,沒有將之放在桌上,也沒有留下紙條,想著等日後碰面,再親自還給他吧,也趁那個時候好好看一看他。

「請送我一程。」深吸口氣,陶嘉樂回應司機大哥,握著鑰匙走出段正淳的住處。

半小時的車程,她又回到了她租賃的十坪套房,她自出社會工作後便住在這裡,一轉眼也有四年的時間。

窗台上的南瓜燈籠蒙上了一層灰,衣櫃裡放著她這些年來添購的衣物,住了這麼久的房子,應該是她最熟悉、最感到安全的地方,可不過離開三個月,卻讓她覺得陌生。

太安靜了,聽不見樓下傳來的,屬於男人的穩健步伐,也沒有他的氣息。

「就這樣結束了……」陶嘉樂語氣幽幽的喃喃道,站在套房正中央,雙腿一軟,無力的坐在地板上。

一開始,她真是恨死了惡魔婚友社的逼迫,恨不得三個月的期限一轉眼便過,可真正期限到了,她卻覺得捨不得。

捨不得段正淳,捨不得兩人一同生活,吵吵鬧鬧的日子。

「不捨也得捨。」陶嘉樂告訴自己得放下。「不會有結果的,他心裡早就有人了。」早就被進駐的心,怎能再多住一個人?

陶嘉樂拍拍臉,告訴自已要打起精神來,用整理房間來分散注意力,不去胡思亂想。

段正淳好像昨晚就沒有回來,難道說他去找前女友,在她那裡過夜了?

即便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大腦不受控制,猜想著週末一夜未歸的段正淳去了哪裡?跟誰在一起?是否開心?

「不開心早就回來了,當然開心啊,不然在外面過夜幹嘛,可惡--」

為什麼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呢?

有聲音就能分心吧?已經不知道要怎辦才好的陶嘉樂,拿起搖控器打開電視。

「今天老師帶來鑒價的酒,聽說大有來頭喔!」

近來由知名作家轉行主持的寶物鑒定節目還滿流行的,節目會讓一些名人帶來寶物,有些是酒,有些是古董、珠寶,讓現場專業人士進行鑒價,有些寶物價格意外的高,但大多數來賓帶來的寶物都還頗落漆。

只是想讓家裡有點聲音,陶嘉樂也沒有轉台,想著媽媽最近好像很愛這個節目,讓她想到少女時期也愛的日本節目「開運鑒定團」。

「大家都知道我正業搞建築,私底下卻很愛酒,什麼酒我都收,一些要我幫忙的朋友也會送我酒,這瓶葡萄酒就是一個朋友請我幫忙才送給我,補償我損失的珍品--絕對比上回帶來那瓶更名貴。」

「石大哥,你上回帶來說你朋友抵押給你,跟你借一百萬的名酒,卻只有五千塊的價,我看這瓶酒很陽春,看起來不很名貴啊。」主持人吐槽,還伸手要去摸酒瓶。

那名來賓立刻緊張大叫,「住手!碰它時請戴手套,這瓶酒是我的命啊!」

陶嘉樂看了一眼來賓,認出了那名石姓建商,腦袋裡立刻躍出對方的數據。

年齡大概四十歲左右,身價百億的建商,他十分有名,他什麼都炒,炒地皮、炒股票、炒基金,也炒酒,是四方酒業的客戶,紅酒、白酒、香檳、威士忌,就連高粱都是這位石姓建商的收藏,他有一個十分驚人的酒窖,是由四方酒業設計施工的。

裡頭那些豐富的藏酒大部分都會喝掉,價格高時也會賣掉,只有少數再少數會拿來收藏,陶嘉樂記得這位建商上個月才從四方酒業買了一箱十二瓶,總價四十萬的紅酒,說老婆開生日Party要暢飲。

「就算做這行這麼多年,我還是不懂好酒怎麼會是這種喝法……」金字塔頂端的價值觀跟一般人大不同啊。

陶嘉樂想,那瓶讓石姓建商帶上節目的葡萄酒,大概是屬於紀念性價值高的吧。

究竟是什麼酒呀?

「這瓶酒已經兩百多年,大家也知道,酒這種東西,無論保存得多好都會有一定機率的耗損,這瓶在歐美已經很少見,台灣我更是第一次聽到,要不是那個朋友拿這瓶出來跟我談,我都不知道他偷偷藏了這瓶酒!虧我給他那麼多生意,氣死我!」石姓建商激動的道,引起其他來賓的大笑。

「這瓶紅酒我也聽說過喔,以前曾經要價六萬四千美金,現在已經不可考,這瓶有名不只是因為它貴,還因為它是兩位美國總統的最愛--托馬斯傑佛遜以及喬治華聖頓,所以這瓶酒的價值才那麼特別,但是,一些不肖業者會欺騙顧客,拿假貨來欺騙,或用別的酒掉包裡頭的變質酒,現在做假真的太厲害了,我們來看看今天這支世界紀錄上有名的紅酒--一七八七年的Ch.d"Yquem是不是真品--我要說如果是,真的是奇蹟。」主持人睜大眼。

一七八七年的Ch.d"Yquem?

陶嘉樂聽見這瓶酒,嚇了一跳。

這瓶很難得手的酒,她只知道段正淳有一瓶,怎麼節目上會出現一瓶呢?

「石大哥估價多少?」

「我認為兩位老師估不出來,因為這瓶酒無法計價,開再高價我也不賣!」

「石大哥真的很鐵齒,不認為又會被朋友騙嗎?」

「別的朋友我不敢保證,這一個,我保證他不會拿假酒來騙我!」

一陣笑鬧後,兩位資深酒業前輩上前鑒定,其中一位陶嘉樂很熟悉,那就是許倍文,她的老闆。

既然是老闆上的節目,那就好好的看一下吧。

只見兩位名家帶著輕鬆的心情上前鑒定,沒多久就露出凝重神色,小心再小心地將酒瓶放回原位。

「兩位老師鑒定的結果是?」

「誠如石老弟所說的,這真的沒有辦法估價--竟然是真的!軟木塞狀況很好,裡頭的液體也沒有變質,外觀完整,是一瓶保存狀況很好的Ch.d"Yquem.」

許倍文點評,在屏幕前也忘了自己是來賓,是鑒定大師,要有點穩重風度,忍不住激動的問,「誰賣你的?還有沒有?」

石姓建商哈哈大笑。「我一毛都沒付,不過幫了個忙,況且送我這瓶酒的人你也認識。」

「我知道了……他竟然有?那臭小子!怎麼會送到你手裡!」

「石大哥幫這個忙真的很值得。」主持人笑著湊趣。

陶嘉樂皺眉看著電視節目的進展,從客戶以及Boss的語氣中聽出來,那瓶Ch.d"Yquem確實是段正淳那瓶沒錯。

他為什麼拿出來送給石先生?

擔心之情湧上,陶嘉樂不明白,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要把他放話要當傳家寶的酒送出去,只為了請人幫忙……那位先生勢力驚人,黑白兩道都有勢力,出了什麼事段正淳自己沒有辦法解決,要動用到這樣的人脈……

「難道他昨天沒回來就是在忙這個?」

陶嘉樂苦惱擔憂時,手機響了,是屬於家人的專屬來電鈴響,讓她立刻想起了她答應老媽今天要回家一趟。

死定了!

「媽,對不起,我忘了要回家!」

「你個死丫頭,我就知道你忘記。」

陶媽媽只念了一句,很快就放過她,沒有繼續念到她求饒,承諾馬上去乘車,這讓陶嘉樂很疑惑。

「媽?你病了嗎?」

「你才病了咧,咒我死啊!死丫頭。」陶媽媽被女兒氣到快吐血,歎了一口氣,然後說:「你啊,幫我跟正淳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他,事情不會這麼圓滿落幕,這幾天真是辛苦他了,台北、苗栗來來回回的跑……他身體還好吧?我今天燉一鍋雞湯寄上去,你再弄熱給他喝。」

咦?最近段正淳台北苗栗來回跑,為什麼?

家鄉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

「喔對,鄰居說不好意思,麻煩正淳的朋友,說要送東西給那位石先生,我明天一起把東西包一包寄上去,你把地址給我。」

慢著,什麼石先生?「石先生?段正淳?他們去老家做什麼?」

「欸?正淳沒有告訴你嗎?他說他會跟你說的呀,你記不記得之前有建商要來買地?就河堤旁邊那一整片候鳥的棲息地,說要蓋什麼藥廠,花奶奶和大家當然不肯,幹嘛讓藥廠趕走我們的候鳥呀?沒想到你前兩年帶回來的那個同事,叫家齊的男生你記不記得?他現在在建設公司上班,公司派他來買地,他啊,利用你帶他們一群人去送貨過,騙了花奶奶的簽名蓋章,花奶奶連現在住的房子都被他騙走了,還有鐵皮爺爺,他找了幾個少年仔,把你鐵皮爺爺的房子砸得亂七八糟,人也受了傷,是大牛去找正淳,請他幫忙的,他找來一個石先生,也不知道那石先生怎麼跟建商談的,總之,合約作廢了,花奶奶的地還是她的,也不用付什麼違約金,至於鐵皮爺爺傷得有點重,正淳勸他去療養中心,昨天送他去,還找了個看護照顧他呢。」

陶嘉樂呆掉,腦袋一片空白。

剛才的節目以及媽媽告知的訊息,讓她組織出一個令她想哭的答案。

段正淳那瓶珍藏的葡萄酒,是為了要幫助一群跟他沒有關係的人,才拿出來跟建商談判的籌碼。

而那群跟他無關的人,是她深愛的家鄉親友……

為什麼?在他們冷戰之後,不說話的這些日子,他默默的做了這些事,卻不告訴她。

為什麼心裡裝著別人,卻這樣對她好?為什麼?

胸口壓著的情緒讓她站了起來,激動的道:「媽,我現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處理,不跟你說了,Bye.」

說完,掛上電話,只拎著手機以及未還給段正淳的備份鑰匙,跑出了家門。

她要見他,現在!

拖著奔波數日的疲憊身軀,段正淳回到住處。

在門口掏出鑰匙時,他突然想到,今天是一月三十一日,她說要搬出去的日子。

忙了好些天,直到下午才回來,他到家後,她應該已經打包搬走了吧?也許備份鑰匙還會留在餐桌上--想到這個畫面可能出現在眼前,段正淳就不太想進家門面對。

但他真的很累。

「欸,老弟,你花了那麼大力氣,連我這條人脈都動用了,那個妞你到底擺平沒?」送他一程,海派灑脫的石姓建商笑笑拍他的肩。

「用擺平來說女生,你實在是……」

「看你這紳士樣就知道你還沒有搞定,什麼甜頭都沒有嘗到。」石姓建商眼神憐憫。「我跟你說,對女人有時候要直接一點,例如把她壓在牆上強吻,她就知道你對她多有感覺。」

段正淳無語。「被甩一巴掌的機率也挺高的。」尤其對象是陶嘉樂的話。

「聽我的準沒錯,對女人要強勢一點,嘖,怎麼都三十幾歲了還要我教你?我國中的兒子都比你厲害!看在你送我一瓶好酒的分上,往後有事情別客氣,來找我--只要讓我進你私人酒窖挑一瓶好酒走就行。」

「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無論是事情的嚴重性,還是他損失的藏酒。

兩人在門口聊了一會才分開,段正淳打起精神,用鑰匙開了門。

房子裡靜悄悄的。

星期六,她應該在樓上打電動,激動不已的大吼大叫,中場休息穿著破洞起毛球的運動服,厚臉皮的來樓下翻冰箱找吃的。

冬季下午四點多的天氣,天空陰陰的,就連他家也沒有足夠的照明,暗暗的。

只要開燈就會讓客廳明亮,但他不想,因為一開燈,明亮對比空間的寂寥,只會讓他更沉重。

而不出他所料,一進門段正淳就看見擺在餐桌上的備份鑰匙。

「shit!」他低咒一聲,心情更為惡劣。

那女人就這樣丟了就走?沒有想過要親自把鑰匙還給他,好好說再見。

他忙了這麼久,兩人這麼多天沒有見面,她一點也不想見他嗎?

「白癡……」頹喪的垂下肩頭,把自己拋進客廳沙發裡,段正淳任憑自己的身體躺得歪七扭八,一手搗住眼,懊悔著。「早知道她這麼蠢,我跟她氣什麼?」

明知她誤會了,卻在意起這點小事情,彆扭的跟她生氣,沒立刻把她追回來說清楚。

他應該追上去,說他對前女友早就沒有感情了,不可能復合,因為他心裡住了一個叫陶嘉樂的蠢女人,一個正義感十足,像個女戰士般,聽見對他不利的傳言,會站出來為他說話的女人。

現在她走了,怎麼辦?

這時再去告訴她,她家鄉出了事,不等於拿這事邀功,逼她跟他在一起嗎?

「啊!」他忍不住大叫,絕望之下竟然覺得石大哥說的有道理,如果遇見她,就把她壓在牆上強吻--

忽然一雙冰冷的小手,觸及段正淳覆在額上的手臂。

他大驚,整個人像蝦子一樣彈跳起來,迅速握住那只冰涼的手。

陰陰暗暗的客廳並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段正淳看見了那雙發亮的雙眸,屬於那個怕冷的女人。

陶嘉樂。

她在這兒,沒有走!

「我--」陶嘉樂手被握住,她嚇了一跳,被他盯住讓她忘了要說的話。

本想出聲的,站在廚房看見他回來,她呆了,看他拖著疲憊的身體癱在沙發上,她想開口提醒他自己在這裡,嗓子卻像被掐住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過了好久,她才有辦法移動,慢慢走向他,探出手觸碰他。

段正淳沒讓她說話,拉著她的手將她往自己方向一帶,男人天生的氣力讓陶嘉樂無力抵擋,她被放倒在沙發上,懸在上方的男人沒有給她思考的空間,低下頭,吻了她。

男人的氣息撲天蓋地而來,像酒精濃度四十度以上的烈酒,陶嘉樂酒量不佳,抿一口便頭暈腳輕,像浮在空中。

幾乎要將她揉碎的吻,讓她沈淪其中,不想停下來。

交換的呼吸,交纏的唇舌四肢,令人害羞的喘息,除了吻,還有他一點也不紳士,侵略性十足的愛撫,不知何時,他的手伸進她衣服底下,撫摸她的肌膚,緩緩向上握住她胸前的豐盈……

她好喜歡他這樣對待自己,但是一想到他可能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別的女人,「嗚嗚嗚嗚……」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段正淳像被淋了一桶冷水,頓時清醒,他看著身下頭髮散亂,臉色酡紅,衣服被他撩到露出胸罩的女人,兩手搗著眼睛,嚶嚶啜泣。

「不要……我不要……」她哭到快斷氣。

深深的無力感湧向段正淳。「對不起,我不會再對你做這種事。」她不喜歡,她之所以留下來,並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別哭……」

他不敢再碰她了,就怕她會哭得更慘烈,段正淳狼狽得不知道手要擺哪裡,更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也許,他離開會好一點?

於是他從沙發起身,離開她。

「不要走--」陶嘉樂伸手拉住他,可憐兮兮的說。

段正淳被搞混了,正要問,便聽她說:「不要你這樣對別的女人……我不要你也對別人這樣。」

聞言,段正淳楞住了,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陶嘉樂。

他有耳背嗎?她剛才是說他可以對她這樣那樣,但不可以對別的女人?是這樣沒錯嗎?他真的沒有會錯意嗎?

「我可以住在這裡嗎?」陶嘉樂沒顧及衣服被弄得有多亂,爆哭後的樣子有多糟,顫抖的小手輕觸在段正淳胸口的位置。「她住了十二年,可以換我住了嗎?」

她在講什麼鬼?他心裡住了哪個她?

「蛤?」段正淳發出有點蠢的音節。

「你的前女友啊,你不是對她還不能忘情,想要跟她復合嗎?可不可以不要……」

段正淳仰頭歎息。「你怎麼會覺得我會想跟她復合?」一個嫌棄他沒前途的女人在他事業有成的時候要求回到他身邊,怎麼,他就一定要接受?

「我問過別人了,一個男人跟女友分手後單身了十二年,一定是對前女友不能忘情。」

段正淳想昏倒。「你就是問出這些答案,才推論出我想復合的結論,對我擺出冷冷的態度?你為何不來問當事人?」

「大概是……怕聽見不想聽的答案,會更傷心吧。」陶嘉樂可憐兮兮的道。

段正淳想掐死她!

「好吧,剛分手前兩年,我的確沒辦法再投入新戀情,女友嫌貧愛富,捨棄我嫁給了個富二代,我需要時間療傷,那時候正值學業和兵役要忙,待畢業了、退伍了,我便進入業界。一開始是有想再談戀愛,但隨著工作越來越忙,加上我二十七歲那年成立軒轅,龐大的貸款壓力讓我除了工作之外,沒有心情去談戀愛,也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照顧好女朋友,我得先照顧好我的事業和跟著我的員工,這一忙就過了三十歲。

「等事業穩定,覺得自己能夠照顧人了,卻想想都這把年紀,談的戀情應該是以結婚為前提,不能隨便找,這個對象要能接受我的家人,理解我的工作性質,條件可說是很不容易,加上沒遇到心儀的人,才一直單身至今,我單身十二年不過是陰錯陽差,跟我忘不忘情一點關係也沒有。」

段正淳總算解釋清楚了,這真是個可怕的誤會!

陶樂眼淚也不流了,她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男人,疑惑的問:「既然你想結婚,為什麼你母親幫你報名婚友社,你會那麼排斥?」

「我想結婚,有戀愛意願,但不喜歡參與這種有目的性的集會,感情還是隨緣的好。」

「是這樣啊。」太好了,他沒有對前女友念念不忘,也沒有復<lpf的打算。

陶嘉樂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見她笑,段正淳鬆了口氣,可仔細想想,不免有點不是滋味,換他不開心了。

「你開心什麼?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啊,是了,反正任何事情就照著你『想』出個結論之後,你決定就好了,也不用去問當事人什麼的。你看見我跟思穎說話了對吧?什麼都不問就決定要搬走,完全忘記我有話要跟你說。」還敢對他笑,說什麼太好了,真是令人火大的傢伙。

「段正淳,我愛你。」

這時候說這句話真是太不公平了!教他怎麼發火算帳嘛?!

恨恨看著眼前的女人,段正淳被那三個字搞得火氣全消,不禁對自己感到懊惱。

他竟然想微笑,在經歷了她莫名其妙的冷酷推拒之後……唉,說話太多餘,還是照著石先生的建議來吧。

他將她壓進沙發,狠狠的吻她,讓她感受到自己聽見那三個字的感覺是啥……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8:09 PM

第十一章

捧著剛泡好的熱可可,陶嘉樂紅著臉坐在段正淳客廳的白沙發上,她身上被黑白色毯子包緊緊,頭髮凌亂,眼神亮晶晶,一副剛被疼愛過的模樣。

偌大的客廳可以清楚的聽見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陶嘉樂聞聲臉更紅。

「哈、哈啾!」浴室傳來男人的噴嚏聲,陶嘉樂一聽,酡紅的臉龐浮現抱歉的神情。

她一手捧著馬克杯,另一手探出毛毯抓手機--她並沒有春光外洩,還是完完整整的穿著剛才那套衣服。

點開氣候APP,今天台北市的氣溫是攝氏八度的低溫。

她真的深深、深深的,為在這樣的天氣去洗冷水澡的段正淳感到抱歉。

一切都是她那句「段正淳,我愛你」害的,她不知道那句話對段正淳的影響力有那麼大,大到讓他又將她壓進沙發裡,深吻她、擁抱她、愛撫她,大有要做到底的氣勢。

呃……那種熱情的吻法,侵略性的愛撫及前戲,會讓女人身心靈都融化,所以她也以同樣的熱情響應,兩人衣衫漸退,裸裎相見,她在段正淳愛撫下高潮了。

讓她臉紅心虛坐在這兒的原因,當然不是他們做了,不然段正淳才不會在攝氏八度的天氣洗冷水澡。

陶嘉樂感動的不是這些親密的吻和擁抱,在過程中要她先得到快樂的體貼,而是在緊要關頭時,因為她一句「等一下!我們話還沒說完」他就停止了,沒有進入她的身體。

陶嘉樂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臉上的表情,他全身僵硬,用盡全身力氣克制自己的獸性,逼自己離開她。

在緊要關頭拒絕男人真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陶嘉樂感覺到他生不如死,可他還是尊重她的意見,語氣僵硬地說:「衣服穿上。」然後立刻進浴室。

她一件一件把衣服穿上,真心覺得兩人都脫光了,全身都摸遍了才喊停,這行為很折磨人,很卑鄙。

水聲停了,陶嘉樂心虛地轉頭,不敢看段正淳出來的方向,怕一看就會連話都說不出來。

「哈啾!」段正淳淋了足足十分鐘的冷水澡,降下了令他快爆炸的燥熱,才穿著浴衣、頂著一頭濕髮走出浴室,來到客廳。

一到客廳,就看見坐得遠遠的陶嘉樂,身上裹著從他房間拿來的毛毯,完全看不出曲線。

她真體貼,以為把自己包緊緊就不會刺激到他,可惜她錯估情勢,多日來的冷戰和差一點失去她的焦慮,讓他非常想要得到她,就算她把自己包成不倒翁,只要她願意給,他就有足夠的耐性一件一件剝光她--

嗯,安全起見,還是離遠一點好了。

坐在距離她最遠的位置,段正淳用毛巾擦頭髮,待頭髮半干,把毛巾覆在頭上,才道:「想跟我說什麼?說吧。」

她的顧慮並沒有錯,他們的確還有事情沒有談完,衝動下的性愛對他們目前的關係沒有半點好處,還是說清楚的好。

「那瓶你要當傳家寶的Ch.d"Yquem,為什麼送給了石先生?」陶嘉樂開門見山地問。

段正淳沒料到她要談的是這個,不禁皺眉,「你怎麼知道的?」他並沒有告訴石先生,他那個需要幫忙的朋友就是陶嘉樂。

「石先生還滿常上節目的。」陶嘉樂含蓄地說。

段正淳聞言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都告訴石先生不要那麼招搖了,結果立刻把酒帶到節目上去現寶。

「沒什麼。」段正淳四兩撥千斤地回答。「一些工作上的事,我請他幫了個忙,加上平時他對軒轅酒業多有照顧,不過是?饋老客戶的手法。」

如果不是知道事情的真相,陶嘉樂真會為他的演技所騙,他說得實在太輕鬆了。

她猜想他隱瞞的原因,大概是不想她愧疚吧?

「是這樣呀。」陶嘉樂也回以雲淡風輕的語調。「對了,我媽媽要我跟你道謝,說你幫了大忙,她今天會燉一鍋雞湯明天寄上來,喔,他特別交代你要跟那位『石先生』說謝謝,鄉親們都很感謝他拿回了花奶奶被騙走的土地,還讓建商打消了在候鳥棲息地建藥廠的計劃,石先生的禮物也會一起寄上來,到時候再請你轉送,那是大家的心意。」

她連這都知道了?!陶媽媽,不是說好了這件事情由他來告訴嘉樂嗎?

看著她認真的神情,一臉嚴肅的模樣,段正淳深吸口氣,再重重地吁出,「啊……」最後發出完全沒有意義的一個單音節。

「你來回台北苗栗多次,處理我家鄉的事情,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你卻沒有告訴我的意思,明明花奶奶和鐵皮爺爺都是看著我長大的人。」

事實上,她早就猜到為什麼他會這樣做。

因為不要她面對那樣的醜陋和傷心,所以先試著解決,待事件平息,再告訴她結論,看見好的一面,便不會操心過程的困難重重。

若不是把她放在心上,心疼她,他何必大費周章?

花那麼多時間去幫一群跟他毫無關係的人,而她甚至還不是他什麼人。

「你真的很過分……」

陶嘉樂其實很感動,但也忍不住埋怨,為什麼不告訴她?那是她的親友,她所愛的人,她也想在他們心焦的時候,陪在他們身邊,而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待知道時,事情已解決了--明明事情因她而起,她卻沒能幫到半點忙。

「對不起。」段正淳道歉。「讓你沒能跟大家一同解決問題是我的主意,讓你生氣我很抱歉,不過事情再發生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隱瞞你,直到事情解決再告訴你結果。」

「段正淳!」這傢伙令人覺得火大。

「因為你會覺得事情因你而起,你會自責,想著倘若你沒有帶同事回老家,老家鄉親也不會因為你的關係信任他們,再利用這份信任狠狠傷害他們。這些沒有意義,發生這樣的事並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利用你的善良和熱情的假朋友,可惡的是那些為了利益欺騙老人家的王八蛋,跟你無關,你的愧疚自責一點也幫不上忙。」

段正淳這個男人真的很討人厭,他說話就是這麼一針見血,字字痛到你無法反駁。

的確,讓她知道了,她會立刻回家鄉,陪在花奶奶身邊,滿心的愧疚,花奶奶不會怪她,只會心疼她,告訴她不要自責,可是,怎麼可能不自責?

「對,你幫上忙了。」這一點令她難受。「在我們冷戰疏遠的時候,你守護了我的家鄉。」

段正淳看著她難過的神情,俊眉微微一攏。

現在他該怎做?去抱抱她嗎?不,這樣的安慰不是她要的。

「為什麼呀,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們什麼關係?我們明明什麼都不是……」

在她冷酷的推開他之後,他還要守護她。

陶嘉樂感動又心疼這個笨蛋。

「原本我們可以有個明確的關係的。」段正淳咳了咳,臉色有些酡紅。

她雖然快哭快哭的指控,其實感動的成分很高,她在為他心疼,感動在兩人關係未明,甚至是惡劣的時候,仍願意伸出援手。

「那天我說有話跟你說,就是想告訴你同居期滿後,你別搬了,住下來。」段正淳再咳了兩聲清喉嚨,化解尷尬。「我尊重你的意願,可以繼續使用二樓,等你哪天覺得可以了,再搬到主臥房。」進行真正的同居,像男女朋友那樣,而不是室友。

「可那天你誤解了,看見思穎來找我也沒問一聲,就自己判定我要跟前女友復合,開口就說你要搬走……」說到這,段正淳表情一沈,陰陰地看向陶嘉樂。「一副迫不及待劃清界線的樣子。」

越講臉色越陰沉,陶嘉樂的質詢模式瞬間變得非常不正統。

這樣說來,如果不是她當天的陰陽怪氣,狠狠的把人推開,他們今天也不會有這麼多的磨難了。

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陶嘉樂立刻站起身,坐到他身邊,撒嬌的摟著他手臂道:「哎呀,一切都是誤會,以前的事就別提了。」

這丫頭又厚著臉皮裝傻了!

「今天是一月三十一,同居期限最後一天,你雖然人在這裡,不過說過要搬走,我回來的時候感覺房子不太對勁……你該不會已經搬走了吧?」段正淳覺得她的巴結有心虛的成分,「對了,你在家只穿運動服不穿內衣,剛剛我有解開你的胸罩。」難怪手感不同,有點阻礙的過程總讓人特別興致勃勃。

慢著,現在不是心猿意馬的時候!

他立刻站起,頭也不回的上二樓,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都已經打包搬走再回來過了。

「啊啊,你要去哪裡?段正淳,我房間內衣沒有收起來!」陶嘉樂想去攔阻,也想打電話給早上幫她搬家的搬家公司,要他們馬上把她套房裡的東西搬回來!

要出人命啦!

「你上去幹嘛?又要檢查我有沒有藏泡麵嗎?我沒有--」陶嘉樂拉他的手,也拉他的浴袍阻止他上樓。

「麻煩的女人。」爬上二樓後,不耐煩她的阻撓,段正淳直接將她拖著進她房間。「一起去吧,內衣沒收算什麼?反正早晚每一件我都要脫掉。」

「不,那你去好了。」現在逃走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了。

看著收得非常乾淨整齊的二樓客房,一件屬於她的東西都沒有,尤其她最重視的那台計算機,早就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段正淳臉上沒有表情,無喜無怒,半分情緒也無,反常的反應讓陶嘉樂怕怕的。

「我以為你在前女友家過夜不回來,不想看見我,所以我早上就搬走了,對不起……」趕快承認錯誤吧,不要逞強,以免下場更慘。

「你又用自己的想像殺了我一次……陶嘉樂!」搬得有夠快,段正淳火大。

「對不起啦!」

「我拜託你……」前面火氣十足連名帶姓喊她,後頭就語氣虛弱。「別再揣測我在想什麼,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的。若對我們的感情迷惘了,懷疑我了,你可以吼我、拿東西丟我、質問我,跟我吵架,說出你的不安和惶恐,就是不要胡思亂想自己下結論好嗎?再來一次,我真的會折壽。」

「對不起,我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我慌了。」

「雖然這對我來說不是理由,不過算了,走吧。」

「去哪?」為什麼話題這麼跳Tone?

「當然是把你的東西搬回來,這一回是你套房裡所有的東西,你也把房子退了吧。」段正淳說道。

「呃,這樣太快了吧?」陶嘉樂覺得這樣的進展太令人害羞了。

段正淳睥睨著她。「你知道合約一旦簽了要作廢,欲毀約的那一方是要付違約金的,尤其在有意設計的情況,那筆違約金根本不可能付出來--花奶奶能不付出任何代價從建設公司那裡拿回土地,石先生出了不少力從中交涉。」

陶嘉樂聞言,背上的寒毛一根一根豎了起來。「這……」

「你也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石先生親下苗栗幫我遊說,讓人看他面子不討違約金,把土地、房子還花奶奶,我只能拿我那瓶Ch.d"Yquem謝謝他了。」

「噢……」她要回答什麼?天哪!

「你不覺得我損失了要當傳家寶的酒,需要還給我另一個寶物來補償一下嗎?」段正淳語氣陰惻惻的,完全打到陶嘉樂的軟肋。

的確,她對段正淳失去那瓶酒感到非常的愧疚,但是……

「所以你要我以身相許?」這報恩條件讓人很想反駁。

「陶嘉樂,我愛你。」

喔,這傢伙……

「搬來跟我一起住,現在我有能力照顧未來老婆了,也有時間經營感情,我想照顧你,拜託你了,如果你還沒準備好,我不會勉強你跟我發生關係,我尊重你,但是請跟我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一起生活。」

該死,他根本犯規呀,這麼誠懇做什麼!

「好……」陶嘉樂兵敗如山倒,答應了他的請求。

魔法契約強制規定的同居期已經結束,但真正屬於他們的同居生活才正要開始……

人聲鼎沸的夜店裡,一群人圍著一張桌子,興奮的先喝了三圈。

「再喝!」

「媽呀,這深水炸彈的威士忌好難喝。」其中一人吐了吐舌,受不了喝到這種會麻舌根的劣酒。

是劣酒,不是烈酒。

「這裡是酒吧,你當在店裡呀?有多少人喝得出來威士忌質量好壞?會醉就好,喝啦!再來四圈!」

一行人喝得很High,起碼喝了十圈了,威士忌、伏特加、長島冰茶,喝了一堆混酒,只有微醺,沒有人醉。

其中有幾名外型亮麗的女孩被不認識的男生請了數杯雞尾酒,什麼龍舌蘭日出、性慾海灘、瑪格麗特……一杯一杯調酒喝下肚,也不見這群女人醉倒,有機會撿屍,讓虎視眈眈的男人們看傻了眼。

這時一名年輕女性加入了這群喝很凶、喝不醉的女人。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我先罰三圈!我知道這是基本盤!」女郎也沒有等同伴拱,像喝水般咕嚕咕嚕喝光了同伴推到她面前的各色酒品。

「怎麼這麼晚?又加班?」

「本來要加班,陶經理看我太晚回公司,她說可以幫我收尾,讓我回去休息。」年輕女性來者不拒地喝著酒,想要追上同伴們的進度。

其他姊妹們一聽見女孩說的話,頓時一楞。

「慢著,你是說你們四方那個沒血沒淚的陶經理叫你先下班?還幫你收尾?」見鬼了,真的假的?

「是呀,她以前的確還滿沒血沒淚,不過最近人變好了,雖然教我做事的口氣一樣差,也不太跟大家有交集--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我知道全公司的人都有可能會陰我,就她不會!」女郎恨恨地說起辦公室惡鬥。「你們知道嗎?比我早進四方半年的採購,教人都教一半的,還搶我功勞,真的很賤耶!」

聞言,分別在不同公司任職的女人開始聊起了八卦。

「嗯,陶經理又加班呀,那又有好戲看了,最近我們家段總跟四方的許總還滿常條件交換的。」

「為了什麼啊?段正義嗎?那個剛從法國回來的侍酒師聽說是段正淳的弟弟,又帥又聰明,在法國很紅耶,可回台灣立刻被四方酒業挖走,段總還在不爽這件事喔?」

「不是欸,好像是因為陶經理的關係,你們知道嗎?陶經理她啊,好像這樣了。」一個探聽到內情的在平坦的肚皮上比了個懷孕的手勢,再接著說:「許總和段總兩人在陶經理的產假討價還價,自從那兩人在一起,許總老想要從段總的酒窖裡拿酒,聽說他們結婚的時候,要請兩個月的婚假,許總就從段總私人酒窖裡拿走了一瓶五十年的麥卡倫。」

「什麼?!」眾位在酒業中擔任業務、採購的女性,紛紛倒吸口氣。「這麼狠?」

「我們許總真的很狠……」那名四方酒業的女性同仁羞恥地撇過頭。「連我都覺得他趁人之危呀!每次想要從段總那裡挖好東西的時候,都會從陶經理身上下手,陶經理是段總的死穴,他沒轍呢。這次段總想要陶經理留職停薪一年,一年耶……段總不知道要失多少血了。」

「話說,他們倆到底是什麼時候走在一塊的呀?有夠莫名其妙,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們就要結婚了!我被炸得都呆住了!」一個女人想起了八卦的初始。

「不知道,不過他們感情好好,段總超疼陶經理的。」幾個看過那對夫妻相處的女人都發出羨慕的歎息。

「想跟他們一樣幸福嗎?」在一群女人嘰嘰呱呱時,一個甜到不行的娃娃音冒了出來。

「我叫孟孟,是惡魔婚友社的員工,你們口中的段先生以及陶小姐,是我們婚友社幸福配對的個案,他們是速配指數120%的伴侶,倘若你們也想幸福、渴望幸福,歡迎加入惡魔婚友社,我們有最強大的配對系統,絕對能為每個會員找到最速配的另一半。」女孩慇勤的對眾女發名片。

孟孟表情嚴肅,內心哀歎,現在人對婚姻、感情越來越沒興趣,害得她也要出來跑業務,真是累死她了,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眼前幾名女性,小指上的紅線極淡,倒是事業線極為旺盛--這可不行!

「現在入會有打折喔!」趁著她們一臉懷疑,孟孟趁機加碼。「只要好好遵循本會安排的活動,若最後還是沒有遇到來電對象,本會將退回一百倍會費,如何?不加入白不加吧?反正沒有損失,不如參加看看,說不定會有幸福的機會。」

「契約可以看一下嗎?保證遇到合適對象,否則退一百倍,那會費我付一萬,一年後還我一百萬,這麼好的投資,我不賺是白癡!」其中一人看見契約上的條件,不禁想跟它賭了,反正一年時間一下就過了。

愛情這種東西,是能保證絕對會遇到的商品嗎?連無所不保的保險公司都沒有愛情險欸。

「有道理,一百倍的投資報酬率,唔,還有沒有合約?我問我媽看看還有哪些堂表兄姊妹單身的,都來賺一下……」

敢情把他們堂堂惡魔婚友社會員資格當基金來買了?

孟孟皺眉,想訓她們一頓,但一想到自己低落的業績,還是閉上了嘴,看著她們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啊,有業績了,太好了,接下來一年裡,又會有多少甜蜜的愛情故事上演呢?真令人期待呀……

--End--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3-24 08:10 PM

相親啊,唉! 黎孅

嗯,我要來爆料了,其實在寫這本稿的時候,我媽很興奮的打電話給我,跟我說:「欸,我介紹一個男生給你好不好?」

我大驚,心想媽你有事嗎?!

「等一下,為什麼要介紹給我認識?哪來的呀?你認識喔?」我立刻打斷我媽細數男方身家背景的興奮勁。

「沒看過,就我跟你LINE的時候,客人看到問我在跟誰講話,我就給她看你的照片,她看完就說她兒子也單身。」

聽我媽說她給人看了我的照片,我很認真的跟她說:「媽,那是『照騙』,你不要鬧了!」

事後想想,這還真是羅曼史裡會有的劇情,我眼神都死了,真的!

其實愛情這件事情本身往往來得很莫名,最近跟高中班長的老婆常常見面聊天,說起班長跟他老婆會結婚,也真是很玄的一件事。

「他真的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要不是乾媽力薦,我也不會想跟他交往。」女方如是說。

班長跟他老婆小學是隔壁班同學,從小就暗戀她,只是一直都沒講,或許是我這個班長從高中就老實人一枚,想他高中坐我旁邊就被我欺負三年,真可憐(同情貌)。

不過後來他老婆也跟我說,她認為他是非常適在一起生活的男人,兩個人結婚三年多,感情很好,而且我這個同學很疼老婆喔。

看吧,愛情是不是來得很莫名呢?算起來,他們也算是相親結婚的啊!

所以在寫這本稿的時候,我內心很複雜,一方面,我還是很排斥相親這回事,什麼婚友社、聯誼、相親之類的,對於有目的性的聚會不是那麼的喜歡,但又覺得隨著時代急速的改變,要認識合適的對象變得越來越難了,有信任的長輩擔保的對象,好像也沒有那麼壞喔?

相親等等,不過是認識新朋友的一種方式,不合適,也就微笑點點頭,當個普通朋友就好了。

這個故事中的男女,都對婚友社的活動排斥,直接無視,最後遭了天譴--被迫同居。

一對互有好感的男女會怎麼開始摸索?往往都是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吧?

所以我便想,兩人都沒有任何的粉紅色念頭,只想快點結束同居的情形又會是如何呢?那麼,應該就不需要形象這種東西了吧,畢竟誰會在討人厭的人面前裝乖巧啊?

既然最難看的一面都被對方看見了,那麼喜歡上之後,那些缺點就不會是交往後會造成雙方爭執,最後無法繼續的原因了,是吧?

說真的,我還真想知道,速配指數120%的對象,究竟存在不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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